张伟俊 | 老顽童教练的自述

感谢丛龙峰博士，让我终于在一本有“领导力”字样的书的封面上，看到了“张伟俊”三个字。龙峰为本书（《自我觉察，领导力提升的起点和终点》）的出版，做了许多工作，劳苦功高。他写了序言之后，嘱我写跋。想想，找不出什么理由推辞，那就写吧。

然而，好几年没动笔了，此刻，我能写些什么？突然想到，这两年，我时不时以“老顽童”自居，要不就写写我怎么成了“老”-“顽”-“童”，以及这个老顽童的“自我觉察”吧。以此呼应龙峰的序言，也许是合适的。

先说“老”。我从来就没有感觉自己老，认识我的那么多人，也几乎没有一个说过我老的。甚至还有些朋友一见我面就说：“您越活越年轻了！”然而，陌生人，从几年前开始，都在从不同角度提示我：你老了。出租车司机会问：“老先生，您还没有退休呀”？景点卖门票的会提醒：“60岁以上的门票5折”。我该相信熟人还是生人呢？我没有“老糊涂”，我能清醒地意识到：熟人都在“忽悠”我，虽然善意可嘉；生人，却在不经意间助我自我觉察。或许，我可以在这儿弱弱地引用一句孔夫子的话：“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

再说“顽”。小时候，因为一直是全校的学生头领，因此在该调皮捣蛋的年龄，我被塑造成了一个循规蹈矩、少年老成的典型。至今，我还为自己作为一个男孩，从来没有与他人用拳头打过架而耿耿于怀。青年时代，由于一直扛着“书记”“主任”等头衔，我又不经意地活成了一个一本正经、老气横秋的标杆。如今，作为一个“自由职业者”，无官一身轻，此时不再恢复我好奇、好动、爱打闹、爱争斗的天性，更待何时？

最后说“童”。在50岁“知天命”那年，我花了近两个月的时间，对自己作了一次全面系统、深入细致的心理检测和相关的“社会考察”。在此基础上，我辞去公司CEO职务，并选择在六月一日儿童节那一天，脱“胎”——去组织、换“骨”——换身份，重新做“人”—— 当起了自由职业者，成了一名全职的总裁教练。我期望自己能够在心理上“逆生长”：少些面具和盔甲，多些真实和透明，活出个“童样”来！

▲张伟俊出席领教工坊“新鹅湖之会 ” 

十六年，弹指一挥间。对我这个“耳顺”已达六年之久的“老顽童”，现在对自己有什么样的“自我觉察”？

首先，我觉察到自己的胆子变大了。我感觉自己似乎有了点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或在“老虎头上拍苍蝇”的“大无畏气概”了。（当然，换个角度，或许我也可以说，让一个儿童指出皇帝身上并没有穿着新装而是赤身裸体的，并不需要勇气。他需要的，只是一颗真正的“童”心，而童言无忌！）

我的“胆大”，主要表现在“挑战”上。不管是在几十、几百人的大场子上，还是在个别交流的私密空间里，我都敢“挑刺”“找茬”，有时，甚至会用“棒喝”的方式来刺激企业界的大佬，以撬开他自我觉察的盖子。这些年来，在“圈子”里，我似乎有了“敏锐”“犀利”甚至“尖刻”的名声。

具体说来，挑战的主要“载体”是发问、再问以及连环炮似的追问，而不是点评、说教或给一个定论。实际上，提问的假设前提是我无知，我没有答案；而说教的假设前提是我知道，我有答案。随着教练实践的深入，我越来越意识到自己的不足，越来越不敢下结论。以前，我的谦虚是表面的、伪装的，而现在的谦虚，是从心底里流淌出来的，是骨子里的。我现在提问越来越多，说教越来越少。尽管我的提问有时显得气势汹汹、咄咄逼人，但无论如何，我以为，询问、追问与“少见多怪”“无知无畏”等“儿童特点”有关，与点评、说教等“导师特点”相去甚远。

用提问来挑战的前提，有人说是洞察力，但我更倾向于认为是“同理心”。这些年来，我感觉自己越来越理解我的服务对象了。我越来越了解他们的创业不易，越来越明白他们的志向愿景，越来越清楚他们的守业艰辛。很多时候，我能够设身处地地站在他们的角度来思考问题了。当然，确切地说，对我这个教练而言，“他们”是没有的，我的眼里只有“他”，而每一个“他”都是不同的。

喜“软”不碰“硬”

我的大多数理工科出身的企业家客户，喜欢琢磨“事”，而我，则喜欢研究“人”。对人的兴趣，是我能够产生同理心、能够与服务对象“共情”的基础。我对观察人、琢磨人一向兴致勃勃，乐此不疲。我注意到，在不同的场合，一个人往往会有不同的表现；与不同的人接触，他也会体现出不同的侧面。为了服务好我的客户，我尽量争取在不同的场景中去观察他，大会、密谈、游学、应酬，我都会去；除了访谈他的直接下属、我还接触他的客户、朋友、家人乃至“红颜知己”。

▲张伟俊在领教工坊私董会小组活动上

各个企业的商业模式、发展战略、产品特点、业务流程等等，千差万别，我一般只是大致了解一下，浅尝辄止。作为领导力教练，我认为我不需要、没必要在那些方面深钻细研。我认定自己不是也不想成为那些方面的专家。当董事长和我说着说着，就把话题的重心转到模式、战略、产品等企业的“硬”的侧面时，我会咬住牙，坚决不发表任何主观意见，而只介绍几家这些领域的咨询、培训机构给他；同时，我也会想方设法把老大拉回到团队、文化、一把手的作用等企业的“软”的侧面来，与其深入探讨。

对类似情况，我现在已经能够坦然接受；不舒服感或异样感，最多只延续三十秒。因为，我已经深刻地意识到，自己对于企业的“硬”的那一面，就是不那么喜欢，就是提不起激情；我的兴奋点，都在老大身上，都在企业的“软”的侧面上，而且，对于一个领导力教练而言，我自以为这是可取的，甚至是可喜的。

我会落落大方地向我的客户声明，上述那些硬的方面，是我的“短项”。对这些短项，我现在还真有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态度。我甚至可以大言不惭地把“姑息养奸”这个成语改个字用到自己头上，称自己这些年一直在“姑息养短”。

“养”的结果就是，这些年来，我的短项变得更短了。这也容易理解，用进废退嘛！我曾质疑这是不是一个问题，现在，我不感觉这里有丝毫问题！我还想为自己“辩解”：事物往往都是此消彼长的，我的短项若不变得更短，长项怎能变得更长？

自我觉察，是一场永无终点的长跑；“我是谁”（包括我到底擅长做什么、心底里究竟喜欢做什么），也许是世上最玄乎的谜。老话说，活到老，学到老。我加一句：活到老，探索自己到老。

“童心永驻”的秘诀

小结一下：这些年来，总体上，我感觉自己是个幸福的人。当然，有关幸福的定义很多，我赞同的是：1）从事的工作有意义；2）工作过程中经常有愉悦感。

辅佐企业家在提升自我觉察的基础上加强领导力，其社会意义，我自以为，是怎么评估都不会太高或过高的。在影响有影响力的人的过程中，因为充满不确定性、充满神秘和挑战，我又收获了许多的惊喜和愉悦。这么说来，我不幸福谁幸福？朝闻道，夕死可矣！

提到“死”，几星期前，我参加了一个很有意思的被称作“死亡咖啡”的线上活动。说真的，到了我这个岁数，据说身体在任何时候都可能发生任何状况。况且，我的遗传基因还不太好，父母亲都因为癌症而在六七十岁时去世了。尽管如此，我想，老天让我再活上两三年，也许是个大概率事件？科技发达了，加上运气好，再活个二三十年，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吧？

我的人生榜样，是一位异国的教练，他在90高龄时，还自己驾车来给我当时所在的进修班授课。95岁时，还乐呵呵地为一个私董会小组当着教练。如今，女士长寿，好像不那么稀罕，但，他是个男士！记得当时我向他请教长寿秘诀，他说，一心一意为你的客户服务，除此以外，我没有别的秘诀可以传授！

▲张伟俊（左四） 王佳芬（左八）

在良品铺子活动上

最后，顺便向各位读者交代一下，这几年，我的朋友圈子里新人越来越多，而老人则越来越少了。像龙峰、陆嘉、敏雅、由嘉等，都是“80后”；还有几位既是客户，后又成了朋友的，如在中、文祥、乔徽、雯娟等，也是80后。和他们在一起，我感觉自在、自如，没有什么“辈份差异”或曰“代沟”。前几天，他们中的某一位，甚至明目张胆地告诉我，我的“率真”“直接”等行为表现，与我的年龄“严重不匹配”！由此，我是不是可以说，我虽然还没有“返老还童”，但我已经在路上了，“on the right track”！

还有一点也顺便向读者朋友“剧透”：我的人生将怎么“谢幕”，我已经“设计”好了：70多岁（最好是80多岁）的某一天下午，张伟俊正在和一些企业家畅聊人生，突然，他的头垂了下去，眼睛也闭上了。当晚，朋友圈子里传开了：老顽童倒在他热爱的教练岗位上，无疾而终，没有痛苦（希望天如人愿）！

“墓志铭”，我也早就为自己写好了：据说，一些颇有建树的企业领导人，受到过他的影响。

*** 此文是张伟俊老师为《自我觉察，领导力提升的起点和终点》一书出版所作的跋，为方便读者阅读，文中小标题系编者所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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