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特尔特走了，菲律宾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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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075-杜特尔特辞职

作者：无梦

  校稿：辜汉膺 / 编辑：咸带鱼

据菲律宾多家媒体报道，2021年10月2日，现任总统杜特尔特发表声明：明年5月总统任期结束后，他将不再谋求竞选副总统职务，而是从此退出政坛。

根据菲律宾宪法规定，总统一届六年且不得连任，且总统选举只有一轮投票，得票多者获胜。

杜特尔特，任期余额不足7个月

（不再续费，图：壹图网）▼

外界普遍认为，一向语出惊人，以对贩毒分子重拳出击著称的杜特尔特这么做，是为了扫清其女儿莎拉·杜特尔特从政的障碍，让自己在卸任之后能“安然退休”。

那么，这个东南亚岛国是否在酝酿一场政治变局？

菲与日，两相近

与我局之前介绍过的日本一样，菲律宾政坛也被诸多政治世家所把持，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个现象的根源，要追溯到菲律宾被殖民时期。

日本有安倍，菲律宾有阿基诺

两人都出身政阀世家，可谓“四世三公”

（图：officialgazette.gov.ph）▼

1521年，世界上首次完成环球航行的葡萄牙航海家麦哲伦率领着的船队踏上了菲律宾群岛的土地。虽然他后来死在了岛上的部落冲突中，但他的船队历经千难万险回到了欧洲，将发现富饶土地的消息报告给西班牙政府。

之后，蜂拥而来的西班牙殖民者在这里建立起了长达三百余年的统治。

这片土地，有太多的拉丁印记

（1958年的马尼拉，图：wiki）▼

在那个生产力较为低下、沟通不便的时代，支离破碎的菲律宾群岛遍布着以部落形式生活的居民，而部落的酋长则被尊称为“大督(datu)”，并以家族形式代代传承。

西班牙殖民者到来后，为了便于建立和巩固自己的统治，选择和那些服从自己的大督合作，后者也得以进入殖民政府任职。

嗯，杀死麦哲伦的拉普拉普

恰好就是当地岛上的一位大督

（吃我一记马来剑！图：Flickr）▼

经年累月，酋长家族的势力不断扩张，自然会进一步培养后代从政，以求延续权力。

1898年，在美西战争中惨败的西班牙将菲律宾殖民地交给美国，但美国人没有改变这套“基本玩法”，而是继续借助已经具有相当规模的地方豪门势力，帮自己进行管理。

等到二战结束后，美国基于自身利益考量，才推动菲律宾独立。1946年，菲律宾正式宣布独立。

美国不但延续了西班牙人的策略

还沿用了西班牙人的殖民总督府

（现在是菲律宾总统府，图：wiki）▼

由于是美国主动放弃殖民，独立后的菲律宾没能完全消除美国的影响。一方面，菲律宾的政治制度变化不大，豪强长期把持地方政权的情况没有改变，只是加了一个“选举”的流程来修饰门面。

另一方面，美国虽然放弃了菲律宾，并不代表放弃对菲律宾的把控。近半个世纪的殖民统治培养出一大批受美国利益输送的政治世家，这也是菲律宾政坛亲美派势力如此强大的直接原因。

别说亲美势力，以前还有过美军基地

（大老远来只为听歌？图：The USO）▼

1965年，费迪南德·马科斯当选菲律宾总统。尽管在执政初期有所作为，但几年后就开始腐化堕落，走上了贪污腐败、家族敛财的道路。马科斯甚至公开要求，菲律宾所有的项目和投资，都必须将收益的10%交给他。

总统“以身作则”，各级官员有样学样。菲律宾政府贪腐频发、效率低下，经济增长缓慢和犯罪率高涨变成常态，尤其是堪比墨西哥的毒品问题更是成为菲律宾社会的顽疾。

就在这种情况下，政坛“超新星”杜特尔特于2016年竞选总统成功。

杜特尔特大权在握，开启他的时代

女儿莎拉（右二）就是见证者之一

（总统宣誓，图：pcoo.gov.ph）▼

口无遮拦，以暴制毒

罗德里戈·杜特尔特，1945年3月生于菲律宾南达沃省的马阿辛市，他的家族是菲律宾不折不扣的地方豪门，其父一度官至南达沃省的省长。

尽管生在政阀世家，但杜特尔特年轻时绝不是什么“儒雅贵公子”。在2016年4月的总统竞选造势集会上，杜特尔特公开说过，他在圣贝达法学院读书时曾遭人嘲笑，而他的回应是——直接开枪。但子弹没有打中。

一个二十来岁的菲律宾后生仔

这时已经会用子弹来表达不满了

（青年小杜，图：DAVAO CITY GOV）▼

2017年，杜特尔特出席亚太经合组织(APEC)领导人非正式会议时，直接声称自己在16岁时就在一场打架斗殴中用刀捅死了一个青年，原因仅仅是因为“他们互看了一眼”。

一国总统通过公开表示自己杀过人，来体现自身的铁腕和强势，对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颠覆三观的事情。但在菲律宾这种法治失灵、法律条文等同废纸的国家，民众反而会对此表示支持。事实上，杜特尔特不仅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

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少年小杜，图：DAVAO CITY GOV）▼

1986年，杜特尔特在家族的安排下，当上了达沃市的市长。这座菲律宾第三大城市既是他们家族的传统“领地”，也是当时菲律宾犯罪最为严重的地区之一。

达沃市拥有天然良港，来自南美的毒枭会选择这里作为桥头堡，将毒品运往亚洲各国。此外，因为达沃市受伊斯兰文化影响较深，在菲律宾传统的天主教氛围里显得格格不入，宗教冲突频发，而这些问题都困扰着这里的人们。

那时，宗教冲突已经发展成恐袭

达沃市的清真寺就曾经挨过炸弹

（图：Flickr）▼

杜特尔特就任市长后，决心绕过菲律宾司法体系，用最“朴实无华”的方式解决治安问题。据报道，杜特尔特任职市长期间，一支名为“达沃死亡小队”的武装在达沃市昼夜不停地打击犯罪，遇到犯罪者往往不经审判直接处决，平均每年有近百名犯罪分子被杀。

此外，杜特尔特还采取了青少年宵禁、禁止街头饮酒、广泛划定禁烟区、增加摄像头等一系列改善治安的措施，他本人甚至会亲自背上自动步枪和手下们一起在夜里巡逻，其结果就是达沃市的犯罪剧减。

据2019年全球国家数据排名网站numbeo的调查，达沃市已经成为了全东南亚排名第二、全菲律宾排名第一安全的城市。加上杜特尔特在任期内实行一系列优化营商环境的政策，外资大量进入达沃市，整座城市在他任内的近30年时间里有了长足的发展。

稳定，是社会发展的先决条件

治安不好，还谈什么营商环境

（达沃的夜，图：wiki）▼

2016年竞选成功后，杜特尔特将达沃市市长一职交给了自己的女儿莎拉·杜特尔特。他将“乱世用重典”的思想延续到了总统任期中。在竞选时，杜特尔特公开表示：“忘了人权这回事，我当上总统后，会将所有毒贩、抢劫犯、游手好闲的人杀光。”

当选后，杜特尔特公布政策：任何人都可以当街击毙罪犯和贩毒者，不仅不需负法律责任，还能额外获得一笔赏金。于是，一场禁毒战争就这么在菲律宾轰轰烈烈地打响。

一人吸毒，全家遭殃；珍爱生命，远离毒品

（菲律宾缉毒犬，图：Flickr）▼

杜特尔特的禁毒行动不止针对小虾米，他还敢于向有权有势的涉毒家族发动攻势。

2016年，杜特尔特就公开要求奥三棉市市长雷纳尔多·帕洛基诺格辞职，原因是他的家族参与到毒品犯罪中——这在奥三棉市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但市长本人抵赖称自己一直大力打击贩毒，拒绝辞职。

结果，在2017年7月31日凌晨2点半，警方冲进了市长府邸。双方爆发了长达两个小时的激烈枪战，帕洛基诺格一家被全部击毙。

警方从帕洛基诺格家里搜出了大量枪支、弹药、毒品和制毒用具。事后，警方发言人对记者们说：“在警方执行公务时，这家人负隅顽抗，死得并不冤。”

这样的事情，在菲律宾远不止一起

其他市县也有涉毒官员因拒捕被击毙

（图：OFFICE OF THE MAYOR）▼

这种“总统命令警察击毙市长全家”的场景，其实只是这场行动的一个缩影。

据事后不完全统计，在这场禁毒行动中，约有24万人因涉嫌毒品犯罪被逮捕，3万多人被当场击毙，还有超过150万人向警方自首。经过这场“运动式治理”，菲律宾治安大幅改善，毒品犯罪不得不转入地下。

这场菲律宾版的“扫毒风暴”

把海量的瘾君子刮进了牢房

（挤爆，图：壹图网）▼

在很多西方国家和国际人权组织看来，杜特尔特这种不经审判直接击毙毒贩的行为是对人权的公然践踏。时任美国总统奥巴马就表示，菲律宾“应该用正确的方法解决毒品问题”。

而杜特尔特的回应也很直白，在东盟会议即将召开前对奥巴马放狠话：“Putang ina, I will swear at you in the forum.（杂种，我要在会上骂你）”。

虽然事后杜特尔特为此道歉，但他这直来直去的性格可见一斑。到后来，西方国家越是抨击杜特尔特侵犯人权，他在国内的支持率就越高。西方人干脆为这种自己无法解释的情况起了个名，叫“杜特尔特悖论”。

饱受毒品危害的菲律宾人

应该最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菲律宾缉毒警，图：JIATF West）▼

后杜特尔特时代

除去世人皆知的禁毒事业，杜特尔特在任内还干了许多大事。

进入新千年后，由于历史及现实的多种原因，菲律宾历任总统都秉持着“对美一边倒”的态度。杜特尔特上台后，从最务实的角度出发，重新校准了本国的外交路线，积极改善了与周边一些国家的关系，变得灵活起来。

杜特尔特出访韩国期间

（迈着大佬步伐，图：Flickr）▼

其次是在国内推动了名为“大建特建”的基建项目。在2020年8月的最新计划中共计104个项目，80个已经在建设当中，其中比较重要的项目包括苏比克-克拉克铁路、大马尼拉地铁、克拉克国际机场、棉兰老岛铁路一期工程和吕宋高速公路网络等等。

克拉克国际机场扩建第一阶段

（图：ppp.gov.ph）▼

在杜特尔特任内，菲律宾GDP得到了较快发展。2016年到2019年均实现了6%以上的增长。

2020年，由于新冠疫情的影响，GDP大挫-9.57%。随着2021年疫情稍微稳定、疫苗接种有序推进后，上半年的经济数据强势反弹，同比增长超过10%。

杜特尔特在这个关头宣布退休，难免有点给民众留下一个好印象，为自己女儿铺路的“功成身退”意味。

我国是首个向菲提供疫苗援助的国家

杜特尔特本人打的就是国药新冠疫苗

（图：Facebook @Bong Go）▼

目前，菲律宾总统大选的报名时间已经过去，但杜特尔特之女莎拉尚未报名，这可能和她在10月9日被确诊为新冠轻症，正在接受治疗有关。

但其所在的执政党民主人民力量党已经派出了议员罗纳德·德拉罗萨参选。根据菲律宾法律规定，11月15日前，各政党仍可更换总统候选人，因此莎拉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进行筹备。

莎拉治下的达沃市提供免费拭子检测

没想到最后她自己也中招了……

（图：DAVAO GOV）▼

据相关报道，莎拉在多项民调中领跑，紧随其后的是前总统马科斯之子小马科斯，杜特尔特家族和马科斯家族是传统的政治盟友。两人达成协议，分别参选正副总统（菲律宾正副总统分别报名，分开计票）的可能性较大。

对于杜特尔特来说，未来政权大概率掌握在自己人手里，无论是莎拉还是小马科斯当选，都会基本沿袭他目前的政策，自己可以安心地颐养天年了。

眉宇间颇似乃父，她会不会是个“狠角色”？

（图：Sara Duterte）▼

后杜特尔特时代的菲律宾，只要2022年大选中上台的领导人奉行基于菲律宾国家利益的务实外交路线，该国的外交局面就不会有多大变数。

关于菲律宾大选的更多消息，我局还将持续关注。

参考文献：

1. https://en.wiki.hancel.org/wiki/Rodrigo_Duterte

2. https://en.wiki.hancel.org/wiki/Davao_Death_Squad

3. https://en.wiki.hancel.org/wiki/Davao_City

4. https://www.numbeo.com

5. 《杜特尔特执政三年政绩述评及未来三年展望》，广西大学——东盟研究院

6. https://en.wiki.hancel.org/wiki/Sara_Duterte

7. https://zh.tradingeconomics.com/philippines/gdp

8. https://www.kylc.com/stats/global/yearly_per_country/g_gdp_growth/phl.html

*本文内容为作者提供，不代表地球知识局立场 

封面：shuttersto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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