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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簇漫游指南》碳基处理器(1)| 奇想奖·元宇宙征文大赛获奖作品展列

奇想宇宙 SciFidea 2023-07-08


本周的周末阅读空间将展列由“奇想宇宙”(中文在线科幻赛区)和“八光分”联合主办的第一届“奇想奖·元宇宙征文大赛”的两篇获奖小说《卞和与玉》和《世界簇漫游指南》。


碳基处理器凭借其对于信息技术的透彻理解,在《世界簇漫游指南》中设计出了绿区、橙区、紫区等,与现实社会关联度不同虚拟世界层级划分,讲述社会各阶层人群在这个时代的未来众生相,并以强烈的悬念感,引领读者随着主人公步步深入调查,不断刷新对于未来虚拟社会的认知。作者没有止步于相关幻想主题本身的视觉奇观,而是能够超出其中,使用技术逻辑构造出与现实有着紧密联系的世界,让有着强烈信念感的主人公凭借技术去破局,在技术认知上令我们收获满满(未来事务管理局局长姬少亭语)。

碳基处理器,互联网从业者,科幻小说作者,1994年开始阅读大量国内外科幻作品,长期资深科幻爱好者;2006年发表论文《后web2.0时代网络虚拟社会模式探究》,基于科幻理论提出互联网时代的元宇宙社交模型;2021年开始科幻写作,作品《错觉》入围2021年“海浪新力量”近未来科幻单元;作品《世界簇漫游指南》获2022年全球首届元宇宙科幻征文大赛“奇想奖”。


《世界簇漫游指南》(1)

作者:碳基处理器

全文字数:19999

大约需要51分钟


后来,筱白旸在那本著名的《世界簇漫游指南》的引导区块上,留下了这么一段话:“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正处于某个SHMI、SACP和LSP协议都无法生效的紫区世界,会感谢自己曾在某一天读过这本书,因为下面的内容,或许可以拯救你的性命……”

- 阅读以下内容需要支付一个熵币激活智能合约-

1 化客之死

当那个化客像流星一样从四百多米高的楼顶掉落下来的时候,并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妥。

楼顶上的年轻人们发出一阵不屑的喝倒彩声,在这些极限运动爱好者眼中,这种事很常见,毕竟以一百二十迈的速度,在落差超过百米的摩天大楼间玩轮滑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这里的每个人都有过失足跌落的经历,无非是损失一个价值不菲的化身而已,他们有的是钱,那个掉下去的笨蛋,最多十分钟,就会换个更酷的化身重新上线。

这就是世界簇,这里有无数个世界,里面有你能想象到的一切,那些在现实中只能体验一次的东西——比如从四百多米高的地方来次自由落体——在这个被叫做“极限挑战者”、加载了“真实物理”引擎的世界,可以体验上无数次,即使摔得粉身碎骨,只要花得起钱,换个化身便可以再来一次。

至于钱,这些在各种世界中穿梭着寻求刺激的化客们一点儿都不用操心,他们在这个世界进行的所有挑战,都会被世界管理者剪辑成副本,供那些没有挑战能力或勇气,又想寻找刺激的人来体验。

那是一种全息副本,体验者可以代入挑战者的视角,从头到尾感受那种自己从来没有尝试过的刺激。当然,体验并不需要支付什么费用,全息副本的开头和结尾有很多广告,体验者在副本中的化身会挂满广告主的产品——轮滑鞋、运动服或什么别的东西——这种沉浸式广告非常流行,世界管理者因此赚得盆满钵满,而这些副本的创造者,自然会从中得到不菲的分润——这就是世界簇的商业规则,也是这些常年“下潜”在世界簇里的家伙们的主要经济来源。

那个倒霉孩子足足用了十秒才“砰”地落到地上,化身很快消失不见,那些身上闪着荧光的看客们便又把注意力放回眼前那些惊险刺激的滑道上——刚才那家伙就是在这条死亡滑道上掉下去的,现在这条滑道的起点处,又一名身穿蓝白荧光紧身服的挑战者已经做好了准备。

人群再次欢呼起来,所有人都把目光聚集到赛道的起点。

起点处的年轻人并没有急于开始他的挑战,而是站在一块装饰着霓虹灯的巨大复古广告牌下,向围观的人挥动双手。

远处的DJ在看到他的动作后,立刻切换了一首更加劲爆的曲子,上一个失败者带来的刺激还没有消散,人群爆发出更加热烈的欢呼声。挑战者伸出拇指和食指,做个了手枪的手势,对着赛道最高处的终点“啪”地开了一枪,楼顶上顿时升起一团团五颜六色的烟花。

夜空中划过七架拉着彩虹光带的喷气式飞机,那是这个世界最昂贵的氛围礼物,是豪掷千金的支持者给的打赏,这笔钱很快会被世界管理者和其他有关联的受益者瓜分,成为世界簇经济海洋中微不足道的一丝涟漪。

这条滑道非常出名,因为至今没有人成功完成过,如果他能成功,这个体验副本必将成为今年最大的热门,世界管理者和他都会狠狠赚上一笔。

挑战者把头顶上霓虹色的目镜放下来,转身滑向起点线,嘴角微微挑起,一跃而下。

滑道刚开始就是一条近乎于垂直的陡坡,在一阵让人头晕目眩的急速下坠后,挑战者的速度已经达到了极限,身上蓝白色荧光划出一条优美的光带,像一道在摩天大楼中间穿行的闪电,在滑行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后,转为水平前进,紧接着又是一段陡峭的坡道,在坡道顶点处,赛道骤然断开,挑战者借着冲力,像一枚出膛的炮弹般疾射出去。

当他穿过第一个测速检查点的时候,所有人都在漫天飘飞的彩色纸带中看到一个新的速度记录——58.87米/秒!

新的记录!至少在世界簇中,没有人能凭化身达到这种速度。“真实物理”引擎对空气阻力的模拟有个阈值,但这家伙显然已经超越了这个极限。

在欢呼与喝彩声中,蓝白色闪电毫不费力地穿过十几个“死亡火环”和“命运摆锤”——那是一根巨大钟摆,刚才那个倒霉鬼便是撞在这东西上面掉下去的——距离终点就只剩下一段平直的加速滑道和另外一段毫不起眼的爬坡了。

挑战者在平直滑道上不断加速,在进入爬坡之前的最后一个检查点时,速度甚至达到73,而几乎所有人都计算过,只要速度超过65,就可以毫不费力地冲上终点处的大厦楼顶,只是从来还没有人达到过而已。

在进入爬坡滑道前最后一刻,挑战者微微蹲下身,不再加速,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整个滑道最后的这段陡峭坡道上。

欢呼声停了下来,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创造历史的时刻。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成为这条滑道第一个成功挑战者的时候,在滑道最后的上升阶段,突然隆起一段极不规则的障碍。毕竟这是第一次有人能到达这里,人们并不知道这里还有个关卡。

挑战者几乎已经没有任何着力点可以使用,在两段不规则坡道上颠簸起伏后,他终于失去了对脚下轮滑鞋的控制,从几乎垂直于地面的坡道上高高飞起,向相反的方向飞去。

在所有人的惊呼和注视中,新的挑战者也和上一个失败者一样,从这个世界最高的建筑上跌落下去,那道原本应该在终点处接受人们欢呼的闪电,在被突然出现的障碍物高高抛起后,划过一条完美的抛物线,从数百米高的楼顶跌落下去。

“砰!”化身重重砸在地面上,消失不见。

这次,围观者们没有喝倒彩,而是给他以热烈的掌声,毕竟这是第一次有人能够在这条滑道上达到距离终点只有一步之遥的位置,人们相信,只要再给那家伙一次机会,他一定能成为第一个成功挑战这条滑道的人。

所有人都停下来静静等待,就连上次的失败者也换了一个化身回到楼顶,在这段时间里,再没有新的挑战者去尝试,人们都在等着见证那个蓝白色挑战者创造奇迹。

可十分钟过去了,他没有回来。

人群开始议论纷纷,就算现买一个化身,这时间也足够了。

二十分钟过去了,挑战者没有回来。

三十分钟过去了,挑战者依然没有回来。

“可能他今天不想再挑战了吧。”人们想。

世界不会一直等待某个人,世界簇也不会,人们很快忘记了这个人,滑道的起点,再次迎来新的挑战者。

那个蓝白色闪电般的人,却一直没再出现。

2 建造师的真名

在不工作的时候,世界簇建造师筱白旸宁可在某个安静的世界里坐着发呆。他把这看做是对自己最大的奖赏。

世界簇里有一千多万个世界,全球有一半人口每天至少要进入某个世界一次,在这种流量下,那些靠世界簇讨生活的人,只要不是个傻子,基本上都能以各种方式挣到钱,而建造师是其中最稀有的一类。

常有人拿建造师跟古早时期的计算机程序员对比,认为他们是两个一脉相承的职业,就像那些录制冒险副本的“化客”(Aloger,Avatar logger)是电影演员的替代者一样。

但世界簇的“建造”,并不像编程那么死板,这是一门充满艺术感的行业,在建造师们看来,那些只会对着电脑屏幕敲代码的书呆子,连建造世界的门都摸不着。他们的工作更像一种“魔法”,用一种叫做世界解构语言的优美语言向世界簇发出请求,就可以从簇上获取一个独一无二的对象,像拼乐高积木一样建造自己的世界。

当然,这个过程充满了不确定性,世界簇像一个挑剔的女王,她并不会回应每个建造师的予取予求,用建造师们的话说,如果她觉得你对世界的理解毫无美感,你休想从她那里得到一砖半瓦。

如今人们所能看到的世界簇,就是建造师们用这种方式构造的,正是由于这些半艺术家半工程师的人孜孜不倦的工作,才有了如今这个混乱又华丽的世界簇存在。

“这他娘的就是生活。”建造师看着窗外的夜色想道。

他正坐在一座旋转餐厅的窗边,身边就是几乎完全透明的落地窗,餐厅的地面正在缓缓转动,以便每一位来消费的尊贵客人,都能将这座繁华城市一览无余。

他对面坐着一个女孩,一看就是那种很蹩脚的新手,虽然化身看起来还算不错,但她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好奇,眼神中依稀透出一些局促,看起来一副刚刚飞过半个地球,还没倒好时差的样子。

“一亿颗牙小白杨?”新手女孩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这是你在……这里的名字?别人叫你名字的时候,会不会直接唱出来?”

“这里一顿饭一个人要一千多熵币,”建造师第一次开口,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你就点了杯柠檬水,是不是有点儿浪费?”

女孩有些吃惊地抬起头,似乎在计算一千多熵币到底值多少钱,在得到一个足以惊掉下巴的答案后,她肉疼道:“两个人吃了三万多!在虚拟世界里,就为了吃一堆什么都不算的数据?”

她的声音不大,但还是引来许多不善的目光。建造师赶紧挥挥手,一片迷雾笼罩了两人所在的位置。迷雾很快凝聚成一面玻璃棱镜构成的墙幕,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也听不到任何声音,里面的人却不怎么受影响。

“世界簇里的人,”在做完这些后,建造师才不急不慢地说道,“最忌讳的两件事,你一句话全占了——他们讨厌有人说这里是虚拟世界,也最瞧不起那些无法理解世界簇价值观的‘原人’。”

女孩自嘲一笑,指着自己的鼻子说:“原人?”

建造师点点头,觉得这个女孩很有意思。

他上下打量着她的化身,那是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年轻女性,大概是第一次进入世界簇的时候随机赠送的,一文不值,但他却总觉得她有些与众不同的气质。她举手投足间带着对这个世界小心翼翼的防备,眼神中充满毫不掩饰的警惕,就差没有在头上顶着“快来骗我”四个大字了。

而且,她一定是个女孩,世界簇里有很多改变性别的人,但对于一个资深建造师来说,辨别一个化身的真实性别并不算是难事,他笃定面前这个女性化身,在现实中也一定是个女孩。

这的确是个很有意思的女孩,筱白旸刚刚进入这个世界,就被她盯上了。但她行为举止十分蹩脚,一看就是个新手。一般这种新手几乎不可能用常规手段——世界簇里的常规手段——盯上他,可她跟了自己一路,直到进入这家旋转餐厅时,才突然开口叫出了他的名字——他的真名。

“筱白旸?”当时她站在门口,露出了一个尽可能显得没有攻击性的微笑。

世界簇里的常客总会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的身份,把它当做自己最重要的秘密,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在世界簇中肆意狂欢,而不用担心会承担任何风险。

在这里,每个人的身份都分散隐藏在上百万个下潜者的终端里——就像一个个全息碎片,任何一个终端中都包含着一些关键信息,却没有一处相同,这里没有人能真正追踪到你的真实位置,对泡在驾驶舱中的你打黑枪。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自从进入旋转餐厅以来,筱白旸一直谨慎地避开这个话题,但在确定这个女孩完全是一个“原人”后,他终于还是决定开始这个话题。

“我是……”女孩正要回答,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指着两人周围的棱镜墙问道,“这东西能防窃听,对吧?”

“那要看我们打算防的是谁。”建造师说。

话说得很谦虚,但他的语气中还是带着些得意,至少在现在这个世界里,没有什么人能穿过他设置的防火墙窃听两人的对话。

“在世界簇里找一个人的真实身份不容易,反过来却很简单,比如我不光知道你的真名叫筱白旸,还知道你住在羲都市,你爷爷是个曲艺家,原本姓吴,后来为了事业才改姓筱……”

“打住,打住。”建造师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行了,你到底是谁?”

女孩似乎很享受看他吃瘪的样子,脸上露出一个略显得意的微笑,直到筱白旸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才故作漫不经心地说:“我叫罗茜,是个警察。”

说着,她用手向上指了指:“上面的警察。”

这又是一个筱白旸很久没听到过的名词,在世界簇中呆久了,人们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个概念了。

这还是在世界簇里叫“一亿颗牙小白杨”,真名叫筱白旸的建造师,第一次跟警察打交道。

“警察什么时候管起世界簇里的事了?”

“你们在世界簇里随便怎么折腾,按说跟现实世界没什么关系,但是——”那位叫罗茜的女警官低头看着自己餐盘里的牛肉说,“一个多月前有个化客死了,你听说了吗?”

筱白旸摇摇头,化客也是人,是人就会死,世界簇诞生以来,每年都有人在里面猝死,早就不是什么新闻了。

“他死之前,在一个叫‘极限挑战者’的世界参加了一次轮滑挑战,”新手女警察像是终于决定试试世界簇里的食物。她用餐叉把一块牛肉叉起来,凑到面前仔细打量,口中却说着与之毫不相干的话,“挑战失败了,他从几百米高的地方掉了下去。”

“这很正常,”筱白旸不明白面前这个知道自己真名的女人为什么会对这件事大惊小怪,“那个化身肯定废了,不过化客都不缺钱,换个化身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他死了。”女孩终于把牛肉粒放进嘴里,脸上的表情顿时丰富起来,好半天才吞下那粒牛肉。

筱白旸这才想起来,自己给她点的是一份素三鲜巧克力味的牛排——这也是世界簇独有的享受,牛排的气味和素三鲜饺子特有的口感配上巧克力的味道,只要你的想象力足够,这里什么菜式都能点出来。

他看着她,静静地等待下文。

女警察静静坐着,应该是在努力适应这种直击神经中枢的神奇味觉体验,半天后才继续说道:“那个化客只有19岁,独居,就死在自己的驾驶舱里。”

“不应该啊,”筱白旸随口说道,“LSP(生理机能维持协议)发现生命特征异常,应该会在第一时间报警并做急救处理才对。”

“是的,后来技术专家做了现场鉴定,人死的时候,驾驶舱直接断开了连接,所有信息都没有发出来,被发现的时候,人泡在驾驶舱里,已经臭了。”

筱白旸看着自己面前色香味俱全的食物,顿时没了食欲:“不吃了。”

像是听到他的声音,两人中间的桌面上,所有的食物立刻消失不见。

沉思片刻,他难得严肃起来,“SHMI6.0(标准人机接口)以后,冗余反馈漏洞就已经修复了,早就没听说过这种事故了。”

“不止这样,”罗茜说,“体验过那个副本的人都死了。本来橙区的事的确跟我们没关系,可这些人是在绿区死的,我们就不能不介入了。”

筱白旸皱着眉头想了很长时间。作为一名资深建造师,以他对世界簇的了解,依然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的这种事故。

“SHMI6之后的版本,有一个负反馈阻断机制,你知道吗?”他再次问道。

女警察罗茜摇了摇头:“我对技术细节了解得不多,但来之前,技术部门的同事也说过这个,我试着理解了一下,不知道对不对:是不是说,如果化身遇到危险,本体就会强行脱出那个世界,跟化身的连接会完全中断,所以不会让本体受到什么精神刺激?”

筱白旸点头道:“大概就是这个意思,这也是为什么在世界簇里濒死,化身会废掉——所以早期那种被吓死或者其他原因猝死的情况,几乎已经没有了。其实在他跌落的瞬间,就已经脱离了那个化身,化身坠楼的事,他根本感知不到。”

“技术部门分析过那个化客死前的精神状态,没有什么异常,那台驾驶舱记录了他的精神状态指标,LSP日志里也没有什么异常,但就在跌落后一瞬间,他的所有生理机能数据都变成了0——其他受害者也都一样。”

女孩说着,在桌面上点了一下,几张纸立刻出现在桌面上。筱白旸接过来,上面写满了他看不懂的专业数据指标,但那些驾驶舱分析图表里,却一致地展示着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事实。

心率、血压、血氧含量、呼吸频率、神经信号传输速率……所有指标的曲线图都很正常,但却在同一时间全部变成一条直线。

就像被人拿刀整整齐齐地砍断了一样。

他注意到纸张下面放着其他受害者的材料,正要去看,手里的纸张突然消失了。女孩撤回了那些分享文档。

世界簇里,人们的能力会受到世界本身的限定。这个世界被设置为一个与现实世界很像的近未来,这种文档分享方式,也和外面没什么不同,那些档案应该是受稀缺性合约控制,所以她才能轻松地撤回去。

对于筱白旸这样的建造师来说,想找回那个被撤回的文档并不算太难,可一想到这么做会花费的熵币,他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这件事我已经了解了。”两人各自低头对着空荡荡的桌面发了会儿呆后,筱白旸率先开口打破了让人尴尬的沉默,“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找我?”

“我们的技术专家认为,这是一起技术原因导致的事故,他们已经把那个体验副本全面下架并销毁了,但我总感觉,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所以想请你帮忙。”女警察丝毫没有兜圈子,“帮我找到这件案子的真相。”

“你们的技术专家都找不到原因,”建造师苦笑道,“我们这种业余爱好者,又能帮你什么忙?”

“我们的技术专家,大部分人终生都没有离开过绿区,”罗茜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答道,“我相信只有真正了解世界簇的人,才能找到最深层的真相。”

“先不说你们的技术专家是不是真的懂行,我还是那句话,”筱白旸对这种化客猝死的事并不怎么感兴趣,而且在他看来,这件事的原因,跟警察的技术专家得出的结论并没有什么不同,“这事儿跟我有一毛钱的关系吗?还有您,结论已经出来了,您直接结案就行了,干嘛非要跟自己过不去?”

“那你有没有想过,”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回答,罗茜反问道,“如果这件事不是技术漏洞呢?或者说,如果这种技术漏洞被某些人利用,在世界簇里肆意杀人,同时又会杀死现实世界中的本体呢?”

“绕了这么一大圈,不还是你们警察的事吗?跟我有什么关系?”

等他说完,罗茜嘴角微微上扬:“你有没有听过某种传说,一个恶魔的真名被别人知道后,它就会成为对方的奴仆,任由对方差遣?”

筱白旸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你威胁我?”

罗茜摇了摇头:“我先走了,快下班了,这件事你自己决定。”

说着,她转身向外走去,在半透明的墙幕前停了下来,问道:“这个,不带电吧?”

筱白旸摆摆手,迷雾般的墙幕消失不见。

“我走了,”罗茜说,“等你想好了,随时给我发消息。”

说完,她一步步向餐厅出口处走去,身影也渐渐变得透明,直至完全消失,就像融化在空气中一般。

3 角色扮演

漆黑的雨夜中,一辆老旧的马车吱吱呀呀地碾压过旧城区年久失修的石板路,车头上挂着一盏不怕雨水的提灯,勉强为马匹照亮行进的路。

马车摇摇晃晃地驶进一条胡同时,天空中突然闪过一道亮光,转瞬间又消失不见,只在刹那间的光亮中,照见前方狭窄而弯曲的旧巷。雨水顺着石板的夹缝从地势较高的地方流淌下来,马车缓缓走上那处坡道,潮湿的车轮发出一阵让人牙酸的声音。

许久之后,天空中才传来一声沉重的闷雷,像是从人的心头响起,在胸腔中往返奔跑了几十个来回,又轰然撞在大脑上一般。

马车里的人裹了裹衣服,似乎是被雷声吓了一跳。

马车上坡的时候走得极为缓慢,瘦弱的马匹用尽全身的力气才爬上那条又陡又湿滑的长坡,在一座比周围的建筑都要高上许多的庭院前停了下来。

“到了,先生。”披着蓑衣的车夫转身对车厢里的人说道。

车厢门缓缓打开,一个身穿考究套装,头上戴着精致礼帽的人走下车来,撑开一把大伞,这才转身去扶另一位年轻女士下车。女士身上穿着一套时髦的裙装,紧束的腰身下是一条宽大的裙子,她刚刚离开车厢,裙子便被滂沱的大雨浇湿,紧紧贴在裙撑上。车夫从车头取下防水提灯,帮他们照亮周围一小片区域。

那位绅士全身被雨水淋湿,手里的雨伞却为身后的女士挡住雨幕。两人借着灯光看清了大门外挂着的门牌:

“旧城区别里巷32号,拜仁家。”

套装男人走到房门前,伸手轻轻扣动门环,发出沉闷的空空声。

一道闪电在远方的天空中亮起,瞬间照亮旧城区的夜空。

大门打开了一条缝,一个管家装束的老人从门后露出半个脑袋,上下打量着两个人。

套装男人摘下礼帽,露出建造师筱白旸的面孔,灯光从门缝中透出来,映照着身后女士被面纱遮住的脸庞,那是他在这个世界中购买的半主动AI助手,如今是女警察罗茜在使用。

“你们是……”老人皱眉质疑道。

“维克托·卢内斯,”筱白旸把礼帽扣在胸前微微躬身,“来自维尔茅斯——这是我的助手,简。”

大门砰地一下关上,差点儿撞上筱白旸的脑袋,他的手不自然地悬在半空中,尴尬地回头看了罗茜一眼,不好意思地笑笑:“意外,意外。”

一身文艺复兴时期贵族女士打扮的罗茜透过面纱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没过多长时间,房门再次开启,老人侧身将他们迎进门去。

三人穿过一条鹅卵石小路走进院门后的大宅,大厅的地面上铺着厚厚一层吸水的棉垫,两人刚进门,便有仆人接过雨伞,另有两个仆人递过干燥温暖的毛巾,还有人走出门去,随便抓出一把铜板扔给门外的车夫。仆役们的动作繁杂又井然有序,处处彰显出这家主人的治理有方和身份尊贵。

有仆役帮筱白旸换下湿透的外套,还有女仆带着罗茜去换上一身干燥的衣服,老管家把两人带到屋子里靠近壁炉的会客区,毕恭毕敬地告诉两人,主人已经睡下了,但听说是维尔茅斯的卢内斯先生来访,正在整理着装,请他们稍等一下。

筱白旸点点头,不客气地在名贵的实木椅子上坐下。

换上一身干净便装的罗茜看了他一眼,也跟着坐了下来。

在端上两杯滚烫的红茶和几碟茶点后,仆役们相继离开,整个大厅里便只剩下他们两人。

“这是什么地方?”直到这时,罗茜才开口道,“你不是说要查化客的案子吗,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你想查橙区的案子,就要先了解这里。”筱白旸压低声音说,“这个世界是角色扮演型的,来这里的人都把自己当做在这里生活的人,跟AI说他们理解不了的话,也就是所谓的‘OOC’(注:out of character,即脱离角色),次数多了就会被踢出去。”

罗茜撇撇嘴,声音还是小了许多:“戏精。”

筱白旸笑笑:“你想,下潜到橙区世界的人,不就是想过不一样的人生吗?这种世界多了去了,在橙区很受欢迎。”

“你还是没说,咱们来这里做什么。”女孩轻轻拽着自己身上的衣服,似乎还有些不习惯那些看起来华贵却有些硬的布料。

“查案。”筱白旸说,“我现在是从北方一个叫维尔茅斯的城邦来的侦探,你这个化身是我的助手,记住,你现在叫‘简·维斯利’,而我叫‘维克托·卢内斯’,这是咱们在这个世界的身份,一会儿有人来了,可别说漏了嘴。”

说完,他自嘲一下,补充道:“你就当是化装侦查了。”

“抱歉,让两位久等了。”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

声音的主人是一个胖子,穿着一身缎面加绒的睡衣,柔软宽松的衣服,依然无法掩盖他肥胖的身躯。他挪动着水缸般粗细的身躯走下楼梯,压得木质地板发出吱吱的声音。

筱白旸站起身,微微躬身,罗茜看起来有些不情愿,还是跟着站起来,微屈膝盖,蹲身行礼。

胖子炯炯有神的双眼划过两人,微微点头,伸出双手说:“请坐,卢内斯先生。”

说着,他挪动到两人对面,隔着壁炉坐了下来,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

“叫我维克托就行。”筱白旸笑道。

“我还以为他要说拉丁语呢。”罗茜在他耳旁小声说。

“可能他说的就是拉丁语,这个世界加载了巴别塔引擎,所以你听到的都是普通话——别问我巴别塔引擎是啥,你自己查。”筱白旸快速地小声答道。

“维克托,我是德罗尔·亨利·拜仁,也有人叫我亨利二世,是宁静城旧城区的治安官,当然,你也可以叫我德罗尔,随你就好。”

他说话的时候,喉咙中总是带着一种奇怪的哼哼声,就像气流穿过鼻腔的时候,被一层厚厚的肉垫挡住,听起来有些发闷,又带着漏风的声音。

“好的,拜仁先生。”筱白旸说,“我们可以谈谈您在信里说的案子吗?”

“不着急,”拜仁先生说,“喝完这杯茶,您和这位美丽的女士可以先休息一下,我们明早再谈。”

“哎,我们要一直跟他这么说翻译腔吗?”罗茜又拉了拉筱白旸的衣角,悄声问道。

“这位……女士,”筱白旸还没开口,胖子治安官说道,“您在说什么,可以跟老德罗尔分享一下吗?”

“我……那个……你好,亨利先生,不对,算了,随便什么先生……”

筱白旸回头看了罗茜一眼,解释道:“拜仁先生,别见怪,我这个助手是维尔茅斯小地方来的,见到大人物,多少有些紧张。”

胖子哈哈大笑起来,像是听到了特别有趣的事情:“真是个有意思的姑娘,维克托,如果不是你盛名在外,我还以为她是个新手。”

“经验不怎么样,办事儿还算利索。”筱白旸附和道。

“明白,‘办事儿’利索就行。”治安官喝光杯中的红酒,“时间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两位‘办事儿’了,好好休息。”

说完,他挪动步伐,踩着吱吱的地板,重新走上楼梯。

两人在大厅里坐了一会儿,就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老管家带到二楼一间豪华的客房中。

“就一间房?”看到老管家已经走远,罗茜皱眉问道。

“一间房,挺好的。”筱白旸说,“正好可以聊点儿事。”

“对了,你们在世界簇里也能睡觉?”

筱白旸点点头:“长期下潜的人也需要休息,世界簇里当然可以睡觉。”

说完,他又看了罗茜一眼:“除了睡觉,能干的事还很多,取决于你所在的世界加载了什么引擎,比如……”

“你想干嘛?”罗茜抱着手臂,警惕地看着他。

“我只是告诉你,橙区里有很多你在绿区看不到体验不到的东西,反正是化身,不用担心有什么病,也不用负什么责任,所以这里有不少……你正在想的那种地方。”

罗茜抱紧手臂,环顾四周。

筱白旸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这里是一间具备这个世界典型风格的房间,木质的墙面上装饰着文艺复兴风格的画框,临街的一面有扇窗,隔着轻纱般的窗帘,依稀可以听到外面雨水密集的声音。

“如果我这个时候上浮,会出什么事?”女孩脸上带着防备的神色,似乎做好了随时强行脱离这个世界的准备。

“我记得跟你说过,这里是一个角色扮演世界,这种世界有些特殊,如果你强行上浮,AI就会接管你的化身,根据你之前的行为模板,继续扮演你的角色,直到你下次回来。”

罗茜皱着眉想了一会儿,张了张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这些天,你带我去过好几个世界,我还是没明白,这跟查化客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之前只是让你熟悉一下橙区,”筱白旸坐到床上踢掉皮靴,“但这次不太一样,我找了很长时间,才发现这里的异常。”

“什么异常?”

筱白旸随手拉过一条洁白的棉布被子盖在腿上,半靠在床头上,像是真的打算在这里睡一觉:“你知道世界簇里的角色扮演世界,跟早期的角色扮演游戏有什么区别吗?”

罗茜摇摇头。

“这里没有脚本,没有故事,世界管理者只是创造了一个世界,这里所有的AI——哦,这是你们对他们的称谓,但我们更愿意叫他们‘原住民’——这些原住民都有自己的意识,虽然我没法判断这些意识的真假,但它们都是自发产生的,原住民能够意识到自我的存在,并且认真地在这个世界里生活,除了繁衍生息,他们和我们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女孩似乎并没有显得如何意外,点头道:“听过这种说法,没法证实也没法证伪。”

“你找到我之前,我就关注了这个世界,”筱白旸说,“我还在这里买了这两个化身,就是咱们现在用的这两个——哦,对了,关于卢内斯侦探的探案副本在绿区的浏览量还不错,我还藉此挣了点儿小钱。”

“可这跟案子到底有什么关系?”听他绕来绕去,罗茜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所以我很早就发现,这个叫做‘希尔维’的世界里,有原住民已经脱离了创造者规划好的人设。这里有个隐修教派,他们的教旨就是:找到所有被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恶灵附身的人,驱逐恶灵,或者净化那些人的灵魂。”

说完,他顺势向下一滑,把自己塞进柔软的被窝里:“这就是我为什么让你别忘了自己扮演的角色,如果你不想体验火刑的话。”

罗茜站在窗边,似乎陷入了沉思,许久才回道:“你是说,那个化客的死,也跟什么原住民宗教有关?”

“我随便猜的,但总比无头苍蝇一样乱转强——你到底睡不睡?”

罗茜摇摇头:“你说的事,我们以前没考虑过,我得上去一趟,让技术部门的同事分析一下。”

“随你。”

女孩的动作僵硬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迷惘,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简,”看到女警察已经上浮,筱白旸翻了个身,随口说道,“能不能帮我捏一下肩膀,坐了一天车,真是要命。”

“好的,先生。”

被AI接管的化身顺从地坐在床边,轻轻在他肩上按了起来。

4 裁缝店里的女尸

大雨声的确是最好的催眠乐,在世界簇里,筱白旸很少有睡得这么沉的时候,正睡得香甜,突然听到一声“起来!”紧接着,他的脚心被人狠狠地拍了一巴掌。

他睁开眼睛,看到罗茜蜷坐在床尾,面色阴沉,似乎并不怎么愉快。

筱白旸这才意识到自己此时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两只脚都塞在罗茜怀里。

世界簇里的时间和现实世界并不同步,罗茜上浮这段时间,这个世界刚好过去了整整一夜,阳光透过狭小的窗口和薄纱般的窗帘照进来,天似乎早就亮了。

“啊,天亮了啊。”筱白旸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

这就是真实物理引擎的好处,下潜者在世界簇中的状态会如实传导给驾驶舱,里面的电敏流体就会通过局部加压的方式来模拟身体的受力状态,让筱白旸这样的长期下潜者,不至于因为缺少运动而肌肉萎缩。

这个世界虽然只加载了一部分真实物理引擎,但也足以让下潜者们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而不用担心会出现什么不良反应。

筱白旸从床上站起来,看着气呼呼的女警察,不解道:“怎么了?”

“恶心。”罗茜说,“你是不是趁我上浮的时候干什么坏事了?”

筱白旸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且不说我没做什么,这个化身本来就是我自己买的,只是借你用用,你不在的时候,就算我真做点儿什么,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罗茜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先说正事,”看她不作声,筱白旸说,“等会儿,那个发布悬赏的治安官会过来叫我们,记着我昨晚说的话,可别露馅了。”

“那你总该告诉我,咱们到底要做什么吧?侦探‘先生’。”

她故意把先生两个字说得极重,语气里满是讽刺,筱白旸并不怎么在意,随口答道:“咱们接了治安官的委托,查宁静城的几桩连环神秘死亡案件,他需要一个符文学专家,我扮演的刚好就是懂符文学的侦探。”

“符文学?”

“是这个世界的一个设定,这个世界运营者挺有想法,他们开放了一些可以调用的功能库,把一些功能模组封装成某种神秘学符号,就是原住民说的符文,用这种方式,那些原住民可以通过绘制符文‘调用’一些超自然的现象,他们称之为‘符文学’或者‘符文魔法’。”

说着,他伸出手指,蘸着床头花瓶中的水,在床头柜上画了个奇形怪状的符号。

“把那个瓶子拿过来。”

“什么?”

但很快,不用他解释什么,罗茜便把床尾的一只空花瓶递了过去。那枚符文中长出一束鲜花,筱白旸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插进瓶子里。

“我刚刚用符文调用了一个复制函数,把一个实体——”他指着床头柜花瓶中的那束花,“复制了一份出来。”

罗茜看着他说:“我记得你好像说过,世界簇里的东西都是受稀缺性合约约束的,不能直接复制。”

“是的,你看那束花。”

随着他的声音,花瓶中那束被复制出来的鲜花很快变得透明,直至完全消失。

“这个世界的运营者很聪明,他们开放的复制,并不是在簇上生成一个‘真实存在’的新实体,而是直接创建了一个临时对象,这个对象一出现,就会生成一个时间约束,刚刚那个符文,只能让它存在一分钟。”

罗茜像是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才摇头道:“技术问题我不懂,不过你说,那个治安官找你去破什么跟符文相关的案子?”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温柔的敲门声:“卢内斯先生,您起床了吗?”

筱白旸笑着点点头:“之前说得已经够多了,现在,该做正事了。”

两人走下楼梯时,大房子的主人拜仁先生早已经等候多时,他今天穿着一身治安官制服,应该是照着他的身材特殊定制的,看上去并没有显得如何臃肿。

“维克托,昨晚睡得好吗?”肥胖的治安官像老朋友一样打了个招呼。

“您的客房非常棒,”筱白旸恭维道,“但我一直在想着案子的事,没怎么睡着。”

拜仁先生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急,我这就带你去最近一次案发的现场。”

“最近一次?”女警察罗茜职业习惯性地问道,“也就是说,这是一起连环……案件?”

“我还没来及跟她说案情的事。”筱白旸接过话来,“收到您的邀请就赶过来了。”

“没错,”治安官带着两人往外走,肥胖的手指张开挥了挥,“是连环命案,到了现场您就知道了。”

三人来到屋外的庭院中,一辆宽敞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马车在旧城区年久失修的道路上缓缓前行,隔着窗帘看不到外面的景象,马车一路颠簸,不知过了多久才停了下来。

“到了。”治安官说。

在希尔维世界,宁静城是南方最大、人口最多的一座城市,一条叫做珍珠链河的人工运河自西向东横穿城市流入大海,而马车此时停靠的地方,正是旧城区珍珠链河北岸的一处贫民窟。

“这里曾经是宁静城的中心,”治安官一边走,一边向两人介绍道,“至少大概一百多年前还是,后来国王把他的王宫从这里迁到河南岸,北岸就成了现在的旧城区,如今城里的权贵们都在海边那些繁华的新城区里住着,这里也就慢慢变成下等人聚集的地方。”

看到穿着体面的陌生人,几个年龄不大的乞丐悄悄聚集过来,眼神中带着贪婪或幸灾乐祸的神情。

“看什么看!”拜仁先生呵斥道,“如果不想试试你的脑壳和我的手铳哪个更硬,赶紧给老子滚!”

筱白旸转头看向罗茜,发现对方也在看他,两人的目光快速交汇,各自点了点头。

在治安官驱赶不知是乞丐还是小偷的孩子时,筱白旸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世界运营者编造的设定,但原住民会认为是他们的历史。”

说话间,三人穿过一片拥挤的棚户区,来到一处相对干净的房屋前,屋门紧闭,外面挡了一排木质栅栏,治安官挪动肥胖的身躯把栅栏搬开,从后腰处摸出一把钥匙。

房门开启,三人走进屋内。珍珠链河边的贫民窟布局十分局促,虽然是上午十点多的光景,阳光却很难透进来,屋内还是一片阴暗。

与外面的凌乱不同,屋子里倒显得十分干净整洁,平整的木质旧地板收拾得干干净净,大厅中间摆着一张宽大的桌子,从四面墙上摆放的布匹来看,这里应该是一家经营布料的店铺,那张大桌子应该是摆放布料用的,但此时上面什么都没有,平坦的木质桌面上,用白色的笔迹画出了一个轮廓。

“女性,身高在一米五五左右,平躺,双手放在胸前,没有挣扎的痕迹。”

看着桌上的轮廓,罗茜脱口而出道。

“好眼力。”正在门口借着阳光装烟斗的拜仁先生走进来,点燃已经压实的烟斗,深深吸了一口说道,“维斯利小姐不愧是维克托的得力助手。”

听出他的恭维带着几分真诚,筱白旸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有案发时的记录吗?”

治安官的烟斗在阴暗的室内忽明忽暗:“死者就是这家店主人,是一个年轻女孩,当时一个来买布料的人进来,发现她赤身裸体平躺在这张桌子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就去治安署报了警——报案者是个中年女性,我们先排除了她作案的可能性——除了报案人和死者,现场没有发现任何人留下的痕迹,也没有打斗或暴力侵害的迹象,死者身上没有任何伤口,表情十分平静,就像早就做好准备一样,这也是我们认为她可能是自杀的原因。”

筱白旸并不是真正的侦探,但罗茜却是专业的刑警,在听完治安官的描述后,还没等筱白旸开口,就听她继续问道:“死者……有什么仇人吗?”

治安官摇摇头:“死者是本地人,孤儿,这片贫民窟就这一个卖布料的铺子,她的人缘很好,没有什么仇人——我们也排查了附近大部分居民 ,基本排除了他们的嫌疑。”

“死因呢?”

“没有外伤,没有打斗和挣扎的痕迹,我们检查了尸体,死者还是处女,也没有被侵犯的迹象,据附近的居民说,当天没有听到任何可疑的声音——你们也知道,这地方就算一头猪打呼噜,都能传到一条街区开外去。”

烟斗中的烟草很快燃尽,房屋里顿时烟雾缭绕起来,筱白旸摆了摆手,悄悄用符文魔法把烟雾浓度调到最低,一旁皱着眉头的罗茜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那是什么?”筱白旸突然指着白色轮廓中一个不起眼的地方问道。

5 神秘人

他手指的位置在桌面轮廓线正中偏上,那里有一个极不起眼的符号,跟桌面的颜色接近,屋内光线很暗,如果不仔细看,几乎很难发现它。

“没错,维克托,”治安官在桌面上磕了磕烟斗,又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根金属小棍,在烟斗中捅了捅,“那是一个符文!我们的技术专家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符文,所以我才会招募懂符文学的侦探来——我怀疑这是某个邪教的图腾,根本不是什么符文。”

三人凑近过去,筱白旸顾不上烫手,用食指沾着桌上的烟灰,在轮廓线外画了一个符文。

整个桌面顿时亮了起来,就像桌子本身可以发光一样。

在光亮的映衬下,三人才看清了那个符号,那是一个非常复杂的图形,应该是一段复杂的代码,筱白旸可以看到文件头的声明和几处比较熟悉的调用,但大部分符文的含义还不清楚。

他越来越觉得这个世界的创造者是一个天才,竟然能把如此复杂的程序用这些简单的笔划组合表示出来,还能让世界簇对此作出反应,这几乎已经和真正的魔法无异了。

他也只会很少几个符文,比如在治安官家客房里的镜像复制和刚刚用过的对象亮度调节,但绝大多数符文和它们所代表的含义,世界管理者并没有公开,他也没有足够的时间一个个试。

“是符文,”筱白旸说,“很复杂,还不知道是什么含义。”

“是的,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没有用自杀来结案的原因——两个星期里,宁静城已经发生了三起这样的案件,尸体旁边或下面,都有一种类似形状的符文,所以我们怀疑,这是一种邪恶的宗教仪式。”

听到他的话,筱白旸又和罗茜对视了一眼,两人刚刚谈到过跟原住民教派相关的事,这未免也太巧了。

“德罗尔,”筱白旸打断他的话,“抱歉,这个案情比较复杂,我们想商量一下。”

“明白,”虽然有些疑惑,治安官还是对他点点头:“我去外面抽一口烟,好了就叫我。”

说着,他又习惯性地磕了磕烟斗,这才转身向门外走去。

目送他走出房门,筱白旸才压低声音问罗茜:“你有没有觉得,他们的死法,跟那个化客很像?”

罗茜皱起眉头:“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筱白旸摇头道:“是直觉。我的直觉一直很准,这里的三起谋杀,还有上面那个化客,都是突然死亡,死因不明,不过这里死的是原住民,那里死的是真人,你不觉得这里面有什么关联吗?”

说着,他指了指桌面上的符文:“这个符文……这段代码,虽然看不明白,但里面没有超出世界簇规则范围的逻辑,也就是说,这是一段完全合法的程序,却能让原住民突然死亡。”

“如果是那样,”罗茜问道,“我们为什么没事?”

“因为这个符文被破坏了,或者说,死者的死亡,完成了这个符文的最后一道程序,让它变得无害,也切断了我们继续追查下去的线索。”

“谁!”

就在此时,罗茜突然抬头看向天花板,筱白旸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个黑影一闪而逝,消失在木质天花板的天窗中。

“去告诉治安官,我去追他!”罗茜说完,纵身一跃,灵敏地抓住横梁,燕子般轻巧地翻上房顶,撞开天窗追了出去。

筱白旸和气喘吁吁的治安官沿着贫民窟狭窄的小路追出不远,就看到罗茜坐在一处矮墙上,看着远处发呆。

“人呢?”筱白旸问。

“跟丢了,”罗茜说,“这地方视野太差,那人钻进贫民窟里就不见了。”

说完,她一手按着墙头,轻盈地跳下来,拍了拍手上的泥土。

拜仁先生一边喘气,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洁白的方帕,递到她面前。

道过谢后,罗茜接过方帕,那条手帕是纯棉质地的,从来没有用过,看上去十分干净,她轻轻擦掉手上沾着的泥土和青苔。这个世界的建造者很用心,连这些细节都设计得十分细腻。

筱白旸问:“看清了吗,是什么人?”

罗茜叠起手帕,递还给治安官,摇摇头道:“应该是个女人,很瘦,灰色长发,对这里很熟悉。”

拜仁先生好像并不介意她把那条价值不菲的方帕弄脏,随手把它装进上衣口袋,皱眉道:“一个女人?看来有必要重新排查一下这块地方了。”

“是的,”筱白旸说,“您先去排查,我们随便走走。”

治安官看了他一眼,像是有些不解:“嫌疑人已经露面,我担心她会对你们不利,要不,我派几个人来保护你们?”

筱白旸笑着抬起头,用下巴指着身边的罗茜:“简是个很厉害的格斗家,应该比您的人还能打。”

治安官还是拍了拍腰间的手铳:“维斯利小姐的确很厉害,但现在已经不是靠蛮力的时代了,什么格斗技巧,也比不上一颗半英寸铁弹。”

筱白旸转头看向他,背着的手在空中画了一个符文,一把一模一样的手铳凭空出现在他手中。他把它拿到身前,对治安官说:“这个,我刚好也有一把。”

“那好吧,您自己小心。”

目送治安官远去的身影,筱白旸才压低声音对身旁的女警问道:“你说刚才那个黑影,是个女人?”

罗茜点点头:“我确定,刚才她回头看了我一眼,那双眼睛绝对是女人的——不对,应该是女化身的。”

“是个真人?”

“看不出来。”

“你说女化身。”

“哦,直觉吧,我总觉得那种眼神,不像是一个AI模拟出来的智能。”

筱白旸指了指在远处指挥宁静城卫队搜索的胖子治安官:“那你觉得,他像AI模拟的吗?”

罗茜摸了摸双手,那里还有一些湿滑青苔留下的绿色痕迹,以及攀登墙壁时留下的触感:“我没想过,世界簇已经做到这种程度了,难怪你们这些人会一直沉……迷在里面。”

“只有部分世界能做到这样。”筱白旸说。

“为什么?”

“世界簇只是提供了一种构建世界的基础规则,世界本身的构建,还得看世界创造者的。”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但你说得没错,没有哪个世界创造者能把AI的能力模拟得如此鲜活,这些年以来,这些原住民……越来越像真人了……”

他的话突然被罗茜打断:“你不会要说,AI会拥有独立意识,然后危及人类吧?这种科幻电影中的桥段,很多年都没人提了。”

“我也不知道。带你来这个世界,也只是直觉上觉得这些针对原住民的谋杀,跟你那个化客死亡的案子很像。”

罗茜棕色头发下的眉头再次紧锁起来:“这么说,你怀疑有一种程序,可以用……那种符号无声无息地杀死一个人——不管是现实世界还是世界簇?”

筱白旸先点点头,又摇摇头:“差不多,但我想,这种程序应该只能杀死世界簇里的角色,至于为什么会跟现实世界产生关联,我还没想明白。”

“程序怎么杀人?”

“姐姐,”筱白旸无奈地笑笑,“这里是世界簇,你用手铳杀人,跟用符文杀人,对于程序本身来说,执行的结果是一样的,打个比方,某个原住民的死亡只是一个固定的程序,无论你用哪种方式杀死他,结果也只是调用这个程序而已,其结果就是,这个原住民会以他被杀死的方式‘死给你看’而已。”

“我还是不明白。”

筱白旸没有着急,而是耐心地解释道:“玩过游戏没?不是世界簇里,就是普通的电子游戏。”

“玩过……”

“那种游戏里,角色的生命值降为0就会死亡,世界簇里也差不多,但不是用‘生命值’这种简单的标准作为依据,但在满足某种条件时,世界簇一样会认为,这个角色已经‘死亡’了。”

两人边走边说,已经离开了那片拥挤的贫民窟,来到河边的大道上。

罗茜像是终于想明白了里面的关节,但还是摇头问道:“但这种程序,为什么会影响到现实世界?”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筱白旸说,“刚才说的只是一种假设,你可以跟你们的技术部门汇报一下这件事,剩下的,我来帮你找到,这种程序到底为什么会影响到现实世界——如果它真的存在的话。”

两人在河边的一处护栏旁停下来,罗茜说了声“要去报告一下”便离开了这具化身,只留下了再次恢复到女助手“人格”的“简·维斯利”。

“先是原住民觉醒,又是可以随意杀人的程序……世界簇……不该这样啊……”筱白旸望着面前平稳的河水,喃喃自语道。

简·维斯利是他购买的半主动AI化身,不算是原住民,自然不会对他这种超出角色身份的话语做出什么回应。

可就在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外来者,我们可以谈谈吗?”

6占卜师

筱白旸猛然回头,半主动AI助手也做出一个防御的姿势。

一个穿着旧黑裙的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身后,刚刚的话就是从她嘴里说出的。

“别紧张,”她对那个半主动化身说,“我没有恶意,只是想跟他单独聊聊。”

“聊点儿什么?”筱白旸眼中充满了兴趣。

这不是他第一次遇到知道外来者存在的原住民,但如此坦然说出来的,还是第一次见到。

“随便什么,”女人说,“比如那几个女孩的死,还有献祭符文——如果你想知道的话,就跟我来吧,你一个人。”

说完,她转身就走,筱白旸远远地看了治安官离开的方向,对已经变成半主动AI的女助手说:“你在这里等我。”

“先生,这个人……”

“我知道。”筱白旸说。在那个神秘的原住民女人面前,他并没有用下潜者的特权下达什么命令,“放心,我不会有事。”

本来,他对自己的能力非常自信,在遇到罗茜、听到化客离奇死亡的事之前,他有十足的把握不会出什么事,就算真的有什么危险,最大的损失也只不过是一个化身而已。但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尤其是在知道世界簇中有某种可以让现实中的人猝死的东西后。

但他还是决定冒一次险。

女人的身影很快转进一处僻静的小巷,筱白旸没有时间犹豫,快步跟了上去。

这条小巷位于贫民窟最低矮的建筑群里,说是建筑,其实并不合适,这里只有一些年久失修的残垣断壁,还有在废墟中用木片和铁板搭起的窝棚,前夜刚刚下过雨,黑黄浑浊的污水肆无忌惮地在地面上横流,散发着让人难以忍受的恶臭,筱白旸不得不调低嗅觉灵敏度才能让自己忍受那种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臭味。

他抬起头,看到远处高耸入云的塔楼顶端,就在隔着珍珠链河相望的南岸,是宁静城最繁华的上城区。一河之隔,便是天渊之别,这个世界的创造者真是一个魔鬼。

在他前方不远的地方,黑裙灰发的女人却像习以为常一样,灵巧地在小巷中穿行,他不得不加快脚步,才能跟上她的步伐。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百余米远,黑裙女人终于在一片干燥平坦的石板路上停了下来。她面前是一座还算整洁的木屋,与一路上的“风景”比起来,简直算是“豪宅”了。

“到了。”女人说着,掀开门前的半截门帘,低头推开矮小的木质房门,走了进去。

筱白旸也跟了进去,却看到一个熟悉的场景。

面前是一间昏暗紧凑的小屋,面积很小,里面堆满了各种奇怪的书籍和物件,屋子中间摆放着一张低矮的桌子,桌上放着一堆纸牌和一枚水晶球。如果出现在现实世界,他会以为自己正在某个主题公园的吉普赛占卜小屋里面。

“要来一次占卜吗?”黑裙女人已经走到桌子后面,盘腿坐了下来。“关于目前面临的一些困境,也许能给你一些启发。”

筱白旸抱着双臂,饶有兴趣地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我记得你说要谈谈?难道就是要给我算一卦?”

如果不是清楚地知道这是一个开放式扮演世界,他一定会以为自己触发了某个游戏世界中的隐藏剧情任务。

但这个世界与那些设定好剧情等着游客们“偶遇”的普通货色不一样,这里所有的原住民,都是在自主意识支配下行动的——至少世界管理者是这么说的。

“谈归谈,”黑裙女人也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真的不试试吗?我给许多外来者占卜过,这种东西,对你们也很灵验的。”

说着,她伸出右手在桌面上一抹,散乱的纸牌顿时消失不见,又很快出现在她的手里。

筱白旸装作若无其事地看着她洗牌,藏在桌下的手悄悄画了一个符文,那是一个调整物体透明度的程序,以便他清楚地看到女人有没有在纸牌上玩什么猫腻。

但她只是单纯地洗牌,他可以清晰地看到每张牌面上的图画,那是一些宗教彩绘玻璃风格的图画,画面上的人物和景色像沙画一样流淌——这是世界簇里的特性,很多世界都喜欢用这种动画效果来装饰纸面上的图画——还写着一些他看不懂的文字。

“本来应该请您抽一张牌的,”桌子对面的原住民女人又笑了起来,“但您是符文学家,刚才的小动作,让您可以透过牌背看见牌面上的东西,这种方式就不灵验了,还是让命运来做出选择吧。”

说着,她突然抬手,将手里的纸牌抛向空中。

纸牌如雪片一般飘落下来,大部分落在桌子以外的地上,只有三张,或正或反地落在桌面上,一张正面向上落在筱白旸的面前,两张落在距离他稍远的地方,倒扣在桌面上。

“既然叫我外来者,”筱白旸低头看了看桌面上的三张纸牌,“那你应该知道,我并不属于这个世界,这个世界的命运,应该对我起不到作用。”

“没错,但既然你们来到这里,还是会受到……的影响。”

女人的声音很低,筱白旸没有听清中间那个词,它可能是一个名词或代词,听起来像一种完全陌生的语言,像是在喉咙里咕哝,又像是某种呓语。

“你说会受到谁的影响?”

“没什么,”她指着桌上的纸牌,“你不想知道,这三张牌代表了什么吗?”

筱白旸又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纸牌,上面画着一个站在高处远眺的男人,在彩色斑块构成的远景中,数百个不知是工人还是奴隶打扮的人,正在修建一座高耸入云的金字塔。

“这是什么?”他问道,“法老和他的坟墓?”

这个拥有一头灰色长发的女人摇摇头:“不是法老,是石匠,这张牌是石匠兄弟会,代表着整个世界的知识阶层,同时也寓意隐藏在世界背后的支配者。”

筱白旸看着那张微微发光的纸牌,牌面上的人物像是在缓缓移动,让整个画面显得极其鲜活。

“石匠……为什么是世界背后的支配者?”

女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说道:“这张牌代表着您当前的状态,外来者。它的出现,寓意着您很骄傲,或许在您看来,这个世界里的人们只不过是一群低等的奴隶,但它也在提醒您,再宏伟的奇观,也是要靠奴隶们一点一滴地建造起来,所以,如果有可能,请您善待这个……这些世界里的人。”

她的声音不大,在筱白旸的耳中,却如同一声闷雷。

“至于您的问题,石匠为什么会是世界背后的支配者,抱歉,我也不知道。我在冥想的时候会看到……的思想,这些画面,都是在那浩渺如烟海的感悟中,窥得关于世界本源的只言片语。”

女人再次提到了那个听不清楚的词语,看来那应该是一个名词或代词,用来表示某种人或东西。

石匠,或许就是建造师的象征,筱白旸想。

“那么,其余两张……”

“砰!”他的话还没说完,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房门被从外面狠狠撞开,脆弱的门板重重砸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阳光穿过低矮的门洞透进来,一个瘦长的身影低头走进屋子。

原住民女人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便又低下头去,仿佛那扇门跟自己毫无关系。筱白旸下意识回过头去,看到神色严肃的女助手站在门口,挡住了正午时分直射进屋内的阳光。

虽然背对阳光看不清楚,但他知道,是罗茜回来了。

“你没事吧?”罗茜狐疑地看着面前的情景问道。

“没事,”筱白旸往一边挪了挪,为她让出位置,“来试试占卜——不是塔罗牌,但好像有些类似,有点儿意思。”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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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东方木

校对:姒华龙

排版: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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