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大学女生被120延误致死，接线员有无隐情？
6月3日，河南郑州120急救中心的一段电话录音刷屏了。
5月17日，河南大学大三女生彭同学突发脑卒中，挣扎着打120求救，但通话8分多钟后，接线员仍然表示弄不清求救人具体地址而无法提供帮助。一个多小时后，彭同学的室友回宿舍找她，发现她处于昏迷状态，再次拨打120才来了救护车。
但因为2个多小时的延误，彭同学已无法苏醒，只能靠仪器维持植物一般的生命，于5月30日离世。
彭同学的家人在学校老师的帮助下，调出了120电话录音。
6月3日，这段8分多钟的录音传遍了全网。听完录音的网友无不感到震惊和愤怒。
震惊于接线员的不专业；愤怒于接线的冷漠。
昨天，我仔细将录音听了多遍，感觉绝对不是“不专业”和“冷漠”这么简单。
读一部小说，我们首先要了解的是作家和作品的时代背景；看一则新闻，通常也会了解一下新闻背景。
今年以来，因为120延误或者医院拒收导致病人死亡的，其实已经算不上新闻了。
彭同学的不幸之所以能够被广泛关注，因为她的延误原因和其他的类似事件似乎有所不同。
那些病人被延误，要么是因为医院停诊，要么是因为等候核酸检测结果，都和防疫措施有直接的关系。
但彭同学被延误，从目前的舆论来看，基本被归咎于接线员的个人原因：不专业，冷漠。
但即便如此，彭同学的话题，在微博上也已经因为“相关法律法规和政策”而不予显示。
很多读者都已经听过录音或者读过录音的文字版，但肯定还有一些读友不知道具体情况，我用红色字体把文字版放在下面，已经读过的朋友可以直接跳过。
120：咋回事？是叫救护车吗？是不是叫救护车？头疼是吗？
彭：嗯。
120：要不要叫救护车呀？
彭：河南大学（痛苦地大口喘着粗气）。
120：河南大学在哪儿？
彭：郑州。
120：用鼻子呼吸，不要用嘴巴吸气。
彭：河南大学郑州校区（试图用最后的清醒，说出详细地址）
120：在啥路上呀？
彭：明伦校区……（明伦校区在开封。如果我没有了解错，彭美去年是从开封明伦校区，搬到郑州校区的。因为疾病，她的意识在清醒和非清醒之间切换，错误说出明伦校区）
120：哪个校区？
彭：明伦校区。
120：明伦校区？明伦校区在哪个路上呀？
彭：（用几乎哀求的语气，哭着说）我不知道，郑州……
120：你在哪儿？是在宿舍吗？在宿舍问一下室友……
彭：……（大口大口喘着气，听起来非常痛苦，非常难受）
120：不要用嘴巴呼吸，不要用嘴巴呼吸，用鼻子呼吸，你用嘴巴呼吸，就会越来越难受，深呼吸，平静一会儿，问一下你的同学，问一下你宿舍的室友，看学校在哪儿？
彭：郑州……河南大学……
（接下来，彭美说话声音听不太清，像是在说学校地址，而后她突然大喊一声“我头好疼啊”）
120：你宿舍有没有室友？
彭：没有。
120：你看一下你的微信位置。
彭：郑州……
120：你看一下你的微信位置……
彭：……（沉默，痛苦地呼吸）
120：不要用嘴巴呼吸，同志……
彭：（用含糊不清的语气说出了一个位置）文苑……北路……XXX地铁站……
120：什么地铁站？请保持清醒一会儿……不要用嘴巴呼吸，用鼻子呼吸，你这样，我帮不了你啊，你得清楚你的位置，我才能帮你叫救护车，你一直这样大口呼吸，不说话，帮不了你，平静一下，用鼻子深呼吸……
（彭美已经尽最大努力在说出学校和位置，120接线员一直在问无效信息，一直在说车轱辘话。）
彭：（用含混不清的词语）……北路
120：什么路？明苑北路吗？声音大点儿，听不到，对着话筒声音大点儿，你刚才不是说地铁站吗？哪个地铁站啊，同志？
彭：文苑北路……
120：文苑北路，对吗？
彭：（用清晰且强调的语气）文苑北路……
120：文苑北路是吗？文苑北路是不是？
彭：北苑……（意识开始进入模糊状态）
120：文苑北路吗？
彭：啊……啊……（哭泣声）
120：你能听清我说话吗？你能听清我说话吗？是不是文苑北路？
彭：……
120：（进入新一轮说车轱辘话的模式）你微信打开，看到位置了没有？同志，请你配合我，好不好？你这样我怎么能帮到你啊？你一直不配合，你一直都在哪儿……
这都上大学了，也都是20多岁了人了，是不是？
你平静一下，平静一下，深呼吸，平静一下，不要用嘴巴呼吸，用鼻子呼吸……
彭：……
120：（依然意识到不到严重性，开始新一轮的说教）你打开微信看见位置了没有？
你现在能不能听见我说话？
喂……
彭：……（痛苦地小声嘟囔，听不清说了什么）
120：你能听见我说话不能，你咋都没有音儿了？
你微信看到你的位置了没？你会不会用微信位置？我加你微信，可以不可以？可以不可以啊？
彭：……
120：我加你微信位置，可不可以啊，同志，可不可以啊……
彭：……
120：你说话啊，可不可以。我看你也啥事没有啊，咋回事儿啊，你咋老不说话啊。
我加你微信，你同意一下，给我发位置行不行……
行不行？你能听到我说话不能呀？
彭：……（陷入长久的沉默）
120：你在哪儿干嘛呢？你乌拉乌拉的，你能听清我说话不能？
彭：……（没有任何应答，已经进入昏迷）
120：你能不能听到我说话，你可以听到我说话吗？
……
录音到此结束。
以上文字版摘自公众号“闲时花开”，括号中文字为该号作者所加，蓝色字体是我为了下面论述本人所作标记。
下面，我就根据这段实录文字结合网络观点谈点我的看法。
1.彭同学有没有说清楚自己的位置？
答案毋庸置疑，彭同学已经把自己的位置讲得很清楚！她提到了“河南大学郑州校区”和“文苑北路”这两个关键词，再加上120等电话自动拨打位置归属地的特点，完全可以定位到彭同学的学校。
即便是网购，写上“河南大学郑州校区”也可以寄到，难道120的地理位置识别能力还不如快递小哥？
2.接线员是否不专业？
通话过程中，接线员多次提示彭同学用鼻孔呼吸不要用嘴呼吸，可以看出她是专业的；并且我们在听电话录音时发现，彭同学的讲话声音中已经明显流露出痛苦和表达困难的现象，即便是像我这样一个没有接受过任何培训的人都能感觉到，对方已经处于危险之中，若不及时施救后果不堪设想。
通话过程中，接线员说“请保持清醒一会儿”，并且说“你一直这样大口呼吸，不说话，帮不了你”，并且录音当中还伴随着玻璃器皿摔碎的声音！
这些都说明接线员可以、应当并已经判断出：病人是河南大学郑州校区的学生；意识模糊并且说话困难，处于险境之中。
3.电话挂断后，接线员该不该、有没有采取其他措施？
从公开信息来看，8分多钟的电话录音最后十多秒没有说话，然后电话结束了。这时候接线应该怎么办呢？任何一个正常人都知道，如果打电话求救的是一名说不清信息的孩子或者突发疾病的老人，120应该通过其他渠道尽快查清对方地址及时派车施救。
这名接线员是正常人，她当然知道这个道理。
我们目前看到的信息只是120没有派车，却没有可靠的证据证明接线员没有反映问题。
有没有可能接线员反映了问题却没有被重视？
我看到多篇为郑州120洗地的自媒体文章，说什么120经常接到骚扰电话、假求救电话，甚至从网上截取相关信息的图片。
我想，判断急救电话真假不是接线员的工作，甚至也不是120的工作，他们在面对求救电话时，无论真假，都应该把每一个电话当作生命的挣扎和呼唤。
至于假求救电话，应当由现场人员判断、执法机关处置。
4120急救为什么不能定位求救电话地址？
从这起悲剧可知，120急救是无法确定来电的具体地址的。而这项技术并非什么高成本、难技术，许多国家的急救中心（如美国911）都有来电定位功能。国内多地在防疫中也能将“时空伴随者”精确到200米的范围内，警方根据手机定位抓捕罪犯也不是什么秘密。
那120这个与时间赛跑的救命机构为何就不能有这个定位功能呢？
如果打电话求救的是表达能力不足的孩子，或者突发疾病无法说话的病人怎么办？
2016年，我的一位表叔自己一个人在家时突发脑溢血去世，家人回家时发现他躺在地上，手伸向放手机的沙发方向。我们相信，只要他拿到手机打出120这个号码就一定能获救。为什么彭同学拿到手机打了120并把自己的位置说出来了却仍然没能获救？
5.有没有另一种可能？
彭同学发病的5月17日前后，正是各地如火如荼地防疫之时，彭同学发病时，之所以宿舍里没有室友，是因为该校正在给全体学生做核酸检测，同学发现她不在场才到宿舍里找她。
对各项防疫政策的落实，郑州一直是做得比较到位。
自元旦以来，如西安、吉林、上海等多地都曾发生过因为执行防疫政策导致病人因抢救不及时而死亡的事故。
我相信，全国各大医院、120急救中心对这些信息的关注程度和敏感程度一定远远高于我们普通人。
我还相信，大多数医院和120急救中心都曾就此类事件研究商讨过如何应对。
我不知道郑州120有没有研究过，如果他们研究过，我更不知道研究出来的应对方法是什么。
从彭同学这起悲剧来看，郑州120负绝对性的责任这一点无须探讨。此刻，当地卫健委已经成立调查组，后续如何处理这名接线员值得我们高度关注。
如果处理非常严厉，那我们可以确认，她之所以如此处置只是因为她的冷漠和缺乏同理心。
如果只是象征性地处理一下，我是否可以怀疑，其实她只是在按照某些要求和指令在行事呢？
至少，我们目前没有看到任何将其与当地防疫措施相关联的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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