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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世钰 | 与女书(3):拥抱变化

乞力马扎罗的雪g 乞力马扎罗的雪g 2023-03-28

邂 逅(春晓 作品)

亲爱的孩子:

你上了校车,回头冲我莞尔一笑,然后找个座位坐下,和旁边的小伙伴有说有笑。

校车开动了,我在车下冲你挥手,而你,似乎沉浸在经历漫长暑假后和朋友重逢的喜悦中,转头一次后,就再也没有转过头来。虽然我知道,养育你的过程就是陪你走一段路,然后平静地目送你远去。可是,一旦你真的不回头了,我却突然有种隐隐的失落感。

一个美国妈妈冲着车上的女儿喊:Honey,I love you!Good luck!我也在心里说,我的四年级小朋友,希望你上学第一天快乐!

送你走后,我在湖边跑了几圈,然后坐在草地上,闭上眼,听风儿刮过林梢的声音。湖面上,海鸟捕到食物后,欣悦地招呼小伙伴。不远处,火车轰隆碾过大地。

这是一个初秋微凉的早晨,万物依然生机勃勃,努力向上生长。你也是,亲爱的宝贝。

就在昨晚临睡前,你还摸着我的胳膊,说:“妈妈,明天上学,我的心情又激动又紧张,就像你的胳膊,有肉有骨头。肉是柔软的,代表激动,骨头是坚硬的,代表紧张。”

我扑哧一声笑了——你的比喻太天才了!

我问你紧张什么,你说老师换人了,不知道新老师会不会凶,有没有三年级的Mrs.Schelemm那么好。而且,让你有点小忧伤的是,你最好的朋友——Krisha分到了别的班级,你担心能否在新的班级里交到好朋友。

喔,亲爱的孩子,我知道,你特别喜欢Mrs.Schelemm,一个永远面带笑容、衣着优雅的老师。她从来不批评小朋友,班里最淘气的“四大天王”(你封的)捣蛋,她也只是说一句:再这样校长要请你去办公室了。天气好的时候,她会放你们到户外看书、奔跑。她会在你书写工整的作业本上画一张灿烂的笑脸,旁边写上“perfect”。

你说,她是你见过的最好的老师。三年级结束时,你送了她一个自己上色的化妆盒,老师回赠你的卡片,你珍藏在抽屉里。昨晚,你甚至说,你不敢再经过Mrs.Schelemm的教室,因为你会忍不住往里看,会一直想念她。

而你最好的朋友Krisha,则被分在了另外一个班级(注:在女儿的学校,每个学年孩子重新分班,为了结交更多的朋友)。这个皮肤蜜糖色、性格温和的印度女孩,是你来美国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也是最好的朋友。你们一起做作业一起跳舞一起游泳一起搞怪,你甚至买了同款项链送给她,上面写着“Best friend”。这份友情让你迅速适应了异国的日子。而这次分班后,你们不能经常在一起玩了。

我很理解你的忧虑。即便成人如我,面临环境变化时也会有不同程度的紧张和焦虑,只不过,因为知道无法逃避,所以成人会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而你,一个9岁的女孩,不知所措是最正常不过的反应了。

可是,亲爱的宝贝,我想告诉你的是,万物无恒常,变化是唯一的不变,它随时可能到来。很多时候,变化不一定是坏事,你会看到以往没见过的风景,结交不同的朋友,尝试不同的事情,人生因此更加充盈和丰富。

比如你去年来美国就是人生一个很大的变化。因为英文不好,远离儿时伙伴,你的心里有几分忐忑,可是几个月下来后,你结交了新朋友,英文也有了很大进步。而且,你参加了有生以来第一次游行,第一次认识了可爱的羊驼,第一次学习爵士舞和踢踏舞……这些人生中的“第一次”,是你当初在北京生活时没有想到的吧?

所以,take it easy,不要害怕变化,而是接受它,拥抱它。

当然,我不得不承认,变化有时带来的结果并不令人愉快,比如亲人的离去、突如其来的失业、身体的病痛等等。等你长大后,你就会体会到生活的另一面,它们像深海里的水草,紧紧缠住你,让你呼吸不得,挣脱不得。即便这样,依然要悦纳变化。因为,所有的变化背后都隐藏着祝福,它以另外一种形式磨砺你的心志。

亲爱的宝贝,请相信,上帝让你承受的一切,从来不会超出你的能力范围。那些杀不死你的,只会让你更强大。

下午两点,你放学了。你从校车上走下来,眉眼含笑。我知道你心里的阴云散了。你告诉我,紧张没有了,只剩下了兴奋。“老师很可爱,对我们很好。我还主动把铅笔借给一个同学,和她交上了朋友。”

回到家,你从书包里掏出一堆红黑相间的圆珠笔,得意地说:“今天我当homework helper,帮老师发东西,他就把剩下的笔都奖励给我了。耶!”

你哼着歌去洗手了。我知道,你今天接受了变化,并且坦然拥抱了变化。

                         2014-09-04

(这个公号是我的新家,请朋友告诉朋友。祝家人们新春平安喜乐!)



—— End ——


作者简介林世钰,媒体人,作家。曾出版《美国岁月:华裔移民口述实录》《烟雨任平生:高耀洁晚年口述》《潮平两岸阔:15位中国留美学生口述实录》《美丽与哀愁:一个中国媒体人眼中的美国日常》《新冠之殇:美国华人疫情口述史》等书籍。其中《烟雨任平生》被“亚洲周刊”评为2019年度十大好书(非虚构类)。目前旅居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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