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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明勇对话董岩:为何、如何为梁衡先生“立传”

政邦小助手 政邦智库 2024-07-02
政邦茶座>>

近些年,梁衡先生散文新作不断,每每引起关注。


我一直想和梁衡先生做个对话,关于“文学与政治”,关于“人文古树写作”,关于“脊梁骨文学”等。正在约,正好收到董岩博士的新作《孤帆觅渡》,着重探寻“梁衡先生是怎么样的人?”


本期政邦茶座,我邀请到董岩博士,请她谈谈“你所不知道的梁衡”。


本期政邦茶座嘉宾:董岩 记者,学者,作家。中央广播电视总台高级编辑。著有《孤帆觅渡》《爱那么短,遗忘却那么长》《跟梁衡学新闻》等。


政邦茶座主持人:高明勇 政邦智库理事长




高明勇:祝贺新作《孤帆觅渡》出版,这本书可以说是数年磨一剑,整本书看下来,给人一种印象,您在求解“梁衡先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您自己也说写完这本三十多万字的书,“真正理解了梁先生和他的世界”。如果简要概括,梁先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董岩:谢谢明勇的关注。由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出版的这本书颇费周折。写了6年,又审改两年,一度以为就此搁置……8年前的选题策划黄编辑,早已博士毕业,就职高校;3年疫情,今夏暴雨,又完美地错过了8月的上海书展……在秋天的某个午后,当精装的新书,静静地呈现在眼前时,珊瑚红的封面底色包容了所有的磨砺,此时此刻内心只有感恩。
《孤帆觅渡》上市一周后,便陆陆续续收到朋友、读者的关注,有电话、微信谈感言和鼓励,还有朋友转来陌生读者写的书评和读后感,不少人是在两三天内,一气读完了这本书。有的朋友对我说,谢谢你,很长时间没有看过这么触动内心的书了……
这些都让我感动又感触。之前我曾写过一些人物故事,写过唐朝女诗人鱼玄机,写过武则天,写过西班牙女王,写过一些新闻人物,但反馈这么快、反响这么多的,只有《孤帆觅渡》。


为什么呢?这说明了什么呢?我在想,抛开了传记写作的创新,比如以时间为序,在大时代的铺陈下,以客观叙述+日记独白+访谈为体例,构成“你+我+他”这样的多维叙述视角,从而使传主形象更为饱满、层次更丰富……抛开了传记文本的焕然一新。我想,是《孤帆觅渡》的故事,是传主深深吸引了读者,带给他们那么多的思考和启发。
这是梁衡先生的人格魅力,那么它来自哪里?到底是什么?这正是我在《孤帆觅渡》里一直探求并努力呈现的。
在此之前,我曾肤浅地以为梁先生很幸运,写完了这本35万字的书才真正了解了他和他的世界。他用二十年的时间,完成了由记者、作家到官员、学者的多极跨越,绝非偶然。他是一个愈挫愈勇、不肯满足、不肯俯就、永远向前看的人,他有一个不安分的灵魂,不断地在自我突破中重生。按时下的流行说法,他是一个勇者,也是一个智者,他的勇敢足以让他不畏“卷”,而他的智慧使则其“卷”中取胜。
在这些背后,又有一些淡淡的隐隐的忧伤,这是一种悲天悯人的家国情怀……来自灵魂深处的诸多要素成就了他和他的事业,写了那么多美文,成为作品连续四十年入选中小学教材最多的作家之一。



高明勇:一个“孤独敏感的思考者”,“一个坚定、满怀好奇的远行者”,这个评价是否与梁先生有沟通,他是否认可?

董岩:我在《孤帆觅渡》序言里说,梁先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抛开了作家、记者、学者、官员这些身份,在我眼里,他是一个孤独敏感的思考者,一个坚定、满怀好奇的远行者。倘若给他画像的话,把栏杆拍遍的辛弃疾与之最为神似。


这本书的序,原本不由我来写。梁先生心目中的人选是季羡林季老,或者范敬宜范老。可惜两位先生已故去。梁先生便让我自己来写。我便写下了内心一直以来的一个问题——梁先生是什么样的人?写来写去,思来想去,给他贴上了“孤独敏感的思考者,坚定、满怀好奇的远行者”的标签。这个标签,事先并没有与他沟通,他也不清楚我会写什么。他看了后,未置可否,没有改,也没有提出意见。只是对其他个别用字,进行了商榷。作为一个散文大家,他对文字始终有一种敬畏感。对于不同的认知,也是有接受的度量的。



高明勇:记得近二十年前(2004年),您和朋友共同编写了一本《倾听梁衡:在新闻、文学与政治之间》,我那时候读过,启发很多,这二十年间,您的“梁衡印象”有哪些变化和不变?

董岩:20年前的《倾听梁衡》更多的是展现“果”,展现梁先生在新闻、文学、政治领域的思想与成就,展现立德、立言、立功。20年后的《孤帆觅渡》则重在寻“因”寻根,揭示其何以从大漠边陲走出,在人生低谷中不断奋斗,成为穿越新闻、文学、政治、科普,创建人文森林学的跨界高手。也就是说,《倾听梁衡》侧重世俗层面、实践层面对其文其人的解读,而《孤帆觅渡》则立足于成长背景,关注精神层面的价值追求,进而是对其人其文的解读。从时间跨度上讲,完善了最近20来梁先生的所思所想所写,增加了退休、踏遍青山写古树、创建人文森林学以及《假如毛泽东去骑马》、鲁奖风波等内容。



如果说,《倾听梁衡》呈现梁先生的特点,关注其所作所为所言;而《孤帆觅渡》则回答他是什么样的人、他为什么是这样的人、他又怎样成为了这样的人。


从另一种角度,《孤帆觅渡》是对梁先生其文其人的一个客观真实的注解。看了《孤帆觅渡》后,再读梁先生的文章,一定会有更深的体悟和更新的发现。



高明勇:书中有大量的一手资料,比如关于梁先生的家庭生活,比如他的朋友圈,比如他的生活节奏,等等。我知道您是梁衡先生的博士生,也关注人物的研究与写作,有没思考过,作为学生为老师立传,这里面的便利与局限?如何突破局限?

董岩: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比如,一方面是有便利条件,资料多,也熟悉;另一方面,也因此受限,为长者讳,为尊者讳。


梁先生一直主张要独立思考,在学术上敢于挑战权威,不要人云亦云,实际上他也是这么做的。给我们梁门弟子一个很好的示范。加上我本科、研究生学的都是历史,历史学的最基本要求,就是要真实、客观,注重事实和考证,严谨,不能随意发挥。历史学科的专业素养、老师的思想观念,都在时刻提醒着作者要力避局限,是从旁观者的角度出发,而不是学生。以平视的视角,呈现一个生动真实的人。


选材上,在时代背景的铺展渲染下,通过大量的日记独白、访谈材料,同时代亲历者的叙述与采访,亲友同事等等访谈记录,来建构多维的视阈,从不同的层面来还原、呈现立体多面的传主。



高明勇:您在后记里说,“感谢梁衡先生对作者独立思考的尊重和理解”,主要表现在哪里,有没特别的故事?

董岩:时代不同,语境不同。梁先生生活的时代,一些词汇被赋予了特别的意义。比如,金丝眼镜。他在新闻出版署时的一张照片,我写道“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曾经热情爽朗的笑容覆盖上了温和、持重的神态,淡淡地透着一丝威严”。梁先生看了很不高兴,他直言戴金丝眼镜的一般都不是好人。可我觉得,金丝眼镜,文质彬彬,没有什么恶意。在梁先生坚持下,只好以“金边眼镜”取而代之。


梁先生一向反对私人化写作,有关家庭、婚姻、个人情感,一向惜墨如金。本书写作中,在我“不遗余力”的争取下,梁先生稍稍松了口,满足了我和读者的好奇心。后来,在照片的用量和选择上,梁先生又提了不少意见,甚至想“反悔”。我只好据理力争,一些珍贵的家庭老照片得以保留了下来。现在看来,效果很好。


在叙述风格上,我的节奏快一些,梁先生会做一些改动。我斗胆说,这是您的风格,我希望保留自己的叙述特点。梁先生听了,不语,也不再坚持修改。




高明勇:以前史家有个传统,叫做“生不立传”,现在“为生人立传”也是一种现象,您怎么看这个问题?

董岩:历史不是虚无的,是由人和事构成的。马克思说:“历史不过是追求着自己的目的的人的活动而已”。我国现存的史志中,人物篇章占据很大篇幅,有“古来方志半人物”之说;3253卷的《二十四史》,记载人物的内容就有2163卷,约占总数的三分之二。


生不立传,是中国史学的一个传统。中国传统文化讲究中庸之道,一生评价交由后世,盖棺定论。究竟是“生不立传”,还是“生而立传”,在历史传统与现实潮流之间,不能妄下论断。


时代在发展,在物质丰盛而精神相对匮乏的当下,在“躺不平、卷不动”的社会情绪中,需要精神的滋养,需要温暖的光亮,需要用心的关照,给人鼓舞和勇气。这些光亮来自哪里?来自人的精神世界,尤其是同在当下的时代人物,他们平凡又非凡的人生,能够激励人心,不断进取,这样的“生而立传”,能利他利社会,何乐而不为呢?



高明勇:作为作家,您最喜欢梁衡先生的哪篇散文?《觅渡》?《假如毛泽东去骑马》?为什么?

董岩:我最喜欢的,一是《觅渡》,二是《试着病了一回》。《觅渡》的好,众所周知,兹不赘述。这是最能体现梁先生才情的散文,是与人物的灵魂对话,很深刻,很透彻,有一种很痛惜的文雅,非常高级。
《试着病了一回》完全是另一个版本的梁先生,少有的幽默,有种嬉笑怒骂皆文章的恣意和顽皮,有别于他惯有的克制、理性。是大事大情大理之外的梁先生,是轻松自如,即便病了,思绪仍健步如飞的梁先生。



高明勇:我之前写过一篇长文,《文章传统的传承与进阶——论梁衡的<树梢上的中国>兼及其散文创作史》,提到“梁衡散文”正在成为一种“梁衡现象”,一方面,“梁衡散文”被高密度入选各类教材。另一方面,“梁衡散文”频频出现在包括高考、中考在内的各种考试中。现象背后,是梁衡对文章传统的接续与进阶。您如何理解梁衡先生散文创作这些年的变化?

董岩:梁先生为文发声,并不随意,从来是有功利目的的。
当年他提出反对杨朔散文模式,以山水散文步入文坛,到提倡写“大事大情大理”,转入红色人物创作,都是在特定的历史时期,针对文坛的一些现象振臂一呼并身体力行的。2010年后,他开启人文古树系列,将视野扩展到生态环境、历史文化和国家民族命运中。那么,这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为之?
我曾问过梁先生,为什么要写人文古树?是不是人物散文的创作遇到了瓶颈? 他说其实写人文古树最早源于一个学术问题,跟文学没关系。2012年,当时他在全国人大农委工作。一次与国家林业局的官员座谈。他问旁边的资源司司长:“你这个资源司管什么?”她说了一句很专业的话:“管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土上活立木的木材积蓄量。”梁先生说:“你只管树身上的木材积蓄量,那它身上附载的文化内容谁来管?”她盯着他看了有一秒钟说:“你们知识分子就是爱琢磨问题。反正这个事现在没有人管。”没人做的事才有挑战性。梁先生从此提出建立人文森林学,开始踏遍青山找古树。
他曾声称,要写一百棵树,结果发现,根本不可能。找树写树太难了,比人物创作要辛苦很多。但他乐此不疲。在人文古树写作中,他找到了一种归属感。是一种叶落归根的感觉。正所谓绿肥红瘦,写红色题材少了,回归自然。《树梢上的中国》一书记录了他和他的古树。



高明勇:这几年因为“鲁奖风波”,让梁先生为更多的人所熟知。这个问题其实也隐含一个问题,如何构建一个好的文学生态,文学原创与文学批评的关系,文学作品与文学评价(包括评奖)的关系。这个问题如何看?

董岩:这是社会的缩影。大环境的良序健康,需要的是诸多层面的共同努力。



高明勇:最近人民教育出版社主办了“梁衡作品连续入选人教版中小学语文教材40周年纪念仪式”,引发了“为什么是梁衡?”之问。作为研究者,您认为“为什么是梁衡?”

董岩:这正是《孤帆觅渡》写作的初心。欢迎到《孤帆觅渡》里去找寻答案。



书名:孤帆觅渡作者:董岩   出版日期:2023-0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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