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同成

曾任中国驻捷克、苏联大使馆一秘，中国驻黎巴嫩、利比里亚使馆政务参赞，外交部外交史编辑室编辑，外交部外交笔会常务副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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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974年1月15日，北京抓苏联间谍事件后，中国驻苏联大使馆处于戒备状态，为了防止苏方报复，使馆严格控制人员外出。这时，大使馆的空气显得凝重，每个人都提心吊胆，只怕意外事情发生。

1974年1月15日晚，北京市东郊西坝河桥下，两名苏联间谍正在和我国的一名叛徒进行情报交易。就在双方情报交接快要完成的时候，我方英勇的民兵和公安人员一起从四面八方直奔西坝河桥下，当场逮住了这两名苏联间谍，以及叫李洪枢的叛徒。

1月17日上午，即北京抓苏联间谍的第三天，根据双方原商定的时间，由苏联外交部远东司司长贾丕才邀请刘大使等12名外交官去外交部别墅梅谢林诺共进午餐。

苏联外交部每年在梅谢林诺宴请以刘大使为首的中国大使馆外交官，然后由刘大使回请以贾丕才为首的远东司外交部官员，这已经形成一种不成文的制度。这次苏方宴请我方，适逢北京抓间谍事件，政治空气紧张，我们去不去？经研究决定：去。

上午8时，大使馆的车队从使馆出发，每位外交官的心都悬在空中，心想：这不是去吃饭，这是上战场。梅谢林诺这已是中国外交官非常熟悉的地方，这座别墅是在中世纪建造的，那时它还是在远郊，四周除了看到森林，别无它物，而现在已被包围在各种建筑物中。

别墅里有一座花园，中间有一个喷水池，花园中的小路曲曲弯弯，以水池为中心伸向四方；楼前的台阶是用天然石砌成，青苔侵蚀了业已破旧的台阶。这里幽雅而悲戚，来到这里给人以寒气袭人的感觉。

贾丕才（1921年-1995年），即米哈伊尔·斯捷帕诺维奇·卡皮查，苏联外交官、汉学家，中文名贾丕才。

中国外交官进入别墅的大门，以贾丕才为首的苏方外交官排成一行对中国外交官表示欢迎。大家见面之际握手、寒暄，好像久别重逢的好朋友一样，尽管内心紧张，但显得落落大方。

大家落座后，贾丕才拉着刘大使的手说：“今天中国大使馆的官员光临，我和我的同事都很高兴。大家可以散步、赏景、聊天，在大使馆内每天有干不完的工作，都很疲劳，乘机会可以放松一下。今天的活动是这样安排的：先请大家看部电影，然后共进午餐，希望大家在这里过得愉快。”说完，他匆匆离去，去忙别的事。大家走出大厅到花园散步。

中国官员和苏联官员因经常会见，彼此都很熟悉，三三两两自由结合，漫步在花园曲径小道。大家边走边说，不时发出朗朗笑声，欣欣然有喜气出现。此时此地使人感觉到，一个人既会紧张又会轻松才最幸福，因为他享受着两种感觉。

正当大家在兴致勃勃地交谈，突然，贾丕才跑了过来向刘大使说：“糟了，今天看不成电影了。”他说完这话，空气骤然紧张起来，大家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以为他要提北京发生的事。如果他不识时务，此时此地向我们提这个问题，那真的就糟了，再好的美味佳肴也会索然无味。

中国外交官早在使馆就作好了准备，要与对方进行舌战。其实不是这么回事，正当大家胡乱猜测时，贾丕才不无遗憾地向大家说：“取来的电影片子是宽银幕的，别墅的机子不能放，再派人去取又来不及，只能抱歉了。”一听这话，大家才松了口气。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大家散步回来，这时餐厅里已将各种菜肴摆放就绪，招待员侍立两旁，等候就餐人落座。当刘大使从洗手间出来正要步入餐厅时，突然大使馆打来电话，礼宾官以急促的声音告诉刘大使：“我们的信使在大门口被警察绑架。”大家一下愣了起来，不知怎么回事。原来是这样——

莫斯科大学

有位信使和途经莫斯科回国的几个客人到大使馆对面的湖旁照相，这里风景优美，对面是列宁山，著名的莫斯科大学就矗立在这里。湖的两侧有各式各样的建筑，错落有致、光怪陆离，好似一幅美丽的图画，湖边有舒适的长椅。信使和几位客人陶醉在这优雅的景色中，边游览边拍照，快到12点了才返回使馆。其他几个人先走了，信使落在后面，心想反正在大使馆门口，不会有什么问题。

未料，当他走到大使馆门口警察亭时，被警察拦住了，比划着向他要护照，上来两个气势汹汹的人架着他就往车里推。他急了，大声吼道：“我是中国信使，你们在光天化日之下，绑架我，这是土匪行为！”两个警察也听不懂他说啥，硬是把他推上警车拉走了。大使馆值班人员看到这种情况，当即给刘大使打来电话。

刘大使一听十分气愤，立即把此事告诉贾丕才,要求苏方立即放人。贾丕才一听，显得十分恐慌，他知道这是违反国际法的严重事件，强呈欢笑安慰刘大使说：“这是不应该发生的事，请放心，我马上给副外长库兹涅佐夫打电话，让他指示有关部门立即放人。”说着，进屋里打电话去了。刘大使把几个参赞叫来说：“他们不立即放人，我们就不吃这顿饭。”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使馆打来电话说信使已被警方送回使馆。这时，刘大使才同意进餐厅。席间，苏方官员为缓和气氛，主动与我方官员碰杯，酒杯虽碰得叮当响，但总消除不了大家怏怏不乐的表情。对于这顿饭，大家不是以欢乐的心情欣赏美味佳肴，而是在生闷气。好容易上完最后一道菜才散席，使大家松了一口气。

这顿饭吃得太“艰苦”了，无异于当年刘邦赴“鸿门宴”，所不同的是刘邦当时和项羽不辞而退，而我们临行时向苏方挥手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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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 | 《中国外交官手记》    作者 | 李同成

图片 | 网络    编辑 | 走近外交 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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