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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塔耶 | 宇宙尺度下的经济学

cjz10 阵地LeFront 2022-0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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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尺度下的经济学



选自 Œuvres  complètestome7.

Gallimard-Jeunesse1976.



文:Georges  Bataille           译:nowhereman  

Just Sun / Behance

本质上来说,财富就是能量:能量是生产的基础和终点。 我们在田野里种植的植物和我们所驯养的动物是农牧业使之变得可支配的能量的总和。我们使用、消费动物和植物,以便获得我们劳动所花费掉的能量。甚至连我们那惰性的产品——一把椅子、一个碟子、一栋房屋——也都回应了一个活力系统的必要条件。对于我的肌肉能量的使用意味着一种我坐在椅子上的休憩之时间:椅子帮我准备了我在写作时要耗费掉的能量......




太阳活动的过度能量


捕捉我生命所需的能量在我看来并不困难。我甚至拥有一种明显可感的过度(excès)之习惯,并且一般而言,人性至少是拥有一种广阔的过剩(surplus)。

但是,像人们通常所做的那样将我们财富的过多归为近期的发明和现代工具的发展是错误的。被生产出的能量之总和一直多于其生产所必须的能量之总和。这是生命的原则本身,动植物的活动普遍地证实了这一点。一株植物的生产性活动一边能被设想为能量的耗费,另一边则可以被设想为能量的获得。如果获得并没有多于耗费,那么就没有任何植物能够生长了。动物那里也是如此(动物的生长要更加困难,它经常要假设成年动物的协助:在这种情况下,是低龄的成年动物整体[l'ensemble adultes-animaux]的数量在增长)。这一生命的基本法则并不是惊人的。被有用地耗费掉的能量总和使生命得以捕捉太阳的能量,这能量轻易地就带来了生命世界的过度。

是来自坚实大地与海洋的植物的绿色部分在无休止地占有着大量太阳光能。光-太阳正是借此方式才制造了我们、才赋予我们以活力,并生成了我们的过度。这些过度,这一生气乃是这光的效果(我们从根本上说只是太阳的一个效果)。

事实上,从财富的角度来看,太阳的辐射通过一个单向的特征得到了突出:它毫无算计、毫无补偿地自我散失。太阳的经济学就建立在这个原则上。习惯上说,如果人们将我们的经济学设想为朴实的东西,那么人们就是孤立了它。但是,这经济学仅只是那产生了它、主导着它的那个经济学的结果。

如果我们试着从这个原则出发,去掌握这个激活了我们的经济运动的话,那么我们就会同时意识到必要能量之生产的过度以及这个过度的普遍后果:如果我们生产了比为了生产而耗费的更多的东西的话,那么被生产出的能量之过度就应当以某种方式被发现。如果它被使用了的话,那么就只能是用于生产了它的系统之增长了。否则它就应该被毁掉。这在我们的活动中运行的能量——尽管我们忘了它——并没有从其源头中被解放出来。它实施于我们身上的只是一种流转。我们只能够暂时地截留阳光。我们所是的太阳能量乃是一种自我丧失的能量。我们也许能够延缓它,但却不能消除这意愿其自我迷失的运动。我们所属的系统能够暂停这辐射,只要它是通过增长来积累这辐射的,但它无法无止境地增长。在某个时间点上,当系统的增长达到其极限的时候,被捕捉到的能量就只能够再次运动起来并自我散失(se perdre)。我们所是的太阳光最终发现了太阳的本质与意义:它应该奉献、无算计地自我散失。一个活着的系统要么增长着,否则就要疯狂地挥霍自己。

从这个新的角度来看,一般来说就有必要设想一个活着的世界(le monde vivant)。如果人们仅仅设想一个部分的话,那么其增长的极限就只有一个相对的意义。个别的有机体制造了它的盈满,此后不能更进一步地增长,这一点并不能限制太阳光在大地上的倾泻,也不能限制陷入困境的大量能量那缓慢的增长。但在某个点上遇到的极限——当动物接近增长的最大值的时候——却允许人们观察到这从一个个体的发展不再能完全吸收可支配的能量之过度的时候起就具有秩序的东西。于是,性上的爆发开始了,它释放了大量的能量。从一个活着的世界的角度来看,这一释放保障了延续,即生命的延展。对于个体来说,这却是纯粹的、简单明了的失去。

性活动在一记爆炸中至少是避免了能量的困境,并延续了太阳的运动。人类的主体性给予了这主体以一些同普遍经济学(économie général)的贡献相一致的暗示。在即时的冲动和其结果之间有一种间距。从人性上来说,当再生产和物种的增长乃是主要的关心对象的时候,其中的一个领域就是被诅咒的。



南冕座星云,NASA




在活着的世界之广延中对盈余(excédents)的使用以及这使用的限度



相对于太阳辐射的星球中活着的大量生物的活动只具有暂时的、从属性的意义。它和太阳光的对立仍然是持续的,并且对于它自身来说,这是根本的对立。这在星球表面活着的大量生物的原则就是去使用太阳给予它的过满(trop-plein)的能量,以便自己最大程度地延展。增长的极限就是这可能性的极限。延展仅仅暂缓了这拥入了、随后又填满了可触及领域的生命。不仅仅是每个物种,植物、动物,为自己而占据了它能够在其中活着的那个空间。而且,活着的自然本身也极致地增加了自己的形式,以至于最终抵达了那不可触及之物(抵达了那之前一直保持为禁忌的东西):树的枝干将绿叶抬到了草本植物之上,有翅膀的昆虫和鸟类则填满了生命的空气。同样的渗透在水里也发生了,在海洋深处的淤泥之中,甚至是在坚硬土壤之中。除了生命密度的最大值之外并没有其他的限度,但是,这个限度能为生命所触及。并且,如果生命触及了它的话,甚至是一旦接近它,生命就会处在不再能够耗费以增加能量的持续过剩的个体状态之中了:过度总是发生着,但是能量发现了其最初的自由。生命不能够无休止地实用性地投注它,因此只能纯粹散失地消耗它。




人类到来之前对于盈余的使用


追踪在人类到来之前的那段时间中能量的运作是困难的。至少,运动整体的精确图表要求着非常不同的认识,这种认识的基础也许存在着,但是还有待于让这些既有信息精确起来。在人类存在以前,适合生存的领域就应该被填满,生命就应该极力触及其限度。在这些自然的条件下,过度之浪费是如何得到保证的呢?对于这个提问,只有各种生物学的深刻研究才能回答。我现在应满足于普遍的命题。过度是无可置疑的起点。过剩自从延展不再可能的时刻起就无法被投注了。这首先意味着能量的巨大的量可被用于那拥有浪费掉它的力量。某种优势就这样被给了猎物。动物中不同等级的食肉动物并不仅仅具有一种对于食草动物的环境优势:这些食草动物很难回应排除了无限增长的一个系统的必须之物。一个食草动物的世界——在其中,发展只把饥荒当作了障碍——是不可想象的。持久的饥荒并不来自于过剩。过度以肉身的形式被给了那意愿着的东西。只要它要去浪费(gaspiller)这过度。如果食肉动物被经济地构成的话,如果它们最大程度上利用了它们所掌控的能量,并且将被吃掉的动物通过吸收等量的能量所生产的相同的量而收容了下来的话,那么效果就会是微弱的。

然而长期看来,磨人的浪费并不够,这一点很清楚:它们即使是缓慢地再生产也只能无止境地援助这样一种需求,即活着的地球要耗费、散失一切它所不能保持的东西。





耗费问题的重要性与困难


我这样违背常理地提出一种经济学问题也许会引起一种犹豫。我不满足于颠倒惯常的视角,我要将一个原则推到荒谬的境地,直到说:一个散失它所不能保持之物的地球所具有的需求。如果人们无法保持的话,那么散失就是很容易的......从未有一个如此疯狂的问题被提出过。

因此,我现在应该去定义我所得到的最为坚实的命运。人们到此为止都没有很好地从一个如此简单的原则中得出结论。整个具有某种量的能量的系统应该耗费它。而在那之上的则持续着人类的即刻视角。得到是困难的,耗费某种我们所支配的资源——例如金钱,它只不过是一种能量的形式——总是容易的。用困难-容易这一组词来定义平常的反应,这是准确的。然而竞速短跑的人的努力同挖土工的努力同样明显。在实践中,我所定义的原则指的就是:被我每天所吸收的卡路里的量,这是维持我生命所必要的部分能量,过剩的——如果我没有变胖——则应该被完全耗费掉。我能够来来回回、讲话、吹哨、劳动或大笑。我将我的金钱放在一边,而不是我生命的能量。虚弱的持存仅仅将我同我将应该散失掉或者我应去散失盈余的那个期限分离。我的意志决定了模式,而非散失的量。

毫无疑问,一个被规定的能量之耗费不可避免地对应了被消化吸收的卡路里那被给定的总和,这是一个根本上非常重要的事实。但是,如果它习惯性地被忽略了的话,那么事物就不会如此清晰了,但是它是如此不言自明,以至于人们似乎没有去留意它。其必要性(不可避免的)准确来说允许人们不去考虑它。然而在获得那一边的问题却意味着一种失败的可能性,就好像从耗费那一边来说它是不可避免的一样......这必要性因此并不总是令人高兴的。并且,无论如何我们都应该区分主动的解决方式和被动的解决方式,后者原则上对于那些承受它的东西来说是不便的(因而就是从食草动物的视角来看食肉动物的解决方式)。如果人们普遍承认了主动回应的好处,那么耗费——当过度能被投注到其增长之中的时候——就和获得是同样重要的和困难的(凯恩斯的酒瓶子就是这个原则的阐释【指经济学家凯恩斯提出的将钞票放在空瓶子里埋到地下再让人挖出来的理论,他认为这可以解决失业问题——译注】)。能量之盈余的角度——它的特征就是普遍经济学以及同古典政治经济学的原则上的区分——不仅仅是在人类活动的科学中,还在进化的普遍理论中将其价值作为理由。生命可触及的领域的延展的视角被引入了生物学(最近的事情)。盈余的视角应当则将此归为自己的东西:前者正如人们所见只是后者的结果。




人为延展问题的回应


人们对于盈余的普遍问题给出了明确的回应。一方面,他给利用部分可支配能量的生命活动带来了大范围延展的可能性。另一方面,在一个更大的尺度上,他将许多耗费同延展的暂时终结脱离了开来。但是,这不足以说是“给出了回应”:回应就是人类本身。在其结果的某个重要时刻上的太阳能量的满溢就是人性。

人是能量过剩的一个后果:原则上来说,人之活动的极致财富应该被定义为过度的爆炸性释放。自由的能量自在地绽放,并无止境地让无用的辉煌显露。但是,能量的盈余并没有被释放,只要它为人所控制的话。凝聚对于耗费而言曾是必须的。人类活动在新方式的帮助下开采了大地的财富。它就是这样延展生命领域的。人类并没有像树木或者带翅膀的动物那样满足于占据依然自由的空间。人类一旦到来,就不会有其他的被最大限度地为生命所填满的空间了。但是,他们由于支配着新方式而将大量的能量投注进了增长自己力量的设备。他们过去和现在都在增加着治理死物质的活生生的本质,他们最终应被视为生命之延展的模式之一。



鹰状星云,NASA



人作为对耗费问题的回应


但是,人们无法将主要的重心放在人们延展生命领域的方式上——因为,这方式本身也越来越多地在增加盈余。这也许是一些投注的阶段:它们最终只能加速事物的运动。资本主义的积累曾试图阻碍封建世界奢侈的耗费。积累,在我们今日,远离了自己的限度:失业之恶(被动的解决方式)却意味着在延展的视角下,能量的投注已经不再足以重新吸收过度了。生命的本质问题——人类(除了被动地以外,如果他可以主动行事的话)必须解决这个问题——因此在我们的有生之年在其盈满中被提出来了。

危机如此尖锐是因为人类随着危机的加深却远离了其主动的解决方式。奢侈的耗费在大多数人看来是恶的:它们习惯上被少数人所承担,而不顾普遍的苦难。世界是贫困的,人们应该劳动,这一点现在依然为人们所认可。然而,世界厌恶财富。相反的情绪同条件的不平等有关,这不平等让我们把保尔的过剩判断成了皮埃尔的短缺。此外,当下的饥荒乃是大量能量的结果。简单地去说也许是困难的:“如果你们劳作的话,那么一旦你们没有了它就只能使用你所支配的能量总和。你们能够设想更少地劳动,但是你们不会停止劳动并休息。你们只是能量的爆炸(这一点你们应该知道)。你们什么也没有改变。环绕着你们的一切人类作品本身都只是生命能量的溢出。鉴于你们支配了世界上的全部资源,并且因为它们无法无止境地服务于自我延展,所以你们应该主动地去耗费,除了你们所具有的欲望之外别无其他理由。除非你们被动地从失业走到了战争。你们无法否认这一点:欲望就在我们身上,它是如此鲜活;你们从未能够将之同人类分离。从本质上来说,人类存在在此有责任在荣耀中耗费大地所积累的和太阳所挥霍的东西。从本质上来说,这是一位嘲笑者、一位舞者、一位节日的奉献者。”很清楚,这语言是唯一严肃的语言。天真的人性(醉心于光荣的耗费实践)将他们同人类的伟大与意义悲剧性地连在了一起。人类的本质进一步来说要在能量广阔的释放中才能得到衡量。这些感受到了这一本质的人要献身于这些释放。满溢将太阳辐射的能量倾泻于大地之上,它们有责任将之变为自己的第一位的自由。如果他们遭到了人类理智那虚弱的背叛(暂时的),那么至少太阳的暴怒不会漏掉他们:被提出的这个任务从未通过荣耀(被意愿的)或者通过恐惧(所遭受的)而被完成。




译 / 介 / 系 / 列  No.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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