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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铜粉为食的蝴蝶,成了城市中的放大器 | 科幻小说

栖木什居 不存在科幻 2023-02-06
12月,不存在科幻的主题是「破局与新生」。为了应对被称为“鬼疫”的灾难,朝廷准备举大傩驱邪。掌管科技的司天监李治和处理鬼神之事的大傩殿方相氏,联手开始了破案之旅……

栖木什居 | 世界上第一个通过图灵测试的人工智能,喜欢吃汉堡炸鸡和火锅麻辣烫,爱上网。

大傩全文约21800字,预计阅读时间43分钟
四月的飞花弥漫整个皇都,与花瓣一同到来的还有尹蝶。
若儒手持青铜盒,跟随领路的李治入了司天监。连司天监的窗子都阻止不了尹蝶,舍人学士们只能拿布料捂住口鼻继续工作。这些蝴蝶很美,通体漆黑,白色斑纹,在春天的阳光下却闪着虹光。若儒很想碰一碰这蝴蝶,李治却按住了她的手。“别碰,有毒。”尹蝶掉落的粉会使一名少年麻痹,如果它们察觉卵会有危险,它们便会爆裂开来,将加害者笼在粉末和血液中。那人便会在清香的味道中毫无痛苦的死去。女孩听说过这种虫子,这是在上一世毁灭后才有的昆虫。舍人学士穿过长廊,拿起火把,一步步走入地下。四周一片漆黑,唯有一扇铁门,门上雕琢着十二只凶兽。女孩没想到,司天监还有地牢。是父亲找来的这份工作。差役说,这份工作是维护一种恐怖的机器,只需每月将青铜盒送到司天监就可以了。但有两个要求,一是人选必须是成年良家女子。二是这名女子不能有心理疾病。父亲瞒了差役,她其实有心理疾病。不过没人在乎这些,在尹蝶遍天的月份,所有公差都只想早早完成差事。学士拿出黑布蒙住了女孩的眼睛,再三叮嘱:“到了里面,把铜盒放下就快些离开。不论有什么声音,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回头,不要发声,什么声音都不要发出来。”大门打开后,学士像避瘟一样离开了。若儒放下盒子,她感觉有冰冷的手拉住自己的脚踝。随后是一些呻吟和混乱的音节。她快步离开,却被东西绊倒。她痛苦得惊叫出声。“没事吧。”那是个温柔的声音。声音中的力量胁迫她摘下黑布。面前是被无数枷锁锁住的男孩,金色头发,深蓝眸子,温润的脸庞。“不要害怕,我不是妖怪,我只是一个反对当今皇帝的普通百姓。我是一名带着血海深仇的复仇者。”男孩的眼神中带着真诚和悲伤。
舍人学士叩门时,李治才从尸体堆中抬起头来。屋里全是被破开头颅的死人,各种解剖器具散了一地。他放下显微目镜,向来者打了招呼。“太常卿方相氏求见。”学士说罢便离开了。这时他才发现手上全是凝固的血液和组织。走出屋子,李治才闻到自己身上的一股腥味。沐浴更衣后,他匆匆地赶往大傩殿。方相氏是驱鬼避疫的神官,他来到司天监说明某处有了鬼疫。李治是害怕遇到方相氏的,因为朝廷最近有种种传闻。人们都说圣上要撤销大傩殿或者司天监。 在前世毁灭后的很长时间中群雄割据,终于当今的圣上出现消灭了各路诸侯,完成统一后,这名圣人从古书中取得制度之法,设三省六部。又在三省之上设置一殿一监。司天监掌管天时地域开物之理,大傩殿执掌科仪祭祀辟易之法。这两个机构所秉承的理念本来就是冲突的。大傩殿顶有五脊,上面分布着十二只凶兽分别为甲作、巯胃、伯雄、腾简、揽诸、伯奇、强梁、祖明、委随、错断、穷奇、腾根。 来到殿上,宽阔的大殿中坐着一个汉子,他的的玄色礼服上画着一只长着双翼的羊角狮子,腰间的黑木仪刀刀鞘上画着同样的凶兽。这人瘦得像把长枪。看到李治进来,汉子不言不语。直到他坐下,汉子才抬头与他对识。那双眼浑浊得像百岁老人。看到这张脸与他刀衣上的凶兽伯雄,李治的心沉了下来。“朝廷要举大傩,驱鬼疫,殿下派我去勘查。”方相氏单刀直入,“根据新的诏令,我需要学士搭档。” “承蒙关照,但我个人是不信鬼疫这说法的。”李治整理言语,“我在司天监研究过许多前世的古籍,心理学,精神病学,解剖和脑神经学我都略知一二。”“我直说了,我认为鬼疫根本不存在,多数都只是些精神方面的疾病和其他的一些东西。”他说,“如果真的让要举行大傩驱邪的话,请您还是找个相信神鬼之说的学士。你知道古代户部学士阿德勒吗?他认为……”汉子并没有说话,他拿出一张纸徐徐展开,上面记载着近十年来与鬼疫相关的事件平治三十七年,永州现鬼疫——疫,三十七人死于疫之手。平治三十九年,楮州现鬼疫——鬼虎,死亡七千余人。平治三十九年冬,白州现鬼疫——魅,白州全城官兵百姓全体死亡。......“你口中的精神病人,能屠戮全城百姓?”汉子问。李治的目光在白州事件上停留良久,摇了摇头后起身离开。“我知道这些,我也参与过一些相关的事件,我当然知道所谓的鬼疫是什么。而且司天监怎么会与大傩殿合作?在司天监规章中明确说了绝不能与大傩殿的人有来往。”“诏令。”方相氏把手中的绢布递给李治。他草草看了两眼后就扔到了一边。“我知道你对平阳王被定为魅这件事耿耿于怀。”那汉子站起身来,“但是你不能因为词事而自我放逐,是我亲手抓的平阳王。”“我来之前仔细地调查过你,你原本是平阳王幕下之学士,曾加从七品舍人。平阳王死后,你被平调入司天监。之后再无建树,整日解剖尸体。但却并不为了研究,只为了逃避现实,不让自己无所事事。但这次的案情有古怪,我正好需要一个解剖尸体的专家。”“我认为平阳王可能还没死,你随我办完这个案子,我带你去见他。”这名学士没想到汉子早已看透了自己,他在愣了很久,终于同意了神官的请求。
白州城拱卫京师,是平阳王和皇帝最先起兵的地方。江水环绕,满城杨柳。京城讨厌的东西也被继承来了,春日里漫天泛着彩光的蝴蝶,蝶粉簌簌地落着,与漫天柳絮一起点缀着小城的春日。李治第一次遇到平阳王便是在这样一个春天,这也算是故地重游了吧。那时正逢战乱,白州城内无人。今日,白州城内依旧无人。“上次闹了鬼疫,全城官兵百姓都死光了。”知府拿袖子摸着脸上的汗,然后用手不断摸着刻有雄伯纹样的手串,“谁知道,这才过了几年?那怪物又回来了。百姓虽然都是外地来的,也都听说过这鬼疫的厉害,大都不敢出门......”方相氏面容依旧阴郁,听着知府的抱怨,看着四周的街巷。一只彩蝶在外来者的身边打了个转,飞入巷子中。李治下意识捂住口鼻。“大人,不必担心。白州的尹蝶没有毒的,很奇怪。就是几年前杀了那鬼疫后这蝴蝶就没毒了。”知府又说了起来,感谢皇帝的天威驱了鬼疫,净了尹蝶。李治很想反驳他,尹蝶有毒是因为它们以铬为食,但他的注意力却被蝶粉吸引了。粉末散发着清香与霞光。蝶粉应当是白色才对。在他思考时,方相氏唤他过来。“最近城里这样死的人有很多,大家都说是鬼疫作怪。”知府领他们到了地方。那是一家打铜器的店铺。在亮金的铜器间布满死尸,死者大都衣衫完好,没有外伤,所有人脸上都带着笑容。“毒杀。”李治说。方向氏扫视着现场,揭开死者的衣衫,仔细观察。他能看出死者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你说的毒能让人在欢乐中死去?”“有很多这样的药物。”李治走上前去,拿出纹路迤逦的梨花木工具箱,“我马上就能验出来。”针管,显微目镜,分析仪,开颅刀。他备齐工具后打开了死者的头颅,蓝紫色的光从中迸出。麻痹感使李治缩回了手,一股清香塞满整个房间。四周的铜器纷纷掉落,大批彩蝶蜂拥而出。“这也是毒?”方向氏问。李治的手依然麻木,几只尹蝶点落在他的手上,泛着光芒的黑色翅膀似是对他的嘲讽。等屋子里的蝴蝶飞尽,知府才又出现。“死者,笑颜,电光。”方相氏摆了摆手,“我敢肯定是叫做魅的鬼疫。大人不必随我们犯险。”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看着李治。知府告退后。李治收好了工具,愤愤地看着神官,走出大门。
人们不顾鬼疫的可怕也要来看看能消除鬼疫的奇人到底什么样子。不知是哪里传来的风声,白州的百姓们都知道了朝廷的方相氏要前来驱疫。当李治走出店铺的大门时,人群中传来了失望的嘘声。可能人们无法把面前这个瘦弱的青年和想象中的方相氏联系起来。“小哥你就是雄伯吗,你真的能驱散鬼疫吗?”人群中有人问,“鬼疫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李治看着围在铜店四周的人群,一句话也没说,就地坐了下来。人们还在七嘴八舌地问着各种问题。也有人做好手势默默地向一名名为伯雄的神明祈——伯雄是传说中吞噬魅的神明。这时方相氏走了出来,眼神轻瞟过人群,议论声渐渐安静了下去。他向前走了两步环顾众人,人们都不自觉地后退。“都给我滚!”方相氏大喊,“你们还想保住你们那条烂命吗?” 众人被方相氏吓了一跳,他们看着他身上绣着伯雄的法衣,不知所措,在他们踌躇犹豫时,一阵西风吹来,空中盘旋的彩蝶被风吹散。它们漫无目的地飞着,空气中充斥着闪着霞光的蝶粉。随即,在人群中传出一声哀鸣,一个年轻的少年用手狠抓自己的喉咙,手指在脖子上抓出一道道血痕,随即躺倒在地。鲜血从他的脖颈处喷涌而出,其余人都尖叫着逃跑。在他们逃跑时,鲜血从身上流出。众人纷纷倒地化作一滩血水。李治赶忙提起工具箱,挤过四散奔逃的人流,当他从工具箱中拿出急救用品时,受伤的少年消失了。少年和满地的鲜血都突然消失在泛着霞光的蝶粉中,一切像是没有发生过。“怎么回事?”李治伸出手摸着地面,地面干燥的尘土上留下了李治的掌印。 “鬼疫的妖法。”“你没注意到吗,刚刚围观的人那么多,地上却没有一个脚印。”方相氏说,“他们逃跑得那么急,地上没有扬起一点尘土。”“你的意思是这是某种致幻的药物?”李治说,“你看到的景象和我看到的有没有不同之处。”“什么?”“如果是药物,同样的计量,同样的配方。我们两个看到的就算大体一样也会有很多不同。”“我简单点说,这是一种妖术。”方向氏盯着李治,“鬼疫的妖术明白吗?”“这个世界上没有鬼怪,也没有妖法。我在平阳王幕下习格物致至之理十数年,又于司天监习其理三五余年。我明确的告诉你,事件万物的运转尽数能用格物致至之理所解释。”方相氏没有说话,他看着白州空无一人的街道。在街道的尽头,他隐隐约约地能看到一名女子。那名女子向他们走来,越来越近,而她的四周飞翔环绕着那些通体漆黑的蝴蝶。方相氏盯着迎面走来的女子,将手按在仪刀的刀柄上。
李治注意到了方相氏的紧张,他回过头看到了女人。女人似乎没有看到他们,只是径直地向前走着。她周围围绕的尹蝶越来越多,这些蝴蝶在胡乱地飞着,洒下的蝶粉迷了方相氏的眼睛。等尹蝶散尽,方相氏才睁开眼睛。女人已经来到他的面前。她一头黑色的长发用簪子扎在头顶,眉眼看上去年不过豆蔻。“两位大人可是圣人派来的神官?”女子脸上带着和善的微笑,“白州受鬼疫侵扰多时,家中丈夫正巧懂些科仪之法,尝试驱散鬼疫。或许他能带给两人大人帮助。”“科仪辟易之法都是些跳大神的糊弄圣人的东西,大傩殿就是个大点的寺庙。”“闭嘴。”方相氏向女人行礼,“请带我见见他。”女子轻轻点头,他带领两个人走入离开大街,走入深深的巷子中。巷子两侧是低矮的楼房,灰色的瓦片分布在斜顶上。他们走到一扇破旧的木门前。女子打开木门向两人行礼。“司天监也不过是一个大点的书院罢了。”方相氏说罢走了进去,李治没有说话,愤愤地跟上他们在屋里走着,在阴暗的屋子中,摆着一些家具,最引人注目的是两个巨大的木制书架,上面摆满了看起来厚重的书籍。在屋子尽头有一扇门帘, 李治直勾勾地看着书架上的书籍。“这些书有什么问题?”方相氏问。“不……这些书,都是,前世的书籍。”李治说。“都和格物致至之理相关。”《电磁学》,《材料工程》,《生物工程》,《大逻辑》……李治看着这些古老的文字,抚摸着书本破旧的书脊。“两位大人也对前世的学问感兴趣?”柔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方相氏转过头去,那是一个瘦弱的青年。他黑色的长发披散在肩上,他一身褐曲裾,层叠褐色下摆拖拉在地上。“我了解一些格物致至之理,但对科仪辟易更感兴趣。”少年的声音很轻“这两样理念是不能共存的,科仪之法认为万物由天统治,格物之法认为万物运转皆有物理。”李治说。“对,我原先也坚信格物之理。但有些东西明显无法用格物之理解释。”“比如?”李治问。“鬼疫。”方相氏代替少年回答了这个问题,“鬼疫的存在是无法用格物之理解释的……”“只是我们对鬼疫了解的太少,圣人不允许司天监研究鬼疫。直到前些日子我们才获取鬼疫的研究权。直到前些天司天监才获得鬼疫的研究权,然后……”“闭嘴。”方相氏说,“听说你有驱除鬼疫的方法?”“天生道德,化为阴阳,四相五行,阴阳不调,五行紊乱,即生鬼疫。”少年说,“终究是风水失调。”“一派胡言。”李治转过头,这时门帘突然打开,大批的尹蝶涌了出来。这些蝴蝶在空中飞舞,爬满了整个屋子。“这些蝴蝶是怎么回事。”方相氏盯着少年说。“不瞒大人。”少年说,“我在饲养这些蝴蝶。”“如果您感兴趣的话请跟我来。”少年做了个请的手势。少年掀开门帘,里面是一个宽阔的房间,在房间的墙上密密麻麻地粘了许许多多的蛹。在四面的墙角中摆放着铜器,上面爬满了尹蝶。“在很多年前,我刚到这个地方的时候,这些蝴蝶会掉落有毒的蝶粉。”少年说,“很多百姓因为吸入蝶粉而感到头痛,后来来了一位学士,他治好了一部分人。但他有要事在身,没办法一直待在这里。”“不过我从他口中知道了为何蝶粉是有毒的,是因为这些蝴蝶以铬为食。他们吸食的铬会通过掉落的蝶粉排出。我就在想我可不可以为它们找到其他的食物让它们不再这么危险。”少年说,“然后我找到了铜这种金属,我发现它们食用铜也能存活。”“等等,你说蝶粉原先是有毒的对吗?”方相氏问,“它的毒性能致人死亡吗?”“大人,能的。”“化为血水,痛苦的死去?”“毒性没有那么大,大人。”少年回答,“而且经过了我的繁育,现在的蝴蝶都没有了毒性。”少年从地上捧起一捧蝶粉捂住自己的口鼻,大口吮吸。“毫无毒性,大人。而且,尹蝶属土,土曰稼穑,代表融合。尹蝶本身便是金属与动物的融合之物。我认为,如果有一天,白州的天空飞满尹蝶。鬼疫自然会消失。”“食用铜的蝴蝶他们的后代也会优先选择铜作为食物。”少年笑着说,“我在小时候经常听长辈讲前世的故事,这些蝴蝶本来是前世的人培育出的宠物,在前世毁灭后它们没有了主人才会撒播有毒的蝶粉保护自己。”“可能,它们想要的只是一个家而已。”少年突然收起了笑容,“也许有一天,人们觉得尹蝶又有些许用处,便会愿意让他们把白州当作家吧。”“我的家人全部因为这位圣人发动的战争而死。”少年面无表情地看着方相氏,“我也渴望有个家”哭声打断了李治的话,先是轻轻的抽泣,然后变成凄厉的哀嚎。少年听到哭声后急忙来到妻子的身边,女子大声的哭泣着,不停地击打着面前的墙壁。“没事吧,没事吧。我在这里,别怕。夫君在这里。”少年轻言细语地安慰着他的妻子。李治看着面前的女子陷入沉思。刚才她的表现还是正常的,为何现在突然如此。根据以往的经验,李治能够看出女子精神不太正常,之前明明好好的,此时却发了病,他推测可能是重度抑郁症。“我要去找我的孩子。”女子的语调坚定,说完这句话她又哭泣起来。屋子里的蝴蝶停了下来,蝶粉亦被风吹走。在这微风过隙的期间,方相氏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他紧握刀柄随时准备拔刀。女子在丈夫的安慰下慢慢地平静下来,那股气息消失了。方相氏仔细地观察着女子,她眼睛里盛满了悲伤。一只蝴蝶趴在女人悲伤轻轻地扇动翅膀,女子又哭了起来。“我认为她应该有某种精神疾病。”李治说,“我能治好她。”“对不起,她吓到两位大人了。”少年致以歉意,“两位请回吧。”方相氏并没有说什么,转头带李治离开。少年将两人送出屋子,向两人作了揖。“对不起。”少年斟酌词句,“我们以前有个孩子,但是流产了,从那之后,他便一直这样。”少年将一个宝石一样的东西塞进方相氏手中,这个物件沉甸甸的,反射着亮光,上面有着伯雄噬魅的雕刻。“大人,护身符。我家之所以没受到鬼疫侵扰就是因为这个护身符。铲除鬼疫的任务就交给两位大人了。”方相氏接过护身符,只是点了点头便带着李治离开了。
“鬼疫到底是什么?”李治犹豫了许久,终于问了出来。“是一种妖怪。”方相氏说,“我们要处理这种叫做魅的鬼疫,他们可以用妖术干扰人们的心智。但他们大多能力有限。我斩杀了无数鬼疫,多数的妖术威力不大。”“所以你认为,我们看到的死人是因为所谓的妖术是吗。”“我刚开始这么想,但是鬼疫无法制作如此大规模真实的幻术。”“对,致幻剂也无法让两个人同时看到相同的幻象。”李治陷入沉思,“到底是因为什么。”等两人到达白州府,天已经黑了。在黑暗中,李治隐约能看到在屋檐之上雕满了伯雄的神像。不过李治也能理解,毕竟平阳王被定为魅,在他曾住过的地方雕刻神明的神像用以镇压魅也是正常的。知府站在门外等候着两人,看到两人回来便领两人进了府上的接客室。在餐桌上摆着好酒好菜,知府让二人坐下,他立在一旁。“感谢两位大人能帮我们驱除鬼疫。”“对了,大人,铜器店的尸体有没有收到衙门上。”李治问。 “大人,请稍等。”知府叫来一个衙役,在他耳边吩咐了什么后,衙役匆匆地离开了。知府坐在桌子旁,给二人斟上酒。“大人,可知道平阳王?”李治试探性地问。知府愣住了,他支吾了半天,然后看向方相氏。“但说无妨。”方相氏点了点头。得到方相氏的同意后,想着在大傩殿的人面前要将平阳王的恶行尽数说出,知府整理思路后开始涛涛不绝地说起来:“以前啊,这白州城是圣上分封给平阳王的封地。平阳王在圣上刚起兵时,是圣上的手下得力干将。足智多谋,杀敌英勇。但是没有人想到平阳王居然是鬼疫。”“李大人,我并无冒犯之意,但我说的都是实话。”“在那天晚上,平阳王杀死了全城的百姓。幸好圣上领兵前来,大傩殿的方相氏们及时赶到。才得以结果了平阳王。没想到圣上英明一世,居然让一个鬼疫当上了王爷。” 知府在说话时,李治一直低着头。他用力的咬着嘴唇,直到知府说完之后,他站起身来反驳。“我在少年时是平阳王手下的门客,我明白平阳王的为人。时至今日我还记得平阳王的理想,让居者有其所,耕者有其田,让天下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家。我在平阳王手下时,他一直悉心的教导我,在战争结束后送我去当学士……他一直像我的哥哥一样……我一直不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事……”知府并没有反驳,只是叹了口气,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方相氏,你应该见过平阳王吧。”李治说,“我相信见过的人都会理解……”“我见过他。”方相氏说,“他的那种眼神,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他眼中的凶气能将人慢慢凌迟致死。” “也罢,我单说你是不会信的。等案子办完,我带你去见他。”方相氏说。李治感到很尴尬,他站起身来打算离席。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知府站起来准备开门时,方相氏摆手让他坐下。他拿出少年给的宝石晃动两下又放入衣服收好,他叫住李治,手握刀柄拉开了门。一阵黑影闪过,方相氏举刀挥砍却砍了个空。一个怪物跳了进来,它有五条细长的肢体,肢体上是一节节的关节,关节是钢铁所制,被用血丝似的细线链接着,像一支被砍断的手,在地上胡乱爬着。它跳起来,扑向李治。方相氏俯身前冲,一刀劈向这怪物,屋子中传出金铁相交的声响。怪物翻倒在地,几只细长的肢体来回晃动着,翻了个身又跳了起来。汉子拿起刀狠狠地一个斩击,它依旧四处乱蹿。李治打开工具箱,迅速地拿出一把布满花纹的火铳,他把一个带着黑冰木纹路的装置装入火铳,瞄准那只怪物。方相氏与怪物打的有来有回,但怪物一直努力的攀爬、跑跳,想要向李治靠近。在它又一次被打落在地时,它一个跃起越过汉子直奔李治而来。李治举起火铳,按动机关。怪物被击中,落了下去。“准头还行。”方相氏举起仪刀。他在空中挽出一个刀花,向前平直地挥刀,细长的刀刃划过怪物的身体。怪物瘫倒在地上,挣扎两下后,又迅速地跳起。李治举起手中的火铳,弹丸伴随火花喷射而出,怪物被击中之后,只是踉跄了一下便继续前进。怪物又跳了起来。方相氏举起仪刀,随后蓝紫色的电流攀上怪物细长的肢体,随即它倒了下来。“这是什么妖法。”方相氏问。“应该是前世的某种机器。”李治走近怪物,“我发射了一发电子脉冲。”“是不是和这个东西有关。”方相氏拿出少年塞给他的宝石。李治接过宝石仔细端详,然后从工具箱中拿出万用仪,仪器以梨花木做为外壳,木制指针,银制表盘,内部是比木纹还要复杂的机械结构与电子处理器。万用仪是学士用来检测电流,电波,信号,追踪发信源的仪器,最初的原型是从前世的古迹中挖出,经历代司天监学士改良用于检测机械所用。李治不断地用万用仪测量着,但仪表没有任何反应。好像这确实只是一块玉石。“好像只是一块玉石。”这时从屋顶传来了细细簌簌地声音,方相氏闭上眼睛,仔细用耳朵分辨着声音地来源。随后他睁开眼睛,紧握刀柄,抬头看向穹顶房梁。房梁沾满血丝,数十只像血手一样地怪物,顺着细丝慢慢地爬下。李治慌忙拿出电磁脉冲对准那些怪物。一只怪物跳下,将李治的手划出深深地伤口,装有电磁脉冲的火铳掉在地上。当他想要去捡回来时,地上已经爬满了这些怪物。它们行动迅速,瞬间便爬满了李治全身。他感觉自己被无数铁链地锁在原地,慢慢窒息。在他想向方相氏救助时,发现方相氏也陷入了苦战。他身着法衣的身体如同水中的鲇鱼一般在无数怪物之间游走,直长的刀刃切开一只又一只怪物。那些被砍中的怪物有些瘫倒在地。有些则迅速跳起,继续战斗。渐渐的方相氏的动作慢了下来。“傩。”他摆出架势。这时,李治身上的护身符掉落在地,蓝紫电光在雄伯噬魅图之间流转。护身符发出光亮,随后一片白光吞没了整个大堂。光芒慢慢褪去,李治身上的怪物像树叶般掉了下来。其余大堂中的怪物也都瘫倒在地。“两位大人没事吧。”知府从后门走来。“你跑的倒挺快的。”方相氏说。这时门外传来了衙役的叫门声,他叫的非常着急。知府许了衙役进来,衙役跪下连连道歉。“尸体都消失了,都消失了,只有一具尸体还留着。”衙役说。“快些把这东西收好。”方相氏指着地上怪物的尸体对李治说,“我和知府大人去检查一下尸体。”“带路。”衙役慌慌张张地地走出门外,方相氏和知府紧随其后。李治叹了一口气,把万用仪收拾好后,环视四周。他仔细地拿起一只怪物的尸体,看到那些粘嗒嗒的丝网,他能确认这应该是一种皮下循环液。他摸着怪物突出的关节,许久后确认这是铝。“这确实是前世的机器。”在他陷入思考时,那些手一样的机器不见了。他茫然地看着地面,地面上并没有攀爬的痕迹。随后李治重新拿出万用仪,电子脉冲弹的信号依然能够检测到,他随着万用仪走向信号发生源。手在地面上摸索着。信号还在,但地面上什么都没有。 李治陷入深思,他开始怀疑对方有超过自己理解的设备他赶忙去通知方相氏。当他打开大门时,发现衙役在外面候着。“我担心大人的安全,所以给两位大人指了路,就在门口候着。”衙役慌忙解释,“那两位大人也是同意的了。”“多谢,你在这里看着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李治说,“也不要让任何东西出来。”他从工具箱中拿出一枚脉冲弹,装到大门上。“如果门打开就按这个按钮。”说完他便匆匆离开了。
李治来到杵作间时,方相氏正在解剖尸体。在他想要张口问方相氏时,方相氏阻止了他。“先解剖尸体,其他的事情一会再说。”他和方相氏一起解剖尸体,分析死因后已经很晚了。和之前的尸体一样,尸体脑中有着大量的铜粉,而且大脑的损坏比较严重。让李治感到不解的是,铜器店中的尸体死时都带着笑容。而在铜器店外遇到的受害者死相非常痛苦。而且他不明白那些怪物为什么会消失。在他问出疑问后,方相氏回答了他。“这些都是鬼疫的妖术。”方向氏说,“我处理过无数这样的事件。只要施以大傩之法便可将这些妖术一一破解。”“我可以肯定那些怪物是一种前世的机器。”“那它们为什么会消失?”方相氏笑了笑,“你的格物之理能解释吗?还有那个护身符的原理你能弄清楚吗?”“我感觉你已经很累了,快去休息吧。”方相氏一把扶起有些踉跄的李治,为他包扎好手上的伤口,“快去休息吧,我还有要事要办。”等李治醒来时已经是正午了。“昨晚,没有任何东西从房间里出来。”当他打开门时,衙役站在门外,“我也不敢吵醒大人,只能在门外先等着。”“方相氏呢?”“那位大人在大堂等着您。”他说,“让您醒了去找他。”“不必了。”方相氏的声音从衙役背后传来,衙役打了个激灵。“大……大人?”衙役的语气中带着恐惧。方相氏撇了衙役一眼,后者赶紧离开了。李治发现方相氏的脸有些苍白,方相氏只是冲他微微一笑。“你昨晚没睡觉?”李治问。“在白州府转了转。”他说,“我顺便去铜店看了一下,发现了一些东西。”“我在白州府发现了一个空房子。”方相氏说,“非常可疑,而且很明显。我初步怀疑这个是什么陷阱。我们先处理更明显的线索,先去铜器铺,然后去找那个少年搞清楚这个附身符是什么法器。”当两人到达铜店时,在这里聚集的尹蝶已经飞尽了,在无人的街道映衬下,显得格外冷清。方相氏指着铜店的门楣。“这里没有拆解过的痕迹,但门楣的花纹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他说,“还有房顶上的瑞兽,和我刚来时看到的不同。”“我回去时想了这个问题。”李治顿了顿,“会不会是用光学仪器实现的。”“什么?”“先用光学仪器让目标从我们视线中消失。”李治说,“然后再把目标移动到其他地方。有可能的是光学信息采集仪。” “我能确定这是鬼疫的某种妖法。”方相氏走入店铺内,“这种叫魅的鬼疫会混淆人的五感。”店铺内已经没有了尹蝶,地面铺面了一层层的铜粉。李治俯下身子,把手按在地上,当他再抬起手时,手上沾满了粉末。 “铜粉。”李治看着手上的粉末,“这会不会和那个少年的蝴蝶有关系。”“请问,两位大人昨晚可好。”柔和的女声从身后传来,方相氏握住刀柄转身却发现是那名女孩。“两位……昨晚是否被怪物袭击?”女子明显被方相氏的眼神吓到了,“我家丈夫的护身符可否有用?” “确实大有用处。”方相氏说。“我家丈夫研究驱除鬼疫之法多时。”女子垂下眼睛,顿了顿,“但他缺少一样东西。”“什么?”李治问。“他缺少方相氏的法力。”女子看着面前的两名青年,“还望大人能施以援助。”“援助?你们不需要援助。有我在,我必然会驱逐鬼疫。”“如果不是这些铜粉和尹蝶的话,死的人还会更多。”身穿褐曲裾的少年向两人走来,“尹蝶破除鬼疫法术的原因我之间泛泛说过。”“但是我们不能只靠尹蝶。”少年说,“大人,您在白州,鬼疫肯定不敢造次。但如果您离开后我们再受鬼疫侵扰怎么办?我们需要您的法力。”“你需要我的力量,居为己用?”方相氏笑了出来。 在少年打算多说一些时,女子突然蹲坐在地上抽泣起来。哑鸟一样的哭声传入方相氏和李治耳中。“我的孩子……”女子抬起她那张沾满泪水的脸,“我确确实实有个孩子。”“你们最近有行房吗,她说不定已经怀孕了。”学士蹲下为女子把脉,“这说不定是产前抑郁症。”过了一会后,他站起摇了摇头。“并没有怀孕的迹象。”“我一直以为是流产导致她的情绪古怪。”少年轻叹一口气,“现在看来,我认为有可能确实是因为鬼疫的影响。我确实有一套驱除鬼疫的方法,但确实需要方相氏才有的法力。请随我来。”两人跟随少年离开,这时衙役却慌慌张张地跑来。“两位大人!我们在府上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衙役言之凿凿,“请两位大人快去查看。”“发现了什么?”“别听他说话。”方相氏低声说,“我们走。”他拽起李治的长袖,跟随少年离开。七方相氏和李治跟随少年走入房间。少年轻轻拍手,光芒将整个屋子照亮。墙壁上爬满了轻轻扇动翅膀的尹蝶,蝶粉在灯光下闪着霞光。灯光忽明忽暗,闪烁的蝶粉如同星星一般充盈在室内。少年领着方向氏与李治穿过一排排书架来到桌子前。“两位大人,请坐吧。”少年说,“我去拿本簿。” 方相氏拉开椅子仔细观察后坐了上去,李治将工具箱放在桌子上仔细检查着里面的工具。少年轻轻拉起妻子的手,把她带到内室。李治清点了工具之后,把工具箱放好。他看着方相氏,许久之后才开口问。“衙役找到的东西可能是关键线索。”他说,“为什么不先去看看。”“我早就怀疑那个衙役了。他所谓找到的东西可能就是那个空房间。”方相氏说,“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一直在看我腰间的仪刀。他恰巧这时赶来,我认为很可能是为了引导我们进入那个空房间。我们先做足准备再去。”“你认为鬼疫埋伏在何处?”方相氏问。“到底有几个魅?”李治问。“我猜只有一个到两个。”方相氏说,“有三个以上的魅的话,我们不会活到现在。” “你认为这对夫妇……”方相氏突然压低了声音。“我认为应该不是,如果他们想杀我们,我们已经死了。”李治拿出护身符,“在白州府如果不是这个护身符,我们早就命丧黄泉。”“不,在白州府我其实留了一手。”方相氏说,“我没有用大傩之法。但其实我也没十足把握”“我倒是有一种想法”李治说,“鬼疫会不会是一种病毒,或者菌群,会寄生在人身上?它们以人类作为宿主,然后利用生物毒素的方式使人产生幻觉。”“你说的,我不懂。”神官回答,“但我敢肯定他们一出生就和别人不一样。他们是妖怪,会种种妖法。”“我大概明白了。如果不是因为病毒或者菌群的话,我想他们大概可能只是普通人。”李治打开工具箱,拿出了仪器,“我基本明白了,我猜他们就只是普通人。”“什么?”“他们会运用前世留下的各种机器,创造出你所谓的妖法。”他说,“所以我在来之前准备了很多用来探测和干扰机器的仪器。”他从工具箱中拿出屏蔽仪和电子脉冲,又拿出增大仪器功率的机器,放在桌子上。“不管我们在追捕谁,他的机器很先进。”他说,“拿着吧,会有用的。”“这些没我的刀好使。”方相氏的眼紧紧盯着李治,“而且,我敢肯定,魅和普通的人根本不一样。”木门的嘎吱声惊动了方相氏,他转头看向发出声响的地方。少年和他的妻子走了过来。等李治把东西都收拾好。少年拿出本簿,将它展开在桌子上。上面画着一些图案和符号,还有密密麻麻的批注。“两位大人,这是我所研究出的驱除鬼疫之法”少年笑着指向,“这个护身符大有用处。”“这位大人脸色不太好。”他看了看方相氏。“这些东西你是怎么知道的?”方相氏的脸阴沉下来,“这些多数是大傩殿的独有的秘法。”“大傩殿的秘法多数取自前世的种种典籍,我在流浪的路上捡到过许多书籍。我也是从这些书籍中窥见科仪之法。”“我只是一个喜欢科仪之法的普通百姓罢了”“不,我虽然不知道你从何处学来的这些秘法。”方相氏按住,“但是平阳王活着时候,可爱钻研这种秘法了,大傩殿的种种秘法都有他的功劳。”“能和王爷有相同的爱好,倍感荣幸。”少年笑了出来,“您是在调笑我才学疏浅吧,真的很抱歉,这些方法是我绞尽脑汁才想出的。”“你这些方子还是有深度的。”方相氏看着少年。 “才学疏浅。”少年说,“见笑。”“我说了,这方子深涩尖酸,连平阳王都不及你。”“平阳王,白州是平阳王封地时,我在外面流浪。”少年笑了笑,“当时每天露宿街头,但幸运的是,我遇到了现在的妻子。我们从那时起就一直不离不弃。”“平阳王啊,平阳王啊。”方相氏似乎回味了一下,“平阳王可是个暴君,是个无情的侩子手,是个变态的妖怪,他作为一方的领主,动手杀死了自己的所有百姓。然后一把大火烧毁了所有百姓的尸骨。”“这种人所钻研出的秘法,确实算不上什么好方子。”“殿下根本不是这样的人!”李治站了起来。“你闭嘴。”方相氏说,然后他将目光移向少年。“是吗?”少年微笑着说,“要说暴君还得看当今的皇帝,知道我为什么流浪吗?我家族中所有的人在这名圣人发动的战争杀死,我的家被大火吞没。知道我的妻子为什么疯疯癫癫的吗?因为这名圣人制造了可怕的武器,他拿活人做实验,我的妻子就是被那武器影响了。”“我也曾流浪过,那时的天下兵荒马乱。当今的陛下发动征战统一了天下,人们过上了安定的日子。他知人善用,在行军的路上发现了流浪的我。他发现了我的才能,赐我仪刀,教我驱鬼劈疫之法。然后赐我姓名。我是因为当今的陛下才活着的,那名圣人就是我的天。”“我告诉你我的名字。”方相氏站起,抽出仪刀.“我乃雄伯,我乃斩魅之方相氏。驱鬼辟疫之神官。我手中所持乃圣人亲手赐予之仪刀,驱鬼辟易。它斩杀无数鬼疫,鬼疫之妖法在它面前无所遁形。”这名汉子将仪刀狠狠地插入桌子里,女子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眼泪从深蓝色的眼睛中涌出。她突然哭了出来,少年身体颤抖着,但是依然走到女子身旁,抚摸着她的头发,安慰她不要哭泣。“杀鬼的东西,就不要用来吓人了吧。”少年把妻子揽入怀中,轻声对方相氏说。在少年哄妻子入睡后,方相氏与李治向少年告辞离开。“两位大人不要走了,白州府离这里也不近。不嫌弃的话,住下吧。”“好。”方向氏抽出仪刀,收刀入鞘。
李治和方相氏在客房住下,他望着房梁上爬满的尹蝶,这些蝴蝶扇动翅膀,撒下的蝶粉在月光的映衬下发着彩色的光芒。他微微动了动身子,发现方相氏正坐在床上闭目沉思。“事情快要结束了。”方向氏说,“经过我的试探,我发现那对夫妇明显不对。”“那个少年在骗我们,我现在能确认他没有驱除鬼疫的办法。”他说,“这些蝴蝶到底是干什么用的。”李治拿出工具箱,将附身符接入万用仪器。他惊讶地发现万用仪的每个表盘都不停变动。经过他多次对比实验后。“这恐怕不是法器,这是远超我们理解的前世遗物。它有很多种功能,可以接受发射电磁波,也能阻断电磁波,还有……应该还有更多的功能。但我想不通给这个物件是用来做什么的。”“不早了,你先睡吧。”李治说,“曾经有个书院的人对我说,晚睡对你们这种用脑子的人不太好。”李治醒来时已经是后半夜了。他看到方相氏靠墙低头坐着,双手抱着仪刀。“你还没睡?”李治坐起看着他在月光映衬下的侧脸。“我不能睡。”他说,“只要我稍有松懈,鬼疫就会趁虚而入。”“你是不是认为他们两个中有个是……”李治问,“你认为是谁?”方相氏沉默着,他站起来拿出一盒药丸,往手上倒了几粒吃了下去。“这药能让我保持清醒。”“你认为到底谁是?”“你听。”方相氏说。李治仔细倾听着,确实有什么细细簌簌的声音。那声音细微绵长,像是流过门前的溪流。随着时间的流逝,声音变得越来越大,他终于听出了到底是什么声音。是哭声,像是婴儿的哭声。拔出仪刀后,方相氏慢慢走近客房的门前。然后将耳朵贴在门上,哭声越来越大,方相氏踢开客房的门,向客厅跑去,李治提起工具箱紧随其后。客厅中摆放着一排巨大的书架,上面密密麻麻地摆放着一本本大部头的书籍。方相氏仔细倾听着哭声的来源,握着仪刀来到两排书架之间。哭声愈发凄厉,在整个客厅中回荡着。“哭声的来源应该是这里。”方相氏扫视着四周,但这里除了书架没有任何东西。越发尖锐的哭声将那对夫妻也吵醒了,少年慌忙走上前去询问方相氏发生了什么,那名女子却在原地哭泣。女子深蓝色的眼睛望着神官,边哭边喃喃低语:“我的孩子。”“你们真的有一个孩子?”方相氏提高声调问。“是,可是我们的孩子早就流产了。”少年有些不知所措。伴随着越来越大的哭声,四周的书架缓慢地漂浮在空中。一本本厚重的书籍,从书架中掉落,在空中打着转子。李治看着天空中像麻雀一样乱飞的书籍,他拿出万用仪不断地检测着。“我测出了一种采集信息的信号和一种抹除信息的信号。”他说对方相氏说,“我感觉确实是光学仪器。”房梁和墙壁上的蝴蝶被空中乱飞地书籍惊动了,它们在空中胡乱地飞舞着,不停的撒下蝶粉。它们和那些书籍在空中交错飞行,一本书在尹蝶的撞击下掉落下来砸到了李治头上。李治痛苦地捂住头,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我的孩子。”李治摇晃着站起来,发现自己的手上并没有沾上血。他从工具箱中拿出屏蔽仪和功率放大器,在连接好万用仪后按下启动键,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那些书籍依然像鸟一样在空中飞舞着,随着哭声越来越大,连书架也跟着漂浮起来。“不用试了,这种妖法我熟悉的很。”方相氏说。他闭上眼睛,手中紧紧握着仪刀。在口中默念着祷词,随后睁开眼睛,挥舞手中的仪刀。细长的刀刃在空中舞着,随着这刀刃的舞蹈,哭声渐渐平息下去。“傩。”方相氏将手中的仪刀狠狠地插向地面。哭声消失了,书籍和书籍也回归原位。一切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仪表上的数值渐渐恢复正常,李治看着变动的数值若有所思。神官抽出仪刀,走向那对夫妻。“最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我不知道。”少年抱紧妻子,“是那孩子的亡魂吗?”“恐怕不是孩子的亡魂。”方向氏举起刀走向两人,“怕是某个人的亡魂回来了。”“谁?”“你们比我清楚。”在方相氏一步步逼近两个人时,少年一脸惊恐地指向方相氏身后,然后他护住妻子,慢慢地蹲了下去。哭声又开始响起,神官转过头去,看到在两个书架之间出现了一架竹床。他慢慢走进竹床,发现上面绑着一个婴儿。“到底怎么回事。”李治站在竹床前,看着已经熟睡的婴儿。房梁上爬满的尹蝶撒下彩色粉末,书架和里面的书籍轻轻地跳动起来。它们像是打着什么节奏,奏着什么乐曲。李治查看着万用仪上的数值,取出微型计算机在经过分析后,拿出功率放大器递给神官。“干什么?”方相氏问。“我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李治把种种仪器收好。“电波。”李治说,“你手中的仪刀其实是一个扫描器,它会通过不断地扫描电波来干扰电波的发出与接收,你所耍的刀舞和所念的祷词只是用来激活扫描器的一种方式。”“有一种机器发出的电波导致了我们产生了幻觉,你的仪刀激活后破除了这一幻觉。但是它的功率还不够大,把放大器装上。”婴儿又哭泣起来,书架缓慢地漂浮在空中。飞出的书本惊动了栖在屋子里的尹蝶,它们在空中混乱的飞这。方相氏将放大器安装在刀柄上,默念祷词,随后凌空挥出一刀。这一刀斩断了幻觉与现实之间的连接。书架,书籍都归为原位,婴儿的哭声消失了,婴儿的消失在昏暗的屋子里。那张竹床还在书架之间。李治走近竹床,发现上面绑着的是知府。他慌忙将手放在知府的脉搏上,感知到脉搏已不再跳动。方相氏眯起眼睛,注视着知府的尸体,即提刀走向那对夫妻。“解释一下。”他发现女子的目光不再呆滞,而是染上了灵动的神采。她挣脱了少年的怀抱后哭泣起来。她用深蓝色的眼睛注视着神官。“大人,救救我。”她说,“我的名字叫若儒。” “若儒?”李治低下头去,“你是在司天监实验中消失那个?”“什么实验?”神官问。“我不清楚,应该是我们招录的武器维护人员。”李治说,“我并不清楚是什么武器。”“但是根据传说,维护工作失误了,所有看守人员和研究人员都死于非命。随后司天监封锁了消息,同时撤销了整个项目。”女子低下头取下发簪,金色的长发披散开来。然后她看着方相氏与李治,跪倒在地上。“大人,请听我说。”“我家境贫寒,母亲得了重病。所以司天监的差役说有一份危险的工作,有很高的酬劳,要求很低。只要求是成年良家女子,而且不能有精神疾病。但是,曾经有个李治为我诊断过,他说我有一些轻微的精神疾病。但我为了钱,隐瞒了差役,进入了司天监。”“站起来再继续说吧。”李治将女子扶起。“差役告诉我说,我要去维护一个可怕的武器。”女子抬头看着李治,“他给了我一个青铜盒让我进入地牢。” “他叫我放下盒子就赶快走,千万不要回头。我放下盒子之后,有东西拉着我,它拉着我,我被绊倒了。”女子说,“然后我看到了那件武器。”“是什么?”李治问。“是个人。”“那人长什么样?”方相氏瞪大了眼睛。“金发,青色眼睛,很秀气的少年。”“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所有研究人员和看守人员都晕死了过去。”方相氏的手不停地敲击着刀柄,脸阴沉下来。“你在说什么?”少年想要抱住女人,却被挣脱了,“大人,不要听我妻子胡说,她脑子不太好使。”“这些都是她幻想出来的。”“滚开,我根本没有夫君。”若儒推开少年,“自从大人来到白州,我就一直想向大人求助,但是我的脑子却一直混混沌沌的……几乎没有清醒的时候,我偶尔清醒一会想向大人求助时,就会又陷入完全没有知觉的状态。”“我甚至不知道怎么来到白州的……”“你在说什么胡话。”少年想要摸若儒的头发,却被她躲开了,“我们两个是在来白州的路上认识的,我们已经在一起好多年了。”“你怎么了?”少年问。“出来,我跟你说一件事。” 方相氏对李治做出一个手势,李治跟随他穿越满是尹蝶的房间。来到屋外时,他发现天已经亮了,屋子里越来越多的尹蝶已经遮蔽了阳光。方相氏将门用石块抵住,从衣服内袋里拿出一张折叠好的宣纸。“之前那个衙役说在白州府发现了什么东西。”他说,“我猜是那个空房间,你千万要小心。”“这把刀给你。”他从怀中抽出一把障刀,“这刀虽然短小,但其中蕴含着大傩之法。”“这纸上标明了地点,你要穿过一扇有密码的门。”方相氏说,“那种密语是鬼疫经常会用的,所以我知道怎么破译这些密语。”“鬼疫的密语?”李治接过纸张,“鬼疫用的是另外一种语言吗?”“门里面的东西我不懂。”方相氏说,“你应该会懂。”“好杀行戮,堕阿须轮道。”方相氏在口中轻轻诵读着。“对,你还是人。”这名青年闭上了眼睛,自顾自地说着“我斩杀过无数这种被称为魅的鬼疫,他们有的像老人,有的像孩子,有的像女人,还有的……像是婴儿……”李治安静下来,听他继续说着。“好杀行戮,堕阿须轮道。”他又低声重复了一遍。“我早就怀疑那个少年了。”“那个少年?”“亡灵罢了。”李治没有再说话,但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李治展开宣纸,上面画着清晰明了的白州府地图。在地图一旁写着进入的密码,那是李治从来没有见过的语言。他指着这些看似没有意义的字符,将它们记录在脑海中。Lover437“我记住了。”李治将宣纸烧毁。他思考着Lover437这八个字符到底有什么意义时,方相氏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鬼疫的密语罢了,可能根本没什么意义。”“你打算怎么办。”李治问。“你去白州府搞清门后面是什么。”方相氏提起刀,“我会除掉魅。”“他们两个其中有一个是?还是两个都是?”“只有一个。”方相氏说,“我斩除鬼疫这么多年,自有一套判断的方法。”“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方向氏低头看着地面,然后抬起头来,“平阳王确实不是罪人,他是个好人。”“那白州的全城官兵百姓…..”李治问,“还有你说的你看到平阳王恶毒的眼神……”“白州人确实是因平阳王而死的。”方相氏避开李治的眼,“我也确实在他死前看到了那种眼神。”“等处理完案子,我带你去见他,你就明白了。”方相氏推开石头准备走近屋子时,李治将功率放大器塞到他的手中。“我能确定司天监丢失的武器就在这里。那应该是一个能让人产生幻觉的机器,我们之前遇到的种种幻象,应该都和这机器有关。你仪刀上的扫描器加上这个应该能解决问题。”“这种能混淆人们五感的妖法,我熟悉的很。”方相氏陷入沉思,“但这次不太一样,不太一样。”“你先去吧。”方相氏推开大门。尹蝶从大门中涌出,四处散播着霞光一样的蝶粉。这些蝴蝶飞向天空,涌入小巷,一点一点地侵吞着白州城。李治甚至担心,如果这些蝴蝶再繁殖下去的话,总有一天白州会被黑色吞没。神官疲惫的背影逆着蝴蝶的水流而行,然后消失了。
白州府的上空几乎被黑色的蝴蝶所盈满,李治来到这里时大门紧锁着。他从工具箱中拿出火铳将整个大门击碎,他扒开木屑进入院子时,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他大声呼唤着衙役,捕将,却完全没有人回应。李治举起火铳,小心翼翼地按照脑海中的地图走着。当他来到大堂时,大堂中已经爬满了尹蝶。一个身影从大堂旁闪过。李治抽出障刀紧随其后。他追随身影来到一座房子前,房子的大门敞开着,里面有九根柱子,每根柱子都精雕细琢。房间中摆放着各种考究的家具。在墙壁上挂着一扇扇复杂的木制雕刻。他走入房间,发现那名衙役在房间中。“大人,白州府遭遇了入侵,如今只剩我们两人了。”衙役带着慌张的走向李治,他打量着李治发现了他手中拿着的佩刀。“他把带有大傩之法的刀给你了。”衙役笑了笑,向李治行了个礼。房间中的一切渐渐扭曲消失不见,变成了一个空旷的房间。房间的穹顶被打开,从穹顶之上伸出数十条结构复杂的机械臂,钢铁,塑胶,导线交错扭曲着。这些机械臂上挂载着各种李治从没见过的武器。李治慢慢后退,衙役举起长枪奔向他。穹顶数十机械臂所挂载的武器旋转着,蓄能着。这时,护身符从李治袖袋中飞出。它悬停在空中,爆发出白色的光芒。白光渐渐褪去,穹顶的机械臂停止了运转。衙役也倒了下去。护身符掉落在地,李治曾用万用表检测出过护身符中有磁力发生器。但他没想到只存在于典籍中的磁悬浮设备居然真的存在。这个护身符一定还有别的用处。他拿起护身符小心的摸索着,将护身符接入万用仪一寸一寸地测量,终于发现在墙壁上有个地方的反应与其他地方不同。他小心翼翼地接入万用仪与护身符,在房间的一侧树立着一块巨大的屏幕。在他踌躇之间,突然亮了起来,中是位身着西装的少年,少年的领带整理的非常整齐。“您好,这里是A437执行工厂。我们是首个获得批准生产‘伴侣’的工厂。我已检测到生产模块已经脱离,执行工厂现存的模块只有资料储存模块,如果想获得资料,请输入密码。”前世的技术。李治还在被这块巨大的电子屏幕所震惊时,淡蓝色的流线流过房间中央,在房间中央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平台。他小心翼翼地走近平台,发现平台上是一块荧幕,在上面分布着一百零四个格子。李治仔细辨认,但发现都是些无意义的字符。他想起方相氏给他的密码,开始在这些格子上搜寻着。l o v e r 4 3 7输入好密码后,平台消失了。银幕中的少年轻轻点头离开,一个个文件图标占满了整个屏幕。李治在四周搜寻中按键,旋钮,拉杆,但都没有找到。在他寻找时无意间点手触碰到了屏幕。在屏幕中出现了一个房间,李治从没见过房间里那些奇怪的摆设。穿着白色长袍的少年做在半圆形的椅子上在与一个带着八边形眼镜的女子聊天。李治说不上来女子到底穿的什么衣服,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制式的衣服。“您是怎样定义这些孩子的,仿生人?机器人?还是说……”屏幕中的女子问。“这些都不重要。”少年笑着说,“我更愿意称他们为‘伴侣’。”“时代在发展,越来越多人愿意独自生活。”少年说,“我认为他们并不是喜欢独处,而是没有遇到合适的人。”“我们所创造这些孩子的目的是让人们都能有理想的伴侣陪伴他们走过一生。”他站了起来,“外貌,身材,性格这些我们都可以定制。”“只要付出金钱,就能让梦想成真。”他说,“完美的伴侣。”“可是,有些人追求的不是这个,或者说,外貌身材性格等等对他们都不重要。”“我懂,浪漫,氛围……或者是一些其他的说法。”少年表情充满了自信,“我们能满足一切人。因为,我们在这些孩子里内置了一些功能。”“什么功能?”“他们可以发射一种电波,这些电波能影响人脑,让人们爱上他们。这些电波能影响人们的感觉,让他们感知到他们想要的氛围,或者那种浪漫的感觉。”屏幕上的人说的是前世的汉语,李治能够大概听懂。他注视着屏幕,手中的火铳已经掉在了地上。“首批‘伴侣’只会生产四百三十七个。”少年的话戛然而止,屏幕暗了下来。“你知道鬼疫是什么了吧。”听到声音后的李治急忙拿起火铳对准身后的人。那名衙役不知何时站了起来,他手中拿着长枪一步步走近李治。“人类为了自己的欲望创造的造物。这就是鬼疫。所谓混淆五感的妖法也是你们为了自己的欲望所赋予我们的。”“白州本来就是我们的家园,现在我们要夺回去了。”衙役向着李治奔跑,刺出手中的长枪。李治按动按钮,弹丸伴随着火焰冲向来者。他的胸口的肌肉被撕开,青色的液体从裂口处渗出。衙役步步紧逼,李治连连后退。在连续打出四发弹丸后,他飞速跑向工具箱,拿出电子脉冲安装到火铳上。在看到李治手中的电子脉冲后,衙役伸出沾满青色液体的左臂轻轻握拳。钻心的疼痛感布满了李治的全身,他感觉自己被扔到了火里,自己的皮肤慢慢变焦脱落。他紧握着手中的火铳,能按下按钮的大拇指却已经没有了知觉。衙役一手伸着,一手握着长枪慢慢走近他。李治用尽全身的力气紧握拳头,终于按动了按钮。电子脉冲击中鬼疫发出蓝紫色的电流,衙役倒了下去,青色的液体流满了整个屋子。火铳掉落在地,疼痛的感觉从右手爬上大脑,李治发现刚才的一握已经使得他的手指全部骨折。火焰灼烧的热感依旧影响着神经。他的皮肤却完好无损。刚刚衙役应该用了最大的功率发射了电波,但明显不足以让两个人同时产生那么复杂真实的幻觉。李治单手从工具箱中拎出万用仪,检测这刚刚余留下来的电波。一只尹蝶不知从哪里飞了过来,他看着闪着霞光的蝶粉突然明白了什么。铜粉。尹蝶洒落在空气中的铜粉,实际上有着接收天线和放大器的作用。从鬼疫身上发布的电波在铜粉的折射作用下能发挥出更大的效果。而吸入人体的流遍全身的铜粉能起到信号接收器的作用,从而使电波的作用更强。李治想起那名少年所饲养的大量尹蝶已经飞满了整个白州城,他突然明白了计划这一切的人想要做什么,他要将整个白州城洒满铜粉,随后以自己为发射器发送电波一举杀死城中的所有人。回到大堂的李治迅速跑出白州府,去寻找方相氏。
“你们两位,跟我来吧。”方向氏带领两人走出爬满尹蝶的小屋。若儒一直和少年保持着距离,少年很着急一直尝试和她交流。神官带着他们走过小巷,走过街道,来到了郊外。稀稀落落的树木站立在地上,地上的灌木丛上爬满了尹蝶。他们继续深入,树木渐渐地高了,渐渐地密集了。方相氏站立在漫天的尹蝶和高大的树木之间。“大人,我们要去哪里?”少年问。他回过头来,眼睛在两人身上不停地扫视,然后看着穿着褐曲裾的少年。他走近少年,把手放在刀柄上。“大人?”女孩看着他。神官抽刀出鞘,用力挥砍下去。女人冲到少年面前挡下了这一刀,鲜血从口中涌出。方相氏抽出仪刀,看着刀刃上的血。“大人,你为什么?”少年显得惊慌失措。“还要装下去吗?”方相氏握住刀柄走近少年,“平阳王。”“我早该知道。”少年说,“你能猜到。”平阳王微微一笑,他的眼睛变成了青色,头发变得金黄。随后一丝愠怒出现在他脸上。“在司天监第一次见到她时,我就觉得她像我死去的妻子。我用我的能力为她制作了一个幻境,我希望她能够爱我……”“但她精神失常了。”方相氏死死地盯着面前的鬼疫。“也对,这点小聪明,怎么可能瞒得了亲手屠杀全白州百姓的雄伯大人呢。”他笑了出来,“上次是你,这次该我了吧。”“起码你拖延了些时间,有几个骗法还是骗到我了。”方相氏说,“你是怎么逃出司天监的。”“司天监的学士认为用铜可以屏蔽掉我们放射出来的电波,但他们没想到在铜制房间的内部,电波会产生折射作用。我稍微动用了一些我的‘妖法’就逃出来了。”“我感觉我们应该讲讲道理呢。”平阳王眼中带着笑意,“我随那位圣人征战多年,最终终于为我的族人争取了白州这块领地。我们这些妖魔也终于有了个像样的家。”“你这是什么眼神?”方相氏敲击着刀柄,“我更喜欢上次抓到你时,你那能把人的肉一块块剜下来的眼神。”“这次你可没有把我的亲信家人,在我面前一个一个的砍死。”平阳王叹了一口气。两人相对而立,不详的氛围把四周的尹蝶都惊地飞起。在漫天乱舞的尹蝶中,有一只落在了平阳王伸出的手上。“知道吗?这些蝴蝶是前世人们的宠物。但前世毁灭后,他们都没了家。”他说,“他们想要的只是一个家而已。”“我们也是。”“看到这些尹蝶了吗,看到这漫天的蝶粉了吗。这些无家可归的众生将会结束这城池里所有人的业,你杀死了我所有的族人,鸠占鹊巢,如今我将亲手斩断这罪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方相氏举起仪刀,“圣上让你们死,你们就只能死。天威圣意之下,没有是非对错。”“白州本来是我们的家,我们要夺回来。”平阳王很平静。“一群鬼疫罢了。”“你只会听那位圣人的话吗?”“圣上就是我的天。”平阳王举起右手,漫天飞舞的尹蝶撒下蝶粉,如同冬日的大雪。每一片雪花落到方相氏的身上,都如同落下了千斤的坠子。他被压的喘不过气来,手脚渐渐失去知觉。他在口中默念祷词,将刀刃插入土地。带有放大器的仪刀在阳光下闪着光芒。“傩。”他的身体一瞬间变得轻盈,他往前跨出三步,用尽全身力气挥出斩击。仪刀细长的刀刃划过平阳王的身体,被砍中的人缓慢消失。是幻象。方相氏握紧刀柄。四处搜索着敌人。雪一般的蝶粉在空中飘洒着,平阳王轻拍方相氏的肩头,然后锁住方相氏的喉咙。方相氏迅速挣脱开来,反手挥刀。刀又斩了个空。是幻象。方相氏四处看着,一片片掉落的蝶粉如同锥子般刺入方相氏的身体。天空如同下了针雨,方相氏吃痛单膝跪地,用刀刃杵着地面。“该结束了。”平阳王走到方相氏面前,笑着看着他。蓝紫色的电流击中平阳王的身体。平阳王转头,看到了立在身后的李治。他手中拿着火铳对准面前金发碧眼的少年。“我还记得你。”少年说,“李学士。”“我以为你回不来了,我故意留下这些东西,就是为了把你们两个分开。我有一点好奇之处,你是如何打败我的部下的。” 他的身影慢慢消失。天空中的蝶粉扬撒起来,他们化作一阵白色旋风。每片雪花都如同刀刃般一寸寸切割着李治和方相氏的皮肤。两人甚至连站起的力气都没有了。李治瘫倒在地上,护身符掉落在地。白色的光芒将整个树林照亮。随着白光的褪去,平阳王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再释放出电磁波。方相氏忍着剧痛飞奔向他,将刀刃送入他的胸膛。刀刃撕开了平阳王的肌肉,扫描器破坏着平阳王的线路。鬼疫的王跪倒在地。他在倒下的一刻思考着那里出现了问题。那护身符本来是圣人给与魅的枷锁,圣人用这机器操控着他和他的部下。他花费了许多年月才破解了这机器,并能完全为自己所用。他把护身符给予两人就是想干扰他们的心智,从而阻挠办案,并且通过护身符瘫痪像手一样的机器以取得两人信任。为什么护身符会突然时空。他想着想着,突然笑了出来。原来你一直都在通过这护身符注视着这一切啊。“可笑,那名圣人,不过也是妖魔罢了。”“你们这群妖魔怎么知道圣上那天威神仪。”“天威神仪?”平阳王轻笑出来,“来看看。”他举起一只手指向方相氏,体内的线路不停运转着。神官看到平阳王的身体发出威严的光芒,这光芒迫使他跪倒在地。两人相对跪着,平阳王说罢便停止了运转。在树木茂密的地方,四月的树上张着不知名的花朵,在风的吹拂下,花瓣飞满了天空。李治注视着平阳王的尸体,他看着那具尸体沉思良久。方向氏四处走着,终于找到一颗葱郁的树,蜷缩在树下睡着了。
十一两人再次见面是在京城的羊汤店里。方相氏坐在桌子前,面前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羊汤。李治看到他后,端着汤入了座。“门后面的东西是什么?”方向氏问。“一个空房间,一副会动的画。”李治吹着热气。神官没有再追问,李治也没有问关于平阳王的事。“我现在明白为什么圣上突然下诏要我们找个学士搭档了。”他说,“你们确实懂很多我们不懂的事。”“我想圣上想的不只这么简单。”李治喝了一口汤,“我认为他在找我们和鬼疫共存的方法。”“嗯?”“要想和鬼疫共存。”李治说,“首先要了解真相,这便是学士的作用。”“真相是什么?”李治沉默了,然后摇了摇头。“我知道一部分真相。”方相氏将脸扭到一边,“我也知道为什么圣上一直在寻求我们和鬼疫共存方法的原因。”“为什么?”“李兄。”神官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他的脸变得阴沉,失落,那是李治从来没在方向氏脸上看到过的表情。他失去神采的眼睛看着李治。“我的天塌了。”两人没有再说一句话,喝完汤后各自离开了。从这以后,李治再没见过这名方相氏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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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这是一篇各方面都在相互拉扯的小说:近似于古代中国的背景设定,与实际上的废土;机器影响下的诸般幻觉,与残存的心理学知识;更不要说两位主角,他们有着近乎对立的目的和行事手段。但是,在情节之中,他们必须一起合作,走上揭开真相的道路。于是,表层的悬疑线之下,就有了相当丰富的层次,和让读者去猜测推想的空间。故事张力由此而生。——布焦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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