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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了让水沸腾的超能力，你就用来涮毛肚？！ | 科幻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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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你会如何评价“神迹”呈现在你面前的时候？这不是魔术（虽然一开始我确实以为是某种魔术），魔术的本质是一种表演。你确切地知道魔术师在表演一种障眼法，你很享受那种出人意料的快乐。“神迹”不是这样的，那是一种你无法解释，没法理解，但确实发生的现象。想想看，如果耶稣基督的复活是真实的，那每个看到重生耶稣的人该如何说服自己不去相信基督的教诲？想想看，如果愚公移山里的大力神夸娥氏当着愚公的面移走了太行王屋，你说愚公会不会相信这个世上真的有神明？虽然，我所见的“神迹”跟羽化登仙、劈开大海比起来确实有些微不足道，可是仍然足以让我对这个世界的看法产生某种动摇。接下来的十分钟里，女孩儿向我展示了她作为“沸腾之神”的能力。那些锅子几乎完全无视炉子的火力，在姑娘的命令下，不停地沸腾，平息，沸腾，平息……“那就像是一种奇怪的通知栏一直悬停在那些锅的上面……它们不停地在我眼前闪动，就像是手机里总也没法消停的通知栏一样。我固然可以不管它们，可它们是如此的让我烦躁，最终，我还是要一个一个对它们做出选择。”当时的我实在无法理解那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在后来，当我成为新的“沸腾之神”，我便理解了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每一个正在加热的锅子上都有一个气泡不停地旋转，气泡上写着那个无聊的问题‘这锅火锅正在升温，是否应该沸腾？是的/不是。’一种强烈的冲动催促着我去做出选择，高亮光标跟随我的视线来回摆动。那感觉就好像是饥饿感一样，似乎必须做出决断才行。但实际上，即便我没有做出抉择，锅子仍然会沸腾，我的选择只是加速了这个过程。基本上就是这些了。听上去很没有用的小能力，但却又是实实在在的‘超能力’，只不过，多少有些让人觉得烦躁。”她颇为无奈地耸了耸肩。“你是怎么发现这个奇怪现象的呢？”我问她。“就……就是上次，独自一人来你这里吃火锅的时候。”熟络了之后，她的回答呈现着一丝羞涩。就好像承认自己的孤独是件很难以启齿的事儿一样。“那没关系，这次我陪你吃，我请客，毛肚和肉卷可是大牌子‘春禾敬民’的，算我花钱听听你的故事吧。”显然，机会来了。女孩儿看了眼我擅自做主下进锅里的毛肚和肉卷，吞了下口水，开始讲述她的遭遇。“那天，我独自一人路过这里，看你们的生意很好，原本大概率我也不会自己进来，但是，你们的火锅味道真的太香了，莫名其妙的香，碰巧又看到窗边的一个双人桌刚好有人走了，再碰巧门口排队的都是好几个人的大桌，没有情侣，鬼使神差的我便走了进来。”“哈哈哈哈，那是自然，毕竟，我们的火锅料确实是老板精心研制的。改天我得告诉他，这火锅的香味居然能吸引美女独自上门。”这话听上去很恭维，但实际上我知道，老板的料里面有一些不太合规的添加剂，才让火锅闻上去有某种超人的香气，不过，吃倒也吃不死人，只是现在我肯定没法告诉她。拥有沸腾之神的能力，至少有一点好处，不用担心火锅里的东西会煮过火。女孩儿控制了锅子的火力，在毛肚刚刚煮好的时候，她就切断了沸腾。夹了一片，然后继续说。“我记得那天，我就是从毛肚开始的。吃了一口就觉得什么工作，什么感情，都没有这实实在在的一顿火锅来得幸福。”我看着她陶醉在毛肚的脆爽里，我自己也陶醉在了某种莫名的甜蜜里。“那是当然，毕竟，没有什么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只要你喜欢，随时都可以来啊。不过话说，你男朋友呢？怎么就放心你自己来吃饭啊。”显然，这些话的意思不言而明。她抬眼看了一下我，拿纸擦了一下嘴角，笑了笑。“我没有男朋友，男人都是大猪蹄子，这个回答你满意了吗？”我心里一阵窃喜，以至于话都说不好了，只好转移话题。“满意满意，哦，不不不，不满意，不，也不是这个意思，哈哈哈哈哈，再尝尝这个。”女孩儿挑了下眉头，撇了个白眼，夹起肉卷，端详了一下，终于说起了那天晚上她最真实的感受。“总之，那天我来到这里，开始吃了起来，吃着吃着，就产生了一阵特别不舒服的感觉。就感觉自己跟火锅店里的欢声笑语格格不入，凭什么他们都嘻嘻哈哈的，只有自己，独自一人，漂泊异乡，最后就连吃火锅，都要被别人嘲笑。当然，我知道，他们可能根本就不在意我。可那个瞬间，我真的好伤心。我好想告诉别人，我好孤独，可是，我翻了好几遍联系人，也找不到该跟谁打电话。或者说，即便我拨了过去，我也不好意思告诉他，我想找人陪陪我。于是，我叫了啤酒，很快我的意识就开始模糊了。”
四人，其实很奇怪，总是有着各种莫名其妙的羞耻点。女孩子胖一点会觉得害羞，太瘦了又担心不可爱。男孩子个子矮也会觉得害羞，个子太高又觉得很笨拙。这还只是容貌焦虑。其他的就更怪了，没钱的觉得害羞想变有钱，特别有钱了却又藏着掖着不让人知道。但如果非要说我觉得最奇怪的，就是孤独，是一件令人害羞的事情。回想一下，你们经常听见人们在大庭广众里，逢人就喊“我好孤独啊”这种话吗？反倒是往常人们觉得害羞的情啊爱啊，总是有情侣在大街上痛哭流涕，互诉衷肠。可实际上，每个人的内心都有一个地方在呼喊孤独的痛苦。每天深夜的火锅店，总有一堆孤独的人们围在一口沸腾的锅子旁，放任酒精浸染他们的大脑，哭诉自己的人生，最终得出同样的一个结论：“生活好难，我好辛苦，没人懂我”。这不是孤独，又是什么？只是他们不愿承认，不愿开口罢了。现在我知道了，这个女孩内心孤独的一面。我也从她的对面换到了她的旁边。我很想告诉她刚才我的那些想法，我想告诉她，我们是如此的相像。可就在我心里盘旋着这些话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就继续说起了自己的经历。“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眼前开始呈现这些奇怪的东西。我忘了自己是怎么付的账，怎么回的家。我只知道，我身边每一个需要加热的东西，似乎都要问一下我，它可不可以沸腾，这真的太奇怪了。”“所以，你觉得，到底发生了什么呢？”我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她低头重新让锅子沸腾，又下了一些毛肚，然后挠了挠头发，深吸了一口气。“哎，你说，会不会我们的命数都是注定的呢？命里我就该这样？有人在控制着我们的世界，包括你其实也是假的？或者上辈子我其实是一个遥控器？鬼知道。呵呵。”我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你有没有去看医生？”“去过了，医生检查之后，觉得我有妄想症，甚至给我开了药。可是我知道，自己当然没病。何况你也看到了，我确实有些奇怪的小能力。”“那你向医生展示啊？”“说来也奇怪，一见到医生，我眼前的东西就会消失，能力也没有了，可一离开医院，一切就都回来了。”我很想帮到她，我猜想也许这样能拉近我们的距离。“那我能帮到你什么吗？”她笑着摇了摇头。“大概没什么办法，我回到这里就是为了寻找，到底是什么让我发生了这种‘变异’，也许重新吃到当时的东西会让我恢复？我心里没准，只能是尝试。”“所以你找到了吗？”“没有……”她有些失落，不停地用余光瞟着手机，并不怎么看我。看上去她在等待什么消息，但是从始至终，她放在桌上的手机都没有亮起来过。“那你有没有想过，干脆用这个超能力做点什么呢？比如开个饭店？起码很省燃料哈哈哈哈哈。”我不知道该怎么聊天了，想显得幽默一些，可是似乎没什么用。“你看过《超人》吗？你记得那句名言吗？‘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其实，那天我发现自己有了超能力的时候就在想这句话。我觉得自己应该有一番作为，也许有了作为，我就可以获得认可，我就可以找到朋友，收获爱情。”“对啊。”我激动地说。“比如现在，我就很好奇你，咱俩距离朋友只有一步之遥。”我抿着嘴笑了笑。“很好笑的笑话。”她回报了一个冷淡的微笑，接着说：“但其实我很快就否定了这些。你想啊，超人的能力实际上是一种从根源上改变世界规则的能力。他拥有超越世界所有人和科技水平的能力，他可以强硬地否定任何他不同意的观点。所以，他可以‘有所作为’，当然也可能‘为所欲为’。可是我呢？我只会烧开水。还不能脱离燃料烧开水。最多是决定一个完美符合沸腾条件的锅子早几分钟沸腾或者晚几分钟沸腾。我可以拒绝谁呢？我可以反对谁呢？甚至做生意，都不能有根源性的优势，从这点，这个超能力，除了让我心烦外什么也没给我留下。”“这有什么不好呢？大小也是个超能力啊，我想有还没有呢。”我想宽慰她。“你并不明白，它没有让我变得出众，它只是让我变成了‘怪胎’。我不喜欢这样，现在我更是独自的一个人了，不会有人喜欢这样的我的。”她扶着红扑扑的脸颊抿着嘴。“那，你现在想怎么办呢？”我愣住了，我能理解她的意思，可是我发现自己帮不了她。“‘如果没有见过太阳，或许我能忍受黑暗。’我忘记这到底是谁说的话了。可是现在，我不得不承认，在我孤独无力的人生中。这奇怪的变化让我重新思考了自己的存在。它几乎在直白地告诉我，这个世界存在某种超脱普通人的力量在支配着一切。倘若真是那样，我们的人生该算什么呢？任何的努力可能都毫无价值，生命的意义再也不需要讨论了。想想看，就连物理世界有绝对规律的烧开水都可以因为我的超能力而变化，这世界还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呢？这个世界上可能确实有神明，只是碰巧，神明眷顾了我。但可惜的是，神明没有完全眷顾我，只是让我看到了世界的一角，只是让我变成了一个怪胎。这太令人失望了。”说完这些，她真的好像失去了力气，趴在了桌子上，也不在乎衣服上是否沾上油污。“好……吧……”这下，我彻底不知道该做什么了。她完成了对自己内心的诠释，无懈可击。而我确实不知道该如何解开她的心结。剩下的只有沉默。……就在这时，那个一直黑着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我瞟了一眼，来电人是“暗恋的清风”。女生噌的一下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接起了电话：“你好？！”“什么？”“天哪！”她瞪大了眼睛捂住了嘴巴。“我愿意我愿意！”“你你你你，你怎么知道的……”“倩倩，这个讨厌鬼……”“嗯，太好了，我还以为永远不会有回应呢。”“对的，果然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不用来接我！你等着吧，我能找到你的！”“亲爱的，再见，不对，一会儿见！”放下电话的她瞬间笑开了花，眼神变得闪亮，像是一时间换了个人。“老板，辛苦你啦，结账！”我除了表示高兴还能说什么呢？刚才的话题到此为止，再说下去就太不合时宜了。“像是有好事儿啊，真替你高兴。刚才说过了，我请客。”“那？谢谢老板。过两天我还领着我男朋友来，这里可是我的福地呢。”“刚才还说是个奇怪的地方。”我低头无奈地笑了笑，没有理她。“咦，我眼睛里的东西没有啦？！我就说这里是我的福地呢！老板再见！”她揉了揉眼睛，高兴地跳了跳就冲了出去。我看着面前因为下了新菜而止住了沸腾的锅子，确定了一件事儿。她确实已经不是沸腾之神了。只是，我的眼睛里开始显示出一行奇怪的话。“这锅火锅正在升温，是否应该沸腾？是的/不是。”
五房间里闪烁着温暖的灯光，门打开了，沉睡着的人类躯体像是蚕蛹一般挂在船舱内。杨筠漂浮着穿过他们，思索着他们正在经历怎样的故事。在这不知方向的星际迷航中，这些互相取暖的灵魂以沉默之言向宇宙诉说着某种只属于人类的情感——孤独。只是宇宙从不回应。人们已经出发了多久，现在已经没人知道了。距离杨筠从那个他早已忘记姓名的老人手中接过“沸腾之神”到底过去了多长时间，他其实也闹不清楚。舰首的客舱里倒是有一个称为“时钟”的东西，可是它除了规律地旋转着，似乎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他来到一个雌性个体的“蚕茧”面前，端详着她的面容。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就像她在系统中的样貌一般，灵动而恬静。她的周身闪动着“受试者”的光芒，那是她作为“预备神明”的标志。但是此刻，杨筠那双衰老的手，正在颤巍巍地调试着她旁边的面板，然后，随着短暂闪过的一刹红光，（别紧张女孩儿很安全，她只是被取消了预备神明的资格，因为就在刚才她没有通过考试），她的茧缓缓离开，回到了普通客舱之中。杨筠并不替她惋惜，相反，他甚至有些羡慕她。因为神明的日子并没有什么好的，至少并非如系统中传说的那般长生不老永享荣华富贵，有的只是作为维护人员永恒的孤独。所以只有那些能够耐得住寂寞的人才会被选中成为“神明”。这个身份代表着的，与其说是殊荣，不如说是牢笼。不同于那些在茧中的人们，神明们失去了飞船的保护，衰老的速度比休眠的人们快得多。杨筠还记得那个把他从系统中唤醒的老人向他解释真相时自己的震惊。他记得那个老人皱巴巴的脸庞，记得他说话时无法控制肌肉而喷出的飞沫，记得他颤巍巍拉起他的手，却唯独想不起他的名字。而现在，他自己也已经如那个老人那般衰老了。漫长的独自工作中，他经常会思考到底是怎样的标准让系统挑选自己成为沸腾之神的？一直到刚才他似乎才意识到，这个过程究竟是如何进行的。他猜想，选择的标准可能就是，一个人会如何看待孤独。成为“神明”意味着无休止的单调工作。虽然程序会帮助杨筠处理掉大部分的请求，可是仍然有许多情况特殊的沸腾，需要他手动确认。而这是一个需要耐心的过程，任何随意的情绪波动都可能造成系统拟真的巨大漏洞。确认指令是简单的，难点在于你将如何对待一份漫长、乏味而孤独的工作。很显然，这个女孩儿没能通过测试。她没法理所应当地忍受孤独。不过在杨筠看来，或许无法忍受孤独，恰恰是某种保护。不知方向的星际迷航中，需要无数足够认真、能够忍受孤独的个体来维护系统。最终那些拥有坚定意志的个体被系统挑选，成为了神明。他们离开了系统，孤独而琐碎地管理着系统。而剩下的系统里的人们也就自然地保留了那些奇怪的特质。畏惧孤独才是他们的常态。可是，明白了这一切又有什么用呢？杨筠面无表情地，一边为各种琐碎的“锅子”确认沸腾指令，另一边则把新的目标受试者带到房间里。这次是个男生，就是刚才那个女生吃火锅时向她搭讪的那个人。不知道他会不会是自己的接班人呢？“这次一定要让他记得我的名字。”杨筠思考着这件事，开始了对男生的测试，他再一次发出了那个问句。“这锅火锅正在升温，是否应该沸腾？是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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