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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孟山|新世纪美国地缘政治心理学:“美国总是第一”在走向历史的终结——评《中国赢了吗——中国对美国优先的挑战》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那些书与人的相遇 Author 任孟山


摘要  abstract 

《中国赢了吗——中国对美国优先的挑战》一书立足于中美地缘政治竞争,指出行进至此的中美两国出现的战略失误,提出美国应该调头转向,认真面对即将不再位居世界第一的现实,并认为在中美地缘政治竞争中其他国家不会选边站队。本书的立论和证据有其合理逻辑,但有关中国的部分论证仍待补足,且其得出中美地缘政治竞争既“不可避免”又“可以避免”的结论足够矛盾,说服力不够。但是,作者马凯硕提出的美国要终结总是第一的幻想具有重要意义,指出美国“想象的中国”与“现实的中国”的错位使得美国决策偏向也颇有价值。


文 | 任孟山  中国传媒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生院副院长

本文刊载于《当代中国与世界》创刊号(2021年第1期)。


该书作者马凯硕(Kishore Mahbubani) 是个勤奋的思考者和写作者。自1971 年至 2004 年,他一直在新加坡外交部任职,担任过新加坡外交部常任秘书,曾两次任新加坡驻联合国大使,也曾驻任柬埔寨、马来西亚、美国华盛顿,这些经历为其思考和写作提供了足够宽广的视界和深刻的体悟,曾出版过《亚洲人会思考吗?》《走出纯真年代》《新亚洲半球》《大融合》《新加坡能生存下去吗?》《东盟奇迹》等著作。自外交界退出后,他在新加坡国立大学创设李光耀公共政策研究院,经常在世界各国发表演讲和文章。


《中国赢了吗》是其新著,旨在分析中美地缘政治竞争的来龙去脉并预测其走向。不过,书的正副标题都不够精确,非常容易引起误解。“中国赢了吗”像在暗示中美之间的竞争已有定论;“中国对美国优先的挑战”似在意指是中国挑起了对美国的挑战。显然,这两个问题都并非如此。但书谈到的不少问题,特别是指出美国的战略失误及美国对中国的臆想,价值和意义俱在。

1

中国和美国的“战略失误”



 

书甫一开始先对中国和美国各打五十大板,认为中美关系行走至当下,双方均有“战略失误”之处,在理解和行动上双方都有误解,并各用一章篇幅分别分析总结中国及美国的“战略失误”所在。


就中国而言, 其失误在于“疏远了几类重要的支持者”,特别是美国的商业群体(business community), 这个群体在美国“游说政治”(Lobby Politics)中具有强大说服力。他援引美国著名汉学家谢淑丽(Susan Shirk)的观察结论,“在美国特朗普总统宣布与中国开始贸易战时,没有人站出来为中国辩 护……不管是商人,还是学者,更没有国会议员。”对比之下,在20 世纪90年代美国在取消中国最惠国待遇之时,不但有人站出来为中国辩护,还有商业协会表示抗议,他还列举了波音公司在维护中国最惠国待遇时发挥的重要作用。对于造成中国与商业群体关系疏远的原因,他概括出两点:其一,“在2000 年以后,中央对省市对外国投资者权益有所冒犯时没有进行仔细核查”;其二,“中国官员在2008 年全球金融危机之后过于自信而表现出的傲慢”,并以博鳌论坛上部分发言者的表态加以佐证。


美国最大的战略失误则是对中国缺少综合性的长期战略,并在越来越强大中国的发展方向没有符合美国预期之时,开始鲁莽行事,两党竟非常一致地对中国开始了贸易战。从这个意义上讲,他认为在美国与中国地缘政治的竞争中,中国赢得了第一回合:美国还没想好就行动了。在美国国内政治中与特朗普总统水火不容的国会众议院民主党领袖、议长南希·佩洛西(Nancy Pelosi) 表示:“ 由于中国不公平的做法,美国已经损失数万亿美元和几百万工作岗位。”这显然是政治数据,不是事实数据。就像曾经担任罗纳德·里根总统经济顾问的哈佛大学教授马丁·费尔德斯坦(Marty Feldstein)所言,“外国进口壁垒和出口补贴不是造成美国贸易赤字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美国人消费多于生产……责备别人不能改变事实。”马丁·费尔德斯坦长期担任美国国民经济研究局负责人,最先提出供给侧改革,被称为“供应学派经济学之父”,他自2003 年开始连续15年参加中国发展高峰论坛,为中美之间的经济理解提供了更为宽阔的视角。


不仅如此,美国的失误还在于将“美元武器化”(a clear weaponization of US dollar)。美国利用美元在全球货币中的优势地位,对不 听从美国制裁规定的外国金融机构进行了惩罚,甚至连英国渣打银行也因为用美元资助受到了美国制裁的伊朗而被罚款3.4 亿美元。这 是典型的“长臂管辖”,将美国国内制裁规定外 化,包括华为公司在内的部分中国公司也因此 受到了牵连。但是,滥用美元霸权正在动摇美 国在全球受到的金融信任,损害了美国在全球 货币储备中的优先地位,促使更多国家寻找美元替代品,至少能对美元做小规模的替代。例如,法国和德国在“美元武器化”背景下,建立了“ 贸易往来支持工具”(Instrument in Support of Trade Exchange,INSTEX),试图避开美元及美国制裁与伊朗进行贸易。“贸易 往来支持工具”是一个结算机制,通过“以物易物”的模式,使伊朗继续向其出售石油并提供其他进口产品或服务。这一机制在2019 年6月启用后,年底又有比利时、丹麦、芬兰、荷兰、挪威和瑞典等六个欧洲国家加入。马凯硕认为,中国阿里巴巴公司的阿里支付(Alipay) 和腾讯公司的微信支付(WeChat Pay)也都是正在兴起的结算方式。实际上,阿里支付早已跨境使用。美国如果继续愚蠢地将“美元武器化”,“美元之死”(D-Day,the day the dollar dies)将会到来,即美元将失去世界第一的货币地位、美国将失去金融制裁这一超级武器。


公允而言,马凯硕对中国及美国“战略失误”的分析和结论,基本反映了事实。但他对中国的两点分析有不到位之处,缺少对中国内情的要素涵纳。


一方面,2000 年之后, 我国中央政府并不缺少对上文所述的核查,而是中国在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后,开始系统实施外国公司国民待遇化,这是世贸组织的基本要求,即平等对待本国和外国公司。这一过程让外国公司感到利益受损,甚至认为中国态度变得傲慢。而在此之前,中国在吸引外国来华投资中支付了高昂代价,如土地使用优惠、税收减免等各种对外国公司让利的政策。当然,如此行事是彼时彼景的合适做法,当时外国公司确实带来了投资、技术、管理等中国需要的内容。但时移境迁,对外国公司的“超国民待遇”必然会逐渐矫正,只是包括美国在内的商业群体难免会有超额收益被熨平的阵痛。事实上,内外资待遇平等,是发达国家通行的做法。


另一方面,新时代中国不断发展,尽管中国依然保持谦虚谨慎、不骄不躁的作风,但美国并没做好与别国分享世界舞台中央的心理准备。对美国而言,“‘美国总是第一’正在走向历史的终结”乃是21世纪以来其地缘政治心理学的新课题。作为冷战之后唯一的超级大国,美国30多年来独享世界舞台中央已成为其历史惯习,在美国看来它是世界第一并将永远是世界第一是无可置疑的政治正确。这是美国自己神圣不可侵犯的信条。在此心态下,任何国家在不断发展走向自信过程中对美国态度的变化,都会被其认为是一种冒犯,如同当年美国的盟友——法国要更多独立行事也不例外地引其不快。不过,对于中国而言,确实像马凯硕在该书导论中所言,不要轻视美国的力量,美国有很多中国现在还不具备的优势。“厉害了我的国”可以作为国人自信的内部动员口号,却不宜成为对外宣示的国家态度。“满招损,谦受益”不仅针对个人,对国家亦是如此,要尽量避免给国际传播中对待中国的不友好言论授以口实。


2

美国眼中的中国与美国自身的模样



 

马凯硕在分析总结中美两国在行动和理解上的“战略失误”之后,转而分别探讨“中国是扩张主义者吗”与“美国自身能够转向吗”两大问题,并都给出了三点理由。前一个问题是由美国眼中的中国引发,后一个问题则与美国眼中的中国对比,分析美国自身是什么模样。


美国将中国定义为一个“扩张主义者”。中国的“一带一路”倡议、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建设、在南海的正常举动,都被美国认定中国要扩张自己的政治势力甚至领土范围。而实际上,美国却在中国香港、台湾事务中到处插手,在西藏、新疆事务中蓄意抹黑中国。美国不能清楚认识中国的核心利益,更没有尊重中国的核心利益。马凯硕说:“如果美国总统建议把得克萨斯州和加利福尼亚州还给墨西哥,那将无异于政治自杀;同样道理,如果中国领导人建议放弃西藏、新疆、台湾等地,那也是政治自杀。” 领土完整是中国的核心利益之一,美国不应该有幻想。中国统一台湾,是台湾回归,不是中国扩张,美国要认识到中国这一重要的核心利益。


至于中国并非“扩张主义者”更早有佐证。第一,中国几千年历史证明,中国不好战,即使有机会也没有主动大规模扩张领土;第二,中国没有好战的文化基因;第三,中国与其他国家交往时,从来不像美国那样将武力作为首选项。书中这三个层面分别涵盖历史、文化及对外交往,虽然无法概括中国不是“扩张主义者”的全部理由,但基本涵盖了最重要的要素。从现实层面上讲,中国正致力于完成中国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跟所谓扩张没有任何关联。西方舆论将中国在非洲的投资与政治友好称为“新殖民主义”、将“一带一路”倡议称为“新版马歇尔计划”,这种比附只是西方版中国故事讲述者的传播手段,并未反映全部的客观现实。


相反,美国的“扩张”却是真实的,应该进行调头转向(make U-turn)。首先,美国军事开支巨大,完全应该削减经费,将节约下来的资源用到其他重要领域,如科学技术的研究和发展。然而,美国的选举政治使其武器购买无法减少,造成了路径锁定,参议员和众议员候选人都不愿因此开罪大武器公司而失去选票。其次,美国的无谓战争过多,应该从国外大规模撤军。如完全违反国际法的战争——入侵伊拉克造成美国投入上万亿美元军费,而美国卷入伊斯兰世界的冲突更是极不明智。如果说当初美国发动战争是着眼于中东石油利益,而今美国已经成为石油出口国,却还在沿用原有军事政策实在得不偿失。不仅如此,美国经常军事干涉他国事务,成本高昂。再次,美国军事大于外交,以至于外交官员经常在总统选举之后被频繁大量撤换,没有形成一支稳定的职业外交官队伍。作者认为,美国应该学习中国,加强外交官队伍建设,走外交途径才更为划算。


上述两个问题的结论显然都很明确,第一,中国不是扩张主义者,在联合国常任理事国中,中国是冷战之后唯一没有参与外国战争的国家。从军事上看,美国才是扩张主义者。但是,也就是第二点,美国几乎无法转向,美国认为这些手段是其在地缘政治和全球政治中保持强大影响力的保证,而且认为唯有如此,才能在与中国的地缘政治竞争中获得胜利。因此,马凯硕在该书中不止一次强调了他的一个重要观点:“美国和中国在当下地缘政治竞争中,美国的行为类似旧冷战中的苏联,中国的行为则类似当时的美国。在旧冷战中做决策之时,美国柔和、灵活和理性,苏联则顽固、死板和教条。美国不在关键事务中调头转向,源于美国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不再是世界第一,而是认为自己会永远保持世界第一。“悲哀的是,美国虽然(在国际事务领域)有公开辩论的传统,却没有足够宽广的胸怀容忍对美国什么时候会成为世界第二的公开讨论。


3

美国的想象:民主与价值观



 

在接来下的对比中,该书将“中国应该实行(美国式)民主吗”和“美国价值观优越感”放在一起。这两个问题相连在一起的共同原因可以理解为都与“美国的想象”有关。


在“美国的想象中”,中国应该实行“美国式民主”。从20 世纪70 年代与中国关系走向正常化开始,美国就在幻想通过美国力量的影响,扩大中国的开放,使中国终被纳入美国政治轨道中去。在中美交往中,美国从来都是在构想美国如何影响中国,而没有构想中国如何影响美国。“西方第一中国通”费正清先生早就指出,“在我们继续塑造我们自己在中美关系中的形象时,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我们的想法总是偏袒自己这一方面。……我们必须越来越深刻地认识到,中国人的生活极愿由自己来满足自己,我们自己完全没有能力改变那种状况。”但是,美国显然对此不以为然,“美国相信民主制度站在历史正确的一边,而共产主义制度站在历史错误的一边。苏联共产党的倒台强化了美国的这一错误认知。”事实证明,这只是“美国的想象”,中国的发展走出了一条与美国不同的道路,并因此而壮大起来,但造成了美国的不适以及不适应。以至于关注中国事务的著名学者乔治·华盛顿大学的罗伯特·萨特(Robert Sutter)说:“整个美国政府集体反对中国的立场,在过去50年来的华盛顿从来没有出现过。”


但是,这是一种建立在误解之上的美国政治统一战线。“对中国共产党产生误解的最大根源是西方国家将焦点聚焦于‘共产主义’而不是‘中国’。”美国总是将中国共产党等同于苏联共产党,实际上这是错误的。作者总结说,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中国提供了三项重要的全球公共品:第一,中国在鸦片战争后备受屈辱,有足够的民族主义历史土壤,但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民族主义情绪被限定在中国的政治体系之内,对外很温和;第二,在应对全球挑战中,中国共产党始终是一个理性的行为者,没有过激行动,不像美国特朗普总统那样撕毁协议肆意退群,干扰国际秩序;第三,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中国是个‘安于现状’的大国,而不是‘革命性大国’。全世界,包括美国在内,都受益于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中国理性的全球政策。


与对中国的想象相反, 在“ 美国的想象中”,美国是个“例外国家”。书中援引哈佛大学教授史蒂芬· 沃尔特(Stephen Walt) 的总结:“过去两百年,美国著名人物把美国描述为‘自由帝国’‘山巅之城’‘地球最后的希望’‘自由世界的领袖’‘不可或缺的国家’。“这个总结源于史蒂芬·沃尔特的一篇文章《美国例外论的神话》,核心意思是说美国所谓独一无二的思想只适用美国人,不适用其他国家。


事实上,在过去30 年发展中,美国50%的民众并没有发展,收入水平停滞,“美国最富有的100个家庭的收入相当于90% 的其他美国人的收入,这可以比肩于罗马帝国时期罗马议员与奴隶之间的收入差距。”美国贫富差距之大,以至于不少富豪也开始支持征收“富人税”。造成贫富差距过大的重要原因之一是美国的政治安排,即在选举中走向了富豪统治,“美国国会的决策不由选举者决定,而由资助国会议员的金主决定。”这种决策机制有利于包括金主在内的富人自然是题中之义。相反,中国改革开放40 多年以来,是中国历史上民众收入和生活水平提高最快的时期。


对比“美国的想象”的中国和美国,加上目前的政治现实,可以发现:第一,有200多年建国史的美国不理解有几千年历史的中国;第二,现在的中国不是去跟美国比较,而是跟历史的中国比较,这是中国稳定秩序来源的历史合法性;第三,中国共产党是一个务实的、灵活度超高的政党,是中国取得巨大成就的领导者,不是“美国的想象”中苏联共产党的当下存在;第四,“美国的想象”中的美国模样建立在并不牢固的基础之上,美国国内种族问题、贫富差距问题巨大,从美国选举及其之后的“占领白宫”事件来看,撕裂度很高。该书得出的结论是“美国与中国的地缘政治竞争,如果是一个健康的、灵活的民主制度和一个僵化的、顽固的共产主义政党制度竞争,美国将会胜出。然而,如果竞赛是在一个僵化的、顽固的富豪政治制度和一个充裕的、灵活的贤能政治制度中展开,中国将会取得胜利。”这个结论也回应了该书“中国是否会赢”的主题。


4

中美地缘政治竞争与他国的选择



 

关于中美地缘政治竞争,该书给出了一个作者称为“矛盾的结论”:既不可避免又可以避免。


其实,这是一个没有结论的结论。


事实上,中美地缘政治竞争是否开始及其烈度,在可见的将来,取决于美国。“美国需要在不断扩张的霸权思维轨道上刹车,停下来进行反思,使自己适应变化了的世界,学习做一个正常的国家。但是现在似乎还看不到美国决策者有这样的迹象。”从历史维度来讲,大国政治之间结构性因素对世界局势的影响,首先取决于处于优势地位大国的决策及其实施。从现实维度来讲,是美国扣动了对中国实行贸易战的扳机,并试图在国际上组织遏制中国发展的联盟。而关键问题是,对于美国的政治决心和战略决策而言,“美国的想象”下的中国比现实里的中国更加重要。


就像该书在结论一章中指出的,“这本书要传递的一个重要信息是中国领导人在复兴华夏文明之时,并没有传教士般的使命冲动去掌管世界并让每个国家都成为像中国一样的国家。”基辛格曾经指出,“美国自建国以来就笃信自己的理想具有普世价值,声称自己有义务传播这些理想。这一信念常常成为美国的驱动力。而中国行为的依据是其独特性,它通过文化交流而非传教狂热来扩大影响。”中国因其经济规模壮大在世界上发挥的作用和影响自然会增强,但中国并没有让其他国家的意识形态或政治实践要像中国一样。在影响他国方面,这是中国与美国区别最大的地方,美国具有传教士般的使命冲动,要让其他国家的意识形态或政治实践像美国一样。相比较而言,中国更关注自身,致力于解决好自己的问题。


作者所说中美地缘政治竞争“不可避免”的主要逻辑来自其在前文总结的中美“战略失误”,只要这些“失误”存在且无改善,中美竞争就不可避免;而“可以避免”的主要逻辑来自其论述的中美之间没有根本性冲突的五个方面:第一,中美在根本国家利益方面没有冲突,都是致力于提升本国人民福祉;第二,中美都是延缓气候变化的重要力量,是同舟者;第三,中美之间没有意识形态冲突;第四,中美之间没有文明的冲突;第五,中美之间没有价值观冲突。但是,第三和第五方面所谓“没有冲突”,其立论建立在双方都不输出自己的意识形态和价值观,特别是政治价值观上。但这是不可能的:美国始终都在输出,而且这还是美国设置国际政治议程的重要合法性来源。在这个意义上讲,中美之间的地缘政治竞争“不可避免”,所谓“可以避免”是美好的想象。不过,书中指出了很重要的一点,在193个国家和地区中,除中美之外的其他191个国家和地区,有很多都足够自立而不会在中美地缘政治竞争中站队,作者专列一章写了澳大利亚、欧盟、日本、印度等国家和地区不站队的理由。现在已不是旧冷战时代,美国和中国只是全球190多个国家和地区中的两个国家,很多国家和地区都可以做到既不依赖美国,也不依赖中国。美国挑起地缘政治竞争,很多国家都会理性思考自身利益所在,做出自己的选择。正如著名国际关系学者秦亚青所指出的,“总览当今世界,即便是准结盟体系都难以形成,世界大多数国家不会轻易选边站队,更不会分别与大国再建同盟关系。”“世界发展到目前的阶段,任何单一国家主导的霸权体系都不会复现,任何两个超级大国及其各自盟友构成的两极对抗体系也不会再现。”


5

结语



 

作者在导论中表示,该书一个重要的目标是吹散蒙在中美关系上的重重误解迷雾,促使双方更好地理解——即使不能支持——彼此的核心利益。实事求是说,本书在很大程度上做到了这一点。但是,该书的读者如果更多是美国人及其政治人物,其价值和意义将会更大。因为,它可以让美国人及其政治人物对中国有更多的了解和理解,进而反思美国自身的认知、决策与未来。


在当下世界政治格局中,有一个已经到来的现实和一个即将到来的可能。前者是世界在美国治下的霸权神话已经终结,后者是“美国总是第一”终会走向历史的终结。


世界在美国治下的霸权神话的终结有三个突出表现:其一是特朗普时期的美国肆意退群和“美国优先”的国际不合作行动,大幅削弱了美国的软实力和全球性制度权力,世界各国都在思考不在美国治下的国际走向。其二是新冠肺炎疫情这一全球性公共危机的发生,世界没有看到美国如何带领各国共克时艰,反而看到一个撕裂的、不合作的世界。其三是美国选举中的分裂及其选举之后“占领白宫”的流血事件,打破了美国式民主的神话。“美国总是第一”在走向历史的终结,还突出体现在可拭目以待的中美之间的国家经济数据变化。当然,必须指出的是,这个过程的变化即使足够迅速,也并不意味着美国的绝对衰落,而是需要在相对和绝对两个坐标系上加以观察。“从人类历史看,任何文明都有兴衰的过程,美国自然也不例外。19 世纪是英国的世纪,20 世纪是美国的,21 世纪刚开始不久,中国这个古老的国家已经崛起,这都不奇怪,是文明间的竞争和较量。美国也许将逐渐失去它在二战后取得的霸主地位,如果这样的话,可以说是相对衰落……凭着美国的幅员与实力,除非美国人自己瞎折腾,滥用自由或放弃自由,外力是很难摧毁它的。”但在未来的日子里,美国地缘政治心理学要在“美国不再是第一”的事实基础上做出建设和调整。在此背景之下的中国,继续做好自己的事情远比在地缘政治竞争中耗神费力,对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更有意义。从这个意义上讲,希望作者苦口婆心劝美国眼光向内能产生效果,从而实现该书中所言中美地缘政治竞争“可以避免”的愿望。不过,这似乎只是看上去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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