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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抓紧火化的话,父亲就会变成······

武士零 惊人院 2023-03-18



父亲曾说天赋是龙送给你的礼物,天赋让你看起来像个怪胎。


太阳明晃晃。


我站在右边,台下黑压压一片人。有人起哄,喊着亲一个,口哨声响起来了。下一步好像是交换戒指,我回想着彩排过许多次的流程。该怎么戴?左手还是右手?无名指是哪一根?排除法······大拇指和小拇指······中指······


“下面我要请问今天的新郎,站在这里的男孩,我们的······”主持人举起卡片,似乎犯了难,“一位······自由职业者!让我们来问问他,在这个激动人心的日子里,他有什么想要对各位来宾说的话。”


气温越来越高了,领带捆得脖子生疼,人们的声音和音响的电流杂响混在一起,让我阵阵发晕。嘴唇传来冰凉的触感,有什么东西递过来了。没人问我要不要,他们就这样递过来了。


“我见过龙。”


电流声、人声、蝉鸣声······我的双脚发软,有东西在脑袋里搅······


大约是八岁,盛夏。那一天我和往常一样,在家附近的铁道上漫无目的地行走。


那时我住在郊区的坡上,自建宅。往东是市区,往西是农村。后来读小学了,老师让做介绍,同龄人里有来自农村的,有来自城市的,轮到我时,我哑火了。站在讲台上的我,深感自己正处于某种尴尬的境地中,就像被夹在什么东西之间。


我走在铁道上。四周是茂密的树丛,道路两旁是菜地,菜地旁有沟。我弯腰去看沟里,脏乎乎的水里游着几只半透明的小虾,我聚精会神地看着它们,有时能看上一整个下午。我就是这么消磨时间的。


雨点就在这时候砸下来,砸进沟里。


云层深处传来低沉的咆哮,风压按住我的双腿,我一动不动。一道惊雷撕破云层,当我意识到这是一场暴雨时,浑身已经湿透。说来奇怪,我本应立刻拔腿回家,却站在原地愣住了。我抬起头,注视着传来响声和雷光的地方,我有种预感,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了。


说不清那东西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没有征兆,它忽然就来了。就在离我不到十米的树杈边,它的直径大概在一米,像是个球,周围裹着雾,里面透着电光。后来我才知道,它的名字叫“球形闪电”。


球形闪电绕着树飘了一会,在没有接触到任何事物时,它看起来人畜无害,但当它飘远了一些,接触到另一颗树,仅仅只是擦上去——砰!


那颗大树从中间缓缓裂开,烈火升腾。


我惊呆了。看上去如此缓慢的事物,却拥有恐怖的能量。火光映在我的脸上,烫得我发晕,但我还是直视着云层,那种预感变得越来越强烈。


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了。


“原来是这样。”父亲托着下巴,缓缓点头,“听起来,你看见了一些很厉害的东西。”


父亲刚从外地回来,还没来得及换衣服。这时我已经九岁了,半年间我把这件事告诉过许多人,但没有人相信我。


我说:“先是一条尾巴,泛着光,从云里飘出来。过了一会,尾巴收进云里,脑袋出来了!我发誓!我能看见那两只角!它的鳞片是黑色的,眼睛是金黄色的!就像······就像蜥蜴一样。”说着说着,我鼻头一酸,眼泪竟出来了,“我发誓!我没有说谎,我真的看见了!”


妈妈笑着说,你只是做了个梦。我说不是的,我真的看见了。直到我重复了好多遍,妈妈终于不再笑了,“好了,不要再说些奇怪的事情了!”


老师说世界上根本没有龙,但她不是对我说的,她在讲《叶公好龙》时,对着全班五十八位同学说:“你们知道吗,张一同学说他见过龙!”


······


爸爸压低声音,朝妈妈所在的卧室看了一眼,“你知道吗,古人说:‘鸟,吾知其能飞;兽,吾知其能走;走者可以为罔,游者可以为纶,飞者可以为矢曾。’意思是,我们知道鸟能飞,野兽会走,但是龙——吾不能知其乘风云而上天。”


“你也见过龙吗?”


“小时候见过一次。龙是有灵性的生物,它不想让你看见,你就看不到。大人是看不见龙的,大多数人这辈子也看不见龙。但凡你能撞一次龙,都说明你不是普通人。但是有一件事,你要注意······”爸爸俯下身子,“不要告诉别人,你有见龙的能力。”


“为什么?”


“因为大多数人都看不见龙,对他们来说,看不见的东西就不存在。你把他们认为不存在的东西告诉他们,会使他们愤怒。”他忽然停下,看着我,那双狭长的眼睛和我照镜子时看见的一模一样,可我不知道里面的意味是什么,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难过。


“儿子,你要学会沉默。”


“那龙呢?”我说,“龙为什么要藏起来?”


“人会杀死龙。”


“你应该学会沉默。”


说这句话时她刚褪去婚纱,我从未好好欣赏过那一身婚纱,包括婚礼也是。我总觉得婚礼这件事和我毫无关联,我只是在那个台子上走了一遭。仪式的目的是让众人见证,见证是为了预防反悔。我参与了一场预防性措施。


“你应该学会沉默。”她加大音量,我低头抓起水杯,“别玩那个!”她夺过杯子,我的双手顿时不知该摆在哪。


“你见过龙?什么意思?你还嫌不够丢脸?在我的家人和朋友面前,故意说些不知所谓的话?”


我佩服她。她一整天都能在外人面前保持体面的笑容,将滔天的怒火压制到现在,我学不会。我说:“西装太紧了,很热。我当时不清醒,也不知道怎么说出来的······”


“我见了鬼!嫁给你这种玩意!”眼泪说来就来,她大哭着,“我图个什么啊,嫁给你,图了个什么?你为什么要扮演成那种角色?”


长久以来与她的交流告诉我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在婚姻当中,男性应当更多地满足女性的诉求。因为我做不到,所以我和她的对话都只能用一个结论收场,那就是我欠她的,我应该偿还。


而第二件事,则发生在三年前。我不应该开着爸爸给我买的跑车出现在她的面前,带她去爸爸给我买的房子里吃饭。那一天,她将我认成了另一种角色,一种我并未存心扮演,却将此形象展现给他人的角色。


我看着她哭泣,这时候我说什么都会引来一阵斥责,但我不能不说话,也不能离开这里。这时候我想到一些别的事情,比如下个月的房贷,那使我头疼,我不去想。我想到工作,那会使我走神,我不去想。我想到我爸。


大学毕业那年,他给了我一台跑车。我猜那是一种偿还。


父亲出身农村,十七岁考上本科,二十岁死了爸爸,后来分配到铁道部工作。据说在那个年代,这是个了不起的成就。他来到我家门口修铁路,娶了我妈,然后去别的地方修铁路,一修就是好多年。等到全国的铁路都修完了,他去修高速公路。高速公路不像铁路,没那么多钱赚,他便回家了。


十一岁之前我没有见过他几次,但我对他印象不错,至少他相信我见过龙。可吊诡之处在于,尽管我俩对彼此印象都不错,十一岁后却没有什么话可以说。我猜他在偿还我,因为我小时候没有父亲,长大以后也没有和父亲说过话。我所有的经验都凭自己摸索得来,第一次的暴力,第一次的性,这些事情让我吃了好多苦头。


回家之后,他开始修桥梁。看起来桥梁是赚钱的,让他能给我买跑车。当然这其中有一些间隙,比如工程的空窗期,我得以看见他和母亲争吵。


那些日子父亲坐在家里,看DVD,后来是网络电视。我观察到,每当父亲赋闲在家,母亲回家时都会发出一声长叹,然后抱怨一些乱七八糟的事,譬如地板上有污渍,晚餐没有准备好。


如果父亲开口接话,他们就会争吵,所以父亲总是沉默。当时我尚不明白,一个男人坐在家里,这件事本身就是错误。但如果对象反过来,就正常多了。


所以我选择出门工作。


“我去工作了,明天有稿子要交。”我看着情绪逐渐恢复正常的妻子,试探性地说,“马上要截稿了。”


“去哪?”


“咖啡店。”


“什么少爷脾气,你以为你是谁啊?一杯咖啡多少钱,你有资格消费吗?”


眼看着她的怒气再次涌起,我连忙说:“在家没法工作,我需要白噪音。”


“把你惯的,还白噪音呢。你挣多少钱?过这种日子?”


我转身离开,但妻子的声音还是不断钻进耳朵,“昨天大伯问我,新房为什么还不装修,是不是没有钱?你知道我有多丢人吗?如果不是嫁给你,我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装修,三十万。


我数得清我赚多少钱。


一本书的定价是三十五元,版税百分之十,每本我能拿到三块五毛钱。首印八千册,我就能拿到两万八千元。写一本书的时间不定,有时候几个月,有时候一年。但不是每本都能出版,我每年大概有零点五次赚到两万八千元的机会。


妻子给我算过这笔账,水电工人年收入能顶四个小说家,送外卖能顶两个小说家,房地产销售就更多了,能顶十个小说家。假如这个国家存在一万名小说家,就有九千个人在过我这种日子,他们完全可以去搞强弱电,干嘛非要写小说。


我猜那些不去搞强弱电的,他们都和我一样见过龙。父亲曾说天赋是龙送给你的礼物,天赋让你看起来像个怪胎。


“我的职业是小说家。”


我曾对妻子的朋友这样介绍,这时我感受到妻子不善的眼神,她在只有我能看到的角度瞪了我一眼。我想起来,她说过,我的职业是个笑话,唯一的作用是给她的亲友提供笑料。


“哇,你是作家!我真的很好奇,你们的脑子里装着些什么?”


我苦笑道,“我也说不清楚,没什么特别的吧。”


“你是怎么把一个点子变成那么长的小说的啊?”开口的是另一个女孩。


“你要先设定一个画面,或者点子。然后根据这个雏形,一点点延伸,等它长到足够大了,再举起刀,把那些不合理的东西剔掉。就像做木雕······”我的叙述停下来,因为那人正在打牌。


妻子冰冷的脸色告诉我,我说太多了。这是成年人的世界,别人向你提出问题,有时是一种礼貌,其实他们并不感兴趣。


我将思绪从回忆中抽出,一页刚打开的空白文档摆在我的面前,我的工作是掏空自己,填满它。只有在这种时候,我才能感受到力量。或许这也是我不去搞强弱电的理由,写小说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强得像乔丹。


“不管你们信不信,我见过龙。”


我刚敲下第一个句子,微信窗口闪动起来。打开聊天框,是我的朋友,一位编辑。


“那件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敲击键盘:“我觉得我写不来。”


“我发过样稿啊,你没看吗?删掉所有描写,一句话分一段。开篇要有刺激,性!暴力!伦理戏!出轨!简单粗暴就好。”


“我真写不了这种。”我知道他在说什么,这是一些击败水电工人的小说家写的东西。


“你们这些写小说的,就是拧巴。前几天,我手下一个作者的分成出来了,半年八十万!”


“我没有想要判断这两者优劣的意思。”我说,“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写的算是什么,至少你说的那种东西,不是吸引我进入这个行业的理由。”


我不想说那些会伤害到他的话,我知道他是一片好心。就算我不写,大把的人抢破头要写。曾经让我惊叹的天才们,正前赴后继地投向软色情的创作世界。


“你总是不差钱的。”他说。


“我再考虑考虑吧。”


在考虑八十万的问题之前,我想先写完手上这个少年和巨龙的故事。


我找到了一座死去的村庄。


村庄的生命和人相关,人走了,它便死了。据说十五年前它被划归到某个计划之中,将要成为水库的一部分,二十年过去了,不知那场大水为什么还没有来。


三年前,父亲闲了一阵,后来在同学的牵线下,他拿出全部积蓄,投入一家化工厂。从那之后,化工厂和那位同学就像永难填满胃口的饕餮,掏空了身边所有人。


有时我觉得他像希腊神话里的西西弗斯,周而复始地将一块巨石推上山顶。


为了偿还债务,父亲开始做更多的买卖,昼夜无休。家中响彻母亲的抱怨和喊叫,他的过去和现在都变成了反面教材,仿佛他从来没干过一件好事——父亲开始酗酒。


我曾在深夜醒来,看见他枯坐在客厅里,一杯又一杯地喝。


我深知所有的关系都是一场交易,当你无法付出等价的筹码时,所有人都会离你远去。那些无法付出,或者无法再付出筹码的人,将会成为孤岛。


我明白你生活在现实世界中,却成为了非物质的存在。于是你向他们求救,乞求着重新被世界接纳······在某个分界点上,你放弃了,你决定自我毁灭。


我眼睁睁看着你酗酒,从未阻止过你,因为这里只有我才能理解你。


我放任你,杀死自己。


父亲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他失去精力,失去一头黑发,失去富有弹性的肌肤。我咬着牙默数,陪他等待那一天的到来。


我在病房见到父亲时,黑色斑块已经爬上他的脖颈。绝症,无药可医。病房里的窗帘没有拉开,父亲不喜欢阳光。母亲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头颅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来过许多次,很少与父亲交谈,聊起来也不过是一些琐事。但是这一天,某种强烈的预兆出现了,就像八岁那年看见龙一样。父亲听见我的动静,努力睁开眼睛。


“你出去透透气吧。”我对母亲说。她从椅子上站起时,就像一具木偶般僵硬。


他抓起被子,挡住脖子上的斑。生病以后,他不再穿短袖了。他和我一样,似乎不太习惯这种相处,被我看了一阵,他说:“怎么了?”


“你看见过的那条龙,它在哪里?”听到我的问题,他眼前一亮,那抹光亮出现了一瞬,又很快黯淡。


“什么?我听不太懂。”


“小时候,你说你见过龙,你是骗我的吗?”


我们已经十几年没有认真聊过天,十几年没有提起那条龙。


“你说的是那件事啊。”他露出怀念的神色,“我想起来了。没有骗你,在很小的时候,我真的见过龙。”他的声音听起来虚弱极了,我不忍让他继续说下去。


“那条龙,它在哪里?”


“我看见的龙不如你的那条大,它是一条井龙。”


“井龙?”


“在我曾经生活的老宅子边,有一口井。就在那口井中,游着一条小小的龙。我曾看见它透出脑袋,和我对视了一刹,然后潜入水中,消失了。只有这么一次,后来我再也没有看见过它。”他咳嗽了几声,强调道:“不是骗你,我真的看见过龙。”


“嗯,我相信。”


我抓住井盖的边缘,石质边缘和井盖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空气中弥漫着尘土的气息。许多年,这口井没有见过天日。我使尽全力,井盖摔在地上,一声巨响,我挡住地面扬起的灰,死死盯住井口。


我看见三十年前那个初丧父,刚参加工作的男孩。第一个月工资发放了,他抱着手提包跑回村里,将所有的钱换成大米,换成弟弟妹妹的学费,养活八口人,失去顶梁柱的家。


我看见他渐入佳境,意气风发,成为单位的技术骨干。一条条雄伟壮丽的铁路见证着他,他被众人簇拥着,像个国王。


我看见他步入婚姻,新生命呱呱坠地。他只是看了儿子一眼,就接到单位的急电,马不停蹄地赶往下一个城市。坐在绿皮火车上,他暗自发誓,要给他最好的生活,给他知识与见解,探索世界的力量。


我看见他给儿子取名,用他读书时的笔名。那是个秘密,工程师曾是个武侠小说家。在不为人知的大学时代里,他日以继夜地做着金戈铁马的梦。


我看见男孩在做梦,一个个气泡漂浮在空中。梦里他是浪迹天涯的侠客,是围棋的国手,是英雄,王子,屠龙的勇士。


我看见他很努力,很努力地工作,从没有人问过他喜不喜欢。他将金钱换成家人幸福的生活和妻子的温柔,换成儿子崭新的跑车。他一天都没有为自己活过。


我看见一场失败,全世界弃他如敝屐。他在妻子和亲友的责难中日渐消沉,绝望的醉梦里,斑点爬上他苍老的肉体。


我看见那条被锁在井中三十年的囚龙!我要他冲破这口死井,扶摇直上,撕裂云层!我看见它在天空中摆动尾巴,轻轻一拍,便是十万里的激荡!


我什么都没有看见,只有一潭黑黢黢的死水。


父亲的龙死掉了。


回程的高铁上,我掏出电脑,敲下第一行字:


“小姨子知道,姐夫最爱她那条透肉的黑丝。”


父亲说,不能让斑块爬上他的脸。


仿佛回应他的呼唤,在斑块即将爬上下颌的那一夜,他死去了。他死得悄无声息,没有惨叫,没有呻吟。医生说这种病发作时会很痛,但没有人听过他的叫声。母亲说他在忍着,可她不知道为什么,只有我知道原因。


父亲教我,男人应该学会沉默。


他有一场盛大的葬礼,我付的款。那些故事给我带来足够的收入,我终于可以体面地生活。葬礼上,形形色色的人前来鞠躬,母亲坐在一旁的蒲团上,哭得像个合格的妻子。妻子紧握住我的手,我转过头,她倚在我的肩上,泪眼朦胧。


自从我拥有筹码之后,换到了她的温柔。


他躺在那口冰棺里,身边站着殡仪馆的主持人。每个人在告别时,都不忘看一眼遗体。在印度某些地区的风俗里,看见尸体意味着吸取死者的灵魂,能够让生者长命百岁。我眼前这些故作悲态的人,每个人都践踏过我父亲生前最珍视的尊严,他们又为何悲伤?


他们在吸收父亲的灵魂,像爬在棺材上的蚂蟥。


我不愿吸收父亲的灵魂,这对我来说太过残忍,所以等到告别仪式的最后一刻,尸体即将被火葬,我才走到冰棺边。


父亲穿着西服套装,里面是一件洁白的高领衬衫,化妆师用高超的技术掩盖了那些衬衫遮不住的部位,但透过苍白的粉,我还是看见了它们。黑色的影子,层层叠叠。


身边传来一声轻响,母亲扑在棺材上,剧烈地哭泣着。她口中大喊着一些意义不明的词汇,我听不懂。我回头看向父亲,他不为所动。


这时,我的脑子里忽然涌上一个念头。


我只知道自己见过龙,却忘了龙的形态。龙有爪,有角,一双威严的金黄色眼睛······而在那庞大的身躯上,覆盖着一块块黝黑色的鳞······爸爸!


我缓缓转过头,抛下妻子的手臂,扶起母亲的肩膀。


“不要哭了,”我说,“爸爸化成龙了。”


母亲不解地望着我。


冰棺缓缓滑入火化间,心中的预兆如擂鼓作响。


我如八岁时痴痴抬头,蔚蓝的天空上飘着几朵残破的云,在那些团状的云层中,一道线状的空隙清晰可见。我喃喃着,“吾不知龙,能乘风云而上。”


他离开了。


我大哭起来,哭得越来越伤心。人们从殡仪馆中走出来,身边传来他们的呢喃,可他们只说我孝,却不知我为什么哭。


我知道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那条龙了。



 第1031号档案 · 研究成果 


在诵读那些神话、听闻那些寓言之前,早已有一位英雄出现在我们的生命里,或许他看上去和芸芸众生没有分别,手中没有千钧之力,胸中没有凌云之志······但是在我们需要的时候,他就是敢以凡人之躯挑战神明的英雄。


有关父亲的话,我们听过了太多,有时可能让人厌烦,但是当我们有一天再也听不到一句来自父亲的消息时,厌烦就变成了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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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张    一

排版编辑:八    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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