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6的是我，猝死的却是你

「惊人档案」

是惊人院

针对非正常事件的研究档案

 第983号档案 | 双重密室 

我是惊人院的初级研究员柒天。你们知道的，我有一个写推理小说的朋友，他总喜欢在吃饭时聊一些血腥怪异的案件，吃火锅烤肉就算了，这次他却在厕所吃爆米花！没想到，厕所最内侧的隔间竟然藏着一起离奇案件。

故事要从春节档的观影说起······

大年初一，我和朋友的观影日，我们要在这栋购物中心顶层的电影院待上大半天。

跟推理有关的那部电影结束放映一小时后，跟小说家有关的那部电影才开始。按理说，我和朋友随便逛逛就可以打发时光，但懒惰打败了购物欲，我们的“放风”活动变成了在按摩椅上刷手机。

奇怪的是，春节档首映，影院竟然很冷清，偌大的候场厅里只有十余个观众。三个小孩在空旷的取票机旁撒起欢来，不知道他们的家长去哪儿了；两个店员守在柜台前，一个盛爆米花，一个卖3D眼镜，在这本该最忙碌的一天，他们竟像放假一样清闲。

我实在闲得无聊，起了话头：“密室是推理的终极迷题吗？”

他一边往嘴里塞爆米花，一边朝着我望过来，这已经是他吃的第二桶了。

我说：“刚才咱们看的那部电影，主角说，密室是推理的终极迷题，是真的吗？”

他说：“勉强算吧，至少对本格推理来说，密室算是终极迷题了。”

我说：“你不是写本格推理的吗？说起来，我好像从来没看你写过密室题材的小说。”

他说：“因为现代社会处处都是密室。”

我从他的爆米花桶里抓出一把塞进嘴里，示意他继续说。

他说：“因为现代社会处处都有摄像头，在推理小说里，这种密室属于监视型密室，既然处处都是密室，也就没必要特意写密室。”

我感觉这个话题要掉进哲学陷阱了，就起身去上厕所，朋友抱着爆米花桶跟在我身边。我嘘嘘的时候，他就站在一边嚼爆米花，像个变态。

我说：“你能不能别在小便池旁边吃爆米花？我觉得爆米花对你的吸引力比电影还大，明明是你要来看电影的。”

他说：“叫你出来看电影是为了让你放松一下，996工作制是要死人的。”

我拉好拉链冲完水：“那你也别上厕所都跟着我。”

他说：“我怕你怕。”

我说：“我怕什么？”

他说：“怕鬼，一个礼拜前有人在这间厕所自杀了，你不知道吗？”

我突然感觉后脖颈起了一阵凉意，回头一看，厕所的磨砂玻璃窗开了个小缝，风从里面漏出来，吹了我一身鸡皮疙瘩。

我问：“自杀？”

他点点头。

怪不得电影院如此冷清，大年初一的话，观众多多少少会有些忌讳，不想在死过人的电影院消费吧。

我说：“那你还带我来？”

他说：“因为他的自杀很有意思啊。”

我说：“别在别人自杀的地方说别人自杀很有意思，你是变态吗？”

这起事件发生在七天前。那时候电影院比平时还冷清，因为所有人都在等着春节档电影上映。这道理跟双十一之前，卖家的生意会格外冷淡一样。

电影院关门后，清洁工照例打扫卫生，他来到男厕所，发现厕所门被人从里面抵住了，门把手怎么也拧不动。他叫来卖爆米花的店员帮忙，两人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打开厕所门。

抵住厕所门的是一支拖把杆，它刚好硌在了门把手上，是有人故意放上去的。

他们挨个儿推开厕所隔间门，发现最后一格从里面上了锁，推开后尸体就在里面，是个男人，一刀割喉，干脆利落。

后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店员报警，清洁工吓得冲出了购物中心，像电影里发现凶案现场的路人甲一样大呼小叫，警车浩浩荡荡地就到了······

他说：“厕所隔间是个密室，厕所也是个密室，双重密室，是不是挺有意思的。”

我一边洗手，一边问他：“有意思在哪儿？”

他说：“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他在厕所隔间自杀，只需要把隔间门上锁就行了，为什么还要把厕所大门关上。”

我说：“大概是不想被人发现。”

他说：“那他就更不应该锁上大门。清洁工是在关门的时候发现他的，也就是说，他是在电影仍在放映时自杀的。如果有观众上厕所，发现厕所门被关上了，就会跟清洁工一样，叫人帮忙打开厕所门。”

我烘干了手，若有所思：“这样他就更容易被人发现······所以你觉得是他杀？”

他把爆米花桶递给我，示意我不要客气，我吃了两个，他问：“你怎么看？”

我说：“我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警察怎么看。”

他说：“警察认为是自杀。”

我说：“为什么？”

他说：“因为厕所隔间的门栓和硌住大门的门把手上都验出了死者的指纹，可以确定是死者自己制作的密室。”

我说：“监控呢？”

他说：“厕所里怎么会有监控，你傻吗？”

我说：“我是说最近的监控。”

他摇摇头：“最近的监控拍不到厕所，连谁进了厕所都拍不到。”

我说：“刚才是谁说现代社会处处都有监控的？”

他没搭茬，往嘴里塞着爆米花：“警察的看法对我来说不重要，我只想知道你的看法。”

我说：“我只是觉得，不管说是自杀还是他杀都太草率了。”

我走进厕所，来到厕所隔间，检查了一下门栓，理了理思绪。

虽然是双重密室，但密室手法并不复杂，给隔间门上栓有很多种办法，譬如最简单的用线勾住门栓，从缝隙里拽一下，或者用胶带，用皮筋，这种手法多看几集柯南都能猜出来。至于用拖把杆抵住厕所门就更简单了，只要先将拖把杆立在门口，从门外摆正拖把的角度关门，只要角度正确，关门的时候，拖把就能正好卡住门把手。

即便凶手可以轻而易举完成密室，但是······

我说：“但是凶手没必要这么做，就像你刚才说的——关上厕所门会让死者容易被发现。死者不希望自己被发现，凶手就更不希望死者被发现了。”

说到这里，有人陆陆续续进来上厕所，应该是有一部电影散场了，他们经过我们身边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地，表情怪异地打量了一下我们。

我说：“我们站在这儿是不是很奇怪？”

他说：“你别管他们，接着说。”

我说：“如果要用拖把抵住厕所门，凶手得站在门外关门，在这期间，只要有一个人经过，他就会被发现，这么容易暴露自己的事，我不信凶手干得出来。”

他像看戏一样吃着爆米花：“所以你也觉得是自杀？”

我往他的爆米花桶里看了一眼，已经快吃完了，爆米花这种东西，只有第一口是好吃的，越往后吃越腻。

我没法回答他的话，暗暗琢磨了一阵：“难怪你说这起案子有意思，是挺有意思的，自杀和他杀都说不通。”

他看了一眼时间：“咱们得快点，再不破案要检票了。”

我说：“我本来就是来看电影的，不是来破案的。”

他说：“我觉得咱俩很有破案天赋，等你不做社畜了，咱们可以搭档破案，组个侦探社，起个名字叫——撬开密室之门。”

他在这里引用了一本我很喜欢的推理小说书名，我揉揉额角：“人家那叫敲响密室之门，别这么中二，不要乱用人家的梗，你是小孩子吗？”

他又往嘴里塞了一口爆米花，突然说：“是他杀。”

我有些跟不上他的思绪：“什么？”

他说：“我知道凶手是谁了。”

我气闷：“又来了。”

他又看了一眼时间：“距离电影开场还有二十分钟，电影开场前十分钟检票，你还有十分钟解出答案。”

我说：“我为什么要解这个？”

他说：“解开之后我就请你吃爆米花。”

我说：“谁要吃爆米花啊？”

他说：“你还有九分钟。”

我平心定神，深吸一口气：“好吧，如果这真是一起命案，命案的关键，就在于第二重密室——凶手为什么要制作第二重密室。”

他说：“接着说。”

我说：“密室收藏家的作者大山诚一郎在他的书里，将凶手制作密室的动机分为八种。”

他又看了一眼时间：“你不会要在这八分钟里把这八种动机全说一遍吧？”

我摇头：“放心，过于荒谬的我会自动排除掉。你只需要听其中最有可能的几种就行了。第一种——炫技。凶手在杀人的时候，想到了某种制作密室的方法，为了验证自己的方法而制造密室，简单来说，就是为了好玩和炫耀。”

他说：“你不是答应我会把荒谬的排除掉吗？还有什么比这更荒谬吗？你觉得用拖把抵门这种手法有什么炫耀的资格吗？”

我没理他，继续说：“第二种——为了隐藏真正的密室。也就是说，死者真的是自杀，但凶手不希望他是自杀，因此制造了第二重密室，干扰警方视线，让警方认为此人死于他杀。”

他说：“多了一重密室，反而让真密室变假了。”

我说：“那样的话，显而易见，凶手就是第一个发现凶案现场的清洁工。”

他说：“为什么是清洁工？”

我说：“我刚才说了，凶手制作第二重密室，最大的问题就是，站在门口制作密室容易被人看见。但是清洁工可以避免这个问题，他只要把“清扫中”的警示牌，放在看不见厕所的拐角，就不会有人往厕所方向走。”

他摸摸下巴：“这个不错，可惜清洁工有完整的不在场证明，否则我们真的可以探讨一下这种可能性。”

他轻飘飘地否决了我的答案，我也不觉得恼火：“最后一种——制作第二重密室不是凶手的目的，制作密室过程中所伴随的行为才是凶手的目的。举个例子，凶手用拖把抵住门来制作密室，但其实制作密室不是凶手的目的，用拖把抵住门才是凶手的目的。”

他笑起来：“很接近了。”

我叹了口气：“但我想不通，为什么凶手需要用拖把抵住门。离电影检票还有多长时间？”

他说：“三分钟。”

我举起双手：“我投降，你告诉我答案吧。”

他说：“你考虑的已经很全面了，但可惜，凶手制作密室的动机并不在那八个里面，它跟你最后说的那个有些类似，却有着细微的差别，非要说的话，它属于第九种——”

他说这话的样子，让我想起了刚才电影里的男主角。

“因为第三人的介入而被迫协助制作密室。”

我愣了一愣：“第三人？”

他说：“对，这起案件中，除了凶手和被害者，还出现了第三人。第三人制作密室的动机，就是你说的第三种可能，制作密室不是目的，制作密室所伴随的行为才是目的。”

我说：“什么目的？”

他说：“用拖把抵住门啊，你出去，我给你示范一下。”

他说着就把我推出了厕所，我在门口乖乖站着，他关上门，门没有关实，而是虚掩着。

片刻后，他说：“好了。”

我一推门，拖把杆直直地朝着我打过来，我一把接住，把它甩到一边：“你干什么？”

他笑着说：“恶作剧啊。”

我说：“恶作剧？”

他有些好笑地看着我：“你没玩过？你的校园生活会不会太无聊了一点，这几乎是每年愚人节都会上演的恶作剧啊。”

我这才回忆起来，上学的时候，同学们过愚人节，没有道具，只能就地取材，板擦，拖把，扫帚······都是愚人道具，最经典的就是用拖把杆撑住虚掩的门，让推门进来的人被拖把杆打个正着。

我说：“你的意思是······有人在电影院厕所里搞恶作剧？谁会干这么无聊的事情？”

他说：“小孩子啊，刚才我们在影院大厅不是看到很多小孩吗？应该是这里工作人员的儿女吧，加班没法陪小孩，小孩放假又没处去，索性把他们带到电影院里来。”

我有点明白了：“怪不得呢，你就是从我刚才吐槽你是小孩子的时候得到灵感的吧？”

他笑着说：“当天晚上，死者被杀害之后，凶手关上隔间门，制作了简易的密室，离开了案发现场。稍晚些时候，有小孩溜进厕所，用拖把在门外做了个简易的恶作剧装置——因为是小孩子，就算在门口鬼鬼祟祟被逮到，也不会受太大惩罚，顶多骂句熊孩子。”

我问：“那密室是怎么形成的？”

他指着窗户：“风。”

我回头看去，磨砂玻璃窗被开了个小缝，风从里面刮进来，我记得刚才我还被它刮了一个激灵。

他说：“小孩布置完恶作剧装置后就离开了，谁知道一阵风把门吹得关上，拖把杆也正好卡在了把手的位置。巧合的是，这之后，竟再也没有人来上过厕所，直到清洁工的到来——”

我打断他：“照你这么说，第二重密室完全是巧合，那这跟凶手有什么关系？”不知道为什么，听到现在，我总有种没摸清重点的感觉，“还有你说的，凶手被迫协助制作密室······”

我脑子里的弦突然被人弹了一下：“指纹。”

他说：“没错，指纹。”

如果单纯是巧合，拖把上就不可能有死者的指纹。

他道：“由于第三方的介入，凶手被迫制作密室，为了让密室天衣无缝，他抓着死者的手，在拖把杆上印上了指纹。”

我顺着他的话茬：“你说命案发生后，店员报警，清洁工吓得跑了出去。在警察来之前，清洁工离开后，现场唯一有时间给拖把杆印上指纹的人就是店员。”

我有些想吐：“我刚刚还吃了他做的爆米花！”

他把吃完的爆米花桶扔进垃圾桶里：“我想，凶手发现第二重密室的时候应该特别害怕吧。毕竟，第二种密室会导致你刚才说的第二个可能性——把真密室变成假密室。”

凶手用第一重密室把他杀变成了自杀，第三人却用第二重密室把自杀变成了他杀。

他忍不住笑起来：“凶手不知道谁设下了第二重密室，那个时候，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他看见第一重密室的门依然反锁的时候，更是气得要晕过去了吧。因为隔间的门反锁，意味着第三人不可能在拖把上印上死者指纹。警察只要发现拖把上没有死者指纹，就会顺理成章地怀疑这是一起凶杀案。所以他实在没办法，只能替第三人善后，在拖把上印上指纹，这也就是我说的——凶手因为第三人的介入，被迫协助制作密室。”

“多亏他画蛇添足，否则你也不会这么快想到凶手，这是不是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

这时，候场厅里传来了检票的声音。

他看了一眼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再去买桶爆米花吧，不然待会儿他被警察带走，咱们就没得吃了。”

我跟着他走回候场厅：“这次的杀人事件完全没有动机啊。”

他说：“我跟他们又不熟，怎么会知道他们的私人恩怨。”

我说：“那作为一个推理小说家，你认为店员杀人的动机是什么？”

他停下脚步，托着下巴想了想：“如果让我来写结尾，店员大概是想休息。”

我说：“休息？”

他说：“对啊，春节档期间的电影院，就像双十一期间的快递站一样。双十一还好，毕竟不是法定节假日，春节可不一样，电影院的工作人员不但没法休息，而且还比平时忙上好几倍，是个人心态都会爆炸吧。你看他们有些人都带着孩子来上班了，就知道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我说：“所以要杀人吗？”

他说：“还是有效果的，至少出了命案后，来看电影的人少了很多。”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他孺子可教地拍拍我的肩膀：“所以我刚才就跟你说，你需要好好休息，996工作制真的会死人的。”

 研究成果 

2020年一则报告指出，城市白领亚健康比例达76%，六成处于过劳状态。过度劳累早已不是高强度体力劳动者或IT业的专属，内卷大潮下，996工作制似乎真的变成了一种“福报”。

很难抛开现实情况说一句：别干了，注意身体。但还是希望每个人都能在奋斗和健康之中找到一个平衡点。

 惊日话题 

因工作或学习压力过大，你曾做过什么出格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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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小    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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