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易之“白”与李商隐之“隐”，人心不同，各如其面 | 二湘空间

前些日子，二湘空间连续登载了《唐玄宗救不了自己的女人？我读书少，白居易你不要骗我》《人生赢家白居易，不仅无耻，而且虚伪》几篇关于白居易的文章，撩拨起我进一步探寻白居易的兴趣。

探寻之下，竟然有了较为戏剧性的发现：白居易姓白，写诗也巧合地写得直白，通常所说的“文如其人”，到了他这里，成了“诗如其姓”。我把这小有得意的探寻成果跟文友絮叨，他呵呵一笑：你可以再去品品李商隐。他这随意一说，向来较真的我自然当了真。一白一隐，虽是巧合，却蛮有趣味。

有事没事问度娘，“百度”这样介绍两位大咖：白居易的诗直白如话，通俗易懂，代表作有《秦中吟》、《新乐府》等。李商隐部分诗歌（以《锦瑟》为代表）过于隐晦迷离，难于索解。

先来品读白居易。“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应该是小学二、三年级课本里的，除了“离离”一词属古词、尚需解释之外，简直就是拉呱，却又诗意盎然。

《长恨歌》：“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琵琶行》：“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主人下马客在船，举酒欲饮无管弦。醉不成欢惨将别，别时茫茫江浸月。忽闻水上琵琶声，主人忘归客不发。”《卖炭翁》：“卖炭翁，伐薪烧炭南山中。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卖炭得钱何所营？身上衣裳口中食。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每一首都是如此直白、平白，根本不用多加解释，明白如话，一目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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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来品读李商隐。《锦瑟》：“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这首诗是李商隐的代表作，被人津津乐道，享有盛名；然而它又是最不易讲解的一首诗，简直就是“千古谜团”，令人猜解不透。有人说是写给令狐楚家一个叫“锦瑟”的侍女的爱情诗；有人说是睹物思人，写给故去的妻子王氏的悼亡诗；也有人认为中间四句诗可与瑟的适、怨、清、和四种声情相合，从而推断为描写音乐的咏物诗；此外还有影射政治、自叙诗歌创作等许多种说法。千百年来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大体而言，解读为“悼亡”和“自伤”的居多。

白居易姓“白”，诗歌写得直白；李商隐名字中有“隐”，诗歌写得隐晦。这纯属巧合。诗歌的风格与诗人的姓或名当然无关，而与诗人的性格、爱好以及诗歌的题材有关。

一个人行文写诗的风格，是与人格、脾性分不开的。风格反映着人格，人格决定着风格，正所谓“文如其人、人如其文”。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张世明教授在《文如其人乎：人格观念与中国考据学方法》中写道“文如其人”这句话有两层意思:“一是指文章风格与作者的道德品质相一致，风格是道德的外显；一是指文章风格与作者的性格、气质、才情、学识、情感等相联系。立身和为文不可分离；言为心声，风格也应是作者个性特征的自然流露。”

常言道：性格决定命运。既然性格连命运都能决定，对作家、诗人而言，性格决定写作风格也就不在话下，可以说性格即写作风格，不同的性格造就各异的写作风格，各异的写作风格彰显不同的性格。

白居易性格耿直，至性至情，敢于直言。他做过唐朝的拾遗，主要职责是指出国家大事或朝廷治国理政的遗漏之处，也就是专门挑刺儿的言官。三年的言官生涯，堪称白居易性格的生动写照。他胸怀“舍生取义、杀身成仁”之志，对得罪权贵可能带来的杀身之祸不管不顾，直谏进言，为朝廷积极献策。在诗歌创作上，他有意把诗歌拉向平民，适当降低它的高度，使之在民间扎下根来。为此，他身体力行，写下了大量平白如话的诗歌，而且还辅之以理论，带动当时，波及后世。异乎寻常的平民化倾向、句子凝练而朴素，是白居易诗歌最显著的风格。

李商隐出生于晚唐一个式微的贵族家庭，自小家境清贫，幼年丧父，一个姐姐未婚早逝，另一位姐姐则由于婚姻的失败而被遣回娘家、抑郁而亡。贫寒的家世、亲人命运的不堪在李商隐的成长之路上埋下了悲剧性性格的种子，时世、家世、身世，从各方面促成了他易于感伤、内向型的性格和心态。而这种性格特征自然而然便体现到他的诗歌中，除了一些针砭现实的政治诗，其咏物抒情诗（包括爱情诗）往往情调幽美，善于把心灵世界的朦胧图像，以比兴、象征、用典、暗示等隐约曲折的方式化为恍惚迷离的诗的意象，表现出朦胧多义的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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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帝春心托杜鹃，佳人锦瑟怨华年。诗家总爱西昆好，独恨无人作郑笺。”金代元好问在《论诗》中，既表达了对李商隐诗歌含情深邈的向往，也对其难以索解表示了遗憾和讽刺性的批评。诗中的“郑笺”，指郑玄所作《〈毛诗传〉笺》的简称，泛指对诗的解读与注释；“西昆”即李商隐，因宋初西昆体诗派刻意效仿李商隐而得名。元好问的意思是：诗人们都爱好李商隐的诗词，可惜的是没人能够解读。

白居易的诗直白如话也好，李商隐的诗隐晦难懂也罢，正如“豪放派”与“婉约派”一般，各具特色，各有千秋，难分伯仲高下，当然也没必要区分伯仲高下。千人千思想，万人万模样；人心不同，各如其面。包括诗人、作家在内的每个人都有着性格的独特性，参差多态的性格滋生出各门各派、各式各样、缤纷多姿的写作风格，融汇成洋洋洒洒、波澜壮阔的文学艺术王国，让人们尽情欣赏、淘洗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