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试连遇暧昧对象和前任，新职场秒变修罗场 | 北京坏天气起飞07
暧昧之夜以失败告终，而我们也借此得知了杨霁宇曾回过伦敦的小秘密。
不过我们的许澄子可不是恋爱脑，何况拾光娱乐的工作机会就近在眼前，这次她一定要牢牢攀住，好继续向深不可测的京城娱乐圈进发。
且看在爱情上莽莽撞撞的许澄子，如何在事业上“重拳出击”吧。
又搞砸了。许澄子从床上一睁眼，这个想法就从脑海中冒了出来。本来就还没完全清醒的大脑，一想起昨晚杨霁宇离开的背影，直接变成几坨刚织好就被拆开的毛线，拧成了乱七八糟的一团。
她揉了揉眼睛，起身去卫生间。推开水龙头，她双手向上微微弯曲，盛了一小滩水，轻轻拍到脸上后，才感觉整个人清醒不少。
就那么一次尝试投入的感情，结果却遭受了全面的溃败。她其实有点意外自己再次见到林焯时的平静，平静到无法置信，原来可以这么快就不再在乎曾经的背叛。没想到按照预期遇到杨霁宇后，却莫名其妙地做了平常绝对不会做的蠢事。
导致眼下工作还没着落，刚与杨霁宇重逢又搞砸了。
许澄子不禁在心底叹了口气。剧情怎么就不能按正常套路发展一下，就像她每次剪手指甲，一不留神就剪到了肉里，次次如此。
这时，房间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铃声大作。许澄子顿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并不是闹钟铃声。她奔回房间接起来，是拾光娱乐的王妙打过来的。
一周后，许澄子比跟王妙约定的时间提早半小时到达。前台小姑娘领着她穿过那条挂满拾光娱乐签约演员照片的走廊，坐在敞亮开放的会客间里。
大红色的皮沙发莫名让人不安，许澄子只放了半个身子在沙发边沿上，上身保持紧绷，像个坏掉卡在半空的折叠椅一样滑稽。她刚低头默默抿了口一次性纸杯里的水，便听见工区最里边那间办公室传来尖锐的女人骂声。
那声音犹如暴风雨里被雷击中的枯木，仿佛要喷出火。远远隔着一道门，许澄子惊奇发现原来声音竟也能灭口。
约莫半小时后，门被打开，领骂者完好无损地踱出门外。许澄子忍不住好奇，默默打量那位幸存的大哥。
“麻烦再稍等一会。”刚接待她的小姑娘一路小跑过来，正好挡住她半个视线。
发现许澄子好奇的目光，小姑娘回头瞅了一眼，压低声音“嘻嘻”一笑，“没事没事，常态，修哥刀枪不入。”
“...”许澄子张嘴正要应一句，刚放出幸存者的那道紧闭大门再次打开了。
“我带您过去吧。”
走到门边，许澄子发现侧边那位大难不死的男子，原来就坐在最靠近这间办公室的侧边一列工位中。这会他已经入座边敲击键盘，边和旁边工位的女生乐呵呵地不知在说些什么。轻快的咔咔键盘声行如流水，明显情绪未受任何波动，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安好。许澄子不由得对这位修哥心生出几分敬意。
她走进纪岚宽敞的办公室，看见左侧的墙上裱了一幅行书，“物来顺应” 四个大字相当醒目。屋子中央摆放着一张奶茶色的会客沙发，和一个木制的茶几，往里走几步，能看见办公桌上堆放着厚厚一摞装订好的A4纸，全是演员的资料。
纪岚今天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的针织衫，下半身搭配的似乎是紧身牛仔裤。办公桌几乎遮住了她半个身子，但仍看得出很瘦，比那天在论坛发布会演讲台上更显年轻。许澄子十分好奇刚刚那道震慑的骂人声，是如何从这个小小的身躯发出的。
“我们去那儿坐着聊。”许澄子刚走过去，纪岚就从办公桌那头站起来，示意她往沙发那儿走。
许澄子调头走回到房间中央的沙发边，等纪岚坐下后，她才在侧边的单人位沙发坐下来，并提醒自己不要紧张得像个嫁进门后初次拜见婆婆的小媳妇。
跟纪岚介绍在伦敦实习以及为看银幕写稿的经历后，她提了两个在初心做过的重点电影项目。纪岚听完，翻着手中的简历问了个不大相关的问题：“我看你不是广东人，怎么会说粤语？”
“以前的男朋友是广东人。” 许澄子老实回答。
她没想过在面试的时候会说到这个。有段时间周末窝在家，林焯老拉着她看那些经典老港片，加上他平日跟家里打电话的耳濡目染后，好像不知不觉就会了。有次林焯跟老同学打电话时，许澄子突然发现她居然能听懂一大半。难怪有人说，学好一门语言最有效的方法是创造语言环境。在这一点上，许澄子也算是“人尽其用”了。
或许是许澄子回答时脸上并未有任何尴尬，纪岚听到后抬头看着她笑了一下。不知是对她不见外的坦白，还是对她意外的语言学习能力表示赞许。
“你看过《昨日同学》吗？觉得翟恩铭演的如何？”纪岚坐在斜对面开口问了她另一个问题。
许澄子诚恳地说出对翟恩铭主演作品的真实想法，纪岚听后未置可否，把手边简历对折，暗示眼前的谈话即将结束。她无法从对方脸上看出她对自己的态度。也许纪岚还在斟酌，又或是之后还要见其他候选人。许澄子想，不能就这样走了。
“岚姐，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
许澄子说：“这些年您一手捧红了那么多位艺人，在业内，大家都说您眼光独到，总能慧眼独具地选中非常有潜力的新人。我很好奇您是如何决定是否要和一个新人签约的，或者说您如何判断一个艺人是否有红的潜质？”
大概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纪岚朝她细细看了一眼，才开口说道：“你也许看过一些艺人在采访中分享自己走红的故事，其中不乏令人津津乐道的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经历，比如和朋友一起去面试，结果自己却被选中。事实上，要在这个圈子里长长久久地走下去，这个人必须具有很强的信念感。偶然性和所谓幸运，根本不可能造就一个大红大紫的明星。若不是抱着必须要红的野心去面对这个行业竞争的残酷，很难能有出头的机会，而我也不会和有玩票心态的人合作。”
许澄子点点头，顿一顿，说：“那我觉得，今天这个职位您也应该选择我。您看过我的简历，对于加入拾光工作，我怀抱很强的决心。除此之外，我有必须要赢过的人。这一点我觉得您可以理解为，是我在工作中绝不会被动摇的信念感。”
纪岚没有问她想要赢过的人是谁。她略一思索后，朝门口喊了一声。“王妙——”
很快，门口便响起敲门声，随即王妙快步流星走进办公室。
许澄子没有机会再多说什么。她默默走出来，等在门外。
上周她收到拾光的笔试题邮件。让她在拾光的一男一女两位艺人中，选择一位剖析人设定位。她选了那个连续两年作品都没什么水花的男演员。想起杨霁宇的话，在分析中，许澄子特别留心地展现了自己对剧本和角色的分析，从文本上突出自己的专业功力。
回复笔试题后没隔几天她接到王妙一个很长的电话，聊到最后打来面试许澄子的王妙倒像松一口气，终于跟她定下与纪岚的见面时间。后来许澄子才知道，拾光娱乐招新的艺人经纪或宣传，每天要处理大量繁杂业务的纪岚，并不会亲自面试每位候选员工。
大约10分钟后，王妙走出来对她说：“岚姐让你和霁宇再聊一下，他对恩铭也比较了解。哦，就是咱们的商务总监杨霁宇，艺人的重点品牌代言都由他负责。”
许澄子一时没太听明白。王妙看她一脸状况外的表情，拍拍她的肩膀小声说道：“基本没问题啦，接下来就是走个过场。”
许澄子这才反应过来，她成了。
王妙笑眯眯地说道：“杨总监还在开会，我先带你认识下几位同事。”王妙是拾光的人力总监，留一头干练的短发，脚蹬一双三厘米高的黑色皮鞋，说话和走路都像闪电一样快，给人一种公司大管家的感觉。
反观本应扮演公司管家角色的龙修，作为岚姐的特助，却一副松松垮垮的模样，像夹娃娃机里被刻意调松的爪子。
“这位是修哥，公司所有艺人的资料他都有。修哥在公司待的时间最长，有什么不懂的可以请教他。”王妙领着许澄子，走到最靠近纪岚办公司的那一排工位。
“许澄子以后负责翟恩铭的宣传。”王妙朝龙修使了个眼色。
近距离接触，许澄子发现，龙修有一双活力四射、充满了快乐的双眼皮。龙修侧头，正欲开口，手机语音电话响起。“在我们公司，修哥是第二大忙人。”王妙笑意盈盈，用手势示意龙修接电话，然后迅速转身领着许澄子走到一旁。
“咱们其他艺人的团队都是按小组行动，以后会慢慢熟悉的。”
“谢谢妙姐。”许澄子感觉拾光的效率简直比神州十二号发射还猛。
王妙不等许澄子反应接着说道：“你去IT那儿把电脑也领上带回去。艺人的工作常有突发情况，随时做好准备。”
王秒带她到龙修后面一排靠近过道的空工位上，“刚让实习生把杂物清走了，你先坐这吧。” 说完，又喃喃自语似的补了一句，“估计也坐不了几天。”话音落完，她转身便一阵风似地往过道另一头快步走去，像赶去处理什么紧急要事了。
许澄子坐在王妙指给她的工位上，默默观察起拾光娱乐的员工。想到自己即将成为他们的一员，她抿了抿唇，说不清是不安还是兴奋。
坐在背后的修哥，手机一直响个不停。许澄子不懂怎么这么多人要找他，只听见欢快有力的通话持续不断，仿佛每个打过来的电话都是他多年未见的至交。
这时，那个专属于纪岚、能喷出山火的办公室又再次传来嘈杂声。禁闭的大门猛地被打开，里面脚步匆匆地走出一个染着小麦色头发的女生，年纪看上去比许澄子大一些，此刻她面如土色，与她的发色几乎不相上下。只见她抱着一沓装订的A4纸，匆匆走到修哥跟前。
“修哥，岚姐说许淼的商务资料要放时尚嘉人的杂志图，还有热搜图的排版也要一起改，她让我参考陈璟老师的资料，你这边能发我一版最新的吗？”
“行，你等我找找，微信发你。”修哥刚挂下一通电话，看眼前披着麦色长发的女生面色不佳，立刻了然于心，熟练地拉开桌下的第一个抽屉：“没事，改了就行。等会发你陈璟的，你直接照着那个板式来调。”边说他边从抽屉里的一个褪色的铁盒里利落地抓起一小片绿箭口香糖，递了过去。“乔——，放轻松，嚼个口香糖。”
许澄子侧过身斜着目光瞥一眼，那个斑驳的铁盒里堆满的绿色包装口香糖，乍眼看上去就像一座郁郁葱葱的梯形山坡，让人舒心。看来龙修不仅练就了轻松消化老板各种严词厉色的功力，还在日常承担安抚其他员工情绪的角色。难怪大家都叫他一声“修哥”。
睖睁之时，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左肩，“杨总监开完会出来了。”许澄子抬头发现是王妙，原来她俩工位在同一排，王妙坐在最里面的位置。“你去办公室找他吧，岚姐旁边那间。”
许澄子点点头，继上次那个未遂后，两人没再见过面，也没有联系，她有点忐忑地站起来，走到杨霁宇的办公室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熟悉低沉的声音传出来。
许澄子走进来，杨霁宇的办公室比纪岚的小了三分之一，没有茶几，只有一个靠墙的奶白色沙发和配套的办公桌椅，墙角摆着一株看上去长得很健康的绿植。
杨霁宇抬起头看她，面上表情没有变化，依旧是公事公办的语气：“跟岚姐聊完了？”
许澄子点点头。杨霁宇坐在电脑那头，并没有停下手在苹果电脑触碰板上的动作。
她口袋里的手机突然连着震动了好几次。今天面试，她提前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杨霁宇朝她抬了抬下颌，用眼神示意她看手机。
许澄子反应过来，掏出手机，原来刚刚杨霁宇微信给她发了几个文件。
从文件名可以看出来，前两个PPT是翟恩铭的资料；还有一个他的日程表；第三个压缩包文件名称则是“翟恩铭剧本（新）”。
“以后你负责定期更新翟恩铭的资料。分两个版本，上面那个重点突出戏剧作品的履历，是发给片方和合作平台的；另一个着重商务价值，是给品牌合作方的，多放杂志图和热搜数据。”许澄子跟随杨霁宇的声音，一个个点开微信上的文件。
“翟恩铭的行程表一个月出一版。你根据之前的模板按天规划。如果是宣传期，每天都要更新，而且需要在群里同步一份给岚姐。”
许澄子如捣蒜似地点头应着。
“那个压缩包是之前递过给翟恩铭的剧本，里面有一些之前我和陈憬、杨力夫他们经纪人写的剧本评估，还有岚姐的意见，这个你之后可以找时间先看一遍...”
杨霁宇正不带感情地滔滔不绝，门外响起敲门声，屋外的王妙推开门：“总监，王澍来了，今天在公司有采访。”她做了个短促的停顿，接着说，“岚姐让你也过来打个招呼。”
“好，马上。”杨霁宇温和地朝她点了点头。
王妙退出去后，他扭头对许澄子又摆出了那副不喜不怒的会议脸：“你先看一下我给你的资料。我过去一下，等会再继续跟你说。”
杨霁宇说完就像一座移动的雕像般，面无表情地走出了办公室。许澄子只能乖乖回到刚刚的工位。
她坐在桌边，打开刚刚从IT那领到的笔记本电脑，把下午杨霁宇手机发给她的文档在电脑里一个个保存好。
点开那个剧本的压缩包，里面是两个分别命名为电视剧和电影的文件夹。许澄子先点开电视剧那个，《日落大道的约定》《侍从爱上猫》《坦白局》《凌晨的纵身一跃》...一长串各种题材的项目书和剧本满满当当地堆在里面。看名称就能大概猜到，古装、现代、爱情、悬疑各种类型应有尽有。
许澄子返回查看另一个电影文件夹。里面依旧不乏各种项目书和剧本，虽然数量少一些，但依旧看得出可选择的作品一箩筐，每部都形色各异。
不愧是拾光少爷，虽然目前只有一部电影上映，却已经收到那么多剧本。剧本太长，许澄子来不及看，只能一边快速地翻看那些项目书，一边忍不住感慨。她又重新点进电视剧的文件夹，里面除了剧本，还有不少名为【XX剧本评估】的文档。
应该就是杨霁宇说的他和拾光的经纪人写的剧本评估。她点开几篇看了下，评估基本是从幕后团队、合作演员、剧本梗概、角色分析几个方面来分析的。有些很详细，有些比较简练，有两篇评价写得很短，用词造句特别直：剧本烂，角色性格脸谱化。出品方不行，估计上不了星。
不知怎么，她觉得那两篇直截了当、很不给面子的评价，很可能是杨霁宇写的。但继续看了几篇后，又觉得自己无法区分哪些是杨霁宇写的、哪些是其他人写的，毕竟在她印象中杨霁宇的口气不该那么锋利。
心猿意马地点开一个新文档时，她才发现自己的心思，已经全变成猜测眼前这个评估是不是杨霁宇写的，而再也没法专心看那些项目书和评估了。
真是莫名其妙。许澄子脑海中不知不觉又浮现出刚刚杨霁宇那张像图书管理员似的没什么表情的脸，下一个画面，又变成他那晚抱着她一脸陷入热恋的动情神态。感觉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她用力地对着屏幕空按了几下鼠标左键，莫名变得有点忿忿不平。
这时，她听到斜后方不远处有几个熟悉的声音。
一扭头，许澄子就看到纪岚、杨霁宇和王澍，还有两个像是媒体记者的人从一间打开了门的会议室走了出来。许澄子定睛一看，发现这里面竟然有林焯。
他怎么会来拾光？许澄子搞不懂。以林焯的资历，他早就不需要做外采了，即使对方是大名鼎鼎的王澍。
虽然有点疑惑，但许澄子也懒得多想。估计林焯也没看到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许澄子快速地回过头继续认真看剧本评估。
背后不远处那群说话声渐远，估计是都走了。正要放下心来时，许澄子感觉身侧有人走了过来。她以为是杨霁宇过来叫她，要继续刚刚的谈话。结果一抬头，发现是林焯。
“澄子，你怎么在这？”就像许澄子没想到会在这遇到林焯，刚走出会议室就见到她的林焯也很意外。
许澄子此刻只想捂住双耳。但没办法，还是站起来回答他：“我来聊新工作。”
“你要来艺人公司？”
许澄子突然想起初心同事议论的两人是非，逐渐害怕起在这个新职场，又要跟眼前这个人扯上不清不楚的关系。正心猿意马应和着，杨霁宇走了过来，压根没看许澄子，反而面朝林焯，语气客气：“林老师，还没走啊？”
“杨总——”林焯看到杨霁宇，友好地笑着说，“我刚看澄子在这，没想到她要来这边工作了，就跟她聊两句。”
“那你们先聊吧，等会我再跟许澄子继续交代工作的事情。反正今天还没算正式上班，不急。”杨霁宇话里没什么起伏，也自始至终没看许澄子。说完他就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许澄子跟林焯坐电梯到公司楼下，林焯从兜里的烟盒抽出一支烟含在嘴边，点燃了抽起来。刚刚在楼下点的那支没抽完他就摁灭了，让负责外采的李记者先回公司，他则独自跑上来找许澄子。
“我以前采访过王澍好几次，当年他获得最佳男主后的第一篇深度报道就是我写的。这次约到他在北京的采访，我想着好久没见了，顺便过来打个招呼，也帮忙盯一下。”林焯先自顾自说了起来，随即用食指和中指夹起嘴里的烟，微微眯起眼轻呼了口气。
林焯依旧是非常懂她的人，无需她开口，就知道她想问的。许澄子觉得此情此景竟有些残忍，就像她对空气中燃起来的这阵烟味也还是如此熟悉。
“澄子，肖晓没有怀孕，她骗了我...”
许澄子脑子一滞，一股说不出的情绪涌上来。她不想再听下去，直接打断林焯的话：“不管肖晓有没有怀...”许澄子实在不愿提到这个词，迅速换了个话头：“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已经结束了，我希望你不要跟我再说这些。”
她停了停，又接着说了一句：“还有，除非以后有必要的工作需要，我不想和你再有任何联系了，也能避免一些没必要的误会。”
听到最后这句，林焯夹着烟的手移到另一边，扭头看了她一眼。
许澄子觉得该说的都已经说完，她自作主张认为这场谈话已经结束，便转身朝电梯口走去。
“我那天是喝醉了，就那么一次。”林焯在许澄子背后继续不管不顾地说着，“你知道的，那段时间项目出了点问题，你又一直在忙片子首映…”
刚刚那阵烟味熏得许澄子开始头疼，她默默往前走到电梯等候区，自始至终没有说话。
回到公司，她在茶水间，用一次性纸杯接了两杯水，猛喝下肚才算平复了心情。抬手看手机才发现杨霁宇不知什么给她发的微信，让她跟林焯聊完去办公室找他。
许澄子定定神，把纸杯扔到垃圾桶，重新走到那间办公室前敲了敲门。
推门走进去，她发现杨霁宇正在打电话，便转身想出去，等他讲完电话再进来。
没想到杨霁宇打了个手势让她站着别动，边听着手机那头说着什么，边从银灰色的人体工学办公椅站了起来，绕过办公桌，走到她面前。大概两三分后，许澄子听到他对着手机连说了两个好，答应了对方什么的样子挂了电话。
放下手机，杨霁宇又摆上那张公事公办的工作脸。
“跟老朋友聊完了？”闻到许澄子身上很淡的一股味道，杨霁宇忍不住皱起眉。
“嗯。”许澄子不想多说。
“聊了什么？”
“没聊什么。”
杨霁宇脸上不冷不淡的表情，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许澄子怕还来不及揣摩，下一秒就成为这山雨的受害者。
他突然伸出自己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一步步逼近，眼睛一直盯着她。
许澄子的右手被杨霁宇握着，像是抽血时被一根医用乳胶管紧紧勒住。瘦削的手腕原本就能看到起伏的青筋，此刻正因为外力的挤压而变得更加明显。许澄子抬头看杨霁宇的表情，劝自己不要在意，但语气依旧有些焦躁不安：“你什么意思？”
“所以，家里那些打火机是他的？”
“你先放开我，这里是拾光，我以后要在这工作的。”
杨霁宇看着她，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才又开口问道：“许澄子，你是在玩我吗？”
许澄子听到办公室外有人经过门口走动的声音，她尝试让自己变得心平气和，说：“杨霁宇，我没有。之前我心里不太好受，对不起，我不应该那样的。”
杨霁宇闻言，脸色变了变，慢慢松开了拽着许澄子的那只手。
他不懂，许澄子怎么就不能像他每天早上要对着电脑处理的那些大量邮件那样，发出之前让他提前预览一下？如果提前做好了准备，他们之间是不是就不会出现这样那样的失误了？
墙边没关紧的窗户这时漏进一阵疾风吹过的呼呼声。杨霁宇扭头看了眼窗外骤变的天色，阴沉沉的天空中一堆乌云急促的大面积聚集，不知怎么，他突然想起自己车上的歌单，里面有首跟眼下天气十分应景的歌，是那位擅长鬼马打扮的香港歌手唱的，每一句歌词都能把他唱得心烦意乱：
“几朵云在阴天忘了该往哪儿走”
“叫阴天别闹了”
“原来我忽略的如今想纪念也没用”
“所以我淡定走在人海中”
杨霁宇觉得和歌里唱的不一样的是，他好似从来不曾淡定过。
杨霁宇放开许澄子的手，稍稍往后退了半步望着她。许澄子的眨眼速度慢得不太正常，不安的情绪流转在眼波之间。
他情绪十分复杂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澄子——”
许澄子没应他，垂着头细弯的眉毛微微蹙起。
“生气了吗？”杨霁宇问她。
许澄子这才抬起头：“没有，没什么好生气的。”她很清楚，自己现在是在拾光，在拾光商务总监杨霁宇的办公室里。
房间很安静，只剩中央空调的换气系统几不可闻的运作声。墙角的那盆天堂鸟像一个偷窥者，不管房间的气氛如何变化，始终没什么知觉地静静呆着。许澄子正准备开口问还有没有事，就听到杨霁宇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抬手看了眼手表后问她：“晚上有时间吗？”
许澄子原本打算结束就直接回家，到小区楼下的麻辣烫解决晚餐。可还不等她开口，杨霁宇已经接着话在说了：“没事的话，等会一起吃饭吧。”
许澄子虎躯一震。又吃饭？她真是怕了，想都没想就下意识地摇头：“不用了，你应该很忙吧，别耽误你工作。”她发现面对杨霁宇时，自己的行为常常有点莫名其妙，就像反应过激的免疫系统，一不留神就会导致体内全盘失衡。
许澄子想了又想，原因应该还是出在杨霁宇身上。她虽然不像宋芝那样落落大方，也成不了梁心仪那种小人精，但是论为人处世看眼色，她在工作中一路走来还是练就了些本事的。可惜每次一到杨霁宇这里就破功，这人老喜欢揶揄她，随时随地激起她的胜负欲。
“忙，但吃饭的时间还是有的。”杨霁宇回到桌边合上了电脑屏幕。
许澄子依旧犹犹豫豫。
“放心，这次不去喝乌龙茶了。”杨霁宇看许澄子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知想到什么，说话的语气带上了一点不善良的笑意。
刚刚那副高岭之花的样子，仿佛只是杨霁宇随手拿来挡脸的劣质面具。许澄子担心再说下去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决定噤声不语，只点了点头。
下班高峰如期而至，杨霁宇领许澄子走出办公室时，跟刚好经过门口准备下楼抽烟的修哥打了个招呼。许澄子默默抬眼看了眼隔壁，纪岚的办公室已经没人了。
杨霁宇注意到她的目光，淡淡回了一句：“岚姐经常出差，平常也不是每天都来公司。一般见完人她就走，如果待到下班高峰这个点容易堵死，耽误事。”
许澄子嗯了一声，心想杨霁宇还真是纪岚的亲信，这么短短一两年，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她脑子跑马灯似的掠过这两年自己在业内听过的各种精彩上位传闻。如今这个年代，任何隐情八卦都逃不过神通广大的网友。去年还有个时尚杂志高管的桃色轶事莫名其妙被爆出来，引起不少非议。
但杨霁宇一看就是别人要上赶着倒贴的那种。读书时许澄子就感觉他家应该是做生意的。回国后他进了那个知名跨国品牌，出来后又直接到拾光跟了纪岚，虽然之前在初心工作她从来没遇见过他，但是他的业内口碑许澄子早就有所耳闻。这样想着，许澄子突然回忆起自己几年前在酒吧对宋芝和梁心仪说的那番杨霁宇的坏话。
当时不知是着了什么魔。在梁心仪的调侃下，她就那样不管不顾地脱口而出，刻意把话说得很过火。但扪心自问，杨霁宇其实一直都是很好的，笑起来总是很温柔，对大家又都很大方，朋友多，看上去就是来自很好的家庭。
但许澄子潜意识里是觉得自己不好，才不由自主地觉得他不应该是那样完美的，觉得他肯定也有不为人知的阴暗面。必须抱着这种想法，她才觉得他们俩是匹配的。
杨霁宇没有察觉自己刚刚在许澄子的脑回路里吭哧吭哧地跑了山路十八弯。他领着她走到停在公司门口的车，上车启动引擎，提醒她系好安全带后，车子便驶出拾光娱乐所在的产业园，避无可避地经过拥堵的通惠河进入四环。
一路上，天还是阴阴的，心情不太好的样子，却始终没下雨。
还是那辆奥迪，杨霁宇载着许澄子开到望京西，最后停在一栋两层高的小楼前，是一座韩国美食城。虽然初心文化也在望京，但许澄子之前工作也只是耳闻过，一直没来这边吃过饭，有次跟同事倒是在附近唱过卡拉OK。
杨霁宇停稳车，许澄子跟着他上了二楼，走进一家门口挂着做旧灯箱广告牌的海鲜店。店内榻榻米和木质桌椅各排成一排，墙边端正地摆着一个透明玻璃缸，几只活章鱼心无旁骛地自由在水里舞动。
两人选了张四人座的木制桌面对面坐下，许澄子突然想起上次那家神秘的日料店，忍不住开口说：“我们来吃饭的地方都好奇怪。”
“哪里奇怪？”杨霁宇坐在对面，边说话边把手中的车钥匙放进口袋。
许澄子也说不出具体有什么奇怪。就像她和杨霁宇两个人从表面看，与下班点约好朋友到附近餐厅吃饭的行径并无二异，但她又觉得，如今他们陷入了一种比当时在伦敦更奇怪的状态。
许澄子望了一眼粘贴在墙上的韩文米酒广告海报，漂亮的韩国女演员正插着腰对顾客露出甜甜的笑容。她决定忽略这个她回答不上的问题：“饿死了，我们点最大的海鲜套餐。”许澄子指着菜单上那个巨型章鱼锅的图示说道。
那是6至8人的分量，来点单的服务员大妈穿一件扎眼的橘红色围裙，听到这句话后，面上顿时露出惊恐之色。
最后许澄子点了个四人份的炎羞汤海鲜锅。刚点完单，一个小哥突然跑过来。客客气气地报了一个车牌号问是不是他们的车。杨霁宇听完点头，小哥随即面带歉意地解释了一番，想请杨霁宇下楼挪一下车。
澄子听了半天才搞懂，这座韩国美食城里有好几家店，停车位常年严重短缺。为避免有外面的人白占停车位不消费，同时减少纷争，几家店商量了一下，各自划分了几个专属停车区域。原本停车场的保安都会提前询问开进来的车是去哪家店，再指挥停到对应区域，刚刚杨霁宇停车的时候，保安不在，他应该是刚好停在了另外一家店的区域。
这种情况一般人都不愿下楼折腾，让店家自己去扯皮。服务生估计也明白，之前应该遇到过脾气不太好拒绝挪车的顾客，解释到最后，他的语气明显力不从心。杨霁宇明白过来，掏出车钥匙，朝对方点点头回答：“好，我下去重新停一下。”
这家伙总是太好说话，活佛济公似的。她想起在自己打工的那家名牌店第一次见到杨霁宇，就是他帮她化解了客户的刁难。不管在什么场合，他对人总是亲和，习惯性地释放善意。
许澄子这样想着，许澄子不由地又抬头往杨霁宇走出去的门口瞥了一眼，却看到两个眼熟的人走进店内。走在前头那个女生留着个有点显老的短发，穿一身浅紫色的连衣裙，戴着两个大大的亚克力葡萄耳环，一路晃呀晃的。
许澄子定睛一看，确认自己没认错人。这全身发紫的，不是那个爱嚼舌根的陈燕，又能是谁。
另一位女生好像也是陈燕她们组的同事，没记错的话是叫姜敏。许澄子当时曾非常怀疑，姜敏就是之前她在喜福楼卫生间听到的另外一个声音的主人。
陈燕当然也看到了许澄子。门口领位的小哥原本领着她们正要继续往里走，没想到陈燕停在了许澄子桌边，看上去是要寒暄两句的样子，小哥便有眼色地先走开一步。
“澄子，好久不见吖。怎么，一个人来吃饭吗？”
许澄子心想望京这块地还真是巴掌大，就这么来一次，还能遇到这位长舌妇，表面她却依旧假意客气地笑笑，说朋友下去移车了。
没想到陈燕还没有要去自己桌子的意思，继续说道：“你离职后，我们大家可想你了。你现在在哪工作，有空回来看看大家呀。”
她不想搭理陈燕，正打算随便糊弄过去。转念一想。反正拾光娱乐的工作已经定下来，倒不如亮出去看看她有何反应。拾光在圈内还是颇有名气的。纪岚这个名字，在影视娱乐行业工作，就不可能没听过。
于是她笑笑说自己已转到艺人团队，在拾光工作。
陈燕听到后果然脸一僵，应该是确实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她讪讪一笑，慢悠悠地往许澄子身后走。许澄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回头瞄了一眼，发现陈燕在距离她两张桌子的斜前方坐下。陈燕一抬头，就能看见她的背后。
正好，你就一直看着我的身后追赶吧。许澄子给脑海中小剧场的自己加了句词。
杨霁宇还没上来，海鲜也没上，许澄子觉得一人干坐着有点愣。她招手正想喊服务员，杨霁宇正巧跨进了店门。
杨霁宇走回到桌边，坐下来便问：“叫服务员要什么？”
“没什么...看你半天没回来，一人干坐着有点怪。”
杨霁宇听到这话，唇角难察地微微勾起，好像有点高兴，随即神神秘秘地让她伸出手。许澄子一脸疑惑，但还是照杨霁宇说的，对他伸出右手，手心朝上，摊开手掌。
杨霁宇动作很快地在她手上放了一小块长方条的巧克力。他说刚经过楼下的小卖部，觉得包装十分有趣，就忍不住买了两块。此刻的他就像一个跑了三四趟图书馆终于借到书的大学生，不仅没嫌跑下楼重新挪车麻烦，反而因为发现好看包装的巧克力而感到惊喜，说话时的语气像炎炎夏日刚打开的冰汽水一样生动。
巧克力外层金色的锡箔包装纸正泛着生动的亮光。许澄子突然有点跳脱地想起那年他站在草坪边，手握那条士力架看着她的表情，跟现在简直如出一辙。
她正准备开口，忽然察觉到陈燕从身后走了过来。这次她没看许澄子，直接朝着杨霁宇开口：“杨总，真巧啊，好久不见了——”
陈燕毕竟也是在营销公司混的人，用着与客户交际的熟稔技巧，每句话尾音都拉长，语气还要有点微微上扬，显得温柔又热情。许澄子觉得，陈燕对杨霁宇露出的那个笑容，连嘴角向上弯的弧度都像是提前调好的。
杨霁宇则好像很习惯这种场面。他笑着和陈燕打招呼，态度很亲和，跟她简单聊了两句。
陈燕全程笑得一颤一颤的，两串葡萄耳环紫得晃眼。直到又有一个服务员侧过身走过他们桌要到后面上菜时，她才有点不愿似的打道回府。
“你怎么认识陈燕的？”陈燕一走，许澄子就开口问杨霁宇。
“我不认识。应该是去年带艺人参加活动的时候她接待过吧。艺人活动多，我有时记不太清楚。”
“你真厉害，不记得人，还一副很熟的样子。”许澄子有点不悦地说着，又想到什么似的扭头一看，果然撞上陈燕正做贼似的默默看着她和杨霁宇这一桌。她落在杨霁宇身上的目光被许澄子抓到后，立刻没事似地移开视线，跟桌对面的姜敏开始说话。
许澄子不知怎么地想起每次和杨霁宇在一起，好像都会摄入过量的糖分。从第一天认识他时，看他往火锅蘸料里加入过量的白糖、不请自来地提着令人后怕的栗子蛋糕、一定要尝的冰糖湘莲...他们从认识到最后在伦敦不欢而散的过程，就像身体在过量葡萄糖的刺激下分泌的胰岛素，稍不留神，免疫系统就出现紊乱。
此刻，她看看陈燕，又转过头看杨霁宇，突然决定要再做一件吃错药的事。
许澄子不自然地端正了身子，对坐在正对面的杨霁宇说：“要不你过来这边，我们挨着坐。”
杨霁宇露出诧异的表情。
她不愿跟他解释太多：“你坐过来。这样我们更好说话。”
杨霁身起身坐了过去。许澄子把他的餐具也顺手直接摆了过来。
四人桌的餐桌，两个人挨在一起坐，对面两个座位空空的，看上去有点搞笑。
不等杨霁宇开口，许澄子又把刚刚门口服务员递给她的黑色橡皮绳塞到他手里。微微侧过头，说：“你帮我把头发绑起来好不？等会海鲜锅端上来，我头发这样不方便。”
“你没手么？”
许澄子听到他的话，反应迅速地抓起刚点菜大妈提前摆到桌子上的一次性手套，一边把自己的手指对准位置塞进塑料手套里，一边说：“我戴着手套不方便。”
杨霁宇看着她，实在有点想笑：“锅都还没上，你戴什么手套，抓空气吗？”
“你管我，快点，你帮我绑一下。手套戴上再脱下来就不好用了。不要浪费手套，我是环保主义者。”
虽然不太明白怎么回事，杨霁宇还是一手拿着皮筋，另一只手尝试轻轻抓起许澄子的头发。他从来没给女生绑过头发。怕弄疼许澄子，他很小心地慢慢地从她耳后拢起头发。许澄子的发质原来摸上去跟看起来不太一样，有点偏硬，倒是跟她的性格蛮一致。
杨霁宇一只手握住，另一只手不太熟练地想把发尾绕过发圈，尝试了两次，都有头发从手中滑落。他只能把橡皮圈套在拇指和食指上，另一只手又重新慢慢地沿着许澄子的脖子拢头发。同时提醒自己不要被她露出来的雪白脖颈分散注意力。
许澄子感觉他在后头慢悠悠的，说：“没事你大胆抓，不疼的。我头皮很硬。”
杨霁宇被她这话真心弄笑了：“哪有女孩子说自己头皮硬的，又不是铁头。”虽然说笑着，他依旧很小心地留意着手边的动作，这次终于成功把许澄子聚拢的头发全部穿过皮筋。他绕了两圈，束成了一个还算过得去的马尾。
杨霁宇绑好后轻扶着许澄子的肩，让她转过头来，认真端详自己的成果，觉得他的第一次尝试算是勉强过关：“这个头绳太劣质了，影响我发挥。”从正面看过去，他才发现许澄子右耳侧有两根细发滑落到了前面，又自然地伸出手把这两根乱飞的小碎发顺了顺，别到她耳后。
最后的这个动作不在许澄子的安排之中，但杨霁宇表现得实在太过顺手，反倒让她突然别扭起来。
许澄子低头看了眼桌子，跟杨霁宇说“我也想喝可乐”。杨霁宇便抬手招呼服务生，想让他再拿一罐过来，许澄子打断他说，再拿一根吸管就可以。
服务生送来吸管，许澄子握着那根新吸管，看着杨霁宇说：“我就喝两口，不要再开新的了，太浪费。”杨霁宇没有出声表示反对，她就把放在杨霁宇餐具旁边那罐已经打开的可乐拿了过来。看他依旧没有反应，她就把新吸管挨着罐里原有的吸管插了进去。
装模作样地喝完一口后，许澄子担心坐在后面的陈燕看不见，又握着还很满的红色铝罐，举到高到有点不合理的位置，递到杨霁宇面前：“你看，我真的就只喝两口，还你。”许澄子有点要佩服自己了。
杨霁宇这时候的面色开始有点不太好看了，但他还是默默地接过可乐。两根插在罐里的吸管，刚刚在移动中已经完全混在了一起，根本分不清区别。他也无所谓，随便扶着一根没走心地喝了两口，再重新把可乐摆回桌子边。
桌上突然变得很沉默。杨霁宇顿了顿，开口说道：“何必这么扭捏，还拿两根吸管。”他的声音让人明显感觉到一股低气压。
许澄子被这话一滞，又听到杨霁宇说：“你这些招数，太拙劣了。我帮你吧。”
话音刚落下，杨霁宇不等她做出反应，突然扬起手臂绕到她背后，搭在许澄子另一边的肩膀上，将她整个人环到自己怀里。
杨霁宇的动作太突兀，那一刻许澄子感觉到邻桌三个大哥投过不明所以的视线。
刚杨霁宇伸出手臂去揽她的肩膀，她便下意识别过脸，没想到反而不经意擦过他的下颌。杨霁宇把她固定住，两人的鼻尖只要有人再稍稍一偏头就能碰上。许澄子愣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心虚起来，连呼吸节奏都变了，仿佛有人揣着一面鼓钻进了自己胸口砰砰砰地敲击个不停。
现在这样，许澄子已经顾不上陈燕到底还有没有在注意她跟杨霁宇了。她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就像一只被主人握在手中的放大镜，触碰到男人近在咫尺的热烫鼻息后，身体感知不受控制地被无限放大了。
杨霁宇微微俯头，看着许澄子呆愣愣的模样。只要再往前靠一点，自己的鼻尖就可以碰到她的脸，但他并没有这么做。而是开口，语气冷得像刚从冰箱端出来：“怎么怕了？不是你要跟我玩的吗？”
许澄子不说话，不安地抬眼朝他看过来。在公共场合，她不想搞得太尴尬。
杨霁宇接着问道：“你这些是做给谁看的？”
许澄子明白被杨霁宇看出来了，整个人变得很窘迫，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来跟他解释。
“刚刚过来的陈燕跟那什么林是什么关系？”杨霁宇依旧盯着她。
许澄子脑子转了转，足足过了两秒，才确定他应该是在说林焯。
“没有不是，你误会了...”
“行，这顿饭你自己吃吧，我先走了。”杨霁宇没什么表情地放开了手。
“杨霁宇你等一下——”许澄子着急下意识地叫他，想拉住正站起身的人，结果只扯到他右手袖子的小小一块布料。
听到许澄子叫他，杨霁宇沉默着停下了动作。海鲜锅店里的灯管亮得灼人，许澄子慌张地微张着嘴，坐在光线中仰头看他，刚刚喝过可乐的嘴唇带着淡淡的湿润。杨霁宇这样站着低头也看了她一会，缓缓地呼吸了几口气，最终又坐下了。
许澄子慌乱的心绪稳定不少，伸手拿起放在杨霁宇手边的那罐可乐，拿起其中一根吸管胡乱喝了两口后放回原处，然后才获得勇气又有点丢脸般地说：“刚才陈燕也说了，我之前在初心跟她在一个部门。”杨霁宇没出声，依旧静静看着她。
虽然许澄子已经决定完全诚实，但语速仍越说越慢，到最后连自己都心虚起来：“陈燕说我在初心工作是靠林焯。她知道我和林焯分手了，就跟别人笑话我在初心失势了...她知道我去拾光了，又认识你，那她肯定知道你在拾光的位置，我就想让她觉得...”
“许澄子，我原本以为你是不会在乎这些非议的。不过既然你在意的话，那你不觉得，这样更会让她以为，你一直是在靠男人吗？”
许澄子说不下去了，因为她意识到杨霁宇说的是对的。刚刚这些莫名其妙的行径，到底是为了什么，她根本没来得及多想。她也不明白，自己明明知道陈燕所说的那些都毫无意义，但一见到她，许澄子还是觉得气不过。她讨厌输，讨厌被别人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哪怕是显得卑劣不堪，哪怕并不恰当，她还是想赢。
刚点菜的大妈这时端着一个巨大的不锈钢盆锅走到桌边，把铁锅放到嵌在桌面的电磁炉上，将火力摁到最大，留下一句“可以直接吃”就转身又走了。
许澄子看着躺在白汤里提前烧好的扇贝、象拔蚌和大大小小的花蛤，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跟这些壳肉分离的别扭海鲜没什么区别。
杨霁宇没有再让她回答刚刚的问题，等了几分钟开口对许澄子说：“你转过去。”
许澄子一时没反应过来。杨霁宇用手轻轻扳了一下她的肩：“马尾松了，我刚没绑好。”
许澄子如梦初醒地抬手去摸，杨霁宇直接侧了个身，手伸到她脑后：“你别动。”第二次上手，他熟练了不少，很快就把发梢拢好梳起来。
电磁炉上的海鲜锅再次被烧开，滚滚冒着泡，发出咕咕咕的声音。许澄子木木地看着，也不知在想什么。杨霁宇拿起筷子夹起锅里的一颗扇贝，把螺肉从壳子里三两下剔出来，夹起空空的贝壳放到一旁的小桶里，又夹起肉放到许澄子的碗里。
“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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