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骏骏 │ 赵鑫珊先生走了

我就是骏骏 东洋镜 2023-01-27


赵鑫珊先生走了一年多了,我是昨天才知道的。
2020年,我在 隔离日记之十二 里写了一段闲话:

“八十年代上海滩的文人,骏骏我就佩服三个人。小说家陈村剧作家沙叶新哲学家赵鑫珊。有幸结识沙叶新和陈村,与赵先生失之交臂。跟沙老师的交往有文记载,他的作品和人品对我影响极大,这次回上海有机会的话,想去他的墓前献上一束鲜花。陈村平易近人我们亲切地叫他村长,村长的生日跟我同一天,更是一种缘分。大概两年前,赵太去世时,龙哥告诉我,著作等身的赵先生卧病在床意识不清,令人扼腕。虽然没有拜过码头,自认这是我的师承。”

时间穿越回1988年,《解放日报》搞了一次“文士杯 书评征文”,指定读物就是《哲学与人类文化》。骏骏有感而发写了一篇短文寄去,文章发表在1988年6月18日《解放日报》,当年的剪报还在。
原文如下:
你不是孤独的牧羊人── 读赵鑫珊《哲学与人类文化》记得去年《解放日报》对你的作品进行讨论时,你对“孤独感”发表过精辟的议论。其实,在《哲学与人类文化》中同样也有许多独到的见解。如,关于“创造性的孤独”等。我想,个性是难能可贵的,尤其处于我们的时代和国度。每个人都应该以自己鲜明的个性生存于这个世界,这样才不枉到世上走一遭,世界也才会更加缤纷多彩。可现实生活往往磨去了大多数人的棱角。于是,思想者孤独,甚至痛苦。
你谈到写作动机时说是为了“抗击人生根本孤独、压抑和寂寞感的入侵”。你在哲学的天地“放牧”,天是那样的宽,地是那样的广。你以诗人和哲学家的目光发现了别人没有发现或熟视无睹的天地。一只荧火虫,几声马蹄,甚至於枯燥无味的办公室,都可以引起一缕情思,几多兴叹。试想,没有对生活的热爱,没有对生活的深沉思考,能达到这种境地吗?是一种强烈的责任感和使命感迫使你写下这些文字的。
同时,也可以说是生活中的不尽人意处反过来使得每一个对未来充满希望的人感到迷茫和困惑。因此,忧愁和孤独对于思想者来说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对生活的失望,可悲的是对生活的绝望。你说是么?在走向未来的进程中,我们都不是孤军作战。我们都会找到同盟军的。你的书有那么多读者便是有力的证明。
一个人惟有对我们生存之空间怀有深深的爱,才会对生活中的弊端大声疾呼。其目的也无非是使得人类的生存环境更加美好。也许我是一个自然科学工作者,对你牵肠挂肚的许多问题有深深的同感。赵先生,你不再是孤独的“牧羊人”。我们都不是。只管走自己的路吧。
这里允许我摘录一位朋友发自内心的诗句来相勉:“是一抹白云就恣情地飘逸尽情地升华管他天长地久,是一株小草就自由地生拼命地长管他山贫水瘦。”面对未来的呼唤,我们都没有别的选择。
其时赵鑫珊先生是当红畅销书作家,我读过他早年发表的所有文章。骏骏的文字非常幼稚肤浅,但是刚刚重读一遍,呵呵还是有点自满。三十五年过去了,初心未改。其实这还不算是骏骏最早印成铅字的文章,更早几年发在复旦校刊和青年报的剪报还在。骏骏当年第一个私人网页,就叫“孤独的牧羊人”
还是说说1988年。过一阵报纸发表评选结果了,骏骏得了一个小小的鼓励奖。遗憾的是,我1988年9月去了日本京都三个月,等我回到上海,看到一张颁奖会的通知,已经错过了。后来收到报社查编辑寄来的奖状,昨天朋友问我奖金有没有实在记不起来了,奖品好像是一支圆珠笔。

时间滴滴答答走到了1995年前后,我跟沙叶新先生聊天时说起赵鑫珊先生,沙从书架上取出赵的大部头著作说,这是最近他送我的书,可是我看不懂,哈哈。那块砖头好像是《莫扎特之魂》。那时还常读到赵鑫珊周玉明的合作的文章,一个是哲学家畅销书作者一个是报告文学大家文汇报首席记者,我从文字里读到两人的珠联璧合和眉来眼去,问沙先生幕后八卦,沙先生很认真地跟我说,他们两个人会走到一起的,现在各自在办离婚手续。
有一次我跟沙先生说,我想见见赵先生,有机会的话请引荐一下。沙先生一口答应,他会把我家里的电话号码转告给赵先生。那时候联络手段非常有限,好多人家里还没电话呢。过了几天,下班回家老娘告诉我,白天接到一个电话找我,说是社科院的,讲的是普通话。我估计就是赵先生了。可那时忙于生计,也没再主动设法联系,不久我就离开上海了。这就是我前文所说的失之交臂。
1997年东渡日本后,每次回国总要去福州路书店,赵鑫珊的著作买过几种,也读到过他们夫妇秀恩爱的文字。再后来就没有了他们的消息,直到2018年,在朋友圈看到朋友A贴了周玉明的讣告,朋友B感叹赵先生的不幸。我追问朋友B,才知道赵先生成为植物人了。朋友S君告诉我,他跟赵家后辈有联系,我都不敢提起探访两字。骏骏脑子里留着的形象,是当年那个叱诧风云激情四射的赵先生。
昨天,2023年的新春,我跟S君闲聊时,想起问了一句,赵鑫珊先生近况如何?S君告诉我,赵先生2021年就已经走了。他说他发过 公众号文章 ,只怪我漏看了。去年,赵家后人要处理掉赵先生故居,请S君去看看有什么书籍或物件要保留。S君传给我照片,你看这是赵先生的书房,门框上贴满小纸条,随时记录下思维的火花。
S君说,看到一屋子书,想起当年来这里做客的情景,再看到两位老师的照片,忍不住大哭。赵鑫珊周玉明夫妇的手稿和书信,全部捐给了上海市图书馆。得到赵家后辈许可,S君挑了一些赵先生的书籍和藏书作为纪念。
网络搜了半天,没有找到他们夫妇去世的片言只语,甚至连一张高清的照片也难以寻觅。百度相关条目的生卒年月居然都是半开放区间,我一时恍惚是不是身在梦中听到的都是传说?赵先生著书四十六本,周玉明著书十本,曾经给一代人提供过如此丰富的精神食粮的写作者,就这样悄然退场暗淡落幕?

后来总算找到一篇 公众号文章,社科院的一位后生写的,他讲了一些赵先生的生平,弥补了网络信息的缺失。那位作者说,“印象最深的是在他(指赵先生)的同事间流传的他的一句话:社科院真是个好单位,基本不用上班,写了字还能拿钱挣稿费。” 如此直白还能有谁。
昨晚,跟S君聊了很久,他回忆昔日跟赵先生的交往说:“他就是脾氣太壞,容易得罪人。哈哈哈,說罵娘就罵娘。六十多了的時候還是暴脾氣。那時候正好是我剛認識他們的時候,意氣風發精神矍鑠,還和我吹牛他的性能力強。還是在飯桌上,當著周老師的面,哈哈哈哈,老爺子真是真實得我嚇了一跳……” 性情中人跃然纸上,不枉为我偶像。
S君不日将来日本,他说,会带几本从赵先生故居拿来的书送给我。好期待那一天,阳光穿过窗户懒散地洒在书桌上,我关掉手机,泡一壶清茶,读几页带有赵先生余温的著作,和天堂里的赵先生隔空神聊。
2023/1/18 三千院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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