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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应届生:地狱难度毕业季,被我赶上了

看客 看客inSight 2020-09-06

没有春招的春天,出口在哪里?




又是一年“金三银四”。

 

按照往年,“火爆招聘季”、“求职者挤破大门”的新闻早已轮番登场。

 

而今年,疫情就像一盆冷水,浇熄了应届生求职市场的热度。

 

据统计,2020年的高校毕业生达874万。眼下,他们大部分都在家抠脚。

 

我们和这届年轻人聊了聊他们的打算。

 

尽管考研、校招、毕业论文都被迫按下了“暂停键”,但他们仍试图在未知的真空中,努力寻找一点已知的安定感。




在家写论文,我买了个新电脑


小蓝压根没想到,这个寒假会变得如此漫长。

 

刚结束考研初试的他,本想度过一个悠闲的春节假期,然后提前两周返校,着手准备考研复试。

 

于是,从学校打包行李回家时,他决定轻装上阵。

 

宿舍里用作游戏本的台式机带不走,他只拿了个平板。

 

他还往包里塞了一顶时髦的贝雷帽、一条南方冬天根本用不着的大围巾 —— 就是没带复习用的书。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2月10日考研初试成绩公布后,学校至今保持着未通知开学时间的状态。

 

与此同时,导师提醒他,毕业设计的开题报告得提交了。

 

他有点慌 —— 手边既没电脑又没书,用平板写论文,无异于愚公移山。

 

幸好父母理解他,让他买了个五千多的电脑,快递回家。


小蓝买的新电脑。


有了电脑,写论文顺利起来,但新的烦恼接踵而至:

 

家里有两个外甥,一个二年级,一个五年级,都靠他这个大学生辅导作业。

 

他得从九九乘法表教起,背了二三得六,三乘二等于几就不会了。

 

两个外甥还跟他打游击战,一趁他不注意就跑到客厅看电视。

 

虽然家里吵吵闹闹的,但靠着辅导作业的掩护,他有了心安理得逃避学习的理由。


给外甥辅导数学作业。


小蓝接到的最新通知是,考研复试线会在4月中旬公布。

 

复试时间和论文进度搅在一起,让他有点烦躁。

 

按照往年经验,给目标院校的导师发邮件后,若收到有进一步交流的意愿,则通过几率比较大。

 

而他收到的回复却是,等待成绩与通知。

 

虽然仍在全力以赴准备复试,但他心里明白,今年的考研有点悬了。

 

做出二战的决定并不难,他从未想过要就业,家里人也支持,但他还是有点丧气。

 

“人一丧起来,馒头都是黑的。”

 

封村后,他带回来的贝雷帽和大围巾没能派上用场,而南方已经迎来湿漉漉的回南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




读研一年,失学大半年


在香港大学念一年制研究生的力力,是别人眼中的学霸。

 

但即便是规划性极强的她,面对接二连三的突发状况,也感到无能为力。

 

继去年11月暴乱停课之后,因为疫情,第二学期又改为网上授课。

 

网课与面对面授课的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

 

“online效果差很多,groupwork更是集体作孽。”

 

不但遇到问题难以及时得到反馈,线上小组讨论也能感受到屏幕那端的心不在焉。


力力在上网课。


虽然上课进度被严重拖缓,但力力并没有闲下来。

 

“每天的日程都爆炸多,早上一睁眼就不由自主开始列今天的to do list。”

 

就在采访当天,她刚上完网课并完成一个随堂测验,下午和导师邮件约定了讨论毕业作品的视频时间,还签了一份请愿书 ——

 

因为课堂授课时间太少,力力和她的同学们正向学院申请适度削减学费。

 

她所念的新闻系,一年的学费大概是二十二万港币,加上房租和生活费,花销接近三十五万。

 

“去年停课后就变得非常没有学习氛围了,这学期开学才两个星期,疫情又来了。”

 

她数了数,真正呆在课堂里上课的时间,总共不足三个月。

 

“感觉自己一年下来只学会了怎么用相机。”

 

力力为了拍摄毕业纪录片专门买的相机,“在这种情况下,谁还愿意被陌生人拿着相机拍啊?”


雪上加霜的是,暑期实习的申请已经开始。

 

可是,疫情期间的实习机会大幅减少,许多实习还仅限当地学生。

 

力力投出去的简历,就像投石入海,没有一点回声。

 

看着自己空荡荡的简历,力力恨不得把自己帮家人做微商营销的经历也写上去。

 

现在,每次翻到校招网站统计的往年录取者背景,她都忍不住叹气。

 

“刚开始我还积极搜集情报,现在只想逃避,看到招聘的推送会感觉喘不上气。”

 

在3月的第一天,力力把自己朋友圈签名改为:

 

“研究生在读,迫切需要一份工作。”

 

疫情期间,力力自己做饭。




被迫延毕,我的生活全面停摆


在韩国读研二的留学生阿笔,荣获朋友圈“惨王”称号。

 

如果没有这次疫情,阿笔应该在4月前往日本交换,并完成与日本新闻业相关的毕业论文。

 

但现在,她人困在韩国,日本大学的通知也迟迟不下来。

 

着急的阿笔给助教发了数不清的邮件,询问去日本的安排,得到的回答只有“不知道”、“不清楚”。

 

照这样下去,毕业论文无法动笔,甚至还要申请延毕。

 

疫情就像突然冒出来的路障,阿笔安排好的各项学业计划,如连环车祸般逐一遭殃。


墙上贴着还没来得及撕的2019年历,“如果2020从没来过就好了”。


为了交换,她跟房东约好4月份退租。想要继续留在韩国,只能重新找房,在疫情肆虐下又谈何容易。

 

更严峻的是,阿笔从国内带去的普通医用口罩只剩不到20个。

 

“哪里都买不到口罩,我找学妹借了个KF94洗了循环再用。”

 

随着疫期越拖越长,阿笔回家的心也开始动摇。

 

“就算待在韩国也见不到导师,我还不如回家写论文。”

 

但阿笔爸爸不让她回去,“他觉得回去集中隔离的风险更大,还扯上我没有对象的事,气得我把他都拉黑了。”

 

隔离期间阿笔只到过楼下超市一次,买的东西一次拎不回来,还跑了两趟,居家让她的厨艺突飞猛进。


直到采访日,阿笔已经在公寓里自我隔离了一个多月。

 

因为焦虑,她很难入睡,近乎强迫地一遍遍刷新邮箱和新闻。

 

毕业论文、日本交换、回国与否、房子退租……阿笔多么希望哪怕能有一样顺心的事。

 

“我感觉自己像个难民,流浪在三个国家。”

 

而现在,她只能等着通知,靠朋友的安慰和打游戏排解郁闷。

 

当画面里的小兵被一个个清除,她想象那就是自己所面临的问题,一个个地被解决掉。


“我正过着压抑到想要逃离的生活。”




岗位减半,毕业即失业


即将研究生毕业的兔子,就业计划也被疫情打乱。

 

她一心一意只想进媒体行业,秋招媒体岗比较少,她只投了两家,却都不太合心意。

 

春招是她孤注一掷的战场。

 

2月中旬,她通过了某企业的校招笔试,对方告诉她,终面将于3月中上旬举行,三月底发offer。

 

然而,在终面时间到来之前,hr却告诉她,终面推迟,时间未定。

 

收到这则消息时,兔子先是松了口气 —— 当时疫情严峻,市里交通封锁,去广州面试并不安全。

 

但焦虑感随之而来。

 

她中意的许多岗位,招聘时间都延迟,大多还在网申阶段。如果再拖下去,只怕毕业了都还没找到工作。


找工作进展缓慢,兔子刚好把全部精力都放在毕业论文上。


而且她发现,许多公司春节后更新的招聘名额,比春节前看到的少了许多。

 

“比如一些大厂,年前公布的补录名额还有两百,年后就只有一百了。”

 

但就媒体行业而言,缩招没有太严重。

 

随着企业复工,之前拖欠的面试也陆续安排上了。前两天她还参加了一个视频面试,但只聊了五分钟,不知道结果如何。

 

她的同学里面,有人秋招就拿到不错的offer,这让她感到些许压力。

 

“但我的焦虑跟别人不一样,不是我去面了,却拿不到offer,而是我想去的,还没开始招。”

 

招聘时间的推迟,甚至让她有点庆幸:

 

“春招和毕业论文的时间刚好错开了,这段时间我可以专心准备论文。”

 

为了让生活不至于太混乱,兔子每晚会挤出半小时,在家里做点简单的运动。

 

这个小小的举动,让她产生“生活还是有点规律”的安心感。

 

尽管如此,焦虑时她还是忍不住吃得更多。把所有炒螺蛳粉尝试了一遍之后,她得出结论:柳江人家>好欢螺>其他(不是广告)




试用期没过,我被扔出北京


疫情爆发的时候,小慈想到过,啊,今年的毕业生应该特别艰难吧。

 

只是没想到,那些“毕业生”也包括自己。

 

毕业半年,小慈在北京一家创业公司工作了5个多月。

 

身处新创公司,加班成了无法避免的常态。她不常抱怨,有时肝到头晕,也会在朋友圈吐槽一下。

 

工作以来,最崩溃的时刻也不过是下班回来,发现马桶堵了。

 

“马桶堵塞确实是现代人崩溃的最后一道防线。”

 

工资虽然刚刚够用,但小慈还是忍不住隔两三周和姐妹去放肆一顿。冬至那天,自然少不了火锅。


小慈没想到,自己还算安稳的北漂生活,就这样被疫情打碎了。

 

快要复工的时候,小慈从上司的嗫嚅中读懂了自己将要离开的讯息。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疫情),还是因为试用期没通过,我也没问。”

 

事实上,小慈离开得很干脆,她只回了一句“知道了,谢谢老师的照顾”。让对方那句“其实你是个很有潜力的人”悬在半空,尴尬不已。

 

小慈没有时间伤心。

 

她当天晚上就开始重整自己的简历,收集还开放春招入口的公司名单,想利用应届生身份搭上校招的最后一班车。

 

“疫情压缩了像我一样的中等背景毕业生的生存空间,我们求上不得,下面的坑也没了。”


曾经每天经过的上班路。


小慈只能用力撒网,只要有一点机会,就把简历递上。

 

有时半夜实在睡不着,也会坐到电脑前开始写邮件。

 

但是,大部分去信都没了回音,连一封“我们会仔细审阅您的简历”的自动回复,都能让小慈感到安慰。

 

春招迟迟没有进展,已经毕业的她渐渐焦虑于被新的应届生取代。

 

“秋招没有搭上车的应届生,考研失利的大军,还有因为留学时间差错过机会的人,仿佛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或许是曾经有“公司”这个组织庇护着,小慈的焦灼比其他人更甚:

 

她发现,原来仅仅和同事吃外卖、每天说“早上好”和“明天见”,也是幸福的日常。

 

而现在的自己,更像群体里格格不入、不知去向的那个。

 

抛弃感最为强烈的时刻,是和房东谈好不续租,被要求尽快清好行李的时候。

 

“我才意识到,原来我已经连人带物,被扔出了北京。”


去年夏天,小慈拎着一卷棉被来到北京,对未知充满期待。



毕业季,本就是年轻人最为动荡不安的时期。

 

无论是升学还是就业,他们都必须做出无数个决策,从眼前铺开的各种可能性中,厘出一条前行的道路。

 

而疫情的到来,加深了这种不确定性。

 

就像黑夜里打着手电筒走路,我们只能看见脚下,却对漆黑的前方一无所知。

 

但只要一直往前走,就算慢一点、磕磕绊绊一点,最终也能走到黎明。

 

祝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图  受访者供图  |  文  慧诗  东北旺  |  编辑  小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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