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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当下的环境,阿那亚还能组织一届戏剧节,这本身就是行为艺术

T China T 中文版 2023-09-21


「一半是海水,一半是戏剧」,当自带网红属性的阿那亚也决定举办戏剧节的那一刻起,来自全国各地的文艺青年和城市中产便开始蠢蠢欲动了。
 
这个夏天,我在北京的朋友至少都去过一次阿那亚,有人甚至报名成为志愿者,开始了在海边白天看戏、晚上喝酒、困了就睡的生活。
 
你无法否认阿那亚戏剧节强大的吸引力 —— 尤其是对年轻的消费者而言,即便它确实如许多人抱怨的那样:在戏剧节期间,园区内的酒店价格高达两三千一晚;具有优先购买权的业主占有了大量的戏票;(编注:我们与戏剧节工作人员查证了这一情况,对方特别澄清道,「我们 90% 的票是在大麦和现场售罄的,和大麦有票务协议的。业主票的确是优先购买,但不是大量」。)由于社区的接待能力有限,在端午节期间,连吃早饭都要在食堂门口排队。
 


应该说,比起影视行业,戏剧舞台是相对寂静的,在一般人的认识里,受制于场地,戏剧艺术总是与普通人有着天然的距离。何况,相对高深的表达方式和并不算便宜的门票都足够劝退对戏剧有着一定好感的年轻人。
 
但正如我的一位媒体朋友在微博里所说的,「来到阿那亚,感觉中产梦好香,不愿醒来。」自从几年前从一个商业地产项目转变成为文旅项目,阿那亚就对文化产业开始了不遗余力的投入。这一切结果是,房价翻了数倍,游客人潮如织。尽管没有人统计过,前往阿那亚参与文化活动的人中,最终会有多少选择在这里置业。
 
阿那亚海边升起的篝火。

网络上批评阿那亚的声音和赞美的声音几乎一样多,争议让这个地方更加具有了一种话题性。对于很多身处都市的「打工人」来说,阿那亚是一个飞地,让人得以暂时脱离现实生活。有人看透了这一叙事的虚幻,将其视为消费主义的陷阱;但无法回避的另外一个事实是,阿那亚确确实实是在「造梦」,并且试图将这种梦境转换为现实。
 
数字也许可以说明部分情况:11 天时间里,阿那亚戏剧节囊括了 25 部特邀剧目、37 场环境戏剧朗读,还有 300 位艺术家历时 300 小时的扎营创作项目「候鸟 300」。来自音乐、舞蹈、戏剧、绘画、文学等不同领域的名人,与建筑师梁琛一起打造了 15 个由经典戏剧命名的「戏剧房子」,它们散布在海滩和湿地的各个角落。
 


戏剧之外,你还可以参与到 DDC LIVE、美好的书 THEBOOKAND 计划等跨领域的公共文化艺术活动之中;而在「海边对话」「海边放映」「海边工作坊」项目中,人与人间的连接更加自然地发生着。大家以庆祝节庆的方式度过看似小众的戏剧节,海边升起了篝火,在这里,陌生人也可以很快打破僵局。
 
在阿那亚戏剧节度过的 6 天 5 夜时间里,我感受到的正是戏剧节所宣传的「彼岸和诱惑」并置的现场。阿那亚连接着人们的欲望和理想,一边是高度消费主义的现场,一边是最纯粹的热爱与理想。
 
在这里,我见过一边观看戏剧大师 Krystian Lupa 最新力作《狂人日记》,一边用手机打麻将的观众;也见过为了看戏,四五个人拼一间房的学生;听过剧场里此起彼伏的手机声,即使工作人员一再强调静音的问题;也听过因被戏剧打动的抽泣声。

戏剧《海边的罗密欧与朱丽叶》演出。

4 个多小时的《狂人日记》对于很多观众而言都是一次不小的挑战。戏剧的第一幕几乎没有情节,完全依靠演员的独角戏来完成;但到最后一幕,「救救孩子」几个大字的出现在观众间掀起了一轮高潮,他们依然为远在波兰的导演 Krystian Lupa 深深感染着;凌晨三点的《海边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在海边这一特别的场景下上演,导演陈明昊将戏剧与自然完美地结合了起来:当太阳从地平线跃出,配合着大海、沙滩、淡粉色的天空,此时沙滩上的字幕显示着:「那就是东方,朱丽叶就是太阳」。另一个夹着风雨的夜晚,几百位观众面对着孤独图书馆,观看了一场《伤心咖啡馆之歌》,他们一边依靠塑料雨衣取暖,一边陶醉在演员黄湘丽的歌声中 ……
 


诚如阿那亚戏剧节的艺术总监孟京辉所说:「任何艺术形式都隐藏着戏剧的基因,戏剧不是海洋中的孤岛,而是海水,是风,是友谊和爱情,可以独自美丽,也可以连接他者。」这与这次海边之旅给予我个人最大的感受相吻合。无数的陌生人在此相聚又离散,却留下了难忘的共同记忆。
 
在我看来,阿那亚戏剧节最独特的板块是由刘畅发起的「候鸟 300 计划」。与以往需要在剧场正襟危坐地观看戏剧不同,这一计划为真正的戏剧爱好者提供了一个表演和展示的平台。为此,「候鸟 300」邀请了 300 位戏剧爱好者和艺术家入驻位于阿那亚未开发一角的帐篷营地,展开了一场长达 300 小时的互动、交流和创造实验。
 

「候鸟 300」项目中,戏剧《狗镇》演出。

此次阿那亚戏剧节共设立了四大单元:戏剧艺术、跨界艺术、生活艺术、公共艺术,「候鸟 300」则属于其中的「生活艺术」单元。这样的设定,想要突出的正是这样一种理念:戏剧不仅仅作为一种艺术媒介而存在,它更是一种生活方式。
 
刘畅是孟京辉戏剧工作室的演员,以多次出演《恋爱的犀牛》男主角马路为人所知,在戏剧圈浮沉十来年,他从没有想过放弃剧场。2016 年,刘畅成立了黑猫剧团,担任团长和导演,带领一帮年轻的演员,想要做出一点「不同的东西」。之所以叫自己的剧团「黑猫」,则是源于他在阿维尼翁戏剧节拍到的一只猫 —— 这只猫既漂泊,又危险,与他之间似乎有一种带着戏剧感的缘分。
 


在刘畅的理解中,「对于大众来说,看戏不是必须的,但是当你解决了日常生活中一些必须要做的事情,或许就会被戏剧吸引。」戏剧没有一定的规则,只要是有创意的,富有生命力的,就是拥有可能性的戏剧。
 
因此,我们可以在「候鸟 300」的营地里看见不止于戏剧的形形色色的尝试,受邀参与的艺术家们大胆地实践想象力,创造出全新的戏剧体验。他们一起讨论规则,共同生活,试图建构起从「生活 - 创意 - 实践 - 表达」的体验闭环,从各个角度探讨戏剧的可能性。
 

「候鸟 300」项目中「复活」的过客酒吧。

影像和装置也构成了「候鸟 300」有机的组成部分。它们不断拓宽着戏剧这一最古老的艺术形式的边界,赋予其新的内涵,也带出了新的反思。一位参与「候鸟 300」项目的青年导演吴嘉辉带着自己的戏剧《蚂蚁招待所》来到湿地,谈及自己对阿那亚的感受,他表示道:「我带着一群农村出生的孩子来到这里,的确感受到了格格不入,我开始思考这是不是对的。」
 
事实上,一众眼花缭乱的项目中,「候鸟 300」试图还原的正是戏剧最野生的状态。甚至可以这么说,受到各种条件所掣肘,在当下的环境中还能组织这样一场活动,本身就堪称一场行为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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