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记：看样子，不打这仗不行了——很多朋友在微信询问，者阴山战役（下）何时完成。可是，最近事情真的多了。所以，屡屡写了些杂文。关于骑线拔点战事，有很多经典的战例，由机械化常规作战，到特种作战，再到半信息化常规作战，再到“精神”战，汇聚成的那段历史，忘，是谁也忘不了。但要记住，又谈何容易？

权以此文，祭奠阵亡于者阴山的中越官兵们。和平万岁。！

者阴山，山峦林立起伏，比高达300-700米，主要山头坡度在30-65°。此外，茂密的灌木丛林夹杂一人多高的茅草；喀斯特地貌生成无数大大小小的天然石灰岩溶洞，陡峭的山涧和狭隘的小道等等，客观上，易守难攻。

就地理位置来说，者阴山似乎对中越双方都不算什么特别的战略要地。在中越边境线上，诸如老山、者阴山这类地势复杂的骑线大山，多如牛毛。

之所以在老山、者阴山爆发战事，还是因为中国军可能企图在越南河江省，打出一个继老街、高平、谅山战区之后，对越南的军事压迫点。逼迫越南军多点备战，限于全局被动。

在当时，越南军最高决策层在战略判断上明显受到中国军作战的牵制，在中越边境全线备战、作战，在延续整整十年的边境作战中，越南军由最初的高强斗志，终于被这场持久战耗得，军队和国家几乎精疲力竭。

两山论战期间，越南军主力换为野战军，但战绩黯淡。两军正面相持的阵地战实质上已经是国力比拼之战。

其实，越南军最高决策层当时应对中国军对老山、者阴山攻势最好的战略决策，莫过于让出相对孤立的老山、者阴山，在老街、谅山和高平等，有较好军事后勤支撑的，1979年中越战争的老战场寻找攻击点，以赌国运的豪赌，想方设法再次扩大战争，引发国际关注，继而谈判寻求两国和平。

当然，这也是说起轻松的事情。政治家的决策首先考虑的，绝不是军事、战争和士兵的性命。他们想的，都是大事业。

1984年前，昆明军区就确定，由14军和11军在两山（老山、者阴山）实施一次大规模的战役。为此，两山作战的战前准备也就展开。

1984年2月，中国军两位战术牛人何其宗和第11军副政委杨德福带领军作战指挥组，与廖锡龙共同指挥31师进驻云南者阴山边境地区。

关于者阴山战役，坊间传闻最广的，就是廖锡龙能打，和陈浩南差不多。中国军在者阴山战役取得几无瑕疵的完胜，全在于廖锡龙的天才战术家的分析、预判、果毅等等。当然，后来廖锡龙因为者阴山战役完胜而横空出世，战功卓越，官运亨通不提。

到目前为止，我不太相信，仅仅靠一个未及初中文化，行伍出身的大比武尖子士兵成长出来的战术家，就轻易摆平了者阴山？当然，这就需要查询、对比很多资料。也包括对比1979年中越战争，中国军第11军第31师91团、93团的实战战绩。为此

为此，关于者阴山战役，廖锡龙确实出手不凡，享誉军迷。但是，这也有后来的其他原因。假设，我们能够细心、客观分析，无疑，者阴山战役11军前指何其宗就顺理成章浮出水面。

1979年，中越战争中，我个人推崇两位军官，一位，是毛晓东，当年24岁的营长。出身官二代，敢打擅打却尤其珍惜弟兄们的生命。前段时间，我随口在办公室询问一位年轻的41军2007年退役军官，是否知道毛晓东，他立刻竖起大拇指：知道！

此公，当年少年英雄。后来，涉嫌“自由化”离开军队。

另外一位，就是赫赫有名却又少有人知的何其宗。1962年，何其宗是大学毕业从军（成都体院，非工农兵大学生），在那个年代，如此高学历的何其宗自然出类拔萃。从军随即担任早期擅长山地作战的战术家，54军130师师长董占林的警卫员。

此后，在董占林师长身边耳濡目染山地战术数年后，何其宗追随董占林参加了中印战争。在典型山地作战为主的中印战争中，130师是中国军战绩最优的作战单位。

该师在实战中，注重单兵作战素质，集中战技能优秀士兵组成特战分队，集中营、连配属小口径炮火，实施高效的步炮协同山地作战等等较为先进的作战打法，取得不俗战绩，也使得何其宗得益匪浅。这场战争让何其宗能够在师司令部得到战役、战术的实战实习的宝贵机会。

后来，何其宗坦承，经过这些，他知道了“仗应该怎么打，指挥员应该如何指挥，和平时期兵如何带，训练怎么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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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印战争之后，54军作为中国应对美越战争的战略预备队进入云南。第11军组建之后，何其宗任军部作训处参谋。相比其他同级军官，无疑，何其宗有较高的、完备的军人养成环境。

在1979年中越战争，何其宗有了自己的作战理念。即，“拿出好办法，作出正确的布署，让战士们在消灭敌人完成作战任务的前提下，尽量减少战士的伤亡，爱护他们的生命才是最要紧的。”

实战中，副团长兼参谋长何其宗掌握第11军第31师93团作战的实际权力，该部战功也很出色。相比廖锡龙担任副团长的91团战绩，何其宗毫不逊色。尤其撤退阶段，93团各部互相掩护，交替撤退，几无战损，战绩耀眼。

至此，他已经非常明显完成了普通军官向职业军官的跨越。

1979年的第11军第31师93团任副团长兼参谋长何其宗，到1984年短短五年间，即升级为第11军副军长。也就在这个阶段，另外一位者阴山战役的主角廖锡龙，也因为战功，得到学院深造，升级为第11军31师师长。

同样，廖锡龙之前，由大练兵尖子模范到营连军官，几次几乎专业。从军经历较为坎坷。也正是大练兵尖子模范，以及行伍出身，廖锡龙任师、团主官期间，尤其重视战术实战和单兵技能训练。虽然11军不算做中国军主力，但是，在该军31师，却确实因为出现两位出色的战术家，使得31师战力空前强大。

由何其宗的军前指，靠前综合指挥者阴山战役，由廖锡龙31师担任者阴山战役地面进攻部队的前敌指挥，无疑，战役完胜的结果，证明了昆明军区主将杨得志、张铚秀的选将眼光。

1984年4月28日老山战役结束后，中越边境越南一方，沿中越边界线，均开始对中国境内实施炮火报复袭击。者阴山越南军也开始往对面中国境内开始炮击，不时，呼啸的炮声打破平静，中国军民偶有伤亡。

但是，越南军感到蹊跷的是，中国军对于越南军的炮火袭击，仅仅以稀疏的小口径火炮零星回击。守备者阴山的越南军当即认为，中国军在麻栗坡正面的军队，可能正在应付老山战役，没有在短期之内，在同一区域发起第二次战役的军力。

两山轮战期间，中国军炮群阵地。

于是，越南军有恃无恐，疏于戒备，在常规炮火袭击后，暴露了大部分主要火力位置，没有即时进行调整、转移。而此刻，按照11军前指的安排，军、师侦察作战分队，已经开始沿者阴山周边，分散开始机动。

者阴山正面，中国军11军集结的，以军、师配属的重炮近200门，组成强大的炮群，并没有一如之前那样，频繁对者阴山越南军实施炮火覆盖性打击。若干针对者阴山主要高地、守备阵地的中国军重炮群寂静无声。

辛伯林炮位侦察雷达侦察着越南军火炮位置，先期出动的特种作战分队深入越南境内正在机动。1984年4月29日，中国军11军前指和实施步兵攻击的31师前指下达了穿插命令。以93团为核心的步兵攻击分队，开始陆续机动抵近攻击区域。

此刻，者阴山地区进入雨季。自1979年中越交恶以来，两军少有雨季作战。雨季到时，者阴山连天阴雨、暴雨，山路湿滑泥泞。在误判中国军4月28日大战之后，无力在同一区域发起第二次战役后，越南军守备显得松懈。

两翼实破，向心攻击，穿插分割，边打边围——这是战役之后，曝光的者阴山战役的战法。这也是一次常规的机械化战争战法。区别在于，这次穿插，属于战术性近距离穿插。同时，预先渗透的特种作战分队先期主力穿插，对主要穿插线路的要点，予以掌控。由此，中国军战前穿插得到很好的保障。

此外，和昆明军区作战室联线的昆明军区前指、11军前指源源不断根据卫星、网络得到的各种情报，进行临战前的调整。之前，老山战役的血海攻势，对者阴山战役指挥者带来很大的心理压力。

29日晚，31师前指计划机动其他作战部队进入第二梯队攻击位置。

30日清晨，植被茂密、山路崎岖的者阴山，阴雨绵密，地上湿滑。参与攻击的各路作战分队陆续开始打破无线电静默，开始向师前指密语报告位置——在1979年之后，中国军改善了通讯设施和通讯方式，也是奠定者阴山战役胜利的一个因素。

到了预定的5时30分总攻击时间，何其宗和廖锡龙均得悉有数个作战分队依然保持无线电静默。于是，原定总攻击时间做了调整——现在看来，灵活调整单向发起的战役攻击时间，也是者阴山战役得以完胜的主要原因。

继续等待。中国军耐心等待着。

中越边境骑线拔点的轮战期间，中国军战地救护相比1979年有了一定的进步。在麻栗坡，也专门设置了军人殡仪馆。

6时20分，第一、二梯队的各路作战分队基本已经到达作战位置。考虑到到达位置需要做好攻击准备，以及配属攻击的辅助单位完全到达位置等诸多因素，何其宗和廖锡龙均向坐镇麻栗坡的昆明军区前指请求，再次延迟了总攻击时间。

无疑，两次延迟总攻击时间，不仅保障了作战分队发起攻击的战斗效率，也保障了实施攻击中，因为作战分队行军极度疲劳和欠缺临战准备的无谓战损。

6时40分，经昆明军区前指同意，总攻击开始实施。

数百门重炮和营、团火炮，开始向者阴山预先标注的射击诸元开始攻击。这是一次饱和性覆盖炮击，方圆仅三五平方公里的者阴山，顷刻之间，数以千、万计的各式火炮炮弹，炸开了中越两国不能忘却的1984年4月30日。

这次，中国军为攻击发起的炮火准备打击，有了美军秘密传递的，来自“陆地卫星”系统的侦察照片校正，以及之前长达数月，数百次实兵侦察，以及无线电侦察和炮位侦察雷达等等手段，综合得来的参数。是以，可谓中国军首次炮火准备的“精确打击”。

瞬间，漆黑的夜空，被密集的烈焰扯红，明暗之间，湿润的战区干烈的硝烟弥漫，战争之火开始燃烧。

随即，在前期潜入者阴山战区的特种作战分队的引导下，中国军炮火开始向主要穿插和攻击路线的雷区实施炮击。

战术性短距离穿插，很大程度是避开正面雷场，选择最有力的攻击位置的战术机动。炮火排雷后，担任主攻的，何其宗曾经的93团和92团第一梯队随即开始地面攻击。

中国军第一梯队发起攻击，根据之前，多以班、排以稀疏战斗队形展开。因为战区阴雨，越南军猝不及防，中国军预先潜入的特战分队袭扰，炮火引导，使得中国军地面攻击部队比较轻松完成对各自作战目标的攻击。

7时30分，担任主攻的第一梯队，是何其宗曾经的93团和92团各一部。随炮火延伸，往者阴山纵深目标，以班、排规模实施攻击。直到此刻，困守石灰石溶洞的越南军还是无力组织有效的反击、抵抗，完全限于被动。

也许，因为长期炮战，损耗巨大；也许，国力弱小，战备不堪；也许，越南军应对正面浅纵深战役的指挥效率低下，对于中国军多路分进的攻击，越南军一直无法组织有效的拦阻炮火。

强大的炮火，是者阴山胜利的主要保障。

稀稀拉拉的几无威胁的越南军炮火，和气势如虹的中国军密集炮火对比，显得尤其黯淡。

两军炮火巨大悬殊，是中国军取得者阴山战役完胜的最关键。

在整个攻势中，中国军炮群和连、营、团各式火炮，因为有了更现代化的卫星、电子引导，有了特战分队和步兵分队突前引导，高效炮击成为守备者阴山越南军的灾难。

8时，第二梯队各战术分队在者阴山西南方向，完成截断者阴山越南军守备部队的退路。被分割，被攻击的越南军守备部队猝不及防，进行顽强抵抗。但是，先机丧失，这些抵抗，被中国军攻势无情碾压。

据多位老兵的回忆和能够收集的资料比较，8时到9时，中国军各路攻击部队已经往者阴山腹心柴山堡和新寨等地，以5个连以上的军力，以班、组展开，有序进行扫荡式攻击。

面对中国军攻势，守备者阴山的越南军虽然奋勇抵抗，但是，有限的炮火在长期消耗中几乎损失殆尽。主要藏兵的十来个石灰岩溶洞，也作为主要攻击目标，在遭遇密集炮火毁灭后，很多越南军官兵尚未进入战争，就此阵亡。

战争如此残酷，战死的年轻人都为自己的祖国长久的哀痛。

东北西南走向的者阴山，遭遇悬殊的中国军炮火轰击，越南军战前理论上存在的反斜面防御阵地，成为部署在者阴山西北区域若干个中国军炮群的目标——越南军也同样存在着呆板和僵化。

10时左右，中国军大规模的地面作战分队陆续完成预定目标的攻击。11军前指何其宗开始命令炮群部分转移，对越南军可能支援的方向，进行断阻炮击。

这次断阻射击和担负第二梯队作战的中国军，彻底断阻了者阴山西南方向，越南军能够发起有效支援的最后努力。越南军支援部队战损惨重，被迫撤退。至此，守备者阴山的越南军彻底成为孤军。

攻击如此顺利，一扫两天之前，老山战役血海胜利的阴霾。中国军前敌分队官兵士气大震。同时，越南军则完全陷入各自为战，孤军作战的困境。

整个者阴山战区，此刻距离攻击时间仅4个小时。战役走向全无悬念，中国军开始进入战区的扫荡作战。

12时15分，主攻的93团一部，完成对者阴山1250高地攻击占领。

至此，距离整个者阴山战役总攻击的发起，用时仅5小时30分左右。截止中国军完成者阴山战役，转入者阴山守备，据说，中国军全部战损不到100人。

担负中国军总攻击并且取得如此传奇般完胜的，不是王牌军，而是中国军名不见经传的11军。次年，廖锡龙因战功升任11军军长。担任11军副军长，比廖锡龙年轻3岁的何其宗，则升任昆明军区主力14军军长，1985年，42岁的何其宗任副总长——随后，黯然无声，离开军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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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过境迁。

平静的中越边境的者阴山植被茂密，郁郁生机。雨季又至，雨水趟过南国红土，犹如战士的鲜血，汇流成溪，成河。似乎，岁月并没有忘却，那山，那树，在寂默中似乎正在想起，那年，那日，那些抱定为国牺牲的年轻人们，他们的勇敢，他们的牺牲。

烟雨朦胧。站在者阴山远远眺望，在中国境内，有一片烈士陵园。在越南境内，也有一片越南的烈士坟茔。

历史，怎么会被忘却呢。为此，权作薄酒一杯，祭奠中越者阴山那些年轻而美好过的战死者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