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撞机｜奇迹叙事的断裂处

零壹新年稿件

Happy New Year

奇迹叙事的断裂处

距离2021年还有不到一个小时的时候，结束了零壹Lab的线上跨年闲谈，我敲下了这样一个问题：历法的节点是一种可能性的幻觉吗？公历无疑是属于集体的，而“重启”或“重塑”只有在足够强大的个体选择意义上才有可能实现，于是一年一度的集体回溯最终只演变成一场内在空无的、自我欺骗式的狂欢。

辛波斯卡上世纪末的慨叹，对本世纪第三个十年的开端依然如此适用

我们往往致力于去总结和评述，因而许多异质的东西，基于时代的重叠或其他纷繁理由，被冠以一个共同的标签——“后印象派”，“后现代”，“后人类”，“后结构主义”，“后马克思主义”，由诸如此类的种种词汇可以窥见，我们已经无比习惯于用时刻进行分类，在事物未被定性之前给出一个在认识上对其进行区分的理由。因此，在当下，那么多汹涌而来的、无力抵抗的，尚未来得及觉察就已倏忽而过的，统统被裹挟着归类进一个“后疫情时代”的谱系里，就不足为奇了。

这固然是一种有效的区分，它最便捷也最快速地识别出一个有别于过往的新领域，并把诸多值得注意的新现象囊括其中；但同时这也必然指向一种认识上的懒惰，它忽视了暗藏在这些涌现于同一时刻的新现象之下错综复杂的脉冲，它们很可能来自迥然不同的源流，只是恰巧于某一时刻汇集在了一起。当人们沉溺于种种自我发明的标签、话语以及程式化的节点狂欢时，这些迥异的特质，以及隐匿于现象背后可能的问题，就被忽视和遗忘了。

数字时代的到来无疑加剧了这种认识上的懒惰：它让节奏更快速，话语更喧嚣，传播更广泛，标签更炫目；但也正是在这样的情境下，从未有一个时代比当今更呼唤智识上的省察。越是新现象纷至沓来的时候，越需要用时代的方法去面对、记录、定性和反思，去观察那些所谓的“后疫情时代”新变化，哪些是断裂处涌现的事件，哪些是浪潮下顺势而生的准则。此时节点带给我们的意义就在于，它提供了一个抵抗的契机，能让个体在某个微小的停顿间隙稍稍探出头来，在时代奔涌的浪潮中进行一瞬，哪怕是短促的呼吸。只有新年钟声敲响的那一刻，能允许我们——虽徒劳却也是正当地——匆匆回顾一下过去，再展望一下未来。

那么，也许可以说，即便意识到历法节点自身具有的欺骗性，我们仍可以试着去相信这样一种奇迹叙事：相信新生，相信新的希望，相信新一轮的开始带来的可能，而这大概就是神话成为习惯、进入日常的时刻。

2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