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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撞机|导读/回应:零工经济

付梅溪 零壹Lab 2022-10-08

导读/回应

零工经济



本期导读对象

对撞机 | 数字劳工与下一代互联网

在文森特·莫斯可教授的这篇《数字劳工与下一代互联网》里,个人最感兴趣的部分是他对于未来“工作”的预见性讨论;至于该部分的关键词,当然非“零工经济”莫属。

 

“零工经济”是一个拥有许多一次性或按需工作的行业,从业者主要是在数字市场上被那些技术力量雄厚的公司所雇用。当下,其共同特征包括低工资、不稳定的工作,除了可能基于特定任务或工作时间的工资之外没有任何额外福利”。从这段莫斯可教授对于零工经济的大致描述和定义中,可以看到,他更偏向于强调未来工作中那些基于强大的算法和网络通信所能实现的对于零工员工的严密监控,以及与之对应却又极为不对等的零福利。因此,在文章的最后,其应对方案的立足点,也正是落在了未来的 “劳资关系”上。

 

只是,在我看来,在对 “零工经济”展开讨论之前,其实是有必要对其意涵略加梳理的。譬如,在中文语境里,大家对于 “零工”一词并不陌生。早在改革开放的初期就有 “打零工”的说法,“临时工”也被简称为“临工”,非常地望文生义。但彼时却从未有过 “零工经济”的说法,可见零工经济的出现,依然需要被当作是一个舶来的词汇(gig economy),是与近年来移动互联技术的兴起密切相关的。那么,真正有意思的地方就在于:移动互联时代的零工与改革开放初期的零工到底有着怎样的区别呢?难道不都是打工么?从工作的不稳定程度和通常采取计件领取工资等层面来看,二者并没有显著的差异;但我希望大家留意到的是:在引入了移动互联技术之后,零工的“一次性”属性大大提升了。什么是“一次性”属性呢?在我们下载使用饿了么/美团之前,我们如果打电话到附近的餐馆订餐,负责送外卖的人虽然大概率也是 “临工”,但却会在相当一段时间内都是同一个人;可是,在美团/饿了么出现之后,给我们送外卖的骑手却是有很大概率出现十次订单分别由不同人派送的情况。


图源:《黑镜》第三季


“一次性”属性的大幅度提升,意味着“零工”与物理空间的关联度的大幅降低。虽然表面上骑手既服务于餐馆,也服务于叫外卖的人;可是从最后结算的实际操作来看,骑手是被移动互联平台所支配的——他的工资由平台支付,而不是餐馆或订餐的人。那么,骑手真正在意的,是作为自己老板的非人格化的平台,而不是在物理空间中会实际接触到的餐馆老板或订餐的人。反过来,切换到 “前美团”时代的送餐场景,负责送餐的人由餐馆所雇佣,自然会与雇佣自己的老板相熟络,以及与经常点餐的人展开市民性质的交往。这当中,没有非人格性质的东西参与其中。如果我们去看英国导演肯洛奇2019年的新作《对不起,我们错过了你》(Sorry We Missed You) ,就能察觉到一种所谓“被平台/互联设备所支配”的荒诞和恐怖。

 

不难想象的是,长期以往,我们每个人都会变得只习惯与(非人格化的)平台打交道,而不再在意与具体的人之间的关系,具体表现在:任何事情都习惯通过平台去解决:评价,打分,乃至投诉,举报。很少有人会想到(但其实在《黑镜》一类的影视剧中已经出现的场景是),一旦移动互联更加深入地嵌入我们的日常,“零工经济”的形态开始大面积主宰我们的劳动市场之时,那么所有我们当下熟悉的“评价、打分、投诉”等动作最终都会掉落在我们自己的头上。


 图源:《心理测量者》


因此,“一次性”属性的高低,其实是前现代零工经济和当代零工经济的分野;在移动互联技术的加持下,“零工经济”中人的元素被大大的挤压,挤出,原本看似灵活,自在的劳动方式因着平台的存在而变得机械,单调。就比如,你跟餐馆老板临时请假,通常并不会必然导致扣工资,但跟平台请假或是停止接单则意味着收入的必然降低和个人数据记录变得难看。于是,我们再也无法期待有人能像昆汀一样,在DVD租赁铺里待得够久之后走上了导演之路,也无法再对打工生活抱有一种青山七惠笔下“飞特族"的浪漫想象。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飞特族”应该是一个相对陌生的词汇;相比之下,“斜杠青年”就显得有些“耳熟能详”了。我们常常都能在媒体上看到 “零工经济”和“斜杠青年”这两个词组队出现,就好像正是“斜杠青年”的出现带动了新时代的“零工经济”。前面已经提到,“零工经济”在英文中对应的是“gig economy”。“gig”是什么意思呢?除了有临时工作的意思,也还有特约工作的意思。而所谓的“斜杠青年”,看起来也是 “零工”的一种,却几乎是可以严格地区分于前面提到的外卖员、快递小哥、滴滴司机这一类“零工”的。区别他们的,便是工种的“专业度”。

 

常见于各种媒体的“斜杠青年”们,通常都靠着n技之长来化作斜杠支撑自己——譬如,他们会画画,也会摄影,还会编程,还会后期调色,甚至也还会钢琴调音。这些技能的发挥应用,虽然对应着一定的“临时性”或“零碎性”,但更加明显的是其专业度。因此,同为“gig economy”的组成部分,斜杠青年们占据的显然更多是“特约”工作的那一端。与此同时,如果我们去看类似 “15 Top Gig Economy Companies”这样的榜单,就会看到类似Airbnb,Uber,Shipt,这样的公司名列前茅。换句话说,真正组成“零工经济”的并不是斜杠青年们,而是大量从事低门槛低专业度工作的劳动者。正是这样的工种和劳动被莫斯可教授称为“死劳动”,是非常容易在将来被自动化技术所替代或淘汰的。


 图源:《心理测量者》


然而,这并不是说不存在对应于“斜杠青年”的移动互联平台——像“猪八戒”这样的外包兼职平台也早已有之——可以预见的是,随着技术的发展和社会形态的改变,针对“斜杠青年”的平台一定会大量涌现,只不过可能不是我们现在所能想象的样子。这样一来,最终依然是那个人人都与平台打交道的终极形态矗立在我们的未来:一旦人们变得不再信任某个具体的个体(人),而只相信平台对于该个体(人)的打分(ranking),那么日漫《心理测量者》(psycho-pass)也就不再是科幻,而是属于下一代或者下下一代互联网的现实。





相关链接

1.《对不起,我们错过了你》(SorryWe Missed You

https://movie.douban.com/subject/30209084/

2. 《黑镜》第三季 (Black Mirror Season 3

https://movie.douban.com/subject/25966044/

3. 飞特族(Freeter)

https://baike.baidu.com/item/%E9%A3%9E%E7%89%B9%E6%97%8F/9246527?fr=aladdin

4. 《心理测量者》(psycho-pass

https://movie.douban.com/subject/10569144/


END


主编 / 付梅溪,徐力恒

责编 / 任苗青

美编 / 付梅溪,任苗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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