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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撞机|RiversLand:时间美学与代码

陈静 零壹Lab 2022-10-08

约翰·加利作为一位定居在伦敦的诗人、汉学家、出版商和书商,多年来一直致力于数字诗歌的创作,并曾在伦敦大学、加州大学圣地亚哥分校以及布朗大学担任荣誉研究员或教职。


他创作的RiversLand是一部代码作品,利用了数字声频技术、QuickTime、QTVR等技术,将中国诗人王维收录于《辋川集》的20首四言绝句中的16首(从第5首,“空山不见人”开始)的中文拼音、英文、法语、西班牙语等版本作为文字部分的主体,其中还包括了徐冰的“天书”中的文字,结合制作了一部QuickTime电影。


该作品目前只适用于MacOS系统下的QuickTime程序,在加利的个人主页上提供免费下载。读者需要在下载这部作品后按照指示进行安装才能得以运行。当读者运行程序后,会看到一个程序界面,左边和下方是QuickTime做成的电影,可以随着鼠标拖动,右上部分是黑色版块,上面会逐渐出现一些字母,随着字母逐渐增多,一首完整的诗也就逐渐完成(见图8)。图8所显示的诗句就是王维《辋川·鹿柴》(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景复林中,复照青苔上。)整首诗的英译文。



图7:RiversLand屏幕截图


图8:RiversLand屏幕截图


加利在作品中设计了两个导航栏,显示在右下方。将鼠标放在横向导航箭头上,诗句中的字母就会出现变化,出现一种混乱的文字排列,然后逐渐变成另一首诗(《辋川·斤竹岭》)的英译文(见图9)。


图9:RiversLand屏幕截图


如此一直变形下去,直到16首诗显示结束再回到第一首。纵向导航则提供了对第一首诗《鹿柴》的不同译本和艺术图像(见图10)。


图10:RiversLand屏幕截图


从诗句出现到变形的间隙,还伴随(播放)着对所显示文字版本的朗读声音。当用户离开一个节点旅行到下一个,也就是当第一个文本的字母开始变形成第二首的文字的字母时,第一首诗歌的声音被第二首诗歌的声音重叠。当第二个节点到达的时候,第一个声音消失,第二个声音变更大,同时字母稳定成新文字。


除了两个明确的导航指示之外,加利还设计了QuickTime电影的导航。将鼠标放在下方或者左上方图像上左右或者上下拉动,图像也开始跟着左右转动、变形或者变换。同时还会引起右上方的诗句字母跟随导航设计而变化。


整个作品中,都呈现出一种暂时性的特征以及(加利所致力于的)可被称为“转译变形”的艺术实践,最终得以引出一种时间的美学。


为什么说这是一种时间的美学呢?首先,作品中的导航实际上是不同的时间序列,横向导航拉动的正是诗歌在王维文集中的时间序列。而我们知道王维写这些诗的时候也是有着强烈的时间感的,以至于20首诗连起来看就是一幅辋川的四季美景的长卷。因此这个时间序列也可以看作对于王维诗歌描写中内在的时间序列的表达。纵向导航则提供了一种翻译过程中的序列,诗句从一个字母变动开始,逐渐演化成另一个版本的诗句。不同语言版本之间的时间变化相较横向导航的时间序列来说显得更加无序。同时,两个QuickTime图像的导航提供了两个副时间轴——我们可以在拉动任何一个导航的时候,中断,然后拉动图像,开始另一种导航,而图像的变化所呈现的又是图像中的时间序列。与此同时,朗读声则以另一种覆盖在图像和文字上的渐进-重叠-渐出的时间序列进一步增加了整个作品的时间维度。因此,整个作品几乎可以被看作是一场时间的切换流转。


其次,整个作品只要在被点击导航指示或拖拉图像的情况下都处于不稳定的变形之中,在到达一个节点,也就是一首诗完成的时候,它会获得短暂的稳定;但如果一直拖动导航指示或拖拉图像,诗句就一直处于不稳定的状态。这种暂时性还显示在诗句中字母的变换上:所有字母在下一个节点到来之前都是一种随机的逐渐稳定状态;但是在节点到来之前,所有字母都可能存在着变化的可能,你不知道那一个字母会发生变形。同时,我们还可以说:所有的诗句也处于短暂性中。因为诗句在没有变形完成之前,可以说,并不具有任何意义,而只是看似随机的字母组合。只有一首诗的所有字母变型结束才能确定这首诗的主题和意义是什么。


再次,读者在不同导航之间可以选择随时中止,然后改变导航方式,从而改变整个作品变化的方式。图像导航与文字导航之间形成一种交错感。这种阅读的无序性赋予读者一种更加随机的方式去选择阅读的方式和路径。


在整个作品的阅读过程中,读者被置于一个多维度的时间化的空间中。读者会在拉动导航的过程中对文字变化产生猜测和期待,同时又遏制不住想要打断其中的时间序列,通过改变导航方式来改变阅读路径,最终带来文本的变型。在不断的期待与难以抑制的冲动中,文本不断变型,在不同的版本、图像之间跳跃。由于大部分时间下,文字是不具备完整性的,因此字面意义的获得是短暂的,而图像文本反而是持续的。读者很可能将字母的变型解读为一种视觉变型的效果,体会由字母本身产生的美感,而暂时忘却文字所具有的原初意义。这也就使得“作品”所具有的核心稳定性消失了,代之以一种流动的、不稳定的暂时性感受。


事实上,这是界面文本所给予读者的一般模式下的感受。如果我们考虑到编写代码的时间和显示的时间,我们就会发现整个时间的过程被拉扯的更长。从计算机代码生成,到使用QuickTime软件,这个作品还有着一个储存、被激活、被表演的时间。而这个时间是通过我们看不到的代码和机器语言以及编程语言完成的,哪怕这个时间在我们阅读文本的时候是难以察觉到的。但是一旦将我们放置在“元-读者”的位置上,我们就会发现,想要了解这个作品是如何从代码到编程语言再到软件操作,所花费的时间远比阅读文本更长。因此,加利作品中字母形式之间的形似和差异也暗示了人们可以去发现字母语言与计算机程序的二进制代码之间的强烈相似性——它们都从一种噪音走向一种模式,并在不断的发生着互动和变型[i]。格莱其尔用以形容编程作品的阅读行为时所说的“每一次你遭遇的文本都会有实体上的(physically)不同,并进而给出有趣的可能性”[ii],在此同样适用于加利的RiverrsLand


参考资料

[i]Hayles, N. Katherine, “The Time of Digital Poetry: From Object to Event”, Morris, Adalaide & Swiss, Thomas eds. New Media Poetics: Context, Technotexts, and Theories, Cambridge: MIT Press, 2004, p.191.


[ii]Glazier, Loss Pequeno, “Code as Language”, Lenardo Electronic Almanac,Vol 14, Issue 05-06, 20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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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编 / 陈静

责编 / 付梅溪 顾佳蕙

美编 / 傅春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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