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公移山”“杞人忧天”……原来这些耳熟能详的寓言故事，都出自这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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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子》一书，是列子及其后学所整理的先秦道家元典，它上承《道德经》，下启《庄子》，是学习了解道家思想、古典哲学的必读之书。其书文辞警拔，寓意深辟，被誉为是可与古希腊《伊索寓言》相媲美的经典。
《列子》中的很多寓言故事都被收录在语文教材中，例如《杞人忧天》《愚公移山》等，还有“余音绕梁”“高山流水”“歧路亡羊”“疑邻盗斧”等众多我们耳熟能详的成语典故、寓言故事都出自《列子》，它们已经成为中国思想文化史上的重要议题、隐语与精神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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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杞人忧天
杞国有人，忧天地崩坠，身亡所寄，废寝食者。
又有忧彼之所忧者，因往晓之，曰：“天，积气耳，亡处亡气。若屈伸呼吸，终日在天中行止，奈何忧崩坠乎？”
其人曰：“天果积气，日月星宿，不当坠耶？”晓之者曰：“日月星宿，亦积气中之有光耀者；只使坠，亦不能有气中伤。”
其人曰：“奈地坏何？”晓者曰：“地，积块耳，充塞四虚，亡处亡块。若躇步跐蹈，终日在地上行止，奈何忧其坏？”
其人舍然大喜，晓之者亦舍然大喜。
——《列子·天瑞》
译文：
杞国有个人，因担忧天会崩塌，地会陷落，自己的身体因此无可寄托，以至于睡不着觉，吃不下饭。
又有一个人，他替那个担忧天塌地陷的人担忧，于是前去化解他的忧虑，对那人说：“天，不过是气的积聚罢了，无处不充满着气。就像你弯腰挺身、呼气吸气，整天在天中生活，为什么要担忧它会崩塌呢？”
那人说：“天果真是气的积聚，那日月星辰就不会掉下来吗？”去开解他的人回答说：“日月星辰，也只是气积聚起来的那些有光辉的物体，即使掉下来了，也不会伤害到什么。”
那人说：“那地坏烂了怎么办呢？”去开解他的人回答说：“地，也只是土块的积聚罢了，土块充满了四方空间，无处不充塞着土块。就像你来往踩踏，整天在地上走走停停，［并没有发现它坏烂陷落，］为什么要担忧它会坏烂陷落呢？”
那人放下心来，十分高兴；那个为他担心的人也放下心来，十分高兴。
2.愚公移山
太行、王屋二山，方七百里，高万仞；本在冀州之南，河阳之北。
北山愚公者，年且九十，面山而居。惩山北之塞，出入之迂也，聚室而谋，曰：“吾与汝毕力平险，指通豫南，达于汉阴，可乎？”杂然相许。其妻献疑曰：“以君之力，曾不能损魁父之丘，如太行、王屋何？且焉置土石？”杂曰：“投诸渤海之尾，隐土之北。”遂率子孙荷担者三夫，叩石垦壤，箕畚运于渤海之尾。
邻人京城氏之孀妻，有遗男，始龀，跳往助之。寒暑易节，始一反焉。
河曲智叟笑而止之曰：“甚矣，汝之不惠！以残年余力，曾不能毁山之一毛，其如土石何？”北山愚公长息曰：“汝心之固，固不可彻，曾不若孀妻弱子。虽我之死，有子存焉。子又生孙，孙又生子；子又有子，子又有孙；子子孙孙，无穷匮也。而山不加增，何苦而不平？”河曲智叟亡以应。
操蛇之神闻之，惧其不已也，告之于帝。帝感其诚，命夸娥氏二子负二山，一厝朔东，一厝雍南。自此，冀之南、汉之阴无陇断焉。
——《列子·汤问》
译文：
太行、王屋两座山，方圆七百里，有万仞之高，原来在冀州之南、河阳之北。
山北面有位愚公，年纪将近九十岁了，面对着大山居住。他苦于大山堵塞了山北往山南的去路，出入都要绕着大山走，便召集全家商议，说：“我和你们用毕生精力削平山险，使道路直通豫州之南，到达汉水南岸，行吗？”全家异口同声地表示赞成。他的老伴提出了疑问，说：“凭你的力气，连魁父那样的小土丘都动不了，又岂能动得了太行山、王屋山呢？而且挖出来的土块石头，又置放到哪里呢？”大家纷纷说：“倒到渤海的海边，隐土的北边。”愚公于是就带领儿孙中能挑担子的三个人，敲石挖土，再用簸箕运到渤海的海边。
邻居京城氏的寡妇，有个遗腹子，刚到换牙齿的年龄，蹦蹦跳跳地也跑来帮忙。冬去夏来，一年间才能往返一趟。
河曲一位叫智叟的人笑着劝阻他们，说：“你愚蠢得也太厉害了！以你快要死的年纪，剩下的一点力气，连山上的一根草也毁不掉，又能对土块和石头怎样呢？”北山愚公长叹道：“你的思想太顽固，顽固得无法说通，连寡妇和小孩都不如。即使我死了，有儿子在。儿子又生孙子，孙子又生儿子，儿子又有儿子，儿子又有孙子，子子孙孙，没有穷尽，而山却不会再增高，为什么要担心挖不平呢？”河曲智叟无言以对。
操蛇的山神听说了，怕他们真的挖个不停，便报告了天帝。天帝被他们的诚心所感动，命令夸蛾氏的两个儿子背起这两座山，一座放到了朔州的东面，一座放到了雍州的南面。从此，冀州之南、汉水之南便再也没有山丘阻塞了。
3.夸父逐日
夸父不量力，欲追日影。逐之于隅谷之际，渴，欲得饮，赴饮河、渭。河、渭不足，将走北，饮大泽。未至，道渴而死。弃其杖，尸膏肉所浸，生邓林。邓林弥广数千里焉。
——《列子·汤问》
译文：
夸父自不量力，想要追赶太阳的影子。他追到太阳隐没的隅谷的边界，口渴了，想喝水，便跑到黄河与渭水边去喝水。黄河、渭水的水不够喝，准备再往北跑，到那儿的大湖去喝水。还没有跑到，就渴死在半道上了。他扔掉的手杖，由于尸体中血肉的浸润，长成了邓林。邓林茂密宽阔，方圆可达数千里。
4.两小儿辩日
孔子东游，见两小儿辩斗。问其故，一儿曰：“我以日始出时去人近，而日中时远也。”一儿以日初出远，而日中时近也。一儿曰：“日初出大如车盖，及日中则如盘盂，此不为远者小而近者大乎？”一儿曰：“日初出沧沧凉凉，及其日中如探汤，此不为近者热而远者凉乎？”孔子不能决也。两小儿笑曰：“孰为汝多知乎？”
——《列子·汤问》
译文：
孔子到东方游览，看见两个小孩在争辩，便问他们为什么争辩。一个小孩说：“我认为太阳刚出山时离我们近，而中午时离我们远。”另一个小孩说：“我认为太阳刚出山时离我们远，而中午时离我们近。”一个小孩说：“太阳刚出山时像车盖那么大，到了中午，就像小盘子那么大了，这不正是离人远的看来小，而离人近的看起来大吗？”另一个小孩说：“太阳刚出山时又寒又冷，到中午像手伸进热水里一样，这不正是离人近时热而离人远时凉吗？”孔子不能裁决。两个小孩笑着说：“谁说你知识丰富啊？”
5.余音绕梁
薛谭学讴于秦青，未穷青之技，自谓尽之，遂辞归。秦青弗止，饯于郊衢，抚节悲歌，声振林木，响遏行云。薛谭乃谢求反，终身不敢言归。
秦青顾谓其友曰：“昔韩娥东之齐，匮粮，过雍门，鬻歌假食。既去而余音绕梁
——《列子·汤问》
译文：
薛谭向秦青学习唱歌，还没有把秦青的本领完全学到手，自以为没有什么可学的了，于是告辞回家。秦青也不制止，还在郊外的大路口为他饯行，并打着节拍唱起悲歌来，歌声震动林木，共鸣声阻遏了天上的流云。薛谭这才道歉，并请求返回继续学习，终身不敢再提起回家的事。
秦青回头对他的朋友说：“从前，韩娥到东边的齐国去，粮食吃完了，经过齐国都城的雍门时，靠卖唱求食。她唱完离开后，余音还在屋梁间回荡，持续三天都没有停止，附近的人还以为她没有离开。韩娥经过旅馆时，旅馆里的人侮辱了她。于是韩娥拖长了声音悲哀地哭泣，周围一里以内的老人和小孩也都情不自禁地悲哀忧愁，相对流泪，三天都吃不下饭。旅馆里的人急忙追赶她，向她赔礼道歉。韩娥回来后，又拖长了声音长时间地唱歌，周围一里之内的老人和小孩也都欢喜雀跃地拍着手跳起舞来，谁也不能自己停下来，都忘记了刚才的悲哀。于是，雍门的人备了厚礼，送她回家去。所以，雍门附近的人直到现在还善于唱歌和悲哭，那是在模仿韩娥留下来的声音啊！”
6.高山流水
伯牙善鼓琴，钟子期善听。伯牙鼓琴，志在登高山，钟子期曰：“善哉！峨峨兮若泰山！”志在流水，钟子期曰：“善哉！洋洋兮若江河！”伯牙所念，钟子期必得之。
伯牙游于泰山之阴，卒逢暴雨，止于岩下；心悲，乃援琴而鼓之。初为《霖雨之操》，更造《崩山之音》。曲每奏，钟子期辄穷其趣。伯牙乃舍琴而叹，曰：“善哉，善哉！子之听夫！志想象犹吾心也，吾于何逃声哉？”
——《列子·汤问》
译文：
伯牙善于弹琴，钟子期善于赏乐。伯牙弹琴时，心里想着高山，钟子期说：“多美妙啊！高大庄严地像泰山！”心里想着流水，钟子期说：“多美妙啊！浩浩荡荡地像江河！”伯牙想到什么，钟子期一定能体会到。
伯牙在泰山北面游览，突然遇到暴雨，停留在岩石下；心中悲哀，于是拿起琴弹了起来。先弹《霖雨之操》，又弹《崩山之音》。每弹一曲，钟子期都能体会它的旨趣。于是，伯牙放下琴，长叹一声道：“你听琴的本领，真是太高了，太高了！你心中想的简直和我想的一样，我的琴声哪里逃得出你的耳朵呢？”
7.歧路亡羊
杨子之邻人亡羊，既率其党，又请杨子之竖追之。
杨子曰：“嘻！亡一羊，何追者之众？”邻人曰：“多歧路。”
既反，问：“获羊乎？”曰：“亡之矣。”
曰：“奚亡之？”曰：“歧路之中又有歧焉。吾不知所之，所以反也。”
杨子戚然变容，不言者移时，不笑者竟日。
（节选）
——《列子·说符》
译文：
杨朱的邻居走失了一只羊，邻居既率领他一家人去追寻，又请杨朱的仆人也去追寻。
杨朱说：“呀！走失一只羊，为什么要那么多人去追呢？”邻居说：“岔路太多。”
追羊的人回来以后，杨朱问：“找到羊了吗？”回答说：“跑掉了。”
杨朱问：“为什么跑掉了？”回答说：“岔路之中又有岔路，我们不知道往哪条道跑了，所以就回来了。”
杨朱的脸色变得很忧伤，好久不说话，整天都没笑容。
8.杨布怒（打）狗
杨朱之弟曰布，衣素衣而出。天雨，解素衣，衣缁衣而反。其狗不知，迎而吠之。杨布怒，将扑之。杨朱曰：“子无扑矣！子亦犹是也。向者使汝狗白而往，黑而来，岂能无怪哉？”
——《列子·说符》
译文：
杨朱的弟弟叫杨布，他穿着白色衣服外出。天下雨了，他就脱下白色衣服，换上黑色衣服回家。他的狗不知道［主人换了衣服］，迎着他狂叫。杨布很恼火，就准备打它。杨朱说：“你不要打了！你也会像它一样的。像刚才那样，如果你的狗出门时是白颜色，回来时变成黑颜色，你难道不奇怪吗？”
9.疑邻盗斧
人有亡
——《列子·说符》
译文：
有个人丢失了一把斧子，怀疑是他邻居家的孩子偷了，看那个孩子走路，像偷斧子的；脸色，像偷斧子的；说话，像偷斧子的；动作态度无论干什么没有不像偷斧子的。不久他在山谷里掘地，找到了那把斧子。过了几天又见到他邻居家的孩子，动作态度便没有一点像偷斧子的人了。
10.齐人攫金
昔齐人有欲金者，清旦衣冠而之市，适鬻金者之所，因攫其金而去。
吏捕得之，问曰：“人皆在焉，子攫人之金何？”对曰：“取金之时，不见人，徒见金。”
——《列子·说符》
译文：
从前，齐国有个想得到金子的人，大清早穿上衣服、戴好帽子到集市上，走到了卖金子的地方，趁机抢了金子就跑。
官吏抓到他后，问他道：“人都在那儿，你为什么还要抢别人的金子呢？”那人回答说：“我拿金子的时候，没有看见人，只看见了金子。”
本文译文摘自“古典名著普及文库”《列子》，该书导读注译者为黄敦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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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作者从方便读者阅读出发，精择底本，对文本详加校勘，并一一加以导读、注释和翻译，是一部简洁、好读的古典哲学读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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