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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成杰:《金石萃编》校订考——以罗振玉、罗尔纲、魏锡曾为中心

赵成杰 书目文献 2019-07-04

《金石萃编》校订

——以罗振玉、罗尔纲、魏锡曾为中心

 

赵成杰

     赵成杰(1987—),黑龙江宁安人,文学博士。云南大学历史与档案学院助理研究员,韩国首尔大学人文学研究院中国语文学研究所客座研究员。主要研究方向:金石学、《尚书》学。

 

摘  要:《金石萃编》作为清代金石学的集大成著作,为后世金石书的编纂树立了典范。继《金石萃编》之后,出现了二十余部续补著作,这些著作可分存目、补遗、校订三类。校订类著作主要校勘《金石萃编》碑文之文字。本文以罗振玉、罗尔纲、魏锡曾三位金石学家的《金石萃编》校订著作为中心,试图考察校订著作的体例及其特点。

关键词:《金石萃编》;校订;罗振玉;罗尔纲;魏锡曾

 

   《金石萃编》在金石学史上分量极重,此书刊刻后,先后出现了二十余家续补著作[1],其中校订类著作有沈钦韩(一七七五—一八三二)《读金石萃编条记》、陈璜(生卒年不详)《金石萃编校勘记》、魏锡曾(?—一八八一)《金石萃编刊误》、罗振玉(一八六六—一九四〇)《金石萃编校字记》、罗尔纲(一九〇一—一九九七)《金石萃编校补》等。校订类著作主要对《金石萃编》所录碑文的文字进行校勘。本文以罗振玉、罗尔纲、魏锡曾的《金石萃编》校订著作为中心,考察其著作体例及校勘特点。

 

一、罗振玉及其《金石萃编校字记》

 

罗振玉,初名振钰,后改名振玉,字叔蕴,号雪堂,祖籍浙江上虞。罗氏精通文字音韵之学,著述颇丰,后人编有《罗振玉学术论著集》,凡十二集。罗振玉在甲骨学、敦煌学、金石学等领域均有极高造诣,仅以金石学研究为例就已非常丰富。其金石类著作有《金石萃编校字记》《寰宇访碑录刊谬》《再续寰宇访碑录》《补寰宇访碑录刊误》等十余种。

罗振玉从青少年时代就对金石文字颇有兴趣,并广泛搜集金石拓片。《雪堂金石文跋尾序》:“予年十六,即喜治金石之学。”[2]《俑庐日札序》:“厂肆知予所好,每以吉金、古物、名迹、善本求售。”[3]罗氏从光绪八年(一八八二)就开始租赁碑刻,到光绪十一年(一八八五)其租赁碑刻材料八百余通,日夜研习。[4]

罗振玉的《金石萃编校字记》大约完成于光绪十一年,其《序》云:

王述庵少寇《金石萃编》成于耄年,迫于授梓,雠校之功颇疏,鲁鱼亥豕,触目皆是,读者恒厌苦之。……玉以光绪壬午广购碑板,校勘是书。讹文误字,悉为纠正。碑字漫漶,幸可辨认,而《萃编》缺如者,亦为补出。……乙酉夏首,上虞罗振玉。[5]

魏稼孙曾撰《金石萃编刊误》,是一部校勘《金石萃编》的专书,可惜此书亡佚,无从找寻。罗振玉欲续魏氏校正《金石萃编》,于光绪八年(一八八二)着手校勘《金石萃编》,历五月,校碑七百余种。又因中途赴试虎林,搁置旧稿。光绪十一年方翻检旧稿,重新编排,时损失已大半。今本《金石萃编校字记》收录碑文一百三十则,凡五百余条,其中周一则,汉十七则,魏一则,晋一则,梁一则,北魏十二则,东魏三则,北齐六则,北周三则,隋五则,唐七十三则,五代一则,宋五则,金一则。

《金石萃编校字记》主要校勘《金石萃编》文字,“今振玉此作,皆就原碑互校,其缺者补之,误者正之,仅及文字,不论史事。”体例大致为:顶格题碑名,下空两格抄录碑刻原文,以“振玉案”领起校勘文字。如《坛山石刻》“地囗囗囗囗数千年”。振玉案:碑作“地荒且僻经数千年”,“匠人王和刻字”。振玉案“王和”碑作“任和”等。如原碑错误太多,则不一一校勘,直录校正过的文字,如《干禄字书跋》“原录讹夺太多,兹据盩厔路氏所藏宋本录入”,《高元裕碑》“《萃编》所录讹夺太多,不胜补正,兹录全文于后”;《魏公先庙碑》“《萃编》录此碑错列倒置之处太多,不胜补正,兹录全文于此”,《杜君绰碑》“《萃编》所据本失下载,今据蒋君伯斧黼校写本,录全文于此”。

罗振玉校勘《金石萃编》大致有如下几个方面:

1、补记行款。如《裴镜民碑》“碑高七尺七寸,广三尺七寸七分,二十七行,行五十二字。《萃编》据装本入录,不载高广字数,为补著之。”《叶有道碑》“《萃编》本乃㷳讬。同治初,宣平县署掘得原碑,正书二十二行,行五十六字,以校《萃编》,讹误甚多,具录于左。”

2、校正行款。如《裴镜民碑》“振玉案:‘碑末无‘万古书忠’句,此句在前‘九京不作句下,错列此。又‘万古’上原碑无泐字,此作泐十七字,误。’《真化寺尼如愿墓志》”振玉案:此款碑原刻列文后,此误列文前”。《慎刑箴》“振玉案:‘卢经书’及‘庞房篆额’款,碑原列文后年月之下一行,此误录文前”,“振玉案:碑‘惠’下无泐字。又此款原在‘李周士’款之前,此误列‘李周士’款后。”《乙速孤神庆碑》“振玉案:‘行满书’款及‘苗神客撰’款并在文后,此误录在文前。”

3、校正书体。如《晋祠铭》“碑字行书,《萃编》作正书,误。”《桥亭卜卦砚铭》“振玉案:‘赵元记’乃行书,非正书”。

4、补记碑文。如《轩辕铸鼎原铭》“额题‘轩辕皇帝铸鼎原铭’八字,篆书,此失记,当补”,《碑阴释文》“ ‘轩辕皇帝铸鼎原铭并序’。振玉案:以上十一字失录,当据碑补。”再如《使院石幢记》“振玉案:以上六十七字碑列文后,此失录,当据补。后又有‘乾隆五十八年永龄跋此’,并缺。”

5、指出未泐之字。如《南海神庙碑》“振玉案:‘良不听令’以下文均未泐,述庵先生跋云泐百八十三字,误。”“振玉案:立碑年月、并刻石人名,碑列文末,完好未泐,此缺录,当据补。”《李文墓志》“振玉案:碑‘曾祖’下原空一字,非泐。”

由于罗振玉是著名古文字学家,他在校勘文字时更注重文本的校勘。文本校勘方面,主要有几种类型:1、补缺字,如《宗圣观记》“韩囗未隋,振玉案:碑作‘韩甃未堕’。”《化度寺塔铭》“致捕影之囗,振玉案:碑作‘致捕影之讥’。”2、改误字,《九成宫醴泉铭》“冰凝镜激,振玉案:‘镜激’碑作‘镜澈’。”《伊阙佛龛碑》“未从海若而泳天地也。振玉案:‘天地’碑作‘天池’。”

    与《金石萃编校字记》同时写作的还有《读碑小笺》,二书可以互参。后书完成于光绪十年(一八八四),书中校正碑板一百七十九种,其中十九条订正《金石萃编》。其《自序》云“予夙嗜金石之学,每循览碑版,遇一名一义,有禆考证者,辄随笔疏记。岁月既积,弋获颇多。今夏逭暑余闲,删薙旧稿,缮存什一。虽瞽说肤闻,见嗤都雅,而考文订误,或资壤流。其有纰缪,来哲匡旃。光绪甲申季秋,上虞罗振玉。”[6]《读碑小笺》是作者早年校读金石的笔记,其校勘参考欧阳脩《集古录》、赵明诚《金石录》、毕沅《关中金石记》、武亿《授堂金石跋》、王昶《金石萃编》、冯登府《石经阁金石跋文》等金石著作。

订正《金石萃编》大概有以下几种情况:

1、校正行款。如《魏王僧墓志》,云“《金石萃编》及王氏《碑板广例》并谓碑题之有年月见剏《开业寺碑》,疏矣。碑板标题之后,例皆别行书文,《王僧墓志》则标题之下即皆书志文,仅空二格而不跳行,碑板中之罕见者。”

2、考订未识字。如《魏和寺造象记》“《金石萃编》云:‘’字不载字书,不知为何字。案:《龙龛手鉴》有字,云‘音仙,止也。止于山曰也。’是即仙字。”罗氏通过《龙龛手鉴》考订了《金石萃编》未识之字。

3、辨正碑文史实。如《隋姚辩墓志》“《金石萃编》云:‘碑所叙多不见于史,无从考其合否。惟车驾南巡江都,乃大业元年八月事,而碑次于四年,则其误显然。’玉案:《碑》云‘车驾北巡’,不曰南巡。考之《炀帝纪》‘大业三年四月,帝北狩。四年三月出塞巡长城。五年五月,还东京’。与《碑》正合,《萃编》所云误也。”再如《唐章仇元素碑》“《金石萃编》云:‘章仇氏之见载籍者,《氏族略》章仇嘉勉之外,《万姓统谱》又有章仇太翼,唐人,无事迹。《字典》作隋人。’玉案:章仇太翼《隋书》有传,作卢太翼。《萃编》失考。”

4、纠正立碑年代。如《张琮碑》“无年月,撰文于志宁题衔与《皇甫诞碑》同,盖亦贞观十七年立。《金石萃编》列十三年,误。”

5、补充史料。如《高元裕碑》“《金石萃编》跋云:‘元裕初名允中,《碑》与两《唐书·传》皆不载,惟《宰相世系表》有之。’玉案:元裕初名允中,两《传》并载之。《萃编》失检。”

《金石萃编校字记》主要是针对《金石萃编》文字、行款的校勘,其《读碑小笺》则是对碑文行款、刊立时代、所载史实的综合考察。

(张廷济批校本《金石萃编》)


二、罗尔纲及其《金石萃编校补》

    校订《金石萃编》的著作还有沈钦韩《读金石萃编条记》、陈璜《金石萃编校勘记》、罗尔纲《金石萃编校补》等,三部著作中罗书篇幅最大,校勘最细,可与罗振玉《金石萃编校字记》媲美。

罗尔纲(一九〇一─一九九七),广西贵县人,有《太平天国史》《太平天国金石录》《湘军兵志》《晚清兵志》等著作。一九三四年至一九三七年在北京大学文科研究所考古室整理缪荃孙艺风堂金石拓本,期间利用艺风堂拓本对《金石萃编》中的隋、唐部分石刻进行校勘,一九三六年访得清张敦仁藏本《金石萃编》,从中辑录张氏校补文字,连同自己的考证校勘,辑为《金石萃编校补》四卷。《自序》云:

王昶积五十年精力成一百六十卷《金石萃编》。金石文字自欧、赵以来,至此始蔚成巨观,嘉、道后作者,皆循循守其藩篱。但王昶书成于暮年,校录之功颇疏,故金石家对其书乃有校补之作。其补入原书印行者有光绪癸巳上海宝善书局印行之张叔未(指:张廷济)校本,其单行者有近人罗振玉自刻之《金石萃编校字记》,其已校而尚未辑录行世者有尔钢访得之张敦仁手校原书本。惟诸家校勘之碑皆不多,盖王昶著录至一千五百余通,后人欲博校其书,非收藏丰富不能也。[7]

罗尔钢举出三种校勘《金石萃编》的著作:罗振玉《金石萃编校字记》、张廷济校《金石萃编》以及张敦仁校《金石萃编》,三种著作皆有其局限,罗尔钢依托缪荃孙所藏拓本广泛校勘,所获成就在三家之上。

《金石萃编校补》四卷,卷一著录汉十三则,魏一则,吴一则,北魏一则,唐二十则。卷二著录隋十二则,卷三著录唐十三则,卷四为《读金石萃编条记》记隋五则,唐十四则,凡七十则。其中卷一三十六则辑录自张敦仁批本《金石萃编》,文末有跋,详述批校内容。引录如下:

张氏校补除校碑文外,并校及跋文释文,且间兼有评论跋文之是非者。计全书校补及评议共三十六通,可分为六类……然他如评论《李翕析里桥郙阁颂跋》文引《两汉金石记》跋称据碑考熹平元年二月为丙戌朔以补《通鉴目录》之未备之为蛇足,《张猛龙清颂碑》之论猛龙名”圆”字之当为”图”字别体,以及对诸跋文一点一画之订正,亦皆处处可见其不苟之精神,《清史列传》本传称为实事求是,盖确论也。

罗尔纲对张敦仁所批三十六则碑刻进行了内容分类,按照校勘类型可以归纳以下几个方面:

1、校勘文字异同。如《泰山都尉孔宙碑跋》(卷十一)“敦案:‘籍魏郡魏郡者’应作‘籍魏郡魏县者’”,《李翕西狭颂跋》(卷十四)“敦案:‘下禄上辨’应作‘上禄下辨’。”

2、增补碑文行款。如《裴镜民碑》(卷四十四)“王昶在此碑目下注云:‘装本,高广行字皆无考,’正书。敦案:碑文十九行,铭四行,前后题款四行,共廿七行。行五十二字。碑高连额建初尺九尺,衡四尺。碑在山西闻喜县。”

3、更改题款位置。如《皇甫诞碑》(卷四十四)“‘银青光禄大夫欧阳询书’此行题款,《金石萃编》著录于碑前。敦案:碑在末行。“罗氏曾举一例以证张敦仁所校之精博”《皇甫诞碑》赵崡《石墨镌华》记万历二十四年丙申(一五九六)覆碑之亭圮,压碑中断,当时仅剥二十余字,其后渐剥至五十余字。案《石墨镌华》自叙于万历四十六年戊午(一六一八),则其时碑已亡至五十余字矣。故此碑至乾隆时,据钱大昕所见拓本,剥落漫患者己至一百九十余字之多(《潜研堂金石文跋尾》)。王昶《金石萃编》拓本剥落八十三字己为佳本。今检张氏所校共补阙五十四字(另订讹者二字不算在内),全碑仅阙二十九字而已,是则张氏所据以校《金石萃编》之拓本,必为明万历丙申碑初中断时之拓本也。”[8]张敦仁校勘碑文,使用了年代较早的拓本,更加接近了石刻原貌。

《金石萃编校补》卷二、三、四是罗尔纲的批校,有“尔纲案”三字。涉及隋、唐碑刻三十四则,主要校碑文文字、行款。罗尔纲以缪荃孙藏拓本为据,参考他家校本,校勘《金石萃编》,“凡遇艺风堂拓本已泐,而采辑他家校字以校补者,则必各本并举,曰艺风堂拓本已泐(或艺风堂拓本与《金石萃编》同),张叔未校本作某某,罗振玉校本作某某。”如《龙藏寺碑》“‘众贶囗集仾囗月’,尔纲案:艺风堂拓本与《金石萃编》同,张叔未校本作‘众贶必集仾出月’”,又如《贺若谊碑》(卷三十九)“‘昔轩丘启祚若囗囗囗’,尔纲案:艺风堂拓本与《金石萃编》同,张叔未校本‘若’字下多存一‘水’字。”

罗尔纲校勘主要涉及以下几个方面:

1、补缺字。如《赵芬碑》(卷三十八)“‘公讳芬字囗囗’尔纲案:碑作‘公讳芬字士茂’”,《九成宫醴泉铭》(卷四十三)“‘北囗元阙’尔纲案:碑作‘北拒元阙’。”

2、补题款。如《张景略碑》(卷三十八)“尔纲案:此铭首行书衔有‘大隋车骑秘书郎张君之铭’十一字,《金石萃编》未录,今为补录。”《等慈寺塔记铭》(卷四十二)“碑额题‘大唐豳州昭仁寺之碑’九字,《金石萃编》未录,今为补录。”

3、校讹字。如《张景略碑》(卷三十八)“‘尤辉朗润’尔纲案:‘尤’碑作‘光’。”《宝室寺钟铭》(卷四十二)“‘法天地以长炉’尔纲案:碑作‘法天地以为炉’。”

4、如遇避讳字,则恢复本字。“《金石萃编》凡遇清嘉庆前清代历朝皇帝名字,则填‘庙讳’二字,凡遇嘉庆帝名字,则填‘御名’二字,本书校补,一律恢复本字。”如《曹子建碑》(卷三十九)“‘皇帝恢囗古典’尔纲案:上句空格处《金石萃编》填‘庙讳’两字,未录原字,案碑为‘’字。”《等慈寺塔记铭》(卷四十二)“‘自随囗云季’尔纲案:空格处《金石萃编》填‘庙讳’两字,未录原字,碑为‘历’字。”《张琮碑》(卷四十五)“‘惟公德方琬囗’尔纲案:空格处《金石萃编》填‘御名’两字,碑为‘琰’字。”罗尔纲所校《金石萃编》碑文数量虽不及罗振玉,但是在几家校勘中,仍是最为精细的。《艺风堂金石文字目》收录缪荃孙三十余年所藏拓本一万余件,罗氏以此为据,广泛搜集各类拓本,大大提高了校勘的准确性。

 

三、魏锡曾及其《绩语堂碑录》

 

魏锡曾(?—一八八一),字稼孙,号印奴,浙江仁和(今杭州)人,咸丰贡生,有《泰山石刻记》《绩语堂碑录》《稼轩集》等著作。谭献《亡友传》:“时献久客,而赵之谦撝叔亦避地至福州,故家所藏碑拓方出君与撝叔……以青浦王侍郎《金石萃编》多谬,丹铅审定,飢不皇食,晚出诸碑,锐志著述,欲撰《萃编补》。”[9]

潘衍桐《两浙輶轩续录》卷四十三“魏锡曾,字鹤庐,号稼孙,仁和人。官福建浦南场大使,著《绩语堂诗存》。赵之谦《传略》:君性孝友,幼聪颖,笃嗜金石之学,辨证考订,至老不倦。服官后,仍以著作自娱。尝病《金石萃编》疏漏百出,因撰《萃编刊误》若干卷,又撰《绩语堂碑录》以补其遗。……其他著述有《唐开成石经图考》《绩语堂题跋》若干卷。”[10]实际上,《萃编刊误》为赵之谦所撰。赵氏在给魏氏的书信中有明确交代,云“《金石萃编刊误》,弟从前曾有十余纸稿本,然作之非易,必得全有王氏可录之本乃可。……去岁不甚窘,却有卖意;今年窘极,转不肯卖。有能以朱提赠我者,与之。全与半,视财多少。”赵之谦知道魏氏专研《金石萃编》,并对其《萃编刊误》很有兴趣,于是有将此书稿出售之意,据《两浙輶轩续录》来看,后来此书稿售于魏,遂署魏之名。

    陆增祥《十二砚斋金石过眼录序》云:“近有魏稼生鹾尹,搜罗极富,《萃编》外不下两三千通,余亦有志于此,方辑《八琼室金石补正》。”[11]魏氏之书搜罗极富“不下两千三通”,潘祖荫有较高评价,《二铭草堂金石聚序》:“近日金石家,断推松坪与魏稼生。稼生之校勘碑本,海内实无其比。乾嘉老辈所著金石书,未尝无考证精审者。”[12]今所见《绩语堂碑录》为作者稿本影印,卷帙浩繁,内容杂乱。无目录,有作者批语若干。王仁俊曾整理此书,题签(一九〇四)云“此书仁和魏稼孙先生碑录稿,原书凌杂,俊为依次编之,仍五册。凡孙只另纸小批恐其遗佚,用糊粘之。另有两册有刻字,记出者别为编之……秘守以待能刻者。” [13]此书大体收录《萃编》所漏碑刻,亦抄录各家跋语。稿本所录碑文有“刻”及“已校”字样,确为作者稿本。此书亦收元刻若干。以稿本规模来看,作者并未完成“两三千通”的整理工作,仅四百通而已,实为憾事。

南京大学图书馆藏《魏稼孙先生全集》本《绩语堂碑录》三种,每种著录碑文各不相同,第一、三种重复较多,除去重复著录碑文一百五十种左右。

第一种《绩语堂碑录》,凡四册,黑口,单鱼尾,大字每半叶十行行二十一字,小字双行行二十字,版心题“绩语堂碑录”或“非见斋碑录”,版心下是为碑刻纪年。卷首有叶德辉题记一篇云:此魏稼孙先生所录汉魏六朝唐宋碑文,以十干分册,又有寅戌二册,似是又以十二支分册,未竟者,本为未刻完之书。原钉四本,年代颠倒错乱。余手自排次,各还各册,分为三本以便检读。书中全录原文,碑额多照原式模刻,亦金石书之新例也。庚寅冬十月望郋园记。附《绩语堂题跋》并《诗文》共为四本。下钤“德辉”(白文)。由题跋可知,是书乃未完之书,经叶氏校订分装三本。是书始于汉《少室东阙题铭》,终于北宋《飞英寺浴院记》,与稿本著录不同。第一本著录五十三通,第二本著录二十六通,第三本著录二十五通,凡一百〇四通。如王昶已著录的题“王有”,间有夹注若干,一般为补足缺字。

第二种《绩语堂碑录》,凡四册,行款同前,前两册为《绩语堂碑录》,后两册分别为《绩语堂诗存》《绩语堂题跋》。是书仅录唐代碑文,凡五十一通,与第一种有所重复,如《易州龙兴观道德经碑》《唐多宝塔铭》等。

第三种《绩语堂碑录》,凡十册,行款同前,前七册为《绩语堂碑录》,后三册为《绩语堂文字》《绩语堂题跋》《绩语堂诗存》。是书收录碑文始于北齐《胡太后造像》,终于唐《李怀仁清德诵》,第一册著录二十六通,第二册著录九通,第三册著录十一通,第四册著录十八通,第五册著录十二通,第六册著录十八通,第七册著录十三通,凡一百〇四通,与第一种重复颇多,如《张孚志》《雷询志》《福兴寺碑》等。刻本与稿本除了著录数目的不同,文字上亦有差别。如汉《少室东阙题铭》,稿本有勾抹涂改痕迹,刻本行款为“拓本高一尺五寸广一尺一寸”,稿本改为“拓本高一尺一寸三分广八寸三分”。魏锡曾《金石萃编刊误》实为赵之谦所著,罗振玉仿之,作《金石萃编校字记》。《刊误》虽不传,通过前人描述可窥其一二。从体例上看,魏氏《绩语堂碑录》当归入补遗类。

 

结  论

《金石萃编》校订类著作主要针对碑文展开讨论,清代学者沈钦韩、陈璜、魏锡曾、罗振玉、罗尔纲等人在《金石萃编》的校订中贡献尤大。一方面,学者们广备众本、校勘《金石萃编》之文字或文本,更加接近石刻原貌,使之成为后世参考的典范;另一方面,众多学者经由此书,而参与到与金石学相关的研究中来,大大推动了清代金石学的发展演进。

注释:

[1]赵成杰,《<金石萃编>续补考》,《岭南学报》第九辑,上海古籍出版社,二〇一八年,第二一一页。

[2]罗振玉著、罗继祖主编,《罗振玉学术论集》(第九集),上海古籍出版社,二〇一三年,第三七六页。

[3]罗振玉著、罗继祖主编,《罗振玉学术论集》(第三集),上海古籍出版社,二〇一三年,第八页。

[4]李丹丹,《罗振玉对金石材料的整理与研究》,陕西师范大学硕士论文,二〇〇九年,第八页。

[5]罗振玉著、罗继祖主编,《罗振玉学术论集》(第五集),上海古籍出版社,二〇一三年,第三页。

[6]罗振玉著、罗继祖主编,《罗振玉学术论集》(第九集),上海古籍出版社,二〇一三年,第三三页。

[7]罗尔纲,《金石萃编校补》,中华书局,二〇〇三年,第一页。

[8]罗尔纲,《金石萃编校补》,中华书局,二〇〇三年,第三三页。

[9]谭献著、罗仲鼎、俞浣萍点校,《谭献集》,浙江古籍出版社,二〇一二年,第二七四页。

[10]潘衍桐,《两浙輶轩续录》,《续修四库全书》,集部第一六八六册,上海古籍出版社,一九九六年,第六三六页。

[11]汪鋆,《十二砚斋金石过眼录》,《石刻史料新编》第一辑第十册,台北新文丰出版公司,一九八二年,第七七八四页。

[12]张德容,《二铭草堂金石聚》,《石刻史料新编》第二辑第三册,台北新文丰出版公司,一九七九年,第一七一八页。

[13]魏锡曾,《续语堂碑录》,《石刻史料新编》第二辑第一册,台北新文丰出版公司,一九七九年,第一一九页。

 

【基金项目】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六朝石刻汇校集注”子项目“东魏西魏北齐北周卷”(项目编号:18ZDA246)阶段性成果。   


注:本文发表于《中国书法》2019年第1期,引用请以该刊为准。感谢赵成杰老师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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