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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无梦岁月深, 临冬折雪眷思暖——“怀旧”的历史、现状与未来

脑人言 脑人言 2022-06-09

撰稿丨P先生的微笑(辽宁师范大学心理学博士生)

责编丨明了

排版丨Air


“没有什么比一些美好的回忆,尤其是关于家庭的童年回忆,更高尚、更坚强、更健康、更有益于未来生活的了。如果一个人的一生中有很多这样的记忆,那么他将安然度过余生,如果一个人的心中只有一个美好的记忆,甚至那可能是拯救我们的方法”

——陀思妥耶夫斯基


小时候寻找逃离家乡的路,长大后思念归家的路 


    关于“怀旧”的描述,最早来源于古希腊神话《荷马史诗》。当获得特洛伊战争胜利后,英雄奥德修斯期盼回家,早日见到远在故乡的妻子。返乡途中经历多次艰难险阻,历经十年的风雨坎坷,终于回到家乡与亲人团聚。 


    十年间,这种希望返乡而不得的痛苦,引出了“怀旧”(nostalgia)这个词语。它是一个派生词,由nostos(返回)和algos(痛苦)组成。前者意为回家、返乡, 后者指人由于渴慕回家、返乡而产生的一种悲伤感、忧虑感。游走在岁月如烟的日子里,感叹寒暑冬夏的更迭,守望韶华的缱绻回忆,那些无处安放的思念总能给人平添几分乡愁,流淌进血液和骨髓,萦绕终生。





1. 怀旧内涵的历史演变

    从一开始,怀旧就等同于思乡,并被认为具有消极作用。传统上,怀旧已被概念化为医学疾病和精神病。17和19世纪的观点认为怀旧是一种医学疾病,其症状包括哭泣、心律不齐和厌食症等。20世纪初,学界仍视怀旧为一种精神病,症状包括焦虑、悲伤和失眠。20世纪中期,心理动力学方法认为怀旧是一种压抑的强迫症,即想要回到早期的生活阶段,反应出个体的潜意识欲望;同时又包含抑郁的成分,充满着失落和悲伤(Sedikides et al., 2008)。 


    到了20世纪晚期,怀旧和思乡终于分道扬镳,怀旧也不再等同于思乡病。怀旧更多地与“温暖”、“旧时光”、“童年”等词联系起来,而不是与“乡愁”联系起来。与此同时,对思乡病的研究则集中指向心理问题(如分离焦虑)。 


    在现代,怀旧跨越了年龄和地点指向的限制,其内容可以指各种各样的事物(人物、事件、地点)。从这个角度出发,当代对怀旧的定义是对过去的一种感伤的渴望(Sedikides et al., 2008)。更重要的是,怀旧变为人们普遍体验到的一种精神状态。研究表明,超过80%的英国本科生每周至少有一次怀旧情绪(Wildschut et al., 2006)。



与房屋一起老去的,还有泛黄的记忆 





2. 怀旧的现代内涵

    今天,随着时代的发展和研究的推进,怀旧被赋予了新的内涵。


    现代社会更多认为怀旧是一种以过去为导向、苦乐参半,源于自我相关和社会记忆的情感,以积极情感为主。当回首过去,不同时代的人群更愿意用积极的视角重温自己已经走过的路,在日子的日积月累中怀旧俨然成人们的一种情结与习惯。 


    Hepper等(2012)通过原型方法调查了英国和美国大学生的怀旧观念,根据原型方法的解释,人们对一个结构的理解是由重复的经验形成的,并且是围绕一个认知原型来组织的。原型是为了让科学家们对于认知的不同形态有个更好的分类。与其具体的定义一种认知的全部特质,不如把他们都归纳入一个模糊的范畴,虽然可能不是最真实的的特征,但是由于种类里本身的个体差异,所有的“怀旧观念”会聚众的会分布在原型的周围,原型是所有特质的集合体,代表着中心特质,具有更多的中心特征更接近于原型。而实际的外围特征会影响他们接近中心特质的趋向性。 


    怀旧的外围特征包括对童年或社会关系的美好的、有个人意义的回忆,诸如回忆、追忆、重温、渴望、思念、想要回到过去等动词。Sedikides等(2015)收集了怀旧的35个特征的词汇、短语,并进行了描述分析和维度评估,总结出怀旧内容的三个中心因素。怀旧的主要因素是对过去的向往,包括怀旧的认知特征、动机特征和情境特征,以及渴望和失落。第二个因素消极情感,由外周的负性情感特征构成。第三个因素积极情感,包含中枢和外围的情感特征--既是一般的(情感、人际关系)又是积极的(温暖、幸福)。 


    离家在外,睹物思情往往成为诱发怀旧的线索。“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特别是感到孤独或伤心,会倾向于想起很久没见过的朋友或家人,“思往事,愁如织”;亦或回忆儿时的经历,“庭有枇杷树,今已亭亭如盖矣”,莹莹孑立,年少不再。 


    叙事分析和自传体验是探讨怀旧常用的方法。怀旧叙事指的是有意义的人生事件,这些事件往往反映了家庭习俗、假期或节日,以及更广泛的文化符号和仪式。怀旧叙事的常见内容是亲密的人(家庭成员、朋友、伴侣)、重大事件(生日、度假)和背景(日落、湖泊)。对英美大学生“怀旧事件”内容分析显示,在怀旧事件的叙述中,快乐和悲伤出现次数比对日常生活事件的叙述中更常见。怀旧叙事的特点是更频繁地表达幸福而不是悲伤,并且诱发了比悲伤更高水平的幸福。怀旧既能表达一种积极的情绪,也有包含失望、损失等苦乐参半的证据,还有一些涉及到诸如分离、亲人的死亡等消极内容。不管是哪一种情绪倾向,怀旧是一种与自身相关的社会情感:自我几乎不变地成为叙事的主角,几乎总是被亲密的人所包围。 


    总之,在描述怀旧的这块画布中,充满了五颜六色的丰富色调,反映了自我、社会性、失去、矛盾等内容,但大多是围绕积极的而不是消极的情感主题,以自我为主人翁,并融入社会环境中。



送走四季,留下记忆 





3. 怀旧与未来:心理的幸福密码

    从时间轴看,怀旧沟通了过去和现在,回忆过去反思当下,通过年华的交织串联培养起对自我认同的连续性。回忆与往事交织,岁月与情感并往,从风华并茂到几经沧桑,离不开人们对生命和自我的认知。 


    最近,研究人员开始考虑将怀旧理解为一种触手可及的存在资源,它不仅帮助人们应对死亡的担忧,而且更时常地帮助人们努力拥抱生活的意义和提升生命的价值(Routledge et al., 2011)。怀旧会产生积极的影响,提高自尊心,促进社会联系并减轻生存威胁,加强过去和现在的情感纽带。 


    Routledge等(2008)的研究显示怀旧能够增加生活的意义感,这有助于人们更好的应对生存威胁。与不怀旧的歌词相比,怀旧的歌词加深了人们对歌词意义的理解,阅读怀旧文章时会增添几分怀旧思绪,在新旧经历的对比中提供了当下的真实幸福感,人们可以从怀旧叙事的信念中减轻生活的焦虑,这种信念使生命充满意义,缓解日常生活事件带来的威胁。 

    

    怀旧增加了社会联系,个体从怀旧记忆中会感受到归属感和接受感,抵消孤独感,促进友谊和社会支持感知的能力,并产生主观的人际交往能力。换言之,怀旧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人类从亲近的人的记忆中汲取力量和动力的能力,而不是被这些关系的缺失或丧失所累。 


    怀旧之所以能够促进个体自我认同的延续,部分原因在于它所产生的社会联系。当进行怀旧叙事时,过去的人物与现在的人物结合起来,怀旧的叙事活跃了重要人物或社会关系,而这些叙事的内容反映了过去和现在的自我之间的关键联系,强化了怀旧情节对于“现在”的重要性,并通过反映评价、社会包容和关系的自我过程来突出一个人的生活轨迹(Sedikides et al., 2016)。正是经过怀旧的作用,点滴的生活轨迹才整合为一个连续的社会旅程,而不是一个个孤立的事件。在漫长的生命之旅中,怀旧之情不断地提醒着我们怀念亲情和友谊。 


    过去的研究经常发现,怀旧能够提升积极的情感--这是一个衡量享乐幸福感的指标。然而,怀旧是一种复杂而又苦乐参半的情感,它也包涵负面情绪的痕迹,当再度拾起封尘的记忆,那些凌乱的思绪中,也断断续续的流淌着记忆深处的泪花。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生命过往中的人与事,无论是心殇还是欢乐,都已成过往,苍凉悠远,伴随怀旧化作心中的向往。



岁月更迭,记忆永恒 


    幸福的终极视角关注的不仅仅是快乐,而是在生活的关键方面实现自己真实的潜能,怀旧加强了社会联系,促进当下生活的真实感,从帮助实现了真正的幸福。 


    怀旧之情像是回忆里闪着光的星星,它永远的存在于每一段生活的记忆里,但只能照亮有限的地方,也留下了太多的遗憾。如果把怀旧的过程当作是一场时空旅行,那怀旧之情更像是记录所有回忆里的明月,可望而不可即。但能够提醒人们活在当下,享受现在的幸福。 


参考文献 

[1] Hepper EG, Ritchie TD, Sedikides C, et al. (2012). Odyssey′s end: lay conceptions of nostalgia reflect its original homeric meaning. Emotion, 12(1), 102-119. 

[2] Routledge C, Arndt J, Sedikides C, et al. (2008). A blast from the past: the terror management function of nostalgia. Journal of Experimental Social Psychology, 44(1), 132-140. 

[3] Routledge C, Arndt J, Wildschut T, et al. (2011). The past makes the present meaningful: nostalgia as an existential resource. Journal of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 101(3), 638-652. 

[4] Sedikides C, Wildschut T, & Routledge AC. (2008). Nostalgia: past, present, and future. Current Directions in Psychological Science, 17(5), 304-307. 

[5] Sedikides C, Wildschut T, Routledge C, et al. (2015). To nostalgize: mixing memory with affect and desire. Advances in Experimental Social Psychology,51(1), 189-273. 

[6] Sedikides C, Wildschut T, Cheung WY, et al. (2016). Nostalgia fosters self-continuity: Uncovering the mechanism (social connectedness) and consequence (eudaimonic well-being). Emotion, 16(4), 524–539. 

[7] Trost W, Ethofer T, Zentner M, et al. (2012). Mapping aesthetic musical emotions in the brain. Cerebral Cortex, 22(12), 2769-2783. 

[8] Wildschut T, Sedikides C, Arndt J, et al. (2006). Nostalgia: content, triggers, functions. Journal of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 91(5), 975-9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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