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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985年阻止人类堕落

沃尔特·古德曼 少数派悦读 2023-11-30


编者按:

我们身处一个变革的年代,无论公共领域或个人生活。今天,流媒体、短视频、自媒体、播客,和日薄西山的传统媒体们一起,编织起整个社会的信息传播网络。大众传播是我们回避不了的话题。
早在1985年,传媒世界的观察者尼尔·波兹曼出版了他最知名的研究作品《娱乐至死》,探究当时的“新媒体”怎么影响大众的认知。在之后的几十年中,人们乐于从波兹曼的观点里找到新的启示。《娱乐至死》言中了很多今天发生的情景,但又不完全相同。
在波兹曼出版《娱乐至死》的同一年,纽约时报的批评家沃尔特·古德曼针对此书发表文章,以专业的判读和犀利的语言向时代发问。他表达辛辣,批评不留情面,但对本书的部分观点亦高度认同。思维碰撞之间,《娱乐至死》让我们看到更远的地方。
本期,我们编译了古德曼这篇书评文章,以飨读者。
仅仅认为尼尔·波兹曼是电视的批判者是不够全面的,正如把图图主教*看作是种族隔离制度的批判者,或把杰瑞·法威尔*当作堕胎的批判者。在波兹曼先生的视角下,被批判最多的对象是一个之于我们的社会、文化、文明的巨大问题。他的第十六本书《娱乐至死》的主题是快速地把我们带入阿道斯·赫胥黎*描绘的“美丽新世界”居民的生存状态,那群被引诱进入无意识欢乐的人们。他写道:“当群体被琐事转移了注意力,当文化生活被重新定义为一个娱乐的永久轮回之中,当严肃的公众讨论变为某种“婴儿学语”,简而言之,当人们变成了观众,而公共商业变成一种歌舞杂耍行为,那么这个国家就会发现自己处在风险之中;文化灭亡成为一种明确的可能性。”
*德斯蒙德·图图,南非圣公会首位非裔大主教,致力于废除种族隔离政策*杰瑞·法威尔,电视布道家,保守派评论员*阿道斯·赫胥黎,英格兰作家,代表作《美丽新世界》

《美丽新世界》改编电视剧

波兹曼先生,这位纽约大学传播学教授阐述道,令他感到不安的并非是电视中被广泛诟病的各种“垃圾”内容(“电视里最好的东西就是这些“垃圾”,没有人或事被这些“垃圾”真正意义上威胁到”),而是电视这种媒介本身。这种由电报和摄影结合的产物,在他眼中,正在摧毁由印刷媒体引领了几个世纪的“严肃而理智的公共讨论”。他用先知耶利米*的语气警告人们,“阐述时代”将会被“娱乐行业时代”取代。
*耶利米,犹太灭国前的一位先知
当波兹曼先生专注于分析电视对于公告事业、政治、宗教、教育的看待方式时,他提供了犀利的指导。比如说,看脱口秀时,他会观察媒介本身如何阻碍反馈。当一场秀正在播出时,人们不太可能被允许讲出“让我想想这个”“我不知道”“当你在谈论......你的意思是什么?”“你的信息来自哪些信息源?”之类的话。这种类型的话语不只会让节目的节奏慢下来,还会制造不确定性或没有完成的印象。这会逐渐影响人们的思考行为,在电视上和在拉斯维加斯的舞台上渐渐变得并无二致,同样令人感到不安且无趣。
他对《芝麻街》*的评论虽然不完全具有说服力,但尤其具有煽动性。他批判这个被盛赞的节目,认为它实际上成为了课堂的敌人,因为它代表着一种“教育与娱乐不可分割”的主张。在这个有趣的议题上,波兹曼没有挖掘太深,但向我们提到了早前的一本书《教学,一种保护活动》,在这本书里,他探索了“电视与学校这两种‘课程’的天然敌对性”。有道理,但是我们真的“明白《芝麻街》鼓励孩子们只爱《芝麻街》那样的‘学校’吗?”这些信息是从哪些参考材料里得出的?
*芝麻街,美国知名儿童教育电视节目


波兹曼先生对于话语的研究步骤并非始终达到他所推崇的标准。比如说,在研究对象“电视传道者”的部分,如果不是观察到“电视上展示的传道并不是山上宝训,宗教节目充满呼号。他们庆祝富足。他们所选之人因此出名”,他的论述本是无可置疑的。在波兹曼构建他的案例时,他将今天的电子传道者与一两个世纪前的传道者,乔纳森·爱德华兹*查尔斯·芬尼*相提并论。虽然他提到当今的(电视)传道者如奥罗·罗伯特、吉米·斯瓦加和帕特·罗伯逊*已不再无知如早期的大多数(电视)传道者一样,但是他并未完全考虑到电视之外,自乔纳森·爱德华兹站在讲坛起,在美国宗教界发生的一切。
*乔纳森·爱德华兹,神学家,十八世纪大觉醒运动领导者*查尔斯·芬尼,牧师,第二次大觉醒领导者*三人均为美国的电视传道者
类似的是,在对于总统(电视)辩论理所当然的讽刺(对于自身形象过于关注,表达的内容却乏善可陈)之后,波兹曼提及了林肯和道格拉斯的辩论用以比较。这就像抱怨哈罗德·罗宾斯不是亨利·詹姆斯一样。林肯和道格拉斯之后,电视时代之前,所有的辩论里能被记住的是哪些?20世纪20年代“前电视时代”的政治家就比60或70年代的政治家水平高吗?今天政治话语的层次真的要比以前糟糕吗?美国人真的是“西方世界里少数的见多识广的人”?这些信息是从哪些参考材料里得出的?波兹曼先生用美国革命时期的高水平人口作以比较,来验证我们如何堕落,这很显然是非历史主义的方式。他对电视机到来之前生活的印象是高度理想化的。和许多流行文化的批评者一样,他看起来不情愿对电视试图迎合的广大观众说一句刺耳的话。

美国总统电视辩论

波兹曼先生在理论运用上的短板可能与作为一个“传播学”教授(他曾是媒体生态学教授)的愿望相关——将他们的创作的专业性提升到传统学术学科的水平。在他的书中,他还为自己的工作做了广告,呼吁整个国家在我们被毁灭之前深刻理解电视这个洪水猛兽的本质。
波兹曼先生坚持着批评媒介的传统。戏剧、电影、报纸、杂志和广播都曾被认为是破坏公众品味和道德,预示野蛮战胜文明。这些警告并非没有道理,正如波兹曼先生一直在提醒我们的那样,电视的影响力比之前的任何媒介都要广泛深刻。“野蛮人”一直在与我们战斗,但还没有真正获胜。在帮助我们看到荧幕正在发生什么的时候,《娱乐至死》是最好的。即使没有“文化灭亡”的末世预言,前景已经足够阴郁了。


本文作者 沃尔特·古德曼原文标题 Books of the Times 时代之书文章来源 纽约时报 Section C, Page 24 of the National edition 1985年11月21日译者 姜博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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