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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马斯的诞生及其与以色列的仇恨源头

罗南·伯格曼 非虚构时间 2023-1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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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巴以冲突爆发,并不断升级。据以色列媒体和巴勒斯坦医疗机构10日公布的最新消息,巴以新一轮冲突爆发以来,已造成超过1900人死亡。(央视新闻 北京时间10月11日)


巴以冲突由来已久,每隔一段时间双方就会发生大大小小的冲突,此轮冲突中,以色列方的伤亡相当惨重,哈马斯展现出来的实力也令外界震惊。


以色列的多项武器技术是毫无争议的全球领先。还有一种用来对付最严重威胁的手段亦令世人侧目,那就是定点清除。迄今以色列已针对大小敌人使用了无数次定点清除。


《先发制人》作者罗南·伯格曼几十年的记者生涯中数百次采访过历任国家领导人,以色列国防军、摩萨德、辛贝特、凯撒利亚等军事和情报部门的负责人,还接触了无数一线情报人员和行动人员。这些人的叙述,加上公开的档案、其他新闻报道和一线人员悄悄藏匿的总计数千份文件,作者深入了以色列最隐秘活动的核心,在本书中再现了一次次重大定点杀戮行动的规划、实施过程,以及最终的成败得失。


作为一部历史和调查报道相结合的作品,伯格曼也从未忽略当一个国家作为种族灭绝目标的无国籍人的避难所而建立,并决定为生存而杀人时所产生的伦理问题。


在书中我们看到,这种以杀止杀的做法让以色列陷入了与各武装势力旷日持久的冤冤相报,人员伤亡越来越大,与周边国家和地区的关系也始终剑拔弩张。


那么,哈马斯是个什么样的组织?它如何诞生,与以色列的矛盾由何而来?今天与大家分享书中讲述的片段。



本文摘自《先发制人》

作者:(以)罗南·伯格曼,龚萍 高礼杰 译

书摘有删节,完整内容以正式出版物为准



梅赫拉事件:以色列境内自杀式袭击的开端

 

1993年4月16日,两辆巴士停在了约旦河谷的梅赫拉定居点附近的路边报亭,其中一辆满载以色列士兵。过了一会儿,一辆轿车驶离道路,紧挨着两辆巴士停下。


然后,它爆炸了。


幸运的是,相比恐怖分子打算造成的破坏,实际伤亡人数较少。不过,辛贝特的调查员发现了车内用作爆炸材料的煤气罐。显然,这是一名自杀式袭击者。


梅赫拉袭击事件是以色列境内一波此类袭击的开端。在此之前,自杀式袭击都发生在以色列以外的其他地区。接下来的一年内,自杀式袭击者将在这个国家的各个地方引爆自己。

2013年6月21日,巴基斯坦白沙瓦一座什叶派清真寺发生自杀式炸弹袭击,巴基斯坦志愿者正在遮盖一具尸体。(美联社 图)


辛贝特的高层试图反思自己哪里出了纰漏,他们开始追溯袭击案的源头,发现大多数袭击来自三名男子。但其中两人——艾哈迈德·亚辛、萨勒赫·谢哈德被关押在以色列的监狱里,而第三个人叶海亚·阿亚什,他们认为在波兰。


以色列人并不清楚这三人是如何取得联系的,更不清楚他们是如何准备爆炸装置,以及如何成功招募、派遣这么多自杀性炸弹袭击者的。

 

哈马斯的创始人:亚辛


亚辛出生在巴勒斯坦的小村庄朱拉,在1948年的中东战争中成为难民,最后和家人一起被赶到了埃及控制的加沙地带。和许多年轻的巴勒斯坦人一样,他加入了穆兄会,在那里结识了比他大两岁的另一位难民哈利勒·瓦齐尔(后来被称为阿布·吉哈德)


自阿拉伯国家在1967年的六日战争中战败后,瓦齐尔发动了针对以色列的大规模游击战,认为只有武力才能最终摧毁以色列。亚辛却认为阿拉伯世界的失败是它们自身道德败坏的结果,救赎要从对伊斯兰教的热爱中寻找。他反复强调“伊斯兰教就是解决之道”。


艾哈迈德·亚辛

哈利勒·瓦齐尔


20世纪60年代末和70年代初,亚辛为了打造一场以伊斯兰教价值观为基础、以他自己为领袖的运动,建立了许多清真寺和伊斯兰教育机构,还有一个社会福利和社会援助机构网络。辛贝特认为,他对以色列不构成威胁。


“我们机构是助长伊斯兰主义者的因素之一,” 20世纪90年代的辛贝特负责人阿米·阿亚隆说,“我们想的是,为了创造某种能与巴解组织的巴勒斯坦民族运动相抗衡的东西。”


当时,加沙的穆兄会主要被视为一场没有政治野心的社会运动。在20世纪60年代和70年代,这一判断大致准确。但随后,霍梅尼推翻了伊朗国王。一位虔诚而神圣的宗教学者领导了一场革命,建立了一支军队,并且组织起了能正常运转的政府。他向世界各地的穆斯林证明,伊斯兰教不仅是一种只在清真寺布道和街头行善的宗教,更是一种具有政治和军事力量的工具,还证明了伊斯兰教可以成为一种支配性的意识形态,伊斯兰教可以成为所有问题的解决方案。


在巴勒斯坦领土上,传道者的论调也开始变化。被动和等待让位于行动主义以及对斗争、圣战的宣扬。他们从谦卑的逆来顺受者,变成了精力充沛的活动家。这一变化发生在加沙,甚至是整个中东和非洲。


  2022年8月6日,以色列空袭加沙地带


亚辛就是最早适应转变的人之一,辛贝特在1984年4月偶然发现了这一点。一天,一名年轻的巴勒斯坦活动家因涉嫌参与法塔赫发动的一起恐怖主义行动而被扣留在加沙。不久,审讯便有了结果。亚辛是奉约旦穆兄会的极端派别之命行动的,其领导人是个巴勒斯坦人,名叫阿卜杜拉·阿扎姆。


当时,阿扎姆在巴基斯坦的白沙瓦也很活跃,他在那里见过来自沙特阿拉伯某富有的建筑承包商家族的一名成员,说服其接纳激进的圣战思想。这位富有的沙特人开始用家族的钱来资助阿扎姆的组织,支持伊斯兰狂热分子的关系网,他的名字叫奥萨马·本·拉登。


亚辛的助手萨拉赫·谢哈德


阿扎姆在约旦的手下一直在把他们从约旦和沙特富人那里筹集到的钱交给亚辛。亚辛用这些钱建立了武装组织,准备发动对以色列的圣战。以色列当局从巴勒斯坦人口中审出了消息,逮捕了亚辛,并开始围捕他的得力助手。其中最重要的要数萨拉赫·谢哈德,他是一名专业的社会工作者,受过良好的教育,为人精明。由于亚辛的关系,他成为一名虔诚的穆斯林,并最终成为自己导师的左膀右臂,负责该组织的秘密行动。


辛贝特对自己被亚辛及其手下欺骗感到愤怒,是以对关押在监狱中的这些人的同党下了狠手。首当其冲的便是谢哈德,他遭到毒打,不让睡觉,不给饭吃。谢哈德患有幽闭恐惧症,辛贝特便利用这一点。他们把谢哈德关进一间牢房,锁起来——蒙上双眼,捆住手脚——然后播放录有老鼠和蟑螂的声音的磁带。他求辛贝特放他出去,而出了牢房的门,等待他的是库比。


库比告诉谢哈德他可以用消息换食物。此时的谢哈德筋疲力尽,饥肠辘辘,他同意了,但条件是库比不得透露他是第一个开口的人。


亚辛(中坐者)


第二个突破口是亚辛本人。代号“贵族”的辛贝特审讯官说,经过几周以来对他居所的监控,他们了解到亚辛的一位女性崇拜者经常来拜访他,那是位受人尊敬的已婚女性,出于对他的仰慕,也为了给亚辛的艰难生活带去愉悦,她会跟他上床。在某次审问中,他弯腰在亚辛耳边小声说:“我知道你的一切,知道你和你最亲近的人都谈了些什么,知道谁去看你,什么时候去。我知道你什么时候勃起,什么时候没反应。”


通过审讯了解到,亚辛已经为暴力圣战筹备了很长时间。从1981年开始,他便命令自己的手下闯入以色列国防军基地,窃取武器和弹药,而且业已囤积了大量军火。审完之后总计找到了44条枪,这是该组织的第一个武器库。


调查显示,亚辛已经秘密建立了一支小型军队,由萨拉赫·谢哈德指挥。这支军队由两个独立的单位构成——一个对付固执的巴勒斯坦人,一个对以色列人发动圣战。亚辛及其手下通过他们的福利组织中的一些文体委员会开展的培训计划来为这两个单位挑选人员,将体格合适、有组织能力、意识形态上向往圣战的人送到他们面前。


2017年3月25日,哈马斯军事派别成员在加沙城参加哈马斯官员马赞·法克哈的葬礼。(法新社 图片)


库比在对所有囚犯进行审讯之后,把报告送到辛贝特的高层进行讨论。“贵族”说:“然而,阿夫拉罕·沙洛姆(辛贝特的负责人)认为根本没必要对付他们,他们不会造成任何损害。他称亚辛及其手下为‘窝囊废’或‘瘸子’。”


亚辛因为牵涉一系列武器盗窃案而被判处13年监禁,不过,一年后,他就被列入以色列与艾哈迈德·贾布里勒领导的“人阵”的换囚计划,就这么被释放了。亚辛立即重返之前中断的为组织构建基础设施的事业。随后几年,亚辛还发展和传播了他所倡导的自杀式袭击理念。他指出,战场上的自我牺牲与被绝对禁止的自杀是有区别的,前者是一条宗教诫命,能确保殉道者甚至其家人将来升入天堂。


与此同时,辛贝特正处在艰难的过渡时期。该机构的大部分领导人换新,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熟悉机构的专业领域。几位专案官和调查人员表示,在此期间他们曾提醒自己的上级伊斯兰极端分子的危险性,然而辛贝特无法应对。

 

哈马斯诞生,圣战开始


1987年底第一次巴勒斯坦大起义爆发时,亚辛已经是加沙和约旦河西岸最重要的宗教政治人物了,他站在冲突的最前沿,领导着几百名成员和上万名支持者。当年冬天,亚辛宣布圣战开始。他将自己的组织命名为“伊斯兰抵抗运动”,其阿拉伯语缩写为“哈马斯”,也有“宗教狂热”之意。


关于这一组织的一星半点的情报开始进入辛贝特,辛贝特从1988年8月开始计划采取大规模的行动来对付它。辛贝特围捕了180人,进行了密集审讯,但他们始终不肯透露最重要的情报,即在围捕行动中被抓获的哈马斯最高级成员萨拉赫·谢哈德已建立了一支秘密军事部队,现下正亲自指挥它。起初,他和亚辛称其为101部队,跟沙龙的那支传奇部队同名。后来,以1930年代袭击英国人和犹太人为目标的巴勒斯坦领导人卡桑之名来命名它,称其为卡桑旅。


哈马斯武装派别“卡桑旅”举行军事武器展示活动,一名巴勒斯坦女性举着火箭弹发射器拍照


谢哈德继续在监狱里指挥这支军队。1989年,他和亚辛派该部队的两名成员——马哈茂德·马巴胡赫和穆罕默德·纳斯尔——绑架并杀害了两名以色列士兵。他们躺在一辆挂着以色列牌照的汽车里,在经常有士兵搭便车的十字路口等待。这在以色列很常见,许多司机都乐意捎上从基地回家休短假或者从家回基地的士兵。


20年后,马巴胡赫向半岛电视台讲述了他们是如何抓住其中一个名叫伊兰·萨登的士兵的:我们扮成犹太教徒,戴着小帽子,就像拉比那样。马巴胡赫还补充说,他本想亲自结果萨登,而且非常遗憾是他的搭档享受了这一殊荣。在这两起劫持事件中,马巴胡赫和纳斯尔拍摄了他们踩在士兵尸体上的照片,以庆祝他们的胜利。


哈马斯武装派别“卡桑旅”的高级指挥官马巴胡赫


马巴胡赫和纳斯尔在辛贝特抓捕他们之前逃到了埃及。马巴胡赫还成了哈马斯的海外行动关键人物。为这两个凶手提供后勤支援的卡桑旅其他成员在被捕之后受了酷刑,包括模拟处决和注射硫喷妥钠。被捕的所有卡桑旅成员都招供了,其中一人被套上以色列国防军制服,带上车在加沙地带绕了一圈,指认他们藏匿萨登的步枪、身份牌以及所用凶器的地点。


亚辛因为参与这几起谋杀而被判终身监禁。

 

“永远不会有什么和平”


1992年12月13日上午,两名蒙面男子闯入约旦河西岸的比勒镇红十字会办公室,递给接待员一封信,警告接待员在他们离开半小时后才能打开信封,随后跑掉了。


这封信上写着:


今天,1992年12月13日,哈马斯成立五周年的日子,我们劫持了一名占领军军官。他被关押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我们通知并要求占领区当局和以色列领导层释放艾哈迈德·亚辛,以交换被劫持的这名军官。


这封信的署名为“哈马斯军事部门的特种部队卡桑旅”。信后附有一张照片,拍的是边防警察、一等军士长尼西姆·托莱达诺的身份牌。


以色列总理兼国防部长伊扎克·拉宾决定不但不按绑匪的要求办,而且还要开展一场大规模的突袭和逮捕行动。与此同时,辛贝特的想法是争取点时间。辛贝特派高级官员巴拉克·本祖尔到监狱探视亚辛,要求亚辛同意接受媒体采访,并要他命令手下不要伤害被绑架的警官。


亚辛被逮捕期间


亚辛坐在轮椅上,腿上盖着毯子,带着“近乎亲切的笑容”接见了本祖尔。他接受了多次采访,每次都会重申辛贝特要求他做的声明。


后来辛贝特才意识到亚辛为何如此合作。他已经预见到可能出现这种状况,并事先告诉他的手下,无论他在采访中说了什么都不要放在心上,不要听从他在采访中下的命令,因为这些话极有可能是在违背他本人的意志的情况下说出的。


“永远不会有什么和平,”他在一次采访结束摄影机关掉后对本祖尔说,


不论你们想怎样,我们都会奉陪,但我们永远不可能放弃武装斗争。只要我亚辛一息尚存,就会确保和以色列之间不存在和平谈判。我并不担心时间: 十年以后,百年以后——你们将会从地球消失。


哈马斯按照事先的命令,完全无视亚辛关于不要伤害托莱达诺的公开指示。那晚,4名身穿忍者服、拿着刀的绑匪来到关押托莱达诺的山洞捅死了他。

 

哈马斯 新华社图


大规模驱逐带给哈马斯的天赐良机


在拉宾看来,对托莱达诺的谋杀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周前,5名以色列人死于恐怖袭击,这些袭击大多是哈马斯策划的。拉宾政府现在意识到了哈马斯带来的危险,觉得是时候对哈马斯进行决定性打击了。辛贝特当中有人提议毒死狱中的亚辛,拉宾不假思索地拒绝了,他担心这会引发骚乱。


以色列国防军参谋长埃胡德·巴拉克给出了另一个提议: 大规模驱逐哈马斯的活动分子,将他们赶到黎巴嫩。从12月16日开始,他们围捕了400名疑似与哈马斯有关的人,而他们当中没有一人与最近的恐怖活动有直接联系。这些人被蒙上眼睛,戴起手铐,塞进巴士,然后带到了黎巴嫩边境。


但消息还是泄露了。以色列的一些非政府组织以及一些被驱逐者的家属向最高法院请愿,要求中止行动,这使得巴士延误了几小时。司法部长办公室也拒绝站在政府这边,他们认为驱逐实际上是一项战争罪,而巴拉克不得不亲自去法院说服法官。


但与此同时,一桩国际丑闻也曝光了。被驱逐者当中有四分之一是被错误地塞进巴士的,他们并不是辛贝特要驱逐的人。另一方面,黎巴嫩封锁了边境,巴士车队在一片无人地带进退维谷——南边是以色列控制的安全区,北边则是黎巴嫩武装部队和真主党的控制区。


2018年12月,以色列士兵在以北部梅图拉靠近黎巴嫩边境处巡逻。


护送这支车队的以色列国防军宪兵队给每位被驱逐者50美元现金、一件外套、两条毯子,除掉了他们的眼罩和手铐后,强迫他们下了车。然后,士兵们调转车头,返回以色列。被驱逐者最后在哈斯拜亚的德鲁兹镇附近的马吉祖霍搭起帐篷。一开始,黎巴嫩政府阻挠红十字会为他们提供援助,想让被驱逐者的处境更悲惨,借此让以色列政府的处境更加难堪。


这次驱逐,事实上是对哈马斯的一次严重打击。在这个节骨眼上,哈马斯的两位最高领导人亚辛和谢哈德,都身陷以色列监狱。而哈马斯的其他领导人正在黎巴嫩的偏远山区,瑟瑟寒风中,他们栖身在临时帐篷里,没有电,没有通讯工具,到处阴寒潮湿,一片悲惨。


但驱逐事件发生一周后,当一群黎巴嫩人来看望这些住在帐篷里的人,领头的自称真主党人瓦菲克·萨法,他说他代表秘书长哈桑·纳斯鲁拉来迎接他们,并询问他们是否需要帮助。


此次拜访是纳斯鲁拉、伊斯兰革命卫队、穆格尼耶和萨法(其职位类似于真主党的外交部长)在经过一系列会谈后做出的决定。穆格尼耶将哈马斯组织遭到驱逐、处境悲惨视为一次天赐良机,真主党可以并且应该利用。


黎巴嫩媒体接踵而至,随后到来的是军事单位和恐怖活动的教官。对于此时在作战行动和情报方面的训练几乎还是一片空白的哈马斯,此次驱逐也变成了天赐良机。


很快,帐篷营地附近建了一个警戒区,里面开设了很多课程,有通讯、加密、野战安全、轻武器、火箭发射器、侦察和反侦察、巷战、徒手搏斗等,不一而足。

 

一名巴勒斯坦青年挥舞国旗


第三个人:“工程师”叶海亚·阿亚什


其中一个受训者,来自约旦河西岸北部的一位28岁电气工程师令人印象深刻。他毕业于巴尔宰特大学,名叫叶海亚·阿亚什,后来被称为“工程师”。伊朗和真主党的专家教他如何以容易获取的国内物品为原料秘密制造炸药,如何把钉子和螺丝作为弹片制造小型但杀伤力巨大的爆炸装置,以及如何制造汽车炸弹。穆格尼耶本人也去过营地,与阿亚什及其战友一起讨论了如何寻找和招募可以实施自杀性爆炸的人选,如何接近他们,如何说服他们从事自杀式袭击。


叶海亚·阿亚什


当亚辛的手下在与世隔绝的大山中接受训练时,他的组织也在约旦河西岸和加沙地带重组。多年来,哈马斯已经在美国公民穆萨·阿布·马尔祖克的全权负责下在波斯湾、约旦及美国建立了一个庞大的活动分子和筹款网络。来自沙特的富有酋长及西方有钱的穆斯林,都为亚辛的组织提供资金。在以色列的大规模驱逐行动之后,马尔祖克迅速派他的助手带了几十万美元现金从美国去了以色列占领区。


以色列受到的国际压力也与日俱增。联合国安理会的谴责和威胁,克林顿总统所代表的美国政府日益激烈的抨击。1992年2月,拉宾意识到整件事是个巨大的错误,他同意立即将部分被驱逐者送回国内,并在年底前送回剩下的被驱逐者,以换取美国在安理会上对以色列行动行使否决权。


被驱逐者像胜利者一样返回约旦河西岸和加沙地带。阿亚什受命担任约旦河西岸卡桑旅的指挥官,不久之后,他便组织了梅赫拉袭击。

 

“把红色文件拿来我签字”


但阿亚什接下来的一次袭击安排在了一个关键时刻,他要让巴勒斯坦人自此将自杀式爆炸袭击视为正当之举。


这一时刻在1994年2月25日到来。出生在布鲁克林、移民到希伯伦附近定居点的巴鲁克·戈尔茨坦医生,在这一天向在易卜拉希米清真寺进行礼拜的穆斯林开枪。该清真寺位于希伯伦的始祖墓穴,穆斯林和犹太人都把这里视为先祖亚伯拉罕的墓地。


戈尔茨坦身着以色列国防军制服,手持以色列国防军发的加利尔步枪,在一分半钟的时间里打空了4个弹匣。一名穆斯林抄起灭火器扔向他,把他击倒在地。礼拜者们一拥而上将他打死。在丧失攻击能力之前,他已经杀了29名礼拜者,致使100多人受伤。


巴以冲突中,巴勒斯坦妇女带着孩子逃离家园


在整个穆斯林世界,这被视为犹太人对伊斯兰教的宣战。


这正是叶海亚·阿亚什等待已久的契机。他在4月6日这天,让他招募的一名人肉炸弹在约旦河西岸北边的以色列阿富拉镇的两辆巴士附近引爆了自己,带走了8位平民的生命。一周后,另一人肉炸弹在哈代拉的公交车站炸死了5名以色列人。10月19日,一名巴勒斯坦人在一辆公交车附近引爆了身上的自杀腰带,炸死22人。一时间,炸弹袭击没完没了。


2001年,以色列和巴勒斯坦自治政府之间的隔离墙上,一幅涂鸦画的是巴勒斯坦恐怖分子和劫机者莱拉·哈立德(图源:《先发制人》)


“在此之前,我们所知道的巴勒斯坦恐怖分子对生命都还有所眷恋,”辛贝特的阿维·迪希特说,“即便是手握两枚手雷劫机的莱拉·哈立德,在面对拿枪的以色列安保人员时,也没胆量把自己炸死。1993年的变化是戏剧性的,令我们感到震惊。”


恐怖分子的力量在呈指数级增长。自杀性炸弹袭击者并不需要操作技能,只要按一下开关就行。当名单上还有400多人等着去当人肉炸弹时,人人都能看到问题的严重性。


哈马斯的对手注意到了阿亚什的成功以及他在巴勒斯坦街头的活动受到的支持。1995年1月22日,在特拉维夫东北方25英里外贝特里德的一个公交车站,一名伊斯兰圣战组织恐怖分子身穿以色列国防军制服,走到等车的一群士兵中间引爆了自己身上的22磅炸药。随即,第二名人肉炸弹也在人群中引爆了自己。第三人则临阵脱逃了。


2006年4月17日自杀式袭击中,16岁“人弹”死前录影


这次袭击造成21名士兵和1名平民死亡,66人受伤,部分人伤势严重。总理兼国防部长拉宾在爆炸发生后不久来到现场,愤怒的市民正在自发地示威游行。示威者高喊打倒拉宾。“滚到加沙去!”他们喊道,在希伯来语中这如同诅咒,不啻于“下地狱去吧!”


在返回特拉维夫后,拉宾“怒火中烧”,召集国防部门的所有负责人开会。“必须制止这种疯狂之举,”他说,“把红色文件拿来我签字。”不料,随后拉宾便遇刺了。


“地狱之门已经敞开”

 

但阿亚什还活着,接替拉宾出任总理兼国防部长的西蒙·佩雷斯签署了对哈马斯“工程师”的红色文件。辛贝特的负责人卡尔米·吉龙决定不在拉宾遇刺后立即辞职,而是留任到阿亚什被干掉。这样一来,他的任期就不会被认为是令人尴尬的彻底失败。


炸弹仍然藏在手机里。1996年1月5日星期五,早上,阿亚什去了奥萨马·哈马德的家,而前一晚他躲在杰巴利耶难民营的一个地窖。9点,他的父亲阿卜杜·拉提夫·阿亚什拨通了哈马德的手机,也就是哈马德从自己叔叔那里得到的那部。“我把电话递给阿亚什,听见他问候父亲近况如何,”哈马德说,“我离开了房间,让他一个人待着。”


阿亚什告诉父亲自己多么爱他,多么想他。这足够语音识别专家给出行动信号了。这一次,信号通过飞机到达了手机上,它爆炸了。


“电话突然就断了,”阿卜杜·拉提夫·阿亚什说,“我以为是没信号,试着又拨了一次,但还是没有拨通。那天下午,别人告诉我他被杀了。”


第二天,阿亚什被葬在加沙,数千人参加了他的葬礼。当晚,哈马斯特工开始在约旦河西岸招募自杀性炸弹袭击者。一名哈马斯发言人说:


地狱之门已经敞开。


*部分图片来自网络

《先发制人》

[以]罗南·伯格曼 著,龚萍 高礼杰 译

ISBN:9787532791552

定价:108元

出版时间:2023年6月

上海译文出版社


内容简介

这是关于摩萨德、辛贝特、以色列国防军定点清除计划的第一部权威史。

犹太法典有言:“如果有人来杀你,你就先杀了他。”这种采取一切措施甚至最极端手段来保护犹太人民的本能,深植于以色列的基因中。建国后,这更是以色列情报部门和武装部队的责任。

以色列的多项武器技术是毫无争议的全球领先。还有一种用来对付最严重威胁的手段亦令世人侧目,那就是定点清除。全球追捕纳粹分子,解决频发的劫机事件,诛杀认定的恐怖分子,刺杀敌方的核物理和生化学家等危险人员……迄今以色列已针对大小敌人使用了无数次定点清除。

定点清除需要跨部门协调、精密的策划和安排,行动人员也必须十八般武艺在身。即便如此,面对面的刺杀也会出现客观意外,亦可能因行动人员的瞬间迟疑而功亏一篑。然而,随着科技的发展,定点清除行动的执行者变成了无人机,操作人员可以像普通上班族一样走进写字楼,面无表情地按下按键,了结人命……

总之,这种以杀止杀的做法让以色列陷入了与各武装势力旷日持久的冤冤相报,人员伤亡越来越大,与周边国家和地区的关系也始终剑拔弩张。

伯格曼被誉为“以色列最好的调查记者”,几十年的记者生涯中数百次采访过历任国家领导人,以色列国防军、摩萨德、辛贝特、凯撒利亚等军事和情报部门的负责人,还接触了无数一线情报人员和行动人员。这些人的叙述,加上公开的档案、其他新闻报道和一线人员悄悄藏匿的总计数千份文件,作者深入了以色列最隐秘活动的核心,再现了一次次重大定点杀戮行动的规划、实施过程,以及最终的成败得失。

 

作者简介

罗南·伯格曼(Ronen Bergman),毕业于海法大学法学院,获英国外交部哲学奖学金,获剑桥大学国际关系硕士学位、历史博士学位。现以色列最大的日报Yedioth Ahronoth的军事和情报事务高级记者,报道情报、国家安全、恐怖主义和核问题。曾获以色列最受尊敬的新闻奖索科洛奖(Sokolow Prize)、“B'nai B'rith国际新闻奖”等荣誉。被大卫·雷姆尼克称为“(以色列)最好的调查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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