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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乐社科联线》文字整理稿,长达3万多字,要收获需耐心

徐轶青 读品贩子 2022-05-14

《快乐社科联线》整理稿

2020年7月18日

主持人:  徐轶青(Stanford/政治学)

上半场联线:

程思薇(NYU/社会学)

王裕华(Harvard/政治学)

曾垚(UPenn /金融学)

下半场联线:

侯越(UPenn/政治学)

李华芳(Grand Valley State University/公共管理)

张泰苏(Yale/法学、历史学)

整理:祝辉煌(UCLA/经济学)

**经主持人和联线嘉宾审阅**


【徐轶青】欢迎大家来我们快乐社科联线,我希望聊完之后大家是觉得快乐而不是抑郁的。认识我的朋友知道我是一个比较忧郁的人,容易把话题带到比较阴暗的角落里去。希望今天不是这样。目前这个环境,确实很可能会带出有一些有负面情感带出来的话题,即使如此,我希望通过机会大家有机会能够彼此共情,也许让大家感觉更好一些。

之前我在微博上问大家有什么问题,搜集到了很多问题。我基本上有以下几类:一部分是关于当然跟时政相关的,时政会影响到学术市场,然后影响到就业,我应该怎么样去做调整等等。

第二个是跟效率提升相关,在疫情期间大家都在家里上网课、做研究,如何能够提升工作效率,怎么样跟faculty打交道,怎样把博士论文写好。我们都这么走过来,也感到很不容易。我现在都觉得不容易把这些事做好,也整天在微博上抱怨。

第三件事情是怎么调整自己的心态,这个是跟第二件事情相关的,包括娱乐和放松,包括博士阶段的心理建设。

今天我请了六位我的好朋友。他们都是在美国任教的年轻教师。我有意识地去找不同领域的朋友,有经济金融学的,有我本行政治学的、有社会学的、有公共管理的、有法学和历史学的,覆盖了社会科学的大部分领域。

第一个阶段我们有三位老师,曾垚老师、程思薇老师和王裕华老师。他们都是我特别好的朋友。我想这样先请三位老师自我介绍一下,你是做什么的,过去的一些经历,然后用8~10分钟时间讲一个与我刚刚说的主题相关的问题,或你们个人比较关心的问题。

然后我们随便瞎聊,也不要我一个人说说相声。好吧,哪位先来?

【程思薇】看不到观众感觉很特别。大家好!徐老师好!我是思薇,现在是在NYU第4年刚刚结束的社会学系assistant professor。05年我本科入学,05年到09年我是在北大读经济学加上数学双学位,然后是09年我到密歇根大学读社会学,然后同时也在population study center,就是人口研究所,做社会人口量化研究这方面的。然后我在UCLA做了一年的faculty,然后现在是在NYU做社会系的faculty。我的研究领域就是社会不平等,社会分层,做的劳动力市场比较多一些,也做社会流动,以及一些定量方法。

我突然想起来我不是专门做这中国研究的,我看了一下问题,发现很多同学是做中国研究的,我觉得有的问题问得特别好,尤其在现在这个阶段。但是我自己可能不能回答很专业的角度,因为我是我的研究主要可能是问题导向的,数据如果有中国的数据我也会做,但是主要还是就劳动力市场不平等,美国的研究会多一些。

我想聊一聊做社科博士遇到的困难,还有我的经历。我特别想说的是,我想了想没有哪个困难我是真的克服的,所以快乐社科联线,就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说出来,大家乐一乐。我想说一说我觉得我在读博士期间比较大的挑战,以及我现在还是在和这些困难相处。就是和大家聊聊。

我刚才活动开始之前列了一下我觉得比较重要的困难。我觉得读博士就是character building,都挺不容易的,而且我觉得1000个人有1000种读博士的方法,我肯定也不是多典型,但是我觉得我遇到困难可能还是典型的。

我列了四个困难,第一个困难是我觉得选择困难综合症。我觉得大家如果选择读社科博士肯定都是有很广泛的兴趣的。因为我觉得社科本身相对自然科学来说,它需要更广的兴趣。所以我遇到了一个困难,就是兴趣比较广,但是不知道该做什么题目。我觉得选择困难一直伴随着我,我也不觉得我克服了。

但是我觉得有一些小tips,一个是渐渐的我也意识到阅读兴趣和求知兴趣不一定等于研究兴趣。我觉得首先要跟自己做一个划分,有一个比较清晰的边界,就是想清楚有的问题是感兴趣的,我喜欢读的,或者我想知道的,但是这个问题是不是我真的想要花一两年甚至是五六年时间研究的,这两个绝对不是对等的。所以首先做一个界定,我觉得自己在心态上面也不会纠结,太纠结说我放弃了一些兴趣,而是就是做一个兴趣的区分。

我看一个话题,到底要不要去研究,研究兴趣是首要的。研究需要持久的耐心,如果我对这个问题没有耐心,或者没有决心投入的话,就不要研究。把它划分到求知兴趣、阅读兴趣里,不要划分的研究兴趣里。

然后还有一个我觉得在practically来看,研究还是要有正外部性的。就是说你这个问题不只是我感兴趣,总得还有其他人感兴趣。有的求知兴趣可能是,我想知道答案,我相信也有人想知道,但是可能不一定benefit的一个更广泛的群体。但是研究兴趣的话就可能想一想,就是说对领域有什么贡献,总得有其他的人能跟我聊得来,其他的人能够从结果中获益。最关键的就是划分一下研究兴趣和不是研究兴趣的学术兴趣,我觉得这个比较重要。

第二个困难,如何结束一项研究。对我来说最难的不是如何开始一项研究,而是如何结束一项研究。我说结束不一定是特别美好的结束,有时候项目就是扔掉、放弃。我觉得这个问题我读博一开始没有人告诉过我,我没有预期到这个困难。我原来以为最大困难不是不知道该做什么题目,怎么开始一个题目。但是其实更大的困难是怎么结束一个烂项目,或者一个好项目,但是好项目也得把它结束掉的时候,其实这个困难其实比较大。

【徐轶青】那你是怎么做到的呢?

【程思薇】我觉得这个也是一个没有完全克服的一个困难。但我觉得我有一个senior的colleague,他跟我讲的挺重要。他说首先就是说如果说你从来没有扔过研究,或者你没有定期的扔一些研究的话,你可能根本就没有好好做学术。如果你隔段时间你都还没有扔过项目,所有项目都成功的不得了,爱的不得了,很可能你也没有去选最有挑战性的东西,你可能也没有把自己的热情放在最难啃的地方。

首先positively地想,如果你要丢掉一些研究,放弃一些你的研究。这件事情本身是一个好的信号。而且我自己的觉得就是说给自己定一些规则,比如说我可能会“丢掉”什么样的研究。这个规则可以很宽泛,因为很case by case,但是我自己给自己定的rule是:我不是说一定要研究大问题,其实不是说你研究一个很大的问题,这个研究就是好研究。显然很大的问题有很多好研究,但是不以问题的这种大小来扔,因为有的时候你会觉得说这个问题是不是太小了,然后就会就会觉得是不是应该放弃。

我自己给自己定的规则是,不要以这个问题的研究对象的大小作为划分,因为这样子其实很不公平,也会丧失很多好的问题。我的标准就是无聊的研究一定要扔掉。如果这个研究让我觉得无聊了,不管它的问题多么重要,肯定有人能做得比我好。

如果我觉得我做的角度不好,比较无趣,虽然它可能也是有逻辑,但如果做到一个死角,它没有有趣的东西,一点有趣的东西都没有,作为一个研究来说,我会把这类研究考虑先放弃。这是我给自己定的,我觉得可能我也很好奇其他老师怎么想的,但是我是给自己定一个大概的一个标准。

【徐轶青】如果可以的话,我这里打断一下,我想正好问裕华和曾垚你们怎么看这个问题,然后欢迎李华芳老师参与进来。你们两位有这个问题有什么建议吗给同学们?

【曾垚】我想补充一点关于co-author,也就是你的合作者对你的影响。在经济和金融领域,很多时候你都会和合作者一起做project。这时候你们之间的互动和共鸣就很重要。一个project是不是可以往下走,一个人做决定或许会比较难,但如果很多人一起来做决定,我觉得就会比较容易一些。我就经常会从和自己的合作者的互动中得到反馈,不管是正面还是负面的,要做下去还是不做下去。

从大的趋势上讲,今天的社会科学研究其实慢慢在向计算机,向生物学,在靠拢。合作者越来越多,从早先的一个人两个人,到现在三个人五六个人都有了。我觉得这点也是研究的一大乐趣所在,从不同人那里学到不同的东西。大家的互动常常也能让研究这个过程本身变得更有趣。毕竟做社科研究,最后还是要回到人本身。所以时常思考怎么能够让我们人在一起,让做研究变得像在一起玩研究,怎么才能玩得更有趣,我觉得是很重要的。

【徐轶青】裕华和华芳有补充的吗?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王裕华】我先很赞成刚才曾垚说的,要享受过程,就是你一定要甭管这东西能不能发出去,但是那个过程一定要让你觉得很有意思,然后才去做这件事情。

第二就是要最开始在选择要不要开始这个项目的时候要非常谨慎。我记得我有一段时间感觉,比如说突然找到一个数据,或者突然有一个什么想法,我就想写一篇论文,但是后来发现再往后进行的时候会非常难。我现在的做法一般是有点像下棋一样,就是你要想到10步以后。开始这个项目的时候,要想到下一步的东西,比如需要哪些数据加以佐证,或者我需要在 framing上要看哪个文献,我要跟哪个community的哪些学者交流。当你想到10步以后,觉得这东西很难的话,尽量在第一步就要谨慎。

当然我的策略有一点保守,有其他人可能觉得可以再往前推一推,但是我现在做法就是在最开始的时候要非常谨慎。

【李华芳】我觉得如果暂时进行不下去,放一放也没事。可能未来某一天突然发现你那个项目可以链接回去你之前想过的一个东西,只是当时没有做下去,那就可以重新接起来。

当然如果是合作项目,可能需要合作者一起沟通一下,在什么样的阶段需要决定放弃。我自己的想法是可以如果做不下去了就放一放,因为你不可能只有一个project在做,保守一点来讲,你总会有2到3个对吧?如果有些人思维活跃一点,可能有更多同时进行的项目,没有必要绑在一棵树上吊死。

所以我觉得可以放一放。也没什么大不了。最后假如时间足够长忘记了,也挺好。是吧?你就换一个,重新开始。

【徐轶青】我忘记介绍华芳了。其实我认识华芳师兄也很久了,因为他也是汪丁丁老师的学生。早年的时候我和曾垚在北大读书,是汪老师的学生。我和华芳因此很多线上和线下的交流。年龄小的朋友可能不知道。当年他组织办的《读品》杂志,有非常大的影响力。他也在国内许多媒体上发表文章,后来到美国来读书念博士,拿到教职。师兄,你要不在还要需要自我介绍一下吗?

【李华芳】我是在浙大经济系毕业的,毕业后在上海金融与法律研究院工作了差不多七年。我是2010年来的美国,先去美利坚大学念硕士。本来还想念完硕士回国内接着干活,大概人算不如天算。就是我的老师们觉得,这小伙子不错,可以接着念博士,然后就鼓励我给我写推荐信。我就念了博士,然后就走上了学术这条不归路。基本上就这么个情况。当然这一路上,轶青你们其实给我很大的鼓励。我毕竟是年事已高才重新回学界的,所以等下有机会的话,可以跟大家介绍一下年过30的人读博士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好吧,我先介绍到这里。

【徐轶青】关于思薇的问题,我也有两点补充,这是我的一位前同事同事跟我说的。

第一,永远不要对于舍弃项目而感到内疚 。也许你跟一些人合作,然后有一个项目你实在是没有兴趣了,没有动力了。但是你可以很直白的跟别人说我没有兴趣了,但是如果你要觉得放一放,你不要有顾虑。因为最后每个人都是为自己的时间负责的。

第二,永远先处理花时间最少的那个任务。这是因为,因为对于每一个project,之所以我会参与,都是因为在某时我对它是很感兴趣的,但是慢慢你做了一段时间之后,你实在是不想看了。你怎么分配你的时间?去做那些需要最短时间,然后可以把 project交给别人的任务。有一个paper也许你实在不想看了,但你知道你做个两个小时就可以交给你的合作者的或者修改完送到杂志了,那你就把它先做了。即使你对它完全没兴趣了。从运筹学的角度来说,你让一个project在最短时间内发表的概率最高。

然后后来我就遵照他的建议,我就这么死命的去做那些我不感兴趣的project,就是我已经有点失去兴趣的 project,就先把它推出去,然后再重新开始就做自己比较感兴趣。我发现还挺有用的,当然这是违反人性的。好,我们回到程老师那里,对不起,我打断你太长时间了。

【程思薇】没有,这是好事,因为其实我觉得这几个困难我觉得是做学术一辈子一直可能都会在纠结这样的问题的,所以我特别好奇其他的几位老师怎么做的。对,我特别同意刚才华芳说的放一放,对我其实觉得放一放,这个是我目前来看也很常见的一个策略,或者是有的时候是这样放一放,现在觉得没意思。

我这个人不是特别有耐心,有合作者对我来说是一件好事情,他可能会让我一直做项目坚持下去。但有的时候我自己有的时候没有耐心了,或者觉得没兴趣了,我会我觉得我可能就是放一放。可能放久了会有兴趣的,所以放一放其实是有好处的,现在没看到它的亮点,过段时间会看到亮点。

第三个困难,是别人批评你(的研究)的时候怎么办?做学术之前觉得学者都好有风度,做了做了学术之后发现大家拿着工资批评别人,这是生活常态。然后我觉得这个困难我部分克服了,一个是习惯了,你时间久了之后你会发现其实不是针对人的,而是针对这个问题的。我觉得要摆正好心态。

有一个方法是多“批评”别人。倒不是说打回去还手,就是说其实有的时候常常跟别人critically的讨论。就像是说小孩子打架,常打架的小孩知道下手轻重。你常批判别人的时候,有的时候你也能看出别人对你的批判哪些就是为了make a point,为了这个批评而批评的,有些是真的很很深的观点。因为批评别人很难的,我觉得批评自己的人还是应该感谢的,这说明别人花了心思。有的特别深刻的观点,我觉得真的是特别有用的,其实自己很不容易想出来。

自己开始批评别人的研究之后,开始去不停地想别人研究工作中有什么缺陷的时候。我觉得想多了之后,你会发现想能够更好的甄别出一个特别深的批评和一个可能也是不对的,但是可能没有那么致命的批评。然后也能甄别出一些比如说审稿人可能就为了批评一下,为了挑刺而挑的刺。

最后一个困难,孤独的时候怎么办?我觉得做学术读博士就是挺孤独的,其他的大家都说过,看电视剧、打游戏、吃喝玩乐,我觉得都是好的。我觉得还有一个就是朋友。我觉得还是学术其实挺孤独的,但是比如像我们这个活动,我见到各位老师,我觉得有学术圈的一些好的朋友。有良好的竞争关系,有的时候也不一定是同一个领域的,就是没有任何的竞争,甚至没有很强的研究overlap,但是有一些能聊得来的朋友,我觉得其实就是听起来很简单,但我觉得非常重要。对我觉得孤独和压力大的时候,还是需要social support。我说完了。




【徐轶青】谢谢程老师,我也学到很多。然后是不是裕华老师讲一下。裕华大家应该都很熟悉了,是哈佛大学的政治学系的教授,他之前在UPenn做了教了很多年。

【王裕华】今天首先感谢轶青把我们这些人都弄到一块,跟大家聊聊天。我想从一个小故事讲起,然后从我最近的一些小的经历引申到怎么去做研究。这个小故事是我之前看过的一本书。我一直特别喜欢看写作类的书,就是讲怎么写作,尤其是英文写作,所以我基本上买了市场上能买到的所有的写作的书。有一本书我特别喜欢叫Bird by Bird,作者是Anne Lamott。

前言里面讲她小的时候他们全家去一个地方度假。她们在度假快结束的时候,她弟弟突然发现暑假作业没有做。暑假作业是描述30种鸟类的特点。我当时读到这儿的时候,就发现这跟我们学者经常面对的问题其实很像。我们要写很多东西,比如说要开会了,要交一个东西,或者上课要交一个东西。她弟弟当时就慌了。然后就去找他爸妈,然后他爸爸就跟他说了一句话, bird by bird。你不要想你要写30个birds,你要 bird by bird,你先从一个bird开始。

我之后养成了一个习惯,甭管做什么事情就是 bird by bird。我要开始一个大的 project的时候,比如说我现在正在写一本书,如果最开始我在想我要写一本书,我估计会觉得很难。我给自己的要求就是每天写两页。

村上春树也有一本讲写作的书,What I Talk About When I Talk About Running, 我也特别推荐。他说你一定要写到,你明天还想写的时候就不要写了。千万不要写到你今天把你所有想写的都写出来的时候,那个时候你第二天是不想再继续写的。这个是一个小的建议。

然后讲我最近一个小小的感想跟生活跟研究都有关系的。就是我最近因为在家待着,除了看小孩以外,还发展了一个新的爱好,就是弹一些乐器。我原来大学的时候喜欢玩一些乐器,后来搞学术被耽误了,现在开始重新拾起这些乐器。

我就开始学一些歌,是我这个年龄段的人听的一些歌,Beatles或者中文的校园歌曲什么的。开始的时候我特别怕这些经典的歌儿特别难,怕学不会。然后我就把那些歌找出来就发现特别简单,越经典的歌越简单。这个是我的第一个感受。

第二个感受是我今天特别想讲的一个。这些特别经典的歌,它就只有一个主旋律,然后一直在不断地重复。我不知道大家听歌的时候有没有注意,把谱找出来之后,你就会发现这个规律。越经典的歌,只有一个特别短的主旋律,然后不断地重复。当然歌词会有变化,但是背后的旋律,比如和弦,就是C E G F然后下面又是C E G F。当然对我这种菜鸟来说是一件特别好的事情,但是我就会想为什么像Beatles这么天才的人,他们写歌,一个是这么简单,第二就是这么多重复?

我在想这东西我能学到什么,或者说我们做研究能学到什么。成名的学者,就是我们说的学术大家,比如在field seminar上读的这些经典的作品,我每次想到这些经典作家的时候,其实他们一生中能够成名的就是一个论点。比如Putnam,就是social capital;Huntington,就是political order。他们的作品里会贯穿一个主旋律,然后会不断重复,当然会有一些变奏,会加一些小的variation。大学者和Beatles有一些共同的地方:你要花一生的时间找到这么一个主旋律,找到一个让你值得重复一辈子的主旋律,找到之后千万不要把它放掉,就一直重复,再加一些variation。我觉得这可能是做学问非常好的一个办法。我就先讲到这。

【徐轶青】我要特别谢谢裕华。我一直把裕华当成老大哥(in a good way)。其实我们这一波在差不多时间找工作的人也经常联络,我们都把裕华当成我们这群人里面的大哥。

我有一点补充。我已经在做老师毕业4年了,再加上之前博士阶段的念书,我现在开始越来越意识到裕华说的academic identity有多重要 。它其实不一定是个好事儿,也许你做的很杂,因为你的想法就是发散的。比如说chat里面有人提到的Acemoglu老师,我们中几位也上过他的课,但是你最后记住他的就是坊间记住他的就是少数几个东西。对我们比较Junior的人来说,尤其博士生,这个尤其重要。

我之前也走了一些弯路,博士一毕业的,我觉得我终于解放了,time horizon一下变长了。然后我就探索各种东西,后来发现最后别人记住你的,还是你之前做那个东西,我应该在那东西上多耕耘。

好吧,如果华芳和思薇在这里没有要补充的话,我就让曾垚说了。因为你是我们这边唯一的经济学家。




【曾垚】没问题。不过现在已经不能算经济学家了。

【徐轶青】我们都转行了,是吧?你没有,你还是经济学家。

【曾垚】嗯,金融经济学,但是主要是还不能算“家”。

裕华刚才说的,bird by bird,我特别同意。天下大事必作于细,做一步就有一步的成就感。尤其在今天这样困难的时期,成就感是特别重要的,你不停要给自己正反馈,做掉一个bird就给你一个正反馈,这一点特别重要。经常我们也说自己是搬砖的,砖就是要一块一块搬,对吧?

然后我也很快的说一说我自己的兴趣,和我自己做研究和追逐兴趣中的一些体会。以前经常有人问我,如果我不写paper,不做老师的话,会做什么?我说那我会去当演员。有句话叫人生如戏,全靠演技。我想解释一下演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我最大的一个爱好是演话剧。我第一次演话剧是15岁,然后我最近一次演话剧,那是去年,我35岁了,20年一晃就演过来了。我第一次演的角色叫江滨柳。如果大家知道暗恋桃花源,就知道他是一个悲剧人物。我15岁的时候去演这么一个60岁的老爷子,其实是不懂的,我就是把台词背下来就演,根本谈不上入戏。去年是我第二次演江滨柳,在西雅图的一个话剧团,跟一帮志同道合的爱好者去演。但是20年之后我再来演,我就觉得我多了很多的体会,我觉得我更能入戏了。后来我在想什么叫做入戏,为什么我觉得入戏这件事情那么重要呢?

大家想演戏这件事情,我们是演给谁看,我们演给我们的观众对吧?在英文里边我们把观众叫做audience。那回到我们自己的本行,我们写paper写给谁看?写给我们的audience看。我们作为教师,我们教课我们是教给谁听?教给我们的audience听。这么想来我就觉得我很幸运。我从小喜欢演话剧,后来我成为了一个教师,成为了一个写paper的人,我面对的总是一群audience。尤其对我们社科来说,最终我们不是一个硬科学,不是说我们造出一个火箭,我们造出一个新冠疫苗。我们做的所有东西最终都要有一个audience来听,一个audience来看的。所以我们的成就感最终是来自于我们的audience的。

这么说起来似乎有点悲哀,我们自己在哪里呢?但你要想到,当你作为一个演员,你演得好的时候,别人为你鼓掌的时候,那是因为你真正入戏了,把角色传递出去了,你的audience是get到你了。英文里我们常说get这个词,其实挺妙的。我记得我最早学话剧的时候,老师给我们一个非常简单的游戏玩,就是我们10个人围成一圈,每个人手里拿着一个球,你任意的把球抛给另一个人。注意你的目的不是为了让别人接不到。相反,你不能不说话,但是要通过你的眼神,你的动作,告诉你想要传球的那个人,要努力让他真的能接住那个球,能get到你。

那么今天回到研究回到教学,我其实也在常常在想同样的事情。我们写出一篇paper,我们讲一堂课,怎么才能让我们的读者,让我们的学生接住我们抛出的这个球。这个球其实就是我们的identity。就跟刚才轶青说的一样,我们自己做社会学科,我们自己都是identity的。我们有自己的agenda,有自己的topic,我们想把它们传递给别人。但最终别人有没有接住,有没有get,这是蛮重要的。所以我觉得经常从演戏的书中间得到灵感。你怎么从一个演戏的角度出发,去想你怎么写文章,怎么去教书。其实我不像江滨柳,但我演的时候我就是江滨柳。我写 paper的时候,我就是文章的塑造者,我就爱这个文章。我讲课的时候,我就是课堂的塑造者,我就信我讲的。当我们有了这种舞台上的identify之后,我才能更好的去想怎么连接我的audience。

最后想很快提提在疫情中如何更好的focus,更好的concentrate。我觉得演戏的一个妙处,就是容易让自己回到一个安静的世界中,这是一个我的世界,这是一个我和我的audience在一起,而且只有我们在一起的一个剧场。在这里边我会有更多的存在感。心理学也会说一个词叫做正念,英文叫mindfulness。我觉得演戏就是一个很好的去培养正念的方式。好,我就先说到这里。谢谢大家。

【徐轶青】谢谢曾垚。我刚刚做了一个poll。希望我们聊什么?我列了三个选项,一是时政、市场和就业,一个是心理建设,娱乐心路历程,一个是效率提升和研究相关的,分别得到31% 、21%和48%的。大家最关心的还是效率提升和研究相关的事情,但是我们也会不可避免的讨论到其他2点了。

【王裕华】很快的赞一下曾垚说的,我刚才跟曾垚发现我们认识同一拨人,后来发现可能是跟演话剧有关系,我也是对话剧很感兴趣,我在密大读书的时候,思薇跟我们是同一个团伙的。我们当时有一个戏剧社。尤其是在这边做老师之后就发现,比如说刚才我看这个chat里面,华芳也跟大家分享了,怎么样去public speaking。

我们工作中有很多,比如讲课,包括出去做讲座开会什么的。我现在越来越觉得我当时表演的经历,当然很短的,非常不职业的表演的阶段的训练,对教课讲座什么都非常有帮助,因为你要把所有东西都当成一个performance:在一个舞台上perform in front of an audience,所以就是当你这么想的时候,你会改变你对讲课或者做讲座的一些想法。

【徐轶青】我这里也补充两点,对于我们这类博士生来说,一个比较矛盾的事情是我们中大部分人,都是比较内向的。可能曾垚是例外。我就不是天生就喜欢表演的。其实上课的活动完全是另外一个模式,就不是我们自己。我不知道在座有没有知道有没有感受,我觉得每次上课我都觉得我得换一个人,我就变成一个非常外向的人在那表演,在那想听众他能不能接受,就站在听众的角度,他们能不能听懂你讲的东西。一堂课下来消耗很多卡路里。

其实 presentation也是一样的。大家可能对于presentation重视程度还没有还不够,其实这是在学术界是非常重要的,你把你的东西能够讲得多好。同样这个内容你已经完全了解了,你是不是能够讲的跟你的老师一样好,我发现其实有挺大的差距的。

另一点,就是发表和找工作其实有非常大的运气的成份。我们这伙人算是比较幸运的,一开始有些朋友他没有找到很好的工作,过了一两年才找到比较好的工作。给定你的研究的水平大概就在那了,你会有不同的realization,即学术产品,有时候碰巧就大家很关心,比如碰上大家关心的热点问题了,就很幸运。或者碰到了特别nice的审稿人,然后就发表出来了。这个时候你就有正反馈了,你就觉得我好厉害,我好牛,我继续再写我可不可以做得更好。然后还有其他的正反馈,别人看到你发在这个杂志上你一定很牛,你写的其他文章可能也很牛,你就会有更多的曝光率。

然后但如果你一开始几个draw不是很运气很好,你就一开始碰到几个非常tough的审稿了。或者一开始这个问题,大家觉得这个已经是我们5年前讨论的问题,我不想再讨论了。那就是你得到的是负反馈,然后你连续三个负反馈,你就不想干了,你觉得这个没什么意思,这个好像实在是太无聊了,然后或者是对自己能力有有怀疑。

我跟好几个朋友这么聊,要是你早期能得正反馈,那你是非常幸运的。但如果你没有那么幸运,我认为你应该可以坚持一段时间,评估一下是自己的能力问题,还是仅仅是运气不好。不要太受到短期的运气的影响。

我们欢迎张泰苏老师。泰苏是耶鲁大学的法学教授,是我们这里的法学家和历史学家。泰苏的英文写得非常好。我们在座都是就以写文章为生的,但是他的英文的文章写得特别好。一个中国人英文文章写得那样好,我真的是很佩服。泰苏要不你说几句你准备的题目,然后我们就随便聊好吗?




【张泰苏】今天下午我们大家在群里聊的时候,我看大家好像都说开场白想讲一讲自己的经历。我当时想了想,觉得我可能是所有人里个人经历最无聊的,因为我18岁之前一直就是在北大院子里蹲着,然后18岁之后一直在耶鲁院子里蹲着,一辈子大部分时间都是两个校园里度过的。当然短暂的去外面实个习,什么去法院和律所工作一阵,这些都干过,但总的来说,我几乎完全是一个学术界的产物。

此外,我的个人经历,哪怕是我在读博期间的经历,对大部分听众可能都没有什么帮助。我估计在座的600个人里头,除了几个我自己的学生之外,可能不会有任何人是想在美国法学院求职的。而美国法学界作为学术体系是极为特殊的,和其他各系都截然不同,所以说,我整个一套学术经历走下来,其中对大家直接有用的经历恐怕真的很有限。其他学术领域大部分都真的是一个有具体行业规则的,有共同学术语言和基础方法的学术共同体,而法学院更像是一个江湖,综合了各个领域的人才和学术方法。法学界真正拼的往往并不是学术方法的纯粹严谨性--当然也不是不重视严谨性,但在方法严谨性上能做到其他领域的百分之八十五可能也就差不多了--而比拼的主要是所谓的“ideas”,看的主要是思路是否新奇,想法是否有闪光点,是否能体现这个人的“思维火力”(intellectual firepower),而这些都是非常玄乎的东西,和其他社科领域,尤其是我比较熟悉的史学界,所看重的素质以及所要求的履历往往真的很不一样。

我也看了轶青收上来的这些问题。里面有好多关于时政或美国签证政策的问题,比如说美国当下的反华政治对于搞学术的中国人是什么影响之类的。这些我觉得可以之后在Q&A的时候细谈。简单来说,当然是有影响,但问到底是什么样的影响就比较复杂了。美国的学术界和美国的政界并不是同步的。不仅仅是不同步的,而且有的时候是反着来的。美国政界对中国这么不友好的情况,学术界对中国的兴趣有可能反而会增强,甚至对中国学者的友好程度,起码在社科领域内,都有可能反而会增强。当然,事无绝对。这些问题咱们之后可以深入讨论。

作为开场白,我想给大家讲一本对我影响极大的历史书。在这个时间点和这种政治环境之下,我今天下午重新翻这本书,觉得又有新的有启发,也非常契合当下的心情。这本书叫《Weimar culture》,作者是耶鲁历史系一位叫Peter Gay的老教授。他大概15年去世了,而他一生的集大成之作就是这本《Weimar culture: the outsider as insider》。其核心主题是讲Weimar共和国的政治构成以及其精英文化的构成。主要在讲述:当一群本来被权贵体系排斥在外的知识分子,因为一战之后的政局动荡逐渐走入权力体系内部之后,产生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使得德国的政界与思想界都被彻底重构了。最后,这个故事当然是以悲剧结局:德国三十年代开始走上纳粹的道路,魏玛共和国的经济也始终也没有搞好。而这本书的一大部分也确实在感慨,当局外人突然之间被时局赋予局内人的身份的时候,是一种怎样的政治与经济悲剧。

但反过来,这样的悲剧也有另外一面。书的另一部分讲述的是德国二三十年代的思想史与文化史,而对那段历史有一定了解的朋友可能都会知道,Weimar共和国是德国在19世纪中后期到20世纪中后期这样一长段历史中的文化与学术高峰。恰恰就是这种局外人和局内人之间的身份转换,当知识精英们在经历两种身份之间的冲突,在它们之间纠结和挣扎的时候,这样的状态对于执政并不是什么好事情,但是对于思想的刺激和冲击却是巨大的。

我当年第一次读这本书的时候大概是16岁吧。当时是我父亲的一个朋友从美国给我带回来的。当时正在考虑要不要去美国读本科,看完此书之后真的很有感触。那时纠结的一个问题是:一旦去了美国之后,我可能一辈子也不能够在任何一边的社会或者在任何一边的体系里面做一个彻底的局内人了。我将永远是一个半局外人、半局内人的身份,在两边都没有完整的归属。当时就在想,这样对人生轨迹会有什么影响,会不会导致我失去很多机遇。而本书给了我某种信心,让我觉得,起码对于一个学者来说,这样夹在两个文化中间的状态不见得有什么不好。

当下这个局面,大家可能会觉得很困难,很令人焦虑:中美冲突、美国内部的左右之争、国内学界的派系斗争与政治管制、等等,四处都是动荡,四处都处于很撕裂的状态。作为一位来自中国的青年学者,在这样的时局之下往往会觉得“拔剑四顾心茫然”,担心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这样的困境不仅仅是在美国。对于咱们这些搞社科的人,如果以后想回国发展,哪怕是回香港,都某种程度上面临着另一种困难。对于国内的社科研究体系,尤其是其中的政治成分,你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是局外人了。等于说,你在美国是一个半局外人半局内人的身份,你回到国之后,依然是一个半局外人半局内人的身份。这种身份和认知上的撕裂始终会持续,可能会跟着你一辈子,从现在开始一直到你学术生涯的尽头。

但从另一个角度想,(当然这么说可能真的很虚很玄),在压力、纠结和难受之外,大家也偶尔可以试着体会一下这种身份上的撕裂对于学术研究的好处,因为只有在你对于一个体系,对于一套话语,既有局内人的身份认知,但同时又保留着局外人的身份认知的时候,只有在这样的情况下,学术思维的火花才最强、最耀眼,你才最有可能产出那种能够挑战既有范式甚至建立新范式的新思路。

这算是一种鼓励吧:希望大家不要单纯的把当下这种困境看成是一个困境。它某种程度上也同样是学术机遇。在你规划学术研究的时候,在考虑课题的时候,往往反而是因为你同时具有局外人与局内人两种不同的身份,被夹在当中,你才可以真正地放开手脚。你才可以在两套话语体系之间,在两个国家之间,两套文化体系之间,在这样的夹缝里头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思维。越是这样,久而久之,这样的思维方式才能给你带来最强的学术生命力。

我这辈子写的这些东西有好有坏,但是我所有的好思路都是来源于某种夹缝状态。当我夹在不同领域之间,不管是历史还是法学还是经济还是政治理论,当我夹在中美两种文化范式与话语体系之间,越是这样的时候,看问题反而会越清晰,越能看得到前人的范式里有什么样的问题。所以,虽然我们都希望大家能尽快摆脱当下这个困境,尽快找到适合自己的学术位置与环境,但同时也希望大家,包括我自己,不要浪费这种夹缝状态,不要浪费它对学术思路潜在的刺激和提升。美国人经常说的一句话是,a crisis is a terrible thing to waste。诚哉斯言。

【徐轶青】谢谢泰苏老师,我挺有感触的。我以前学过一些经济学,我记得以前开玩笑说很多经济学家都是就这种刺痛感给了很多启发。比如说Acemoglu是土耳其人,土耳其政治很糟。然后一些希腊人做财政做的很好,因为希腊的财政非常糟糕,然后刚刚去世的Alesina老师是意大利人,因为意大利的政治也非常糟糕。其实这是有些关系的,因为痛苦能够激发他们的灵感。

因为我之前答应我们前半场的三位老师,一个小时就可以走,因为他们都有娃。请问你们三位还有有什么要补充的?给你们说话的时间并没有很多,我有点抱歉。

【王裕华】就说一点,刚才也很有感触,就是我们在学术工作是一个马拉松,不是一个短跑。

我们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个人的问题,包括现在的这种各种各样的中美关系的问题。我们会有很多的烦恼。我现在做历史研究,所以时不时的会想到,比如说1000年之前那些人忧虑的事情,是不是值得忧虑?以后的人在看我们这一代的时候其实也一样,我们现在的忧虑大多数可能都不值得忧虑。所以尽量把自己放到一个更长的历史时段里面,把自己的职业生涯看成是一个马拉松,而不是一个短跑。很多的问题我觉得有一个长远的视角之后会好很多,会从容很多。

【程思薇】我想就先补充一下,然后刚才裕华说到说长远来说这些忧虑都没有那么重要,我觉得还有一个我博士导师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不仅这些忧虑不重要,我们也不是很重要。就是我博士导师常说就you are not important。负能量其实有的时候是很很快乐的。你觉得我做哪个我做错了选择怎么办?其实自己没有那么重要。

对你今天自己对未来自己,当然你要做对正确选择。但是很多时候其实也没有不是哪个选择,就把你人生就完全是steer away,就很少有那么几段事情,所以对可以长远的想,其实虽然这有点丧,但是我觉得挺好的,自己也没有那么重要,就先做自己觉得对的事情,然后不要特别worry,自己给自己的人生或者给别人带来了多大灾难,不会的。对,反正读博士还是一个是一个长远的事情。做学术也是,然后不可能一个moment就多么重要,我觉得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然后对我得去带娃了。谢谢徐老师的组织,

【曾垚】我特别同意刚刚裕华跟思薇说的,历史学其实代表了一种长远的视角。我跟轶青在北大共同的老师,姚洋老师,说过一句让我印象深刻的话:经济学本质上就是短期的历史学。往广了讲,其实任何东西,我们都可以从历史学的眼光去看它。这种眼光能够让我们看得更长,不管是往前看或者是往后看,其实我们都是在一种历史里。就像一条河流,我们是它的一滴水,或者是一个支流,就这么流进流出。我觉得这种历史观会让我们有一个更加坦然的态度去看待每件事的意义。

然后回来比较现实的问题,我觉得我们今天的很多忧虑可能都是来自于短期信息的过剩和长期视角的缺乏。当我们拿起手机刷朋友圈刷邮件刷新闻的时候,或许我们可以想想,要不把手机放下,去看一本历史书。好,谢谢大家。

【徐轶青】曾垚,你走之前我再拽住你一下,因为有个同学问,看你的CV觉得非常impressive,然后觉得你的学术以外的生活也很快乐,他问你在phd阶段是怎么规划时间的?

【曾垚】其实规划时间是蛮难的,我也觉得难。不过如果简短说的话,我觉得一个简单的方法是不用给自己太多的规划。就像我刚刚讲的,更关键的是你每做一件事情的时候都真正进入进去,有一个现在的感觉。那样会让我们始终觉得自己真正是在做着一件事情。其实规划时间,我觉得最本质的不是一个规划时间的问题,而是一个规划注意力的问题。你常常会觉得你没有时间,但其实不是你没有时间,而是你的注意力并没有集中在你当时那个时间上。

所以最终我想再强调这个正念,英文叫mindfulness的概念。你怎么能够保证你在做一件事的时候,你真正在做着那一件事情,你真的进入了那个角色,你真的看到了你的听众。好的,谢谢大家。

(曾垚、程思嶶、王裕华结束联线)




【张泰苏】我能顺着刚才曾垚和裕华说的这东西往下说一句吗?我其实觉得就是说很这确实你放到历史长河中看,咱们当下这些都很微不足道,咱们现在也做了研究,20年30年之后我还能有多少人记得也很难讲,我不知道大家看前人做的研究会有什么样的感觉,我看的时候往往会觉得有会有一种非常强的悲凉感。因为你会发现,纯量化的研究可能还稍微好一些,但是就是说相对比较理论的领域,比如说法理或者是政治领域,政治理论、史学理论、社会学理论之类,你会发觉这些学科的理论发展,它不是一条线,它不是一条直线往上涨,它是个周期性的东西。

一套理论的问题争论了30年,很有可能突然之间大家哪一天失去兴趣了之后就不争了。然后再过30年之后,莫名其妙某个契机,然后60年前的某个东西被挖出来了,然后你重新开始争论,重新开始做,那问题是你再重新开始争论的时候,前人做的很多东西你已经忘掉了。所以大家一直觉得好像就说我们是在给人类的学术共同体添砖加瓦,很有可能到最后你填的砖填的瓦,在几十年之后大家都看不到,甚至就该看的都已经看不到了。

说这个的目的意义,当然不是说跟大家说学术研究没有价值,而是说就对于我来讲,就因为恰恰是没意识到是前人的学术研究有多么容易被人遗忘,我才会觉得就做学术研究最核心的是我自己个人的事情。对吧?我做学术研究的价值不在于让我的我还两次看了之后给我说,或者让他们看了之后觉得有多好或者都不好。我做学术研究,在一个在我看来实际上是求道,求到你是给谁求的,不是给外人求的,你是给自己求的。所以无论如何就是说如果学术研究做的让自己不开心了,让自己觉得没有兴趣了,让自己觉得自己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在做这个事情,真的就没有必要再做这个事情了,因为这个工作也很苦,生活也很无聊。

然后说句实话,就业市场始终是并不是特别好的。就了业之后,日子说句实话也挺清贫的。无论如何,如果你自己不爱这个东西,如果你做的这个东西不是你自己觉得能够帮助你所求道的一个题目或者一个方式,我觉得干脆不要做了。所以最关键的学术对学术研究对象,最关键的audience是你自己,只有你自己满意了,其他的东西谈起来才有价值。所以我始终认为做学术是一个非常个人化的事情,首先是满足了个人之后再考虑其他的。




【徐轶青】侯越已经来了很久了,侯越老师是我的特别好的朋友。在博士阶段,我们共用一个办公室很长时间。请侯越老师先自我介绍一下,然后给大家讲一个你觉得比较重要的问题,也可以接着前面的话题讲,好不好?谢谢你,欢迎。

【侯越】好,我稍微转换一下咱们说话的气氛。大家非常严肃,甚至有一些悲凉了,我看到聊天窗口里大家说情绪很沉重,我先讲一些快乐的事情,之后轶青可以再把大家拉回原来的基调好不好?

首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 UPenn的政治系是第4年的教授。我做的研究 只要是跟中国有关的,跟政治学有关的实证研究我都挺感兴趣的。本科我在美国的爱荷华州的一个文理学院Grinnell College。我看观众里面也有一些文理学院的学生,你们问到liberal arts colleges和其他大学校有什么区别?其实区别还比较大,简单的说liberal arts colleges可以打开你的头脑,但是如果真正的为研究生阶段做的训练,会比大的学校欠缺一点。

回到我自己,研究生阶段在MIT,跟轶青同一个博士项目,我们在同一个办公室工作应该有两年。今天很高兴有这个机会跟轶青、华芳还有泰苏的粉丝见个面.  

回顾一下自己在读博士的阶段,其实有很多问题,但是总体来说是非常快乐的。我记得我在进MIT之前,有一个本科的教授,她是Yale的博士,她跟我说I'm so jealous of you,you will enjoy it so much,我想这是一个典型的美国式的正能量的说法,这肯定就是客套话。但是我去读研究生以后,确实非常享受,现在回头看研究生阶段,我其实也是非常jealous of myself,因为虽然有很多压力,有很多不确定性,但是相比起你之后的教职,或者从事其他工作也好,责任是相对来说是比较单一的,把学术做好,工作找好,可能还有一些家庭的责任,你可以认真的读书,可以认真的做研究,还可以认真的交朋友。

然后我讲一讲和老师的关系,同学的关系。MIT可能跟一些比较小的项目类似,教授和学生的关系非常好,我觉得在大学校其实大家也可以这么做,你们在有问题的时候可以随时发邮件给教授,可以见面去找教授聊,这是唯一的可以持续的得到教授回复的阶段。你在成为教授后,可能老教授没有那么多时间和你交流,可能也会有一些面子的问题或者评职称的压力,不会像以前像学生时代一样的去跟教授有非常长时间的坦诚交流机会。

下面我说一些小小趣事或者八卦,我跟轶青的办公室附近大都是methodologist。有一位德国教授Jens,是轶青的导师之一,他经常会一边开着门一边看球一边工作,所以我会被他的那种心情感染到,当然德国队输了球,他肯定会不高兴。另外一个教授叫Danny,他很年轻,就在我和轶青的办公室旁边,开着门,我们有时候就会冲进去直接问他问题。另一位日本教授Teppei,他会工作到深夜,因为当时他太太还在日本,有时候晚上在办公室留到很晚的话,大家就会聊聊天,就像朋友一样。 

我记得在感恩节的周末,那个时候我在找工作,有个工作正好是感恩节之前拒掉我了,我非常的伤心。我就在学校乱走,然后发现Teppei的办公室亮着灯,我就去找他,跟他讲这个工作被拒了。他说你可以怎么去接着跟这个学校聊,看还有什么样的机会,我跟他讲完以后心情好了很多。有这样的老师给你的不光是事业上的支持,也是情感上的支持。我在成为教授以后,还有和别的学校的朋友聊天的过程中,发现不一定所有的学生会珍惜这样的机会。在有的项目里,学生和老师甚至会成为对抗的双方,我觉得是非常遗憾的。

当然我的建议比较适用于在美国的师生关系,我不太清楚国内的师生关系是怎么样的。比如说在观众里有提问说学生会问到写信给老师做研究助理,会被拒绝,其实你们可以多尝试联系几位老师,像我周围有很多同事会有寻找RA的需求,甚至你可以发邮件给其他学校的老师,看看是不是他们会有需求。 

和同学的关系,思薇讲了一些,每个项目肯定不一样。总之,大家在同一个cohort一块写文章一块上课,关系是非常亲密的。我工作以后几乎所有同事都是有孩子的,他们家庭都非常的繁忙,我会比较怀念以前天天和同学特别是同一个cohort同学一块聊天,吐槽的日子。周末的时候,韩国同学会点炸鸡,美国同学会点个披萨,大家一块抱怨一块吐槽,其实是很解压的事情。我记得在资格考试考完之后,我们同年级考完的4个人找了商学院的一个角落吐槽,不想被我们老师看到,大家都非常的有压力,觉得自己都考得不好。现在想起来觉得好笑,这些同学都是非常厉害的,有一位去了ucla当了统计系的教授,另外一位他在Dartmouth,写了一些方法类文章,但是当时大家都非常沮丧,所以我觉得这可能是研究生的共性,大家都有一些 impostor syndrome。都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厉害。

最后当然要说一下轶青了,他是我办公室的室友。他会给我积极的压力,我家就住在办公室旁边,有时候跟朋友一块出去吃个饭,吃完饭回来很晚了准备回家了,发现轶青还亮着灯。我非常的崇拜和仰慕,但是我一般还是会回家去休息去了。

然后下面说一说 field work和选题。我做比较政治学,我看有朋友问到 “如果我现在在中国怎么办?”  如果我现在是高年级写论文的学生,我可能会留在中国,不马上回来了。我会留在中国多做一些访谈。如果有条件的话我会多跑几个地区。这些访谈内容不一定会进入你的博士论文,但是会对你的思路有一些帮助的。如果因此延期一年毕业的话,从长期来看应该不是什么问题,当然也要看你的学校能不能给你经费,能不能让你再多读一年。

关于选题和在疫情期间如何继续做研究,泰苏是做历史性的研究,华芳是做跟公共事务相关的问题,我也想听听你们的想法。我比较喜欢从观察到的有趣的现象,社会上的重大的问题,或者是身边的问题来做研究。比如说我的博士论文,起源是一封朋友给我的邮件,他讲到他的朋友的爸爸在自己开企业遇到一些问题,我就接下去探索为什么,然后就开始了我的博士论文。另外一篇关于市长信箱的研究是我冬天回家的时候,发现我家乡出现了一些问题,我给市长写了信,然后被回复了,我就想这挺有趣的,我看看全国有什么样的规律。这是那篇文章。另外一篇我去年的一篇小的实验研究的文章,是起源于我在微博的评论上看到一些网友对一项严苛的政策非常的支持,当时我有一些不理解,我就想去了解大家为什么有某种心态。在COVID期间,大家看新闻的时间可能不自觉的变长了,也可以想一想有什么点可以转化为研究题目,这些点不一定要和COVID本身有关,但是相关其实我觉得也没有问题。

比如说华芳他研究的 co-production这个概念,我觉得放在疫情期间非常合适,我自己也在想怎么样去理解企业在社会救助中的作用,其实我还跟华芳在私下里聊过这个问题。你们在看其他的资料和看新闻的时候,不一定要觉得这是一个浪费时间的过程,有可能它会给你一些启发。再比如说轶青和Jennifer Pan最近刚出来的一篇关于歧视的文章,虽然它不是关于COVID,但是我想是跟COVID还有最近的中美关系的变化相关。这些题目都是好题目,不要觉得它们时效性过强,就不去做。最后还是应该去想什么事情真的能够打动你,如果你关心,你觉得是有意义的,我觉得不妨考虑去试一试。

在COVID期间我还听到了不少非政治学的讲座,这也是一个很难得的机会。比如Princeton经济系办的COVID series,这个是曾垚推荐给我的,我听到了很多很有意思的关于COVID的讲座,包括Paul Romer,Larry Summers,Raj Chetty这些我平常很难见到的学者。NBER的summer institute现在也在线上。这些都极大的减少了大家学习的成本。

我还想cue一下轶青的学生,有位ID是yiqin_fu的斯坦福博士生。她的微博会推荐一些好的podcast和文章,我常会去看一看。我觉得好的社会科学家应该是一个对社会各方各面都有一些了解的人。

最后 从comparative politics的角度来说,中美关系的恶化并不一定对比较政治学这个领域有太大的影响。可能有部分学者会用意识形态来判断研究的好坏,在美国也有,可能在其他国家也有。我自己目前还没有碰到,但是我有信心这不会成为学术界的常态,因为我相信大部分的学者受到很好的训练,他们有自己的标准。另一方面来说,中美关系的重要性会继续提高学界对研究中国的兴趣。所以如果做 comparative politics,做社会学,做法学, 做行政学的同学,请不要气馁。可能挑战增加了,机会也会增加。做国际关系的学生挑战会更大,其实我不太乐观。但是我不是国际关系的专家,可能轶青可以下次再组织一个IR的panel,让大家来聊一聊。好,我就停在这儿。

【徐轶青】我觉得讲得非常好,引出了很多问题,我想补充几点,第一个虽然有点负面的,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讲。就是我们怎么去面对周围的环境变化带来的负面情绪,比如说新闻、甚至生活里遭遇到racism。

在现在这个情况下,我们作为博士生需要想一下最坏的情况是什么,我觉得每个人都需要想一下,你的outside option是什么。我跟每一个同学都说,你要想一想你的outside option是——如果你不找教职,如果在这边你没法留下去,你要做什么?我觉得先把最坏的情况想好是有好处的。对你在心理建设上面是一个支持。

另外其实跟侯越老师讲的有关系。我觉得每个人的support system都很重要,它是非常个人化的东西。你需要有几个朋友,可以分享一些你的正面的或者负面的情绪,这非常重要。我觉得有时候情绪非常差,我就跟侯越吐个槽,我就和我们一起打游戏的朋友们吐个槽。每个人都选大家有一个方式去排遣压力。需要有人分享你的情感可以是个老师,可以是亲人、同学、美国朋友。有这样一个渠道,我觉得非常有好处。

第三,跟侯越有一点点不同意见。她说博士阶段还没有老师阶段压力大。其实我觉得博士生的压力是最大的。我觉得在当老师之后是烦,就各种各样的小事情,是烦心,很难聚精会神做三小时你想做的事情。但跟生存压力不是一回事,我觉得我在博士阶段是真的感受到生存压力,后面deadline一个接一个。我就必须弄出这个东西来,但我弄不出来。这个是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毕竟我们有一份工作之后,time horizon长了许多,生存压力就没那么大了。很多同学觉得现在压力很大,我感同身受。我可以告诉你们,我当时也是压力非常大。

第四,我在Stanford的同学和一些同学也说过,你要想一想怎么给自己减负。我原来有很大的压力,是因为我有四五个项目一起做,我都想把四五个项目都做出来,我非常有雄心 。但其实,其中可能只有一个项目是你的核心的博士论文的项目。

我就跟他们说,怎么把项目砍一下,给自己减减压。哪些东西是最核心的?社科的博士跟工科是不一样的。你与导师合作写出一两篇好的东西发表了,然后一个是你的job market paper,就已经非常好了,你打败80%的人了,对吧?所以就是说你真的把两三个好东西做出来,你就可以毕业了。

所以,我建议大家想一想, 做出一两个自己满意的东西,你要花多少精力。其他的都可以砍掉。你不需要写5篇、8篇水平一般的论文。我觉得是现在有点大家都觉得我要grow my publication list,不一定。你有两三个好的东西,一样有非常有竞争力。这跟曾垚说的专注力是有关系的。只要你专注了,其实不是没有时间,而是成功率的问题。你专注的把这个东西做好了,就能发表出来,你做一堆不那么好的东西发表也很难,最后大家还不认可。

这是对几位老师的补充。然后我知道好泰苏有话说,但是我得让华芳说就这个说一下他的他的比较特别的经历,也有同学在问。




【李华芳】我就接着谈在博士期间怎么安排时间,我自己觉得我对这个问题还比较有发言权。为什么?我是30岁以后才回大学念书,时间对我来讲很紧。泰苏可能没有这种压力,因为他一直是从学校到学校,就完全体会不到这种压力。我是工作了7年之后再回校园,所以时间对我来讲是非常重要的。

时间对我很重要,还有另一个原因。在博士第二年快资格考的时候,我们家有了第一个孩子。不妥善安排的话,我就不能用大概4年不到的时间博士毕业。在整个领域可能需要平均5年时间的情况下,我这个的确不算慢了。

我把时间安排总结成三句话:第一个就是要有三板斧,等一下我会解释。第二个就是200个字。最后我想说一点是你要找到一种自己适合自己的减压方式。

什么叫三板斧?就是一天给自己定三个可以完成的目标。

我举个例子来讲吧。我博士论文做美国的nonprofit organizations(非营利组织),要找前100的非营利组织的信息。我一开始以为我两天就能做完,所以我就记下来第一天找50个,第二天找另外50个的材料。但实际上做了之后,发现不行,我第一天只完成了20个。所然后我就需要把这个任务继续分解,也就是分成5天来做,每天做20个。这每天收集20个非营利组织的信息,那就是一件事。所以三个目标都要与此类似。这三个目标一定是要跟你的博士论文紧密相关,而且是切实可以做到的。

然后顺便说一下,有同学在问,怎么去找博士论文的题。有两种方式,侯越是从身边出发,有一个感兴趣的东西就弄进来,再慢慢发展。另外有一些人是不一样的,她是从学科的基本问题出发的。每一个学科它都有一些基本问题,就像数学有些难解的问题一样,在政治学在公共管理都有一些基本问题。所以你找一个基本问题,然后你在基本问题下面细分,跟你自己最擅长的东西相结合,你就可能找到一个unique的点。接着你就可以自己去发展了。我觉得怎么找选题,实际上没有人能够帮助你。有些弯路必须要走的,还得走。你不要以为听了今天晚上的东西,就能找到一个博士论文选题,这是不切实际的。

接着说时间安排。前面提到三个目标,就是列出来每天做三件可完成的事情。200个字就是一件可以完成的事情。我工作的时间是一般从晚上9点开始到半夜12点多,1点之前睡觉,然后第二天早上应该是6点到7点之间醒,取决于baby什么时候醒。每天都差不多这样,持续好几年时间。所以考虑到我的实际约束,时间对我来讲就真的很珍贵。

我是以这个结果导向,规定自己每天要写200个字。写出来很重要,哪怕你回头再去改。但你不要说今天想做一件什么事,却没有用产出去衡量它,这样你就很难达成目标。当然,实事求是来讲,不一定每天都做得到写200字,但是你要有这个目标。每天200个字,其实就是两段英文,不是太多。你有时做一张图,写点注释,可能就写满200字了。只是不管怎么样,你每天要有产出,要去量化它。就是你要看一下自己是不是在写作的路上一直有推进,不管是什么你得写下来,你是做literature也好,你是做其他都可以,要把它写下来。

最后一个是你要有一个自己的减压方式。我是写日记。当然有人说“正经人谁写日记”是吧?不正经的人才写日记!

但我的意思是你得有个自己的癖好。泰苏刚才有点讲的特别好,人常常夹缝中蹦出灵感。但往往也是这种时候,压力很大,你可能需要找一些东西来缓解。裕华前面说音乐,轶青有时候会打一个游戏。我还有一个爱好,就是看美剧。而且我看美剧有个特点,就是我喜欢把事情做完之后,集中精神一段时间一次性看完。所以没完结的剧我通常也不太追。因为心头有记挂反而不太好,所以我是一次性搞定。

我看很多美剧,有一个美剧叫The Wire,大家都说他是美剧之王。我反复刷过好几遍。在里面有一个贩毒集团的头目,然后他为了发展自己的“事业”去读了一个MBA,把比较差的毒品通过rebranding的方式,重新卖出去。这个事情对我刺激很大,你想一个贩毒的人都这么努力,你没有道理懈怠。当然也不一定看美剧也都是打鸡血。我最近在看的是Yellowstone,哪怕不看情节,那个画面也很好看。Vermont这个地方很漂亮,赏心悦目。这个剧讲国家公园边上的黄石农场和开发商以及地方政府等之间的关系,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这是我的减压方式,你可以找一个适合自己的,比如和锻炼相关的就更好。

另外,我其实跟朋友们聊天比较少。有时候我去找轶青,基本上是因为我有一个什么统计上的问题解决不了。那我就问他说,轶青这个东西应该怎么做。然后他就会告诉我怎么做。就是那种纯粹闲聊就很少。博士期间最大的困难不仅是智识上的孤独,也是情感上的孤独。所以你要有一个情感上的support,不管是来自哪里,家人也好,朋友也好。我自己是来自我的太太,我就很少在朋友圈寻求感情支持,因为我家庭内部就可以消化,对吧?我碰到什么不好的事情,我就找我太太吐槽,吐槽学生,吐槽审稿人什么的,找我太太就行了。所以就没有特别需要其他的情感支持。

简单来说,三板斧就是你每天要有三个可行性目标,得记下来。然后就是200个字,得写下来。哪怕写中文200个字,也是可以的。我自己还打理一个微信公众号,叫做“读品贩子”,不少朋友觉得我除了 teaching与research之外,“一下子”还能写这么多东西,很了不得。但其实如果你每天能写200字,就是非常了不起的一件事情,你会被自己吓到,真的。最后找到一个适合自己的减压方式。我建议大家就是朝运动类方向去找一个解压方式,可能更好一些。

还有我就接着往下讲一下30岁以后读博的心态问题。首先你会发现你比大部分学生都要老,要接受你的同学可能都比你年轻这个事实。但作为年级大一点的,我觉得好处是在处理人情世故方面,可能会比其他同学成熟一些。另外如果你30岁以后才读博的话,那说明你前面应该是工作过几年。不说有很大的财富积累,至少略微有一点,那你在金钱上相对来讲,至少不那么窘迫。

我自己觉得最重要的一点是,要向年轻人学习,其他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建议。有人可能会因为所谓的面子问题,就是“我有个问题但是我不好意思问”。在我这里不存在的。我不懂我就会去问。我写博士论文的时候,只要不懂我就去问轶青他们。虽然他们都比我小,但在学术上来讲,他们是我的前辈,对吧?我觉得这个心态要摆正,像老油条一样是不行的。学习上我觉得还是要把自己的位置摆正,你就是一个学生,不懂你就问,“面子”你在做博士生的时候,不是那么要紧的。

好吧,我就讲到这里。然后我们再看看其他的问题,大家可以一起回答一下。




【张泰苏】我其实想接着徐轶青刚才提起的一个话题接着说一下:你不是提到求职的时候,学校到底看什么吗?这几年我开始管招聘了,这方面体会还是挺深的。去年管我们院的entry level招聘,也参加了历史系两个search committee,以及莫名其妙地参加了政治系的一个search committee。一个最鲜明的感觉就是:我们从来没有特别看重过博士期间的学术产量。我们在在决定招谁不招谁的时候,95%的考量是这个人的思维潜力。

在找工作的节点上,你不太可能是一个成熟的学者,而只是一个完整的学者的雏形。所以我们在读你的文章时,真正想要判断的是你10年、15年之后是什么样子。所以大家真的没有必要在读博第一年就想着要每年发一篇文章什么的。你每年发一篇文章之后,求职的时候你给谁看?招聘方真正看重的只是你最后写的,最成熟的一两篇文章。他们在那两篇文章的时候,说实话真的不太在乎文章写的有多完整,细节处打磨得有多么光滑。他们真正想要评估的是你的学术潜力,甚至是天赋。想要看你这个人的想法新不新颖,看你的思维工具箱到底有多大,看你有什么样的潜质能够在今后被逐步挖出来。

在博士毕业时已经是学术完全体的人,在我参与招聘工作的这五六年里只见过一两个。这些人几天之内就会被最顶尖的学校抢走。剩下的绝大多数人都只是个学术胚胎,或者说是学术半成品,而半成品拼产量是没什么意义的。所以,在博士期间真正需要的是厚积薄发,到最后紧要关头把几年的积攒以非常集中的方式在job market paper里面体现出来。

【徐轶青】谢谢泰苏,侯越我再cue你一下,有同学问,你是怎么样选合作者,怎样“push co-author for progress”?你要是有兴趣可以回答。

【侯越】我找合作者是通过题目出发的,可能大家正好有一个相似的兴趣,我们一块聊一聊,聊得好的话我们就会做。像思薇之前说的,有的项目是最后没有写出来的,这样的项目你看不到结果,但是你可以建立一些很好的同事关系,可能之后还可以合作写另外一篇文章,像我之前最后没有成功的一个项目,我和其中的同事就在合作下一篇文章。

当然也可能有不太靠谱或者是合作不太愉快的合作者,我看也有朋友问到了这样的话是不是应该多push合作者?我的建议是,如果你觉得对方实在没有那么靠谱的话,你要么就不做了,要么就一个人多承担一点,把题目做完,可以下次就不再合作了,我觉得这也是一种方法。靠谱的合作者当然就可以多多合作了。

【徐轶青】基本上我完全同意侯越说的。一个是选题,我有时候跟更年轻一点的同学说,有一个陷阱是很明显的,大家不够ambitious。有数据了,我可以做一篇文章,我就去做这个题目。这个陷阱要避免,怎么避免这个陷阱?我也慢慢在摸索。

我现在有两个标准,最好他同时都满足,但至少要满足一个。第一个标准是,如果明天Yale请我去报告一个文章(不一定是Yale,任何有相当学术氛围的地方都可以),我敢不敢把这个题目拿去相关领域的顶尖学者面前报告。如果我觉得这个题目太小了,或者拿不出手,可能就不值得我去做。你可以想象一下,因为你也听很多seminar。

第二,你的论文有没有可能进入任何的syllabus或者本科生的课程?这个其实是对你的有没有理论或实质贡献的一个检验。

我最近喜欢在网上看很有名的老师给本科生上的课。有两个好处,一个是你学习他们怎么教课,另外学习判断 什么样的题目是重要的。我自己也上中国政治的课,我就发现我有时候要选一个图来自Rory的(Princeton的一位年轻老师),拿侯越的某一个文章的图拿出来、有时候拿瑞雪师姐的文章里的图来等等,其他的太细枝末节我就用不到。这是另外一个检验。

关于选合作者。我觉得有两种类型的合作者。一种是你从TA那里学习怎么写文章的合作者,它通常是你的老师。我觉得这个经历是非常重要的。因为一开始写学术文章,你是很茫然的,不知道怎样投稿,不知道投了之后怎么去回复别人,不知道到什么程度能够拿出去可以投到杂志去了。你跟老师工作了一篇文章之后,你大概就有点感觉了。比较靠谱的学校,在二年级以后会有这样机会,跟一些老师一起工作。你就在这个过程当中学习到怎么去写一个文章。

你在毕业以后或者在博士后几年找合作者,既是一个你的情感支持系统的一部分——因为学术的道路其实有时候也挺坎坷,被拒了,两三个人一起面对这个结果要比一个人面对要好。而且几个人会觉得还是可以再弄一弄,再投到另外一个地方去。

第二就另外一个就是大家知道自自己和对方的长处是什么,有什么样的互补性。更重要的是要有信任感。你多做一点,对方也知道你是在多做,我也知道对方会把这个东西弄得更完美。而不是说我希望我自己少做一点,对方多做一点,这种信任感是需要长期才能够培养出来,

但是当然一开始你有很多trial and error,对吧?别人跑过来说我跟你合作,我有很好的数据确实非常吸引人,你会愿意去。但是慢慢你就会发现,有些人是适合合作的,有些人是不适合合作的。

相关的问题还是回到裕华之前讲的,你和TA的工作是不是能够对你的academic identity有所贡献 。这个东西会被认为完全是对方的一个东西,还是说也会被认为是你的research agenda的一部分?最快对双方的研究计划都有帮助,这样大家会热切希望把这东西做好。

要想象一下,在你找工作或者评tenure那个时候,大家会想这个东西你是不是属于搬砖的角色。即使发表的很好,大家也觉得这个是你老师的想法,是你老师的research agenda。这点还是挺重要的,你要时刻的想想这事是不是你的identity的一部分,然后找一个比较靠谱的合作者——我觉得靠谱可能是最好的一个词了。

【张泰苏】我补充一点:你在和senior合作的时候,一定要想清楚你到底要他干什么。他的贡献不一定是纯学术性的,但你事先就要想清楚你到底需要他干什么。我前几年和一位很senior的教授合写文章。找他的主要目的其实就是想找一个可以帮我挡一部分子弹的同伙。我在写这篇文章之前就知道它的争议性会特别大,所以在打起来之前需要找一个天然盟友。因此,我找了领域内跟我观点相对比较接近的一个senior。说句实话,那篇文章90%以上都是我写的,但是到最后,不出意外地和其他学者撕起来之后,他确实替我顶了很多子弹,这样我就觉得很划算。

【徐轶青】我们最后还有两分钟的是一分钟的时间,我要不要是不是请每位老师就是挑你们看到的问题,或者就前面讨论到的问题再做一点补充。华芳要不你开始。

【李华芳】我就接着说一下合作者。前面有人问跟senior合作的时候,要准备到什么程度他才不再把你看成一个RA,会把变成coauthor。否则你就只能在感谢栏里面看到“感谢某某同学的工作”。那这个从RA到coauthor的过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第一点是要调整心态,你要从心态上把自己变成一个合作者,而不是一个我只是一个助理。这就要求你从合作者的角度来想 project。第二就要把事情做到前头去,甚至做到远远超乎senior对你的期待。你真的对这个项目有实质贡献的时候,就会变成合作者。

我自己的第一篇文章实际上是我导师的一个想法,但是我把它改善了。而且在我寻求合作之前,我已经把所有我能做的都做完了,比如文章的outline,要做的问卷在网上平台里弄完,文献列表附上自己的摘要,我才跟导师讲这个事情。然后他们一看这个工作已经很完善了,无非是要搜一下数据,对他们来讲就比较有吸引力。因为导师也会评估这是不是能发展他们的学术identity里的一个东西,他需要投入多大的工作量等。

你要知道所有的老师都是很忙的,有一堆自己的事情,所以你一个学生要寻求成为合作者的话,我觉得第一点心态上要调整过来。第二点要把工作做到前头去,使得他尽可能少的负担,能够参与到这个工作。我就补充这一点。




【徐轶青】侯越,你有什么结束语和大家说吗?我们时间大概已经过了。

【侯越】我想回答一个观众问题,在work from home的时候怎么增加效率?其实最近这半年有一段时间我是非常没有效率的,可能有一个月我都没怎么工作。我平常喜欢跑步,但是我住的街区外面人很多,之前大家也不戴口罩,我没办法出去跑步,没有办法像李老师说的坚持锻炼身体,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非常的压抑。我想,可能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这种感觉会慢慢的过去。

大家不要对自己太严格了  it's ok to be unproductive for a while 可能之后又会有新的一些刺激让你的工作效率回来。比如说现在天气更好了,大家都戴口罩了,可以出去跑步了,比如现在每个礼拜可以看乘风破浪的姐姐了,我也追一追这种guilty pleasure。我的心情也慢慢的变好了,大家不要对自己太harsh了。

【张泰苏】就顺着这个说。说到缓解压力,我觉得所谓的 guilty pleasure真的没有必要有任何的负罪感。在读博后期,我认识的所有人都极大程度地依赖于各种各样的guilty pleasure,这是完全合理的,也是完全必要的。

我的guilty pleasure主要是打游戏,博士五年级找工作之前,最后那几个月真的是靠打古剑奇谭和一些塔防游戏来维持心理健康的。我是个手残,所以没法像徐轶青一样打星际,我手速实在跟不上。所以我只能玩那种节奏比较慢的游戏,但确实非常有效。找工作之前那几个月已经焦虑到睡不着觉了,而后来真的是靠每天打一会游戏,清空一下大脑,才逐渐把状态调整到最佳的。当时主要玩一个塔防游戏叫kingdom rush,只有在打这个的时候才能真的完全“忘我”。虽然一天也只敢玩一个多小时,但能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可以忘掉求职的压力,其实对心理健康真的很重要。

对于这样的guilty pleasure,没有任何必要觉得内疚或者有什么负罪感。该放松该嗨的时候,能让你彻底忘我的东西,能让你沉醉于其中的东西,不管是二流小说还是什么垃圾电视剧,都是好东西。Anything goes,除了毒品…

【徐轶青】好吧,我最后再说两句话,一是关于压力。我自己的体会是这样,打游戏或者其他娱乐活动那点时间,你确实想不到压力,但是你打完了还是很自然有负罪感, 压力可能更大了。

我觉得最终压力解决的办法还是你有一个to do list,你把做的事情勾掉之后,你觉得今天好像有所成就,这个是减压最好的办法。但是就像我刚刚说的,不要给自己就设定不切实际的计划,不要对自己太苛刻。比如我今年要完成一篇论文,然后把任务拆到这个礼拜、这几天要天做什么,做完了就去玩,玩了之后然后再继续做都没关系。这样的话,你可能每天都能看到自己的一些进展。华芳师兄说的那么200字的建议也是一个很好的,要给自己KPI——measuraable、achievable——这两点很重要。

第二,前天我在微博上写了后来删掉了,因为我觉得太负面了。我觉得可以拿来跟大家分享,一位很严谨的中美关系专家跟我说,现在中美关系已经是处在新冷战的边缘,非常接近新冷战了。所以,大家还是要对最坏的情况做打算。

各种政策的影响是一方面,其实我自己的体会是大家的很多的痛苦并不是来自于你的签证受到影响了、或者你要被赶回去了——我不是说不会发生,现在这种局面下,任何事都可能发生——我们许多人的痛苦,来自于情感上不愿意看到人怎么可以变得这么坏,不管是美国人、中国人、其他国家的人,在政治面前有些人看上去那么可恶。你对人性感到失望了,这种感觉有时候是非常糟糕的。

我想还是回到裕华之前说的,这些事情都不新鲜,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对人性不要有过高的期望。在过去30年代、40年代发生过、冷战时期发生过,现在也可能再次发生。你把想通了,把它看到一个社会科学问题,你就觉得很释然了。我们正在经历重复的历史,然后你可能从社会科学家的角度去理解,你就没有那么痛苦了。

把他们当成你的观察对象。比如我在斯坦福碰到一个人对我吼,让我离开美国。我就想这个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如果你去这样想的时候,你就没觉得那么痛苦了,你就不觉得他是在针对你,不觉得自己是个受害者了。

最后让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你要有自己的一个支持系统。我希望今天这个活动能够做一点点这方面的努力。同学们有很多问题,我刚才有一位我的学弟,非常棒,他自告奋勇说他帮助我做一些技术上的处理,把它变成文字,然后我再请几位老师一起修改一下,然后我们把它放出来。

另外还有一些没有回答的问题。如果这几位老师未来一两个礼拜有时间的话,能够书面的给一些简单的回复,我也会一并的把它贴出来。我们今天的“节目”就到这里……噢,不是“节目”!今天的闲聊就到这儿,非常感谢大家。

【李华芳】:这节目也挺好的!

【徐轶青】谢谢华芳、泰苏和侯越。各位同学再见。


---------  Q & A   ---------  


【问】各位老师好!如果可能的话我想提一个问题。对于做威权政治或者中国政治的人来说,如果有一个具有解释力或者直觉/历史上Work的theory但是data source的质量一般,或者客观条件就是没有办法做一些更rigorous的identification或者Inference,这种情况下应该如何proceed? 多谢!   

【答】建议学学game theory。


【问】Hi 各位老师 我是一个Swarthmore political science的undergrad 想请教一下文理学院在社科的研究和教学structure在跟别的研究性大学和policy school (比如Georgetown SFS 和JHU SAIS) 会有什么不同的approach呢?

【答】文理学院可能比较重于理论和学术的训练,目标是培养在大学任教的老师和研究者。公共政策学院一般来说是研究某一些政策的效果,目标是培养在政府和非赢利组织工作的人员。


【问】想问一下老师们,我现在刚读完MA但感觉自己定量研究的训练特别缺乏,本科没有接触过任何quant的课,研究生学校的quant课有但很基础。如何在这个阶段再去培训自己这方面的能力呢?谢谢。

【答】试试上一些博士阶段的课程。


【问】想请问老师们,做博士的时候每天花在研究上的时间大多是多少小时?有什么好的生活、写作习惯或者自己感觉受益的习惯可以推荐?

【答】有一个固定的写作时间,比如每天上午或者晚上,然后铁打不动地坚持,把其他事情都安排在其他时间。


【问】问题是想到10步之外是需要你有足够的理解和知识储备足以支撑你想到十步之后需要的东西吧,做一个research很多时候都是未知的,很难预计到十步甚至是五步之外的情况吧。。。

【答】可以试试把自己放在一个审稿人的角度想一想这篇文章有可能遇到什么问题。


【问】各位老师好!想问大家是如何管理自己的时间的?

【答】我自己觉得比较重要的是每天专门拿出一些时间,比如2-3小时,专心研究或者写作。这2-3个小时不能受任何打扰,不看手机,不查邮件。


【问】如果是博士阶段被导师安排的项目,自己觉得做不下去,不感兴趣,怎么办呢?

【答】如果可以学到东西,可以去尝试。否则尽量避免,因为时间很宝贵。


【问】那时效性比较强的data不太能“放一放”怎么办呢?

【答】评估一下自己在短时间内是否能生产出像样的东西来。如果能,就去做。如果不能的话,也不要多想了。任何项目都是有机会成本的。


【问】想请问一下一般你们都是怎样去寻找一些新的research topic/idea, 除了看paper参加会议以外。谢谢。

【答】还要是关注各种奇奇怪怪的消息,关注学术界的争论。

【问】想请教一下,在读博士期间,如果自己对一个研究问题很感兴趣,但这个research question可能不是top journal感兴趣的(例如一些比较China specific的经济/金融问题),对这种情况各位老师有没有什么建议?谢谢。

【答】这个问题很现实。博士阶段,你不得不做一些优化。也可以想想怎么把这个问题frame成一个general的问题。


【问】做project的时候总会担心出现失误(甚至错误),对自己的想法和使用的方法不自信,老师们有没有比较好的经验?谢谢!

【答】这应该是博士训练解决的问题。

【问】(不好意思打个岔)不知道可不可以问一下李华芳老师是哪里人?口音特别亲切。

【答】浙江舟山人。


【问】想请教一下老师们:当选择了一个研究方向后,寻找文献的时候,如何保证在有限的时间内尽可能多的了解目前方向的进展,而又不至于陷入过度搜集资料的怪圈呢?

【答】如果在一个题目上如果有review articles是最有帮助的。另一个办法就是找最近发表的这个topic上的文章,看看都有哪些被引用。最后就是跟这个领域的人聊聊,是最快的了解文献的办法。


【问】请问各位老师对“远见”这个概念怎么看呢?除了阅读之外还有哪些事情能够让自己变得“有远见”呢?

【答】这个问题太难啦。和资深的老师多交流吧。


【问】谢谢裕华老师分享。也想知道几位学术以外的娱乐是什么?用来转移注意力还是启发研究

【答】找一个能够100%转移自己注意力的活动很有帮助。我最近在学音乐,听说乐高和木匠活也很有帮助:)


【问】如果回国和官员做田野,如何才能从官方的座谈会和材料中发现真正有用的信息,并追问,同时还不能让对方感到生气。

【答】站在对方的角度想一想。


【问】想请问各位老师在国外做与中国相关的,对政府和社会比较critical或者sensitive研究的时候会不会有self-censorship。然后你们是怎么看待这种现象以及是如何与自己和解的。

【答】是不容易,但尽量说实话。


【问】如果follow up这个主题,在博士生阶段,特别是early years,应该迅速找到一个领域深耕吗?如果个人的偏好是在几个感兴趣的领域里慢慢探索共通点,图一个“博”,是不是对以后的pragmatic发展不利?

【答】我个人的看法,二年级以后越早深耕越好。


【问】各位老师好,如果可以希望听一听老师们第一个课题的故事和契机。作为博士生该如何选择自己的第一个课题呢?谢谢老师。

【答】先尝试与老师合作看看?

【问】如果时间允许的话,能否麻烦老师们简单分享一下,对即将入职第一份tenure track工作的junior faculty的一些建议

【答】try to protect your time。

【问】想请问一下老师们换专业和领域的问题,刚刚听到华芳老师的经历,因为自己也想换专业,从人文到社科,即使之前读过社科的书,但是关注的角度和专业训练很不一样,如何克服之前的训练限制,同时能找到学术交叉点呢?谢谢各位老师。

【答】可能还是要先补习一些统计学和数学。最好掌握一种统计软件。


【问】夫妻俩同是高校教师,会影响他们以后的academic performance吗,如何balance他们的学术与生活呢

【答】我认为通常不会影响。夫妻同是高校教师,会更理解对方工作上的压力,也会更方便协调安排休假时间。当然,如果两个人都pre-tenure,那么两个人可能会有双倍压力,这个时候可以适度把学术和生活划一点界限,不要两个人都紧绷着压力,而是多留一部分时间做些与两人研究工作都无关的事情。就我个人的经历来讲,我们在家里几乎不谈具体的研究工作,但是如果工作压力大了就两个人一起刷日剧。

【问】我发现老师们在学术之外都有一些个人爱好(比如音乐、话剧、乐高、木匠活,etc.),然后会把从这些兴趣爱好中得到的体会代入到自己的专业研究中。对于没有兴趣爱好,或者觉得自己的兴趣爱好仅仅是guilty pleasure的同学应该怎么办呢?

【答】看剧也是一种爱好呀,没有人不喜欢看剧吧?


【问】how to think like a reviewer?

【答】可以把文章先放一放,至少一周左右,然后假装自己是个特别mean 的reviewer再看一遍


【问】老师们好!请问如何寻找合作者?作为博士生菜鸟,要做好哪些工作才能找前辈合作呢?能否分享一个具体的合作研究过程。谢谢老师!

【答】里面有我的一个例子。https://mp.weixin.qq.com/s?__biz=MzI3ODY1NTEyMw==&mid=2247483714&idx=1&sn=9ba32ba249794fb0ddce1367a2484a73&chksm=eb52f8bedc2571a85788fc3d0e7e6fb70fd7d5acbd256d65d4a1258d950cec5433bae374fb1b&scene=158#rd   


【问】泰苏老师好!我的研究方向是定量法律实证研究,现在国内做法律实证是非主流,定量的文章很难投出去,尤其是对于我这类小小博士来说。但是我还是觉得在所有的社会科学里面,法学做实证非常有价值非常有意义,所以现在很纠结,不知如何发展?想请您给一些ideas。感谢!

【答】国内的风气近一两年似乎有改善?实在不行可以写成英文,然后投到国外的ssci上去,好歹是个大部分国内学校认可的成就…… 实证研究本身在国际上的市场非常大,国内早晚会有跟进。教义学的学术内涵太薄弱了,不可能一直占据主导地位。

【问】非常想在美国法学院求职!!!张老师觉得现在没有PHD还可以找到工作嘛,CLS的Liebman教授跟我说现在Junior faculty五五开(有无PHD)

【答】对于中国人,没有PhD几乎无法在美国法学求职。美国人大致五五开,但如果只看前三十五的学校,那起码三分之二近期入职的人都有phd。大势所趋。


【问】泰苏老师能讲一下中美关系和个人发展的问题吗 最近在您fb和微博上看到一些观点觉得很有帮助

【答】只要签证的问题能够得到改善(这个十一月大选后见分晓),中美冲突越剧烈,美国学术界对于中国相关的研究的需求反而越大。


【问】老师们如何看待学术界在政策制定上这几年的话语权减小的现象;对于从policy school转到偏学术的学生来说,有什么可以自我调节的吗?

【答】个人觉得学术的初心是好奇,暂时不必想会有多少影响。


【问】裕华老师刚才提到了喜欢看和写作有关的书,能推荐一些吗?谢谢。

【答】The Elements of Style (Strunk and White), On Writing Well (Zinsser), Wrtiting Tools (Clark), Economical Writing (McCloskey), Bird by Bird (Lamott), What I Talk About When I Talk About Running (Murakami)


【问】可以请泰苏老师分享下提高英文写作的建议吗?=)

【答】和中文写作没有本质区别。思路清晰有条理有结构,写作自然顺畅。文字是相对次要的。


【问】各位老师(尤其是关注中国社会的)如何调和自己positive的研究和normative的诉求,尤其是国内威权增强/学术生态变差/研究本身在中美都变难的情况下?

【答】尽量以事情为依据吧。


【问】请问裕华老师历史导向的中国相关研究在政治系有前途吗 还是直接去历史系更好?

【答】有前途,政治学正在历史转向:)政治史在历史系非常式微,还不如在政治系。



【问】老师们好,我18年在美国博士毕业后回国任教。我有一个问题:老师们有过对你的重要他者(如:导师、曾经的导师、现在的领导)提出的指派性研究/写作任务、admin work等要求say no的经历吗?如果有,你是如何处理的?后面都产生了什么样的后果?以及您的反思是什么?谢谢!

【答】很抱歉,我们这方便经验比较少。我听一位好朋友说,他就直接说no,后来都有reputation了,别人就不来找他了。当然他的研究做得很好。


【问】想听听各位老师关于现在情景下在美国找教职还是回国的看法,也特别想听听老师们在之前找工作的时候的心路历程,有没有纠结回国还是留在这里。

【答】国内某些领域的学术环境越来越好(尤其是经济学),但有些领域则反之(比如法学),当然竞争压力也不小。这个主要看个人。美国有自己的种族问题,最近保守派也排斥移民,但国内的学术管制对很多社科的影响也很大。如何取舍主要看个人承受能力和偏好。


【问】请问老师们在自己的职业规划上,是一开始就有很明确的目标向着tenure track的教职前进吗?中间是否也有过一段时间的动摇和自我思考呢?

【答】我们中不少人是的,但当中有过动摇。我说了,想outside option是件好处,会让你更加平常心。


【问】各位老师好!有一个小的问题想请教各位老师,在与其他比较陌生的老师和同学接触时,经常会觉得非常焦虑,不敢自信的表达自己的观点,也进行过自我心理建设,但是这种情况还是会反复。请问各位老师有没有什么克服这种恐惧的方法?或者是一些练习的小技巧?谢谢老师!

【答】把他们当朋友吧。另外,如果是语言问题,其实不要太紧张,一个中国人能说英语就已经很了不起了。看看美剧也许有帮助!


【问】老师们可以分享一下博士毕业之后就业的问题吗?是留在北美好还是回国找教职呢?

【答】看工作在哪里了。国内某些领域的学术环境越来越好(尤其是经济学),但有些领域则反之(比如法学),当然竞争压力也不小。这个主要看个人。美国有自己的种族问题,最近保守派也排斥移民,但国内的学术管制对很多社科的影响也很大。如何取舍主要看个人承受能力和偏好。


【问】感谢各位老师的分享!想请问各位老师,即将读博,第一次接触异国的导师,有什么需要特别需要注意的地方吗,比如文化差异

【答】平常心。大部分人都挺好的。


【问】理工科同学会觉得美国学生不如国内的,比如cs等等呀。社科方面呢,老师们可以讲讲国内留学生和美国学生有什么不同吗?从老师的角度讲一讲?

【答】我们最大的劣势还是文献功夫和语言能力吧。美国学生高中时的社科/文科底子比国内学生强一些,这是教育制度使然。本科时的训练往往也更系统一些。这些在读博头两三年内都很容易追回来,但有时确实是需要多下功夫,尤其是在论文写作层面。


【问】做RA,教授们在寻找的是什么样的能力和品质?

【答】认真、学习能力强、Self-motivated。


【问】请问张老师~做法学学术尤其是对公法学和政治哲学方向比较感兴趣,除去大陆法系德日这条路,英美学界大多都是JD+phd这种配置是否对中国人难度有点大,另未来几年在英美做法学学术面临哪些可能的挑战,谢谢老师!

【答】英国法学界求职其实很容易。即使牛津剑桥的门槛都不算太高。美国不一样,位置太少。没有jd+phd 确实很困难,尤其是外国人。政治哲学方向的法学研究受时局影响比较有限,建议坚持自己的研究兴趣,不要被外部环境过多干扰。


【问】老师们可以分享一些最近听的喜欢的webinar吗

【答】我搜集了一个列表在这里:bit.ly/chinatalks。


【问】老师们好,我是个本科纯理工背景的学生,有意读一些文理交叉类的phd。我知道有些 历史 政治 部门似乎研究一些把科学技术作为对象的问题,有些项目本身就是交叉的(sts,科学史)。想问下申请这种项目,本科有社科类研究是必要的吗?如果没有的话是应该先来一个master准备一下这样比较好吗?

【答】不一定必要,但是要给人感觉你已经入门了。


【问】请问泰苏老师如果准备申请JD-PhD (history/political science) joint degree  学术上和单独申请phd相比有什么差别

【答】主要是学术规划要写清楚,ps里面要提出两个领域都会感兴趣的问题。


【问】各位老师好!请问如何看待Computational Social Science这个新兴领域的发展?社科学者如何看待data driven的社会研究?比如由计算机科学家们所做的社会研究?

【答】大势所趋吧。但研究仍然会保持多样性。


【问】想请教一下各位老师,对于做美国政治方向的学生有什么建议吗,感觉在美国读政治学的中国学生中,可能研究中国和国际关系的比较多,做美国政治的会特别少会感觉很边缘化,而且在美国学习美国政治好像跟国内学者的研究基本上没有什么联系,同时感觉白人教授可能也不是特别信赖一个中国学生写的关于美国政治的文章。谢谢老师!

【答】确实是uphill battle。可能是他们觉得我们没有非常好的直觉。但也有成功的例子。


【问】能问下job market怎么选题嘛?作为一个20-30学校econ的学生,刚上完第二年的field course,感觉没有能力做出来一篇非常酷炫开启一支新文献新方法的文章(比如Dave Donaldson),但是普通人在job market上又没什么希望。。

【答】一定不要期待“做出来一篇非常酷炫开启一支新文献新方法的文章”,因为一定做不出来。第三年常常被叫做“the lost year”,往坏了说是因为这一年过去常常会发现自己什么也没做,一年很快就浪费掉了。往好了说,这一年的时光是最好的用来多读文章,多replicate文章,多自己推推模型跑跑数据,多让自己的手脏一脏(get your hands dirty)。如果你这样去浪费第三年,你会发现在第三年末你一定会有一个不错的题目。


【问】请问华芳老师公共管理的基本问题包括哪些?怎么去找到这些基本问题?

【答】https://pdfs.semanticscholar.org/f168/e425a6c6e899aa72f1374dfaae9328829e3d.pdf


【问】请问在博士期间,一作和非一作的publications如何trade-off?从学校/雇主的角度来看,如果有合作机会可以以二作发质量比较高的econ journal,但需要投入较多的时间,是否值得为此牺牲dissertation之外的做个人研究的时间?

【答】社科如果按姓排序,排名关系不大。


【问】请问李老师,如果没有论文选题,还在看论文找题阶段,如何保证每天200字?

【答】每天花点时间想一想,想一个“why”的问题,记下来。或者读点文献,做文献笔记也可以啊。


【表白墙】侯越老师我宣布我是你的颜粉(我是女生)!!!


【问】各位老师好,想请问一下学统计出身(本+硕)想转quantitative social science的博士该从哪里入手(也想做field work),谢谢。

【答】申请博士项目吧。

【问】侯老师,曾在 Cambridge 有一面之缘,请问侯老师推荐的线上 resource 在哪里可以找到?

【答】https://www.youtube.com/channel/UCoj_zcpfg18pvm6L-EziBTw 这是princeton covid series


【问】请问两百字的内容是什么呢?一个论文的outline,不是完整段落的那种算吗?random thought算吗?

【答】算。任何都算。但是要围绕你的博士论文相关的,或者是围绕你自己最关心的一个project。


【问】老师好 我现在在读一个商学院的博士项目 如果觉得这个项目本身不太靠谱的话(学院老师支持少,产出低)是考虑自己努力找出一条生路呢还是早点跑路比较好……

【答】努力找一条生路吧。网络拉近了研究者之间的距离,就算本校资源不理想,如果自己的想法足够好,应该也能找到校外的合作者。当然跑路也是一条生路。商学院的outside option还是不错的,咨询、银行,或者在大技术公司做data scientist都是不错的选择。而且这些选择对学校和项目的敏感度不高,而且更直接要求技能本身。

【问】尤其很想再听听泰苏老师开场时说的在法学院生存需要拼思维idea 所总结的规律,我虽然是在理工科,但其实我们领域也是很需要拼idea,觉得会有异曲同工的帮助

【答】法学界因为处在多个领域的交叉点上,所以没有统一的方法论,没有自己的研究范式。这种混战的状态下,比较看重所谓的pure intellectual firepower。这个不见得是什么好事,理工科似乎也不是这样子。


【问】必须要找寻coauthor吗?有没有知名的独行侠呀

【答】有。但是学科分工和议题越来越复杂,可能需要不同技能的人合作。


【问】请问一下李老师,需要每天track自己的进度吗?需要的话,有没有一些使track更高效的小技巧呢?

【答】我是通过日记,而且是纸笔那种传统的日记。这些软件也很多,我觉得Excel都行,什么工具不是太重要。关键是用起来就好了。有一个叫rescuetime的软件,可以试试。


【问】国内考核只认第一作者,所以大多数的合作者主要是师生关系,老师带学生发表。各位老师合作的时候,是怎么定第一和第二作者的呢?

【答】政治学的norm是last name的排名。经济系往往自动按姓名的字母顺序排名,但会标出corresponding author。


【问】请问老师们是怎么做文献笔记的 感谢

【答】我使用一个chrome插件,叫paperline。


【问】对于一个不熟悉的领域想要去快速了解前沿研究和领域内人最关注的问题除了直接问还有什么好办法吗?有时候去看一些文章但是并没法判断哪些是领域内重要的,核心的。

【答】多听semin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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