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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有刺仙人掌,与民主党分道扬镳的奇女子

孔捷生 美国华人杂谈 2023-0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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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孔捷生全文共 3340 字,阅读大约需要8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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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在原文基础上略有删减。


连写了几篇和亚利桑那有关的杂谈,两年多以来西南边陲故事纷繁。这不,又来了——亚利桑那州联邦参议员基尔斯滕·西内玛(Kyrsten Sinema)宣布脱离民主党,注册为无党派独立人士。此举对刚赢得中期选举参议院胜利的民主党,当然是扫兴之事。

亚利桑那州联邦参议员基尔斯滕·西内玛(Kyrsten Sinema)。图源:slate.com


还需澄清一下,严格意义上,民主党并非参议院多数党,西内玛脱离政党,民主党只剩48席,共和党却有49席。原因是民主党那边原来就有两位无党籍独立人士,分别是缅因州的安格斯·金和佛蒙特州的伯尼·桑德斯,只不过两人一直与民主党共进退。

如今西内玛动向未明,但政治面目大致不会变。西内玛本来就是亚利桑那沙漠中的带刺仙人掌,是民主党内两个特立独行者之一,另一位是西维尼亚的曼钦。他们两人大部分议题都与民主党主流意见趋同,但一些关键议题却游离本党立场。西内玛对最低工资上调到15元、给富人增税、绿色新政(西内玛可曾记得自己出身绿党)、疫情期间对无证移民的财政救助,她都反对,她也反对与伊朗的核协议。这些都属于左右理念不同,完全可以求同存异。


西内玛的内心世界


本文对西内玛试作分析——亚利桑那素为深红州,就算现在变成紫色摇摆州,中期选举从州长到两个联邦参议员全是民主党胜选,甚至连司法部长和州务卿都一举拿下,这显然不是正常情况。只缘川普“乱点鸳鸯谱”,只挑效忠自己的共和党候选人出马,遂一一落败,才有此局面。


我前文说过川普与亚利桑那州共和党老英雄麦凯恩结怨(相关阅读:败者归来,他是拜登命中贵人,从未服役的川普称战争中被俘并坐了几年水牢的麦凯恩“不是英雄”,“我更喜欢不被俘虏”。2018年麦凯恩脑癌晚期,两党都为这位备受尊敬的政坛名宿而惋惜并深切慰问,惟独总统川普默不作声。


麦凯恩留下遗言,邀副总统彭斯出席葬礼,但拒绝川普。麦凯恩还指定好友拜登为扶灵者之一。老英雄离世,亚利桑那州大批共和党人也离川普而去。2020补选麦凯恩这一席空缺,四次遨游太空的前宇航员、民主党籍的马克·凯利(Mark Kelly)胜选。该州两席联邦参议员均非共和党人,为亚利桑那七十年来仅见。


西内玛处于政治光谱哪一端?她于2002年试水从政之时是绿党人士;2004年转投民主党;2012年当选联邦众议员,在国会中她加入民主党保守派蓝狗联盟(Blue Dog Coalition)。这不足为怪,另一位来自深红州西维吉尼亚的曼钦也有保守倾向。西内玛之复杂与另类,还在于她是双性恋,是第二位公开“出柜”的女性国会议员,但后又否认自己的性向:“我不记得自己说过出柜”。


2018年西内玛当选联邦参议员,她国会投票记录与其性格一样复杂多变,对拜登政府提出《重建美好未来法案》、《美国救援计划》、《通胀纾解法案》,她都出手阻挠。不过,她投票支持民主党提出的法案达到98%。


西内玛一贯倾力维护性少数群体利益,国会刚通过的《尊重婚姻法案》,同性婚姻和异性婚姻获得同样的法律保护。议长佩洛西激动得当场落泪。历史不会忘记,西内玛是这个法案的主要发起人。


签署《尊重婚姻法案》,图源:CNBC


这项立法已签署成为联邦法律,最高法院保守派大法官托马斯曾放言“重新审视”同性婚姻的高院判例,现在他无力回天了。正是托马斯的威胁,促使两党志同道合者加速立法进程。11月底以61比36票获参议院通过;12月8日众议院以258比169票通过,除了民主党全票支持,共和党也有39票支持此法案。


历史也要留下这一笔记录,原先共和党多达47名众议员支持,但党团决议反对该法,导致8人退缩。共和党为何反对?同性婚姻在绝大多数西方发达国家都合法,其中包括13个天主教国家。这些国家的保守派都支持同性婚姻,这完全符合保守主义一贯强调个人自由和权利的理念。


无论社会议题还是经济议题,西内玛显然都有进步和保守的一面。人性本来就是复杂的,还要看每个人具体所处的环境,西内玛的处境就很特别。


沙漠中的巨柱昙花


亚利桑那州花是巨型仙人掌开的花,它只在五六月间夜里绽开,生命美丽而短暂,次晨就凋谢枯萎。华人都知道成语“昙花一现”,昙花就是仙人掌科植物,但只有亚利桑那沙漠才长得出如此巨大的仙人掌和硕大花朵。


图源:巨柱昙花


这个红州经历重重党争,由麦凯恩与川普的互撕,到2020大选阴谋论导致没完没了重计选票,不但令许多共和党人心灰意冷,也让使不少民主党人厌倦两党恶斗,所以两边都惊见脱离本党的人潮。现时亚利桑那州的独立选民比两党各自的选民都多。


以通胀率和这个边境州偷渡潮的沉重压力,但凡正常一点的共和党候选人形势都应占优。且看共和党籍的余艳芬,她是州财政厅长,亦系该州首位担任重要公职的华裔。余艳芬在边境政策上支持川普,但拒绝附和2020“选举被窃”的阴谋论。她宣布参加州长竞选,但支持“弊选说”的川系干将雷克赢下党内初选。于是余艳芬转战连任州财政厅长,竞选大赢十几万票。反观州长选举雷克仅输两万票不到。设想一下,如果余艳芬党内初选出线,拿下亚利桑那州长是情理中事。


再看司法部长选举,川普力挺的哈马德(Abe Hamadeh)竞选誓言是“亚利桑那需要勇敢斗士,我会为选举而战,当川普2024再度竞选并获胜时,我会确保每个人都会晓得这是合法的。”言下之意,2020大选是不合法的。又看共和党的州务卿候选人马克·芬臣(Mark Finchem)更掷地有声发毒誓:“2020大选如果我就是州务卿的话,就不会批准拜登胜选。”


这样的川普式作派,赶跑了一大批独立选民。雷克输掉州长、哈马德输掉司法部长、马克·芬臣输掉州务卿,连折三阵,这几个人都向州法院提出选举诉讼,要把川普作派进行到底。


回过头来看民主党这边,西内玛的联邦参议员任期到2024年,这次没她什么事。但另一位联邦参议员凯利则面临角逐连任的压力。凯利继承了这个州麦凯恩式特立独行的传统,他谢绝拜登站台,与民主党的边境政策拉开距离。于是,凯利顺利击败共和党挑战者、狂热川粉布莱克·马斯特斯(Blake Masters)。


凯利如是,西内玛自然也要拨打小算盘。由于她在党内并不合群,两年后民主党未必在初选中支持她,有可能推出另一个候选人。就算民主党不干这种事,亚利桑那并非蓝州,现时州政府只剩两个民选共和党人——财政厅长余艳芬和公共教育学监汤姆霍恩(Tom Horne),这种非典型格局不会长久。两年后一旦钟摆往回摆荡,她便成了牺牲品。既然亚利桑那州独立选民居多,她做个无党派独立人士,不亦乐乎?


西内玛的声明说:“如今,政客们更专注于攻击政敌而非改善民生,美国民众对此感到挫败和无助。因此我决定加入亚利桑那人民。他们拒绝政党政治,认可我独立于华盛顿撕裂的党派制度。”她最后结语是:“这个参议院席位不属于华盛顿的民主党或共和党。它不属于一方或另一方,也不属于我。它属于亚利桑那州人民。”


不得不说,在她堂皇的言辞之中,确乎道出了政坛若干现象。两党相争消耗了民众的耐心和期望值,这方面共和党尤甚,它一味反对和斗争,乐此不疲。多年来没见过共和党提出建设性法案。若是反对绿色能源,该党不妨提出重振石化产业的法案,没有。若是反对同性婚姻,不妨提出《尊重两性婚姻法案》,没有。若是反对公校给孩子讲原住民和黑奴血泪史,不妨提出《种族议题和身份政治法案》,没有。若不喜欢平权,不妨提出剔除平权的法案,也没有。他们只是努力反对,顽强斗争,不断兴讼把官司打上最高法院,让大法官释法,等于把高院工具化,取代国会立法功能。


民主党当然毛病多多,笨拙、过激、想当然,但至少还在做事。民主党对西内玛脱离政党倒是处变不惊,没有人口出恶言。毕竟西内玛在国会议事大部分情况下都会自动归队,至于异议部分,哪个政党没有这样的人?


对西内玛公开表示不悦的,只是民主党处于左翼远端的一些进步派。须知这些人士对民主党造成的摩擦损伤,并不比有刺仙人掌西内玛来得少,而贡献却未必比她大。政治从来都是复杂的,人性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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