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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界太极学术 | 夏婉琦:横看成岭侧成峰——评陈瑞琳《当代海外作家精品选读》

夏婉琦 跨界经纬 2022-12-18


横看成岭侧成峰

——评陈瑞琳《当代海外作家精品选读》


夏婉琦

夏婉琦.横看成岭侧成峰——评陈瑞琳《当代海外作家精品选读》. 文艺报. 2019年4月.



《当代海外作家精品选读》是陈瑞琳主编的一部海外作家文学选集,出版于2011年。该书收入了哈金、北岛、严歌苓、张翎、虹影等海外作家的文学作品。海外作家笔下的别样人生,让我们看到在中西文化对峙融合中那些追寻自由与生命价值的精神,也让我们看到了世界华文文学的魅力。


编者陈瑞琳不仅自己创造着细腻优质的华文文学,出版有域外散文三部曲《走天涯》《“蜜月”巴黎——走在地球经纬线上》《家住墨西哥湾》等作品,而且她还坚持为海外华文文学做幕后评论工作,从《横看成岭侧成峰——海外新移民文学散论》到《一代飞鸿——北美新移民小说精选与点评》,从《当代海外作家精品选读》到《海外星星数不清——陈瑞琳文学评论集》,陈瑞琳始终以开拓者的姿态推动着华文文学的发展,见证着新移民作家的成长。


陈瑞琳


正如总序中所言,白先勇、於梨华、欧阳子等无疑是美华文学的重要作家,但陈瑞琳更关注的是她“那一批”北美新移民作家群体,即1980年以后那一批来自中国的移民作家。这批作家是与陈瑞琳一同成长起来的作家,而他们也即将成为北美华文文学的中流砥柱。陈瑞琳以其前瞻性的目光,敏锐地预见了华文文学的未来趋势,主编了《当代海外作家精品选读》,为华文文学研究留下了弥足珍贵的历史资料。


从《当代海外作家精品选读》中,我们可以看到,这批作家远离故土,面对“被边缘”的处境,在中西文化的冲突下书写他们的悲情体验。描写异域生活的文化冲突,进行海外角度的“中国书写”是这些选文的主要特点[1]。


异域生活的文化冲突


作品中的主人公,有的从中国走出来,走进域外世界,用中国人的理解去经历白人的生活;有的从西方走进中国,用西方人的眼光,去探索东方神秘国度的古老传统。两种文化相遇的路上,必定会有各种各样的碰撞与冲突。而海外移民作家直面这些文化冲突,笔下的故事必定是糅杂了酸甜苦辣。



婚姻与爱情观念的冲突。情爱主题一直是作家们描写内容,但是,海外移民作家不仅描写情爱,还写出了情爱背后的矛盾。他们更关注对女性人物刻画,也许是比起男性,女性处于弱势地位。女性的遭遇,女性对于“主流”的偏离,就好比新移民作家处在两种文化中的边缘状态。他们的情感与女性角色相结合能够更好地产生共鸣,通过女性这一载体得以更恰当地抒发。于是,才会有查建英笔下的婚姻观念冲突,关于“伍珍嫁给谁”的问题;才会有紫禁女渴望“打开”自己,渴望真正爱情的故事;也才会有为了看一看外面的世界而嫁给年过半百的老人的年轻女孩。对于女性移民者来说,爱情抉择有时候与文化抉择、命运抉择相联系[2]。


经济与教育观念的冲突。对金钱和教育的不同看法决定了是“活在今天”还是“活在明天”的问题。较之中国人,美国人活得更洒脱。活在当下,及时行乐是他们较为普遍的处事准则。但是中国人的忧患意识更强,他们习惯储蓄,为明天储蓄,为未来储蓄,为下一代储蓄。现在快不快乐不要紧,只要未来是快乐的就可以了。但是,每一个不快乐的“今天”会成就一个快乐的“明天”吗?《父与子》的夫妻管儿子管得紧,自古中国人父母就是这样管教孩子的,似乎没什么问题。从不喜欢亏欠别人的中国人不习惯贷款念书,面对高额的学费夫妇俩省吃俭用,削尖了脑袋也要把孩子往哈佛送。儿子不堪重负,最后出走。



平凡人物的故事融入了新移民作家的思考,中国观念到了海外,还能不能像以往一样起作用?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作家们也许会像故事中的儿子一样,思前想后,最终出走。也许会像故事中的父亲一样,受尽煎熬,最终释怀。故事中的对峙与包容实际上反映了作者对两种文化的理解与取舍。


文化与历史的冲突。《罗莎琳的中国》一文反映了加拿大民众对白求恩的了解存在着信息不对称的问题,许多加拿大民众仅凭道听途说,就给白求恩贴上“暴躁”、“酗酒”、“风流”等负面标签。


白求恩


为了尽可能地还原白求恩的客观形象,李彦在加拿大调研31年。从《红浮萍》到《雪百合》,从《罗莎琳的中国》到《不远万里》,她的每一部作品几乎都晃动着白求恩的影子,愈来愈清晰,渐趋浓重。李彦利用了中西方不同的视角,在收集了充分证据的基础上,让我们看到了一个“活生生”的白求恩,一个不完美但却做出伟大事业的共产主义者。


通过对史料的调查与辨析,李彦解决了中加两国双方学者对白求恩遗嘱存在与否的巨大分歧争论,雄辩地证实了白求恩遗嘱的真实性。严谨的研究背后,我们不仅看到了作者的求实精神,更重要的是看见了支撑作者的文化自信。面临冲突的时候,中国的“根”是他们抵御洪流的武器。


李彦


冲击过后,重建独立人格新移民作家在东西方文化的“离心”状态中艰难成长,自觉地重建独立意义的文化人格。与老一辈的移民作家相比,新移民作家并没有沉溺于苦闷失落的呻吟中,而是更有开拓进取的勇气。他们在怀旧中创新,在怀旧中反省,他们不仅要书写“乡愁”,更要超越“乡愁”,进而对“个体生存方式”进行深入的探求。

 

海外角度的“中国书写”


大部分新移民作家早年生活在国内,深受中国文化的浸染,而后他们又相继出国留学工作生活,在异域生活中感受到中西两种文化冲突带来的不安与焦虑。最早的生活经验让他们的作品始终有着浓厚的国家关怀,笔下的故事总是不离故土,例如严歌苓笔下的南京大屠杀、陈谦笔下的文革、李彦笔下的白求恩,张翎笔下的玉莲,写的都是具有“中国特色”的故事。但是,这种海外角度的“中国书写”又与始终生活在母国的作家不同,他们独特的人生经历使他们的写作有着不同的切入角度和书写模式。


张翎


边缘的位置与理性的审视。张翎说过:“我不在那也不在这,我就在中间。”反映了移民作家进行书写中国时的立场。他们既没有在东方角度里叙述故事,也没有完全融入西方文化,而是站在东西文化中间,隔着巨大的时空洪流,以一种“回望”的姿态去审视母国的历史。因此无论在“抗战”书写还是“文革”书写,他们的作品都与始终处在传统文化中心位置的大陆作家不同。


大陆作家的文革作品有着更深沉的悲痛和思考,对祖国有着更强烈的使命感、责任感。而移民作家与“文革”拉开了必要的距离,以“局外人”的身份看待历史,看待苦难与人性之间的关系,更加理性与客观。而且,处在不同的文化背景下的移民作家的中国书写能够跳出了政治意识形态的束缚,更加大胆,敢想敢说。


关注个人的西方文化意识。多年的海外生活让这些新移民作家接受了西方的个性主义思想和人文主义关怀,[3]他们的作品更关注个体的生存处境而不是集体的状态。因此,他们习惯将关注点聚焦在平凡的个体身上。《金陵十三钗》写了一群女学生和十三个妓女的故事;《玉莲》写了普通中国女性在生活与爱情中“隐忍”的力量;《特蕾莎的流氓犯》写的是几个年轻人在“文革”中的爱情与“背叛”。


这些作品没有描绘高大的英雄形象,而是从普通小人物写起,然后越写越深入,逐渐变成一个很大的故事。正如陈瑞琳所说,这些故事表面看上去宛如一个精致漂亮的绣枕,里面却是这个时代的“风月”和“风云”。时代成了移民作家中国书写的底色,而描写人物经历与心理颤动和探究个人命运在巨大的历史悲剧下的改变才是他们“中国书写”的重点。


《金陵十三钗》剧照


突破传统的别样描写视角。《当代海外作家精品选读》中选入例了16篇作品,其中包括7篇女性作家的作品。这些女性作家的作品多数以女性为主角,以女性的眼光看待生活,抒发情感。而选入的男性作家,如哈金、卢新华、范迁、沈宁等的作品,也有不少女性书写,而且写的多是中国女性。


无论是“抗战”书写、“文革”书写还是日常生活的书写,其中都隐含着一层“女性”书写。因为女性作为社会的弱势群体,无论在哪种苦难面前,受到的伤害都是双倍的。在当时的背景下,中国的弱势就好比女性的弱势,中国的苦难,在女性身上找到了最恰当的载体。


大陆的“抗战”书写、“文革”书写中,女性常常是以一种被拯救与被救赎的姿态出现在灾难面前。与大陆书写不同,海外移民作家笔下的女性摆脱了“被救”的命运,进而转向“自救”。海外移民作家笔下的女性都有着共同的特点,坚强、追求自由、自我救赎。十三个妓女最终变成了拯救者;玉莲在丈夫残疾后,坚强地挑起生活重担;就连男作家笔下女性《父与子》中丢失了孩子的母亲,都要比男性更能承受悲痛,更加具有忍耐力。这些女性身上都有着水一样的柔韧,[4]无论在什么环境下,她们都可以用这种柔韧的坚强对抗挫折和苦难,不屈从于命运的判决。


独具特色的评论角度


文学评论和作品解读,是本书的重要部分。陈瑞琳的评论和解读独具特色,正如陈公仲先生所说“陈瑞琳是一位既充满着现实主义精神又具有浪漫主义情怀的批评家,她对于作家的作品的品评都有自己的历史和美学的尺度”。


知人评文,“在场”评论。[5]作家和评论家的双重身份,让陈瑞琳不只是解读移民作家的作品,更是走近他们的心灵。《当代海外作家精品选读》的评论无一列外写入了陈瑞琳对作家个人的理解,“习惯了黑夜的北岛”、“水做的女儿:张翎”、“‘世界’的女儿:虹影”、“北国的‘红枫’:李彦”“‘书香’沈宁”、“硅谷丽人:陈谦”等等。[6]由作品谈到作者,再由作者的人品反观作品,她笔下的评论也因此更真实灵动,透出浓浓的情。


在陈瑞琳的眼中,作家本人的风格与特色与作品的风格与特色息息相关,读不懂作家,就读不懂作品。这种极富个性色彩的评论方式,令作者在读者心中“活”了起来,就像是一个个新移民作家向我们走来。读者在看到小说主人公的人生故事的同时,也看到了作者本人的自由心灵与丰富的想象力。


陈瑞琳


笔调抒情,诗化评论。陈瑞琳的评论有着自己独特的个性特点和审美角度。利用诗化的语言对作家及作品进行评论[7],使作品特色与作家个性相呼应,一下子将作家独特的气质展现在我们面前,让我们看到如“漂泊者”一般倔强的北岛、深沉而激愤的卢新华、细腻多情的陈谦……如散文一般富有诗意的文学评论,让我们感受到陈瑞琳对作品发自内心的真情,也看到了她敏锐的艺术触觉。


见解准确,一语中的。陈瑞琳从“生命移植”和“身份认同”出发点评作家作品,有效地反映作品特色以及作家特色。如“对迷恋写作的严歌苓来说,‘移植海外’如同是深根的枝忽然嫁接在饱满新奇的土壤,蓦然间开放出再生的奇葩”“离开了中国的文化背景又处于异国文化边缘的特点,使(严歌苓)获得了一个奇妙的空间”这些评论,准确概括出严歌苓小说中的特点,陈瑞琳认为严歌苓善于描写“边缘人”的生活处境,总是用一个个“极端”的故事,在一种“不可能”的环境下展示人性的种种“可能”。


严歌苓


又如评价“张翎写春秋,用的是温婉的曲笔……淡笔写来,丝丝震撼,把整个时代的‘风云录’纳在绣枕之上,看去玲珑,囊里却惊涛骇浪,堪为女作家春秋史笔的奇韵”,准确地抓住了张翎的写作风格,描写小人物的跌宕人生,透射人性,反映岁月蹉跎。


虹影


陈瑞琳准确地指出了虹影的创作特点,“虹影所思考的已不再是个人狭小的痛苦和哀伤,而是一个民族在苦难中寻找的悲歌,甚至是世界性的‘大散流民族’的文化哀歌,更是对人的命运在现代时空下处于‘流浪’状态下的思考”从虹影的作品,我们很难辨别这是一个女性的写作,她的作品总是将主人公与时代、与国家背景联系起来,因而有着男性书写大视野、大气魄的特点。


感谢《当代海外作家精品选读》这部书,给国内读者带来了绚烂迷人的作家与作品,也标志着海外华文文学走向了经典化的时代。

 


参考文献:

[1] 陈瑞琳. “海外新移民文学”探源[J]. 江汉论坛,2013(08):50-53.

[2] 王亚丽. 边缘书写与文化认同的焦虑——论北美华文文学的跨文化写作[J]. 江汉论坛, 2013(04): 99-102.

[3] 从开青, 赵君.从双重视角解读严歌苓笔下的“文革”[J]. 金田: 文学评论. 第309期

[4] 郭坤英. 论张翎小说中的女性书写[D].上海师范大学,2018.

[5] 饶芃子.“歌者”之歌——陈瑞琳《横看成岭侧成峰——海外文坛随想录》序[J]. 华文文学,  2004(01): 79-80.

[6] 陈瑞琳.《当代海外作家精品选读》[M]. 吉林: 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 2011年

[7] 程国君.“开花结果在海外”——论陈瑞琳及她的北美新移民文学研究[J]. 华文文学, 2014(05): 114-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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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编:凌逾

责编:夏婉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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