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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逾:《林语堂幽默小品的美学价值》

凌逾 跨界经纬 2020-01-18


林语堂幽默小品的美学价值


凌逾:《林语堂幽默小品的美学价值》,《广东教育学院学报》2001年第1期


  摘要:林语堂吸纳了古今中外的审美理论,形成了“泛美艺术”的审美倾向,其幽默小品理性慧悟与达情自赏、和谐统一有独特的美学效果;林语堂在具体的文学实践中, 建立了性灵与灼见合一的“闲谈体”文风。

  关键词:林语堂;幽默小品;美学价值

  中图分类号:I04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8754(2001)01-0034-04

 

  历史往往经过沉淀才会透视出真相。20世纪中国历史的特殊性,决定了知识分子充满矛盾、分裂、蜕变的心理历程 ,作家和作品亦被无情地撕裂成某种观念或需要的产物,多极价值被简化成两极价值,批评走上了媚俗与毫不费力的道路。“文以载道”观以及忧患意识的传统,写作一直以来被认定有安邦定国的功能,然而文学一旦成为服务政治的工具,创作便失去了个性的色彩。正是沉浮于这样不可调和的矛盾中,现代文学史上颇具特色的林语堂的名字每出现一次均要重换一次脸孔。30 年代整个民族在苦难挣扎、奋起,启蒙成了共同的奋斗目标,文学个性解放主题让位于阶级解放主题。林语堂却从 20 年代写“浮躁凌厉”的杂文,“对于时事政治常常信口开河批评”的“问政治”(1)转变为“ 钻入牛角尖之政治,不如谈社会与人生”(2)的“超政治”观,认为“时代既无所用于激烈的思想,激烈思想亦将随而消灭”(《剪拂集·序言》)。在30年代他打出了“幽默文学”的旗号,提倡以“自我为中心,以闲适为基调”的性灵文学,在自创的《论语》上宣传“幽默、性灵、闲适”,在《人间世》弘扬“小品文”创作,开创了兼具幽默特色与小品文体特征的幽默小品这一散文样式。但这些理论与创作与同现实斗争紧密结合的新文学潮流极为不合拍,被鲁迅斥为“风沙扑面、狼虎成群”时“赏玩的琥珀山坠、翡翠戒指”,是文学上的“小摆设”,指出“生存的小品文, 必须是匕首,是投枪,能和读者一同杀出一条生存的血路来”(3)。由此便有了对林语堂提倡幽默文学的功过得失的两种批评态度:褒之者誉之为开一代文风,贬之者则斥为“麻醉文学”。而他自身思想性格、兴趣气质的复杂性、多样性及独特的生活经历,又中又西,古今融合的文化因素又更使他成为“ 最不容易写的一章”(徐訏,《追思林语堂先生》)。


  长期以来,文学批评存在着“思想越革命,作品越有价值,在文学史位置越大,反之则越没有价值,越易受到攻击与批判”的误区,论者们几乎都是从政治社会原因和阶级斗争的角度来评价文学的。在当前研究视角转换和研究方法体系的变更中,突破传统的思维模式,调整林语堂研究的方位成为必要。林语堂虽在当时未曾切近阶级解放主题,却在东西、古今的文化夹缝中找到了自己的艺术理论体系,而且“不仅为了启蒙,更为了审美,建立健全的精神人格、灵魂”,为艺术多元化的今天提供了新的思维视点与文体道路,其功不在当时而在后世。本文拟以幽默小品为突破口,寻找林语堂散文创作文学本体与文学表现上独特的美学价值。

 


  一 、林语堂幽默小品的美学理想

 

  林语堂自鸣“两脚踏中西文化,一心评宇宙文章”,说自己的“最大长处是对外国人讲中国文化, 而对中国人讲外国文化”(4),“ 东西文化”几成口头禅。20 世纪中国知识分子面临的世界意识与民族感情的矛盾同样强烈地反映在林语堂身上,但他却既不像胡适之“全盘西化”,又不像腐儒们视西方文明为洪水猛兽,极力排斥,而是“发掘出了西方文化的优美与荣华,但他还是回到了东方……盖套在中国式的长袍和平底鞋里,他的灵魂得到了休息了”(5)。在林语堂借助西方文化反观传统、重新选择传统的精神漫游中,克罗齐“艺术即表现即直觉”的美学理论与林语堂心境相契,使其完成了思想的转折与文学的入门。在对新文学该向何处去的根本性问题上,他主张师法欧美浪漫派文学,既反左翼作家急功好利的政治热情,也反梁实秋中和平正的艺术规则,提倡浪漫的骑士风度和闲适的士大夫兴趣的小品文笔调,并说“须寻出中国祖宗来,此文体才会生根。”(6)。借助于西方表现主义美学体系,他发掘了一批中国古代“浪漫派或准浪漫派”文评家,奠定了他随感式的东西美学综合的基本路向。先是找到一个同调的先贤袁中郎,认为性灵派文论“证之以西方表现派文评,真如异曲同工”(7)。再由袁中郎而上溯苏东坡、陶渊明,下及李笠翁 、袁子才、金圣叹,但最终使林语堂立定脚跟,放眼中外,把表现说、性灵、幽默、闲适融为一体创造一个独立的文艺理论体系的根基是道家文化。他利用道家讲“乘物以游心”(《庄子·人间世》)强调超脱劝利目的束缚的“无为”观来拓展克罗齐“非功利说”。道家在艺术创造中提倡“法天贵真、不拘于俗”(《庄子·渔夫》),以顺应自然规律求得个体生命自由发展为最高的美,更促使他形成带浓厚东方色彩的“抒情哲学”,一方面是做冷静超远的旁观者、常于笑中带泪、泪中带笑;一方面是善于发现生活中的诗意,以审美眼光看待生活,认为理想的生活即把生活艺术化。“不但文章如此,图画、雕刻、音乐甚至一言一笑,一举一动,一卿一吭,一啐一呸,一度秋波、一弯锁眉,都是一种表现”(8),“即使聋哑,能以其神情达意,也自成为一种表现,一种美学的动作”(9)。这些“泛美艺术”的审美倾向,成为他倡导生活即艺术,生活艺术化的美学思想依据。正如林语堂的幽默之语:“理想的生活便是住在一所英国的乡间住宅,雇一个中国厨子,娶一个日本妻子,结识一个法国情妇”,戏谑中无意道出了其小品文杂取百家、追求至美的审美理想。



   二 、情理合一的美学效果

 

  哲学感悟讲究体验工夫,认为“工夫所至,即是本体”。传统散文创作观念的炼字、炼句、炼意, 重结构,立主脑,密针线等审美观念即是对散文工夫的体验,重视“活法”,反对“死法”。所谓“功夫在诗外”,即是对性灵、对生活的强调。林语堂重视以自己的体验去丰富和充实原典的精神内涵,把原本抽象的道理说得浅易明白,因而其散文达到了情理合一的高度。如《广田与孩子》,通过多嘴好问的日本小孩与其外交家父亲的对话,简单明了地把日本人侵略中国的豺狼野心与所谓“共存共荣”的冠冕堂皇借口的伎俩揭露出来,“外交家从来不把我们的真意说出来,可是我们都得学会准确地看出别人的谎言”。不是通过对骂的方式,而是通过日常生活的一次对话描写,使得日本人的狰狞面目、伪善本质昭然若揭。

 

  好的文章必然有风格,即有风骨,可调皮,可豪放,可风趣。一篇好小说,注重描写技巧、想象的逼真、情节结构的曲折。但一篇隽永的散文,却在于作者个人见解的高超和性灵的培养。林语堂认为“宇宙之大,苍蝇之微,皆可取材。”任何事情,哪怕是芝麻绿豆的生活琐事,他都可以借题发挥, 小题大作,如穿鞋、戴帽、吃菜、臭虫、买牙刷……都可以变成东西文化冲突或两种文化比较选择的大题目。别人极力掩盖的,正是他着意要暴露的;别人不屑一顾的,他却孜孜以道。因为人们日常环境并非一些物的简单集合,种种习以为常的言行并非当下处境之中即兴表演,相反,这一切后面隐藏了诸多观念砌就的长长通道,隐藏了无形却强有力的文化编码。林语堂将强烈的文化意识注入作品, 抒写自己对各种文化内涵的透彻感悟,揭示丰厚博大而令人寻绎不绝的人生秘谛。思维的高起点使平凡的观察对象能延伸出广博与精深。在当代文艺界,流行的艺术给人们带来了消费而不是思考,导致精神的被动、意义无以拯救。所以高扬林语堂的美学精神,正在于以思维的睿智对抗流行的浅薄。林语堂生命的体验和感情在一种哲理的语词中栖身,浑厚质朴,没有惊天动地的狂吼,没有少年般的纯真,而是一种忠厚而睿智的抒发,韵味无穷而不走极端。这是一种稚、一种秀、一种深厚,潇洒空录。他认为“中国文化之理想是达情”(10),“文学革命之目标,不仅在文字词章,是要使人的思想与人生接近, 而达到较诚实较近情的现代人生观而已”(11)。他指出文学的作用,便是使我们带了一种更真的了解与更大的同情把人生看得更清楚,更正确一点。要求文学创作应以“畅谈人生为主旨,以言必近情为戒约”(12)怡情冶性。有关人生之作成为他散文的重要内容。他常自称“表达心中感受,不计较本身的一切后果”(13),认为“ 若非出口成章,便不是好诗,若非不加点窜,便不是好文”(14),讲究灵感神会,推崇金圣叹之谓“忽然之声, 而不得不为文”,情无定位,触感而兴,达到率性而作的境界。如《我要本来的面目的自由》 、《有不为斋》、《我的戒姻》,讲究生活的情趣,个人的好恶无不是真情真性的流淌。如《叩头的柔软体操价值》,先扬后抑,前文大谈从“叩头”到“台步”到“拂袖”到“打千”这些柔软体操的优美“卫生”,有利于减脂运动;直至最后一段才点到历史人物钱谦益,藉了叩头而显贵,但最终仍不脱“欲做奴隶而不得”的命运,“寓沉痛于幽闲”。又如《买鸟》一文,由提鸟笼上街奇遇陌生人的种种反常言行的小事讲起,生动传情地抒写了爱鸟及人,对鸟的共同喜好会使矜持陌生的人们变得亲密友好, 世间美好光明起来,文章洋溢着人情人性的美。林语堂创作偏于理性慧悟与个人生活情趣自赏的道路无疑启悟现代人文学者:必须领悟到生命的真谛,呼唤良知自由,不能放弃自我的使命,才能达到率性而作不矫情的创作高点。

 


  三、独特的艺术表现手法

 

  “文章者,个人性录之表现”,“得之则生,不得则死”,成为林语堂标举艺术个性化的宣言。他说,“一人有一人之个性,以此个性无拘无碍自由自在表现之文学,便叫性灵”(15),道出了性灵的自由性与可意会而不可言传的神秘性。应合了明代文学思潮影响下“性灵”的含义:“夫文者,所以发阐性灵,叙绍论则,形写入纪, 彰泄天化。物感而言生,声谐而节会,乃玄黄之英华,而神理之自然也”(16)。它不单指作家的主观精神,更指一种自发的心灵活动。林语堂的幽默小品崇真尚性,重意轻法,充满个性,极富才华风骨,放逸浪漫。他常根据自己的直觉判断思索自己之观念,创立自己独特的见解,性灵与灼见是其文章生命的精髓,并以“我只是一团矛盾,但我以自我矛盾为乐”作为标举真诚自我的自觉手段。

 

  同时,林语堂亦重视“幽默”的手法。他是把英文humor译为“幽默”和第一个鼓吹幽默的人。他从前期的认为中国文学无幽默,倡导从西方输入,转变为后期的从晚明小品中发现了“真有性灵的文学,入人最深之吟咏诗文,都是归返自然,属于幽默派、超脱派、道家派的”,把幽默解释为作家作品中某种诙谐品格。他认为幽默的心理活动就是人先在人世中发现世界种种的愚举、矛盾、偏执、自大,发现这个不完备的社会中有许多的弱点、偏见、迷蒙、俗欲,总之是发现了各种形式的失态, 然后通过将这些反常的乖讹的“失态”转化为可笑的方式,释放人由于发现失态而产生的压抑感和紧张感,从而达到内在心灵的和谐。其体系始自“发现”,幽默文学的创作者首先应有一种对于人生独到的“观察”。主体所处的位置要高于客体对象,要拉升距离,能够轻视我们的罪恶、缺点,同时赞叹我们猴子式的聪明,从而产生一种真正的“人类喜剧意识”。因而对我们自己在内的整个人类的缺失和弱点不会怒,只会笑。如《有不为斋》一文,借自己为书斋取名之事以及士人书斋取名颇别致,进而谈到名不副实者更多 :“ 如租界上有村曰‘耕读’,贫民窟有里曰‘庆余’,野鸡巢里有坊曰‘贞德’ ,甚至大马路洋灰楼上来一个什么‘山房’,棋盘街来一个‘扫叶’,本来是不可能的事,横竖不过起个名而已”。这种生活中不谐调的事物,给作者集中起来,给予艺术的再现,极有幽默感,正是“我本无心说笑话,谁知笑话逼人来”。再谈及自己的“有不为”,更是一泄千里,妙语不绝,如“我始终不曾做官,穿了洋装去呈献土产”;“ 我憎恶强力,从不骑墙,也不翻斤斗,无论是身体的、精神的或政治的,我连看风头也不会”;“我从不调戏妇女,所以也并不把她们看作‘祸水’ ……”。幽默而明快的笔触,酣畅淋漓,谈笑风生。揭示社会生活中种种怪现象,做“热心肠的讽世者” ,以轻巧的嘲谑代替枯燥的说理,有别于一般的浅薄、浮滑,而表现为机智的才辩,犀利的见地,在风趣之中含有庄重,在庄重之中又杂之以风趣。

 

  林语堂谈及幽默的获得时又称“欲求幽默必有深远之境,而带一点我佛慈悲的念头,然后文章火气不太盛,读者得淡然之味。(17)”纯正幽默小品的文字是“极清淡的、正如闲谈一样。”认为“有闲的社会才会产生谈话的艺术,才会有好的小品文”,如柏拉图《对话录》,如《吕览》、《淮南子》等。他把幽默与闲适看成异词同构、二位一体,认为幽默的要素是闲适。这不仅指内容上的如围炉夜话, 读出人生味道,也指表现上的语出性灵,“对面只有知心友,两旁俱无碍目人”,表现自我无拘无碍, 有一种亲切的吸引。他的“闲谈体”没有周作人散文的苦味与忧患,没有鲁迅的凝重深刻,但多了自如轻松、明快可亲。如《冬至之晨杀人记》,揶揄社交中的虚伪之风,寒喧“八股”:评气候、追旧谊、谈时事、托“小事”;不适时的马拉松拜访如谋财害命,对付的办法只有“中士杀人用语言”, 用两句半话把他杀死。愤愤的诉苦,读之令人啼笑皆非。如《挖金姑娘》中的揶揄:将善敲竹杠的女子称为“挖金姑娘”,认为其跟富贾豪商、银行寡头及嫁金龟婿的女人一样,都不过以谋财为终身的目的;手段亦是囤积居奇,不惜用最欺诈的手段达其目的。她们的不道德在于其叫男人吃亏,破坏了男于心中“以最低的代价享到最大艳福”的理想女子的如意算盘,委实“可恶”。文章映衬对比,揭破成见,独具只眼,让人在笑中品味其悠长意蕴。

 


  林语堂散文幽默成分增多,并形成一种倾向,是生活崇尚自适,通脱,文学强调性灵的产物。他常以超功利、审美态度观照人生方方面面,不管何种处境,都能找出自得其乐自我排解的雅趣,冷静的幽默与别致的推理,深入浅出而无媚伪的哗众取宠,常于彩笔间闪烁智慧,谐趣自然流出,半俗半雅、亦庄亦谐。他的“小品”文体的创作特点:轻灵、隽永、体制上喜欢短小,选材开挖小,所见大。内容集中,措辞精悍,动人心魄。如王思任所说:“一字之冷, 通章热血,呼吸尽来,乃真小题也。”善于以简赅省力的文字揭示对象的特质, 细致丰富地表现日常生活中的种种形象与情态, 圆通不拘, 空灵剔透,追求适意和情趣。林语堂把始于晚明的这种闲适生活艺术作为中国文化精神的真正体现, 这种见解比许多崇扬“国粹”者高明得多。这种生活艺术化的观点,形成了他自成一格的文体笔调:追求自然而又娓娓而叙的谈话风,具有甜畅的围炉闲话的风致。行于所当行,止于所不得不止。不为俗套所拘,不为章法所役。气势饱满,节奏一气呵成,笔调轻快清新,“化板重为清松,变铺张为亲切。”情调深远,取得了“似俚俗而实漫长,似平凡而实闲适,似索然而实冲谈”的艺术效果。其轻松的笔调深层的结构是螺旋式的思辩,表层叙述则充满了怡情冶性的语言风景,令读者充满阅读快感的才智与隽语俯手可得,显得巧妙而富韵味。他深知创作的原生态信息在民间,很注重从口语中提炼生动自然的语言,平实晓畅谈近,追求“如闻其声,如见其人,似连贯而未尝有痕迹,似散漫而未尝无伏线”(18)的自然节奏语言,同时也注意撷取文言中活的材料。性灵主要得益于语言的弹性,语言的灵动活泼,使林语堂的每一篇幽默小品都成为一次充满灵气的快乐的思想突围。

 

注释:

(1)(4)林语堂:《林语堂自传》,选自《无所不谈》,海南出版社,1993,1.

(2)林语堂:《谈女人》,刊《论语》6期

(3)鲁迅:《小品文的危机》,选自《鲁迅杂文全集》之《南腔北调集》,河南人民出版社,1994,12.

(5)林语堂:《吾国与吾民. 闲话开场》,中国戏剧出版社1990,7.

(6)(18)林语堂:《小品文之遗绪》,选自《林语堂文集》第10卷175页,作家出版社,1996,5。

(7)(15)林语堂:《论文》,选自《我的话》

(8)林语堂:《新的文评·序言》,选自《林语堂文集》第10卷371页。

(9)林语堂:《旧文法之推翻与新文法之建造》

(10)林语堂:《四谈螺丝钉》,《林语堂文集》第9卷149页。

(11)林语堂:《今文八弊》,《林语堂文集》第10卷234页。

(12)林语堂:《说〈宇宙风〉》,《林语堂文集》第10卷409页。

(13)林语堂:《苏东坡传·序》,海南出版社,1992,6.

(14)林语堂:《说本色之美》,

(16)黄省曾:《李先生文集序》

(17)林语堂:《论幽默》,《林语堂文集》第9卷67页。作家出版社,1996,5。


责任编辑:夏婉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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