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书推介 | 左鹏军：《传统与变革：近代戏曲新论》
中国近代（1840—1949）戏曲是清代康熙、乾隆年间出现的戏曲高峰之后的又一个高峰，逐渐进入终结阶段的传奇杂剧及其他传统戏曲剧种在这一时期出现了繁荣发展的局面，取得了具有强烈时代特征的思想与艺术成就。
在由传奇杂剧为代表的雅部戏曲、京剧及其他地方戏曲、早期话剧构成的中国近代戏剧史的“三足鼎立”格局中，代表传统戏曲近代形态的传奇杂剧是其中一个具有重要意义的组成部分。尽管中国近代戏剧史上三大戏剧部类的文化经历、发展趋向呈现出既密切相关又各不相同的复杂面貌，但都为近代戏剧的发展变革、中国戏剧由古典形态向现代形态的过渡转换作出了重要贡献，因而应当在整个中国戏剧发展史上占有一席突出的地位。
近代是中国传统戏曲长久发展历程的最后一个重要阶段，也是中国戏剧发展史上承前启后、转换生新、具有特殊意义的阶段，开创了中国现代戏剧史的先河，奠定了中国戏剧从传统走向现代的思想艺术和文化基础。
该书为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重大项目“中国近代戏剧研究”（批准号：2009JJD760001）最终研究成果的主体部分。
在中西交汇、古今嬗变的中国戏曲史、文学史和文化史背景下，以扎实的文献资料和丰富的戏曲史实为依据，对中国近代戏曲上重要史实、作家作品、创作群体、思潮流派等创作现象进行专题考察，论述分析其戏曲史、文学史和文化史意义，力图更加准确明晰地描述和揭示中国近代戏曲的总体面貌、变革趋势和发展历程，从而深入准确地认识中国近代戏曲在传承中国戏曲文化传统、接受外国思想影响启发、寻求变革生新、探索发展路径历程中的戏曲史、文学史与文化史经验，反映作者在多年的中国近代文学研究、戏曲文献与戏曲史研究积累的基础上，认识和评价近代戏曲在中西古今之间、传统与变革之间进行思想文化选择、艺术表现探索的经验，以期扎实推进中国戏剧史和文学史及相关学术领域的研究进展。
全书分九章，各章分别以不同内容、从不同角度反映本项目研究的学术意图和取得的进展。在此基础上，希望本成果的各章内容之间既各有侧重，又彼此支撑，共同形成对中国近代戏剧比较全面完整的认识。
该书是作者在以往相关研究成果基础上的进一步拓展和深化，主要章节尝以学术论文形式在国（境）内外学术刊物上发表。此次辑入本书，又根据研究进展和相关情况进行了不同程度的修改补充，有的部分为新增，希望能比较及时地反映目前作者对近代戏曲在中西文化冲突融合、古今文化嬗变转换之际思想艺术变革、文化选择及其经验教训等问题的基本认识。
目 录第一章 梁启超与近代戏剧的兴盛和政治化
一、梁启超的戏曲创作与近代戏剧的兴盛
二、梁启超小说戏曲中的粤语现象及其文体意义
第二章 洪炳文及其同道与近代戏剧的生新
一、洪炳文的戏曲创作与近代戏剧的创变
二、吴承烜的史诗意识与戏剧化呈现
三、高增的政治激情与革命戏剧
第三章 陈栩及其子女的戏曲创作与戏剧传统的通变
一、陈栩传奇创作及相关史实考述
二、陈栩《文艺丛编》所刊戏曲及相关史实考辨
三、陈小蝶所作传奇杂剧三种考论
第四章 吴梅及其弟子的戏曲创作与传统戏剧的终结
一、吴梅的戏曲创作与戏剧史贡献
二、蔡莹《连理枝杂剧》及《味逸遗稿》
三、卢前所作戏曲的本事主旨与情感寄托
四、常任侠的杂剧创作及其思想艺术变革
第五章 报人戏剧家的创作及其戏剧史意义
一、王钟麒的戏曲观念与戏曲创作
二、王蕴章戏曲创作的述史与抒情
三、蔡寄鸥的传奇创作及其戏曲史意义
第六章 学者戏剧家的创作及其文化情怀
一、郭则澐《红楼真梦》的文体转换与文化内涵
二、王季烈《人兽鉴传奇》的情节结构与宗教哲学意味
三、半粟《南华梦杂剧》的创作主旨及史实呈现
四、姚鹓雏戏曲的史实时事与感慨寄托
五、顾随杂剧的体制通变与情感寄托
六、庄一拂的戏曲创作与学术著述
第七章 文人戏剧家的现实关怀与内心苦闷
一、李新琪《金刚石传奇》的史剧价值
二、汪石青的戏曲创作与入世精神
三、顾佛影的戏曲创作与时事感慨
第八章 女戏剧家的创作与性别意识的觉醒
一、顾太清的戏曲创作与相关史实
二、刘清韵的戏曲创作及新见史料
三、名门才媛陈小翠及其戏曲创作
第九章 外国思想文化与近代戏曲变革
一、日本戏曲家森槐南的创作用意与抒情方式
二、刘钰《海天啸传奇》的日本史事与民族志气
三、钱稻孙、吴宓戏曲中的中国与外国
四、抗日战争时期的传奇杂剧及其戏剧史意义
参考文献
后记
语云：一代有一代之文学，一代有一代之学问。从一般的意义上看，这些话都不无道理，甚至不乏深刻，但也并不能说是一种对文学、学问变迁中包含的必然性的揭示。其实，许多所谓的客观规律、必然性里，包含着许多偶然性和主观性，甚至包含着某种不愿或不便解释、无法解释或难以理解的神秘。
假如不是王国维在前人相关论述的基础上，似乎是妙手偶得又似乎是突地奇想地将元杂剧视为足以与楚骚、汉赋、六朝骈文、唐诗、宋词比肩共美、相提并论的“一代之文学”，那么今天元杂剧乃至整个中国传统戏曲的文学艺术价值、学术地位、文化命运究竟会如何，恐怕还真的不那么容易论定，或者很难想像今天的中国戏曲和中国戏曲研究该会是怎样的情景。
准此而论，处于不同时间、空间中或不同时代、不同地域中的不同个人，对于学术、学问的理解可能千差万别，对于知识的主要承载形式书籍尤其是学术著作的内心感受和思想认识，也肯定不可能完全相同或一成不变。这其中可能就包含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偶然性和神秘感。
自从20世纪初新式教育在中国兴起以来、特别是近70年来，绝大多数人所接受的学校教育都是从教材开始的。因此教材对每一个学校教育出身的人，都必然产生非常深刻的影响。假如说基础教育阶段的教材还主要是作为教学的主要依据而出现，还主要是对学习者的学习方式、学习规范和知识构成产生直接影响，那么，大学生和研究生阶段的教材就主要是对学习者的专业素养、学术观念、研究方法和学术意识进行严格规范和实施积极影响。可见各个学习阶段的教材对于每一个受教育者的影响是何其深刻、何其深远。
如同许多中文专业的大学生和研究生一样，我的大学学习阶段和研究生学习阶段也少不了阅读一些古今中外各种文学史，甚至在学习中国古代文学、现代文学、当代文学、外国文学的过程中，把许多时间和精力都花费在课上听老师讲文学史和代表作品的分析赏鉴、课下自己读作为教材的文学史及其他参考书籍上面。
此外，再按照自己的兴趣和能力，尽可能多读上几篇文学作品选，特别是那些被视为经典的古今中外各体文学作品，这大概就是我大学阶段学习古今中外文学的主要内容了。
想起来颇觉不易，甚至觉得艰难，那个时候想要得到一本书是相当不容易的。尤其是在我读书大学的那所吉林省的中等城市，当年要得到一本好书就更加不容易。
我依然清晰地记得，为了得到一本以群主编的《文学的基本原理》，因为书的数量有限，不能做到人手一册，同学们竟然在学习委员的组织下争先恐后地去抓阄的情景——当然那次我是没有抓到的。
还记得为了得到一本黄伯荣、廖序东主编的《现代汉语》、张静主编的《现代汉语》、王朝闻主编的《美学概论》，同学们都想方设法去教材科订购；为了得到一套郭志刚主编的《中国当代文学史稿》，也是想尽了办法去购买；为了得到一本《现代汉语词典》，为了得到一套王力主编的《古代汉语》，甚至费心费力地托在北京上学的同学的同学去书店买下、再寄到我读大学那所城市的邮局。
我依然记得在那个非常寒冷的冬天，我们几名同学到邮局把书取到、当场打开观赏、然后每人分得一册的喜悦情景。
时间过去了将近40年，但那本如此来之不易的《现代汉语词典》，跟随我从东北到岭南，至今仍然放在我书桌上最方便使用的地方，依然是我最常用的一本词典。
我印象最深的还有在费尽周折、终于得到一套游国恩、王起、萧涤非、季镇淮、费振刚主编的四卷本《中国文学史》时，在求得同学帮助、终于从外地凑齐了刘大杰所著的三卷本《中国文学发展史》时，那种如获至宝、如饥似渴去阅读的兴奋心情。
为了备考硕士研究生，王运熙、顾易生主编的三卷本《中国文学批评史》，也是临近考试前一个多月才从上海古籍出版社邮购到。
想起和说起这些，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书籍崇拜或者学术崇拜，但我知道因为这些书来之不易，所以很懂得珍惜。从上大学开始到现在，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差不多40年，但是对于书籍特别是对教材、学术著作的那种珍重意识和内心感觉，一直延续到今天，而且仍然那么亲切生动、清晰如昨。
所以，在我有幸成为一名大学教师、有幸走上学术之路的时候开始，似乎就有了那么一种莫明其妙的教材情结或文学史情结，在许多年的教学、研究及其他教育教学工作中，对于各种教材总是有意无意地予以更多的注意。
在自己从事的中国近代文学、古代文学和古典文献学教学和研究中，也经常把教材特别是那些堪称典范性的教材置于特殊的地位。再后来，在教学和研究过程中，也时常不由自主地想到是不是可以自己也可以写一本可以作为教材的中国近代文学史、中国近代戏剧史或者别的什么。
这样的想法在我心里已经产生并存在了多年，但直至目前仍然停留在拟想和向往阶段，好象还没有真正实施的学术勇气与可能。我不知道这是不是长期从事高等教育教学工作带来的一种自信心或局限性，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种可以叫做教材或文学史崇拜的东西占居了我本来就不开阔的内心。
尽管如此，在过去一些时候的专业研究和学术写作中，还是免不了与各种堪称代表性、标志性甚至经典性的文学史、戏剧史或文献学史著作结下难解之缘。
大概也是因为这样的缘故，除了习惯性、经常性地阅读以往的戏曲史、文学史著作以外，在自己的近代戏曲研究中，也好象自然而然甚至不要避免地采用戏曲史、文学史的眼光和态度，运用戏曲史、文学史的观念与方法，进行相关问题的研究。
比如在博士学位论文《近代传奇杂剧史论》（修订本为《近代传奇杂剧研究》）的写作中，虽然主要不是运用戏曲史、文学史的线索和结构，但在具体问题的分析讨论中，仍然无法避免甚至无可逃脱地受到某些戏曲史、文学史模式的启发和影响。而作为我博士后工作报告一个部分的《晚清民国传奇杂剧史稿》（另一部分为《晚清民国传奇杂剧考索》），就可以说是比较明确、比较自觉的戏曲史写作了。
根据我非常有限的学术经验，进行戏曲史、文学史写作颇有其容易方便之处，比如可以按照一般的或流行的观念、方法、材料、结构、话语方式，进行一般性的戏曲史或文学史描述。但这样的戏曲史或文学史很难有什么真正的学术价值和研究个性，最多也只能是组合式、综合性或重复式、拼凑式的著述而已。
因此，真正的戏曲史、文学史写作实际上更有其难处，也可说是非常艰难、不容易写好的。因为这种看似简单、不难完成的教材或其他著作，实际上是最考验研究者、著作者的专业水平、学术观念、学养功夫和综合能力。
比如，是否具有先进、明确、恰当的戏曲史、文学史理论观念和独到的学术眼光，是否掌握了比较丰富的文献资料特别是有没有意无意地遗漏或忽视重要的文献资料，是否具备了从繁复众多的戏曲与文学史实中淘洗、提炼、概括出关键问题、重要现象的学术眼光和见识，是否能够运用尽可能不失其学术含量、专业水准而又明晰准确、通晓畅达、深入浅出的语言文字将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在此基础上，又能够追求一点语言文字的优美性、文学性和个性风格，真正将戏曲和文学之美传递给自己的读者，如此等等，都是非常严峻的考验，也是非常高的要求。
在某种意义上说，写一本高水平的教材，比写一篇研究论文、一本学术专著还要难上许多。
这些对于我，当然更是异常艰难但又不能回避、而是需要面对的问题。经过多年的思考和探索，我渐渐对自己的能力和研究有了一些比较清晰的认识。在近代戏曲研究方面，希望能在以下三方面有效展开，避免出现明显的偏颇或偏废：
一是文献资料的发掘汇集、戏曲史实的考证辨析，尽可能发现新文献、新史料、考证新史实，解决新问题，为进一步研究打下尽可能扎实可靠的基础；二是重要戏曲家与戏曲作品及其他文体、戏曲思潮流派、戏曲理论批评、重要创作现象的专题考察，尽可能追求深入细致、准确详实，在个案研究的深度和广度上切实有所推进；三是在中西文化冲突交融、古今文化嬗变转换特殊思想文化背景下进行戏曲史与文学史历程的考察，为自己的研究设定尽可能清晰准确、真实可靠的时空结构，以利于对现象和问题的分析判断。
这样的学术目标或学术理想，对于我来说，不啻遥不可及、需要永远追求的方向。这样的时候，司马迁“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的话总是给我许多信心和力量。
本书的主要内容就是近年来我对中国近代戏曲史上一些重要作家作品、创作现象、思潮流派进行初步探讨的成果，算是对自己近几年进行的近代戏曲研究作一个简单的小结，也希望能够对近代戏曲与文学研究的进展有一点帮助。
本书能够写成并以这样的面貌出现，首先要感谢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复旦大学中国古代文学研究中心，特别是时任中心主任的黄霖先生。
该中心不仅没有对我这个并非复旦大学教师的人进行任何限制或者把我这个外校人员排除在外，而是让我顺利得到了这次申报基地重大项目的机会并幸运获得立项，而且在项目进行期间，还聘请我为该研究中心的兼职教授，让我得到了这份难得的荣幸和许多向复旦大学的多位师友请益的机会。这于我，已经是难得而难忘的记忆。
其次要感谢广东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办公室和我至今不知道姓名的评审专家的青睐，让这本著作有机会入选《广东哲学社会科学成果文库》。
2009年，我的《晚清民国传奇杂剧史稿》曾入选广东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出版基金资助项目这一代表广东人文社会科学研究最高水平的出版基金项目。
2013年，该书的简写本又入选“广东优秀社科成果翻译出版工程”广东省首批外译学术著作项目，英译本于2015年在美国的一家出版社出版。这于我，都是难得的幸运和巨大的鼓励。
还要感谢引领、督教和扶持我走上学术研究之路的大学生、硕士研究生、博士研究生、博士后研究等各个时期的老师们。通过自己教书30多年的经历和体会，我对师生关系、师徒情谊有了愈来愈丰富、内在、贴切的理解，愈来愈深切地领悟到老师对于我这个学生的永恒意义。
我愈来愈清楚地知道，假如没有各个时期老师们的严格要求、悉心指导、谆谆教诲、热情提点和精心培育，像我这样一个资历质平平、甚至在中人以下的普通家庭出身的学生，是决不可能成为一名大学教师并取得那么一点教学和学术成绩的。当然也需要感谢我的亲人们在各个时期对我的工作或者说事业的无条件的关心支持，这是我多年来一直还能保持那么一点向前向上力量的精神动力所在。
今年是我从生活了26年的东北家乡来到岭南学习、工作整整30周年。不知不觉之间，我在这个他乡生活、工作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在老家的那些年头。像我这样在南方被称作北方人、在北方又被叫作南方人的人，真不知道此处是家乡还是他乡，彼处是他乡还是家乡了；也不知道是该认定他乡为故乡，还是该认定故乡为他乡了。
当然，所谓现代人的一个显著标志就是走南闯北、四海为家、经常甚至永远在路上。从人的生命本质和个体真正的内心情感来说，这既是一种无拘无束、潇洒自如、自由自在，也不能不说其实也包含着某种迫不得己和无可奈何。亦即苏东坡所谓“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同样是苏东坡还说过：“口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仔细品味这看似轻松潇洒的语句，认真体会这种随遇而安的心境，就不难体会并深切地感受到，要作一名岭南人，其实并不那么容易，而要寻得一个真正可以安身立命的心安之处，就更加不那么容易。
但我还是对岭南给予我的一切心存感激，正如同样甚至更加感激生我养我的家乡对我所有的赐予一样。既如此，就希望自己能够继续努力，能够取得一点像些样子的成绩，用以回报我的家乡、我的母校、我的老师、我的亲人，当然也包括我将继续生活和工作下去的四季花开、天人相宜的岭南。
左鹏军
二○一八年二月一日，丁酉腊月十六日
左鹏军，1962年生，吉林省梅河口人。文学博士，博士后出站。广东省高等学校珠江学者特聘教授,华南师范大学教授。主要学术领域为中国近代文学、戏曲文献与戏曲史、岭南文学与文化。出版专著《近代传奇杂剧史论》、《近代传奇杂剧研究》、《黄遵宪与岭南近代文学丛论》、《近代曲家与曲史考论》、《岭南文献与文学考论》、《近代戏曲与文学论衡》等10多种，在国（境）内外报刊发表论文多篇。
专著《晚清民国传奇杂剧史稿》入选广东优秀哲学社会科学著作出版基金资助项目、“广东优秀社科成果翻译出版工程”广东省首批外译学术著作项目，专著《晚清民国传奇杂剧文献与史实研究》入选2010年《国家哲学社会科学成果文库》。荣获广东省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奖、第七届高等学校科学研究优秀成果奖（人文社会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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