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李宇明 | 语言技术对语言生活及社会发展的影响

语言科学 2022-04-24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语言资源高精尖创新中心 Author 李宇明

原文刊发于《中国社会科学》2017年 第2期




语言技术对语言生活及社会发展的影响


李宇明
 
语言交际变体自古至今获得了一次次巨大发展,在此过程中,语言及其功能得到了丰富发展,语言生活也发生了巨大变化,并促进了语言学研究领域的扩大和语言学研究手段的进步。这些进步与发展,一直都是在语言技术促进下得以实现的。当然,本文所谓“语言技术”是个广义概念,既指对语言进行处理的各种技术,也指对语言交际过程(编码、输出、传递、输入、解码、贮存)进行辅助及处理的所有技术。

本文概括描述语言媒介物由声波到光波再到电波的历史发展,揭示语言技术与语言交际变体、语言功能、语言学之间的互动关系,进而阐释语言技术对语言生活乃至社会发展的影响,为语言学等相关领域研究开拓一片新的宏观视野。本文将着重论及网络媒体与语言学的关系,以及网络语言生活、对待新媒体语言的态度、获取新媒体的话语权等网络媒体时代的若干问题。

 

一、语言媒介物的古今发展


语言媒介物自古至今发生了巨大变化,获得了长足进展。早期只有声波一种媒介物,文字的创制使语言又有了光波这种新媒介物,20世纪初又为语言寻找到电波媒介物。这些媒介物的发现发明与广泛应用,使语言由口语发展到书面语,再发展出有声媒体,直到今天的网络媒体。每一次发展变化,都对语言及其功能、语言研究乃至人类社会产生了巨大影响。

(一)声波与口语

利用声波作为信号,不是人类的专利;但是把声波发展为语言的媒介物,大约是人类发展到一定阶段才能做到的事情。胡明扬在研究了多个领域的材料之后指出:“各个领域的研究不约而同地认为:人类只是到了旧石器时期晚期,也就是距今四五万年前,才开始掌握有声语言,在这以前人类曾经经历了没有有声语言的漫漫长夜。”最近,以色列历史学家尤瓦尔・赫拉利(Yuval Noah Harari)指出,大约在距今7万—3万年前,人类(智人,Homo Sapiens)的认知能力发生了革命性变化,社会有了前所未有的进步,当时已经发明了船、油灯、弓箭等等。人类的这一巨大进步,据信是因为“出现了新的思维和沟通方式”,也就是获取了语言。

胡明扬(1925-2011)  尤瓦尔・赫拉利(Yuval Noah Harari)

姚小平从语言学史的角度专门梳理了人类关于语言起源问题的探讨,指出语言起源问题,早就受到人们的关注,到了18世纪,成为欧洲知识界热衷议论的话题。1769年,普鲁士皇家科学院还就语言起源问题设立专奖,向全欧洲征集最佳答案。但是,当时的科学还不具备解决这一问题的条件,多数讨论都是主观臆测,以至于1866年巴黎语言学会决定今后不再接收这类题目的论文。⑶语言起源问题再度引起热议,始于20世纪30年代,由生物学(特别是灵长目动物行为科学)、考古学(特别是古人类学)和心理学(特别是儿童心理和行为科学)的新发展促成。上引胡明扬、尤瓦尔·赫拉利的观点,便体现了近80年来对语言起源问题的新认识,是信而有征的。

当然,人类究竟何时获取语言,如何获取语言,还是尚无定论、需要继续探讨的玄妙课题。目前更应关心的,应是人类语言与动物的交际手段究竟有何不同。动物界也有其交际手段,有些动物的交际手段还相当发达,比如猴子和黑猩猩。人类语言同动物交际最大的不同在于两个方面:

从机理上看,人类语言的句子可以再行切分,可以依据语法把切分得到的成分再行组合,成为新的语言片段,从而能够用有限的符号表达无限的意义。“动物语言”则不具备这种切分、组合功能。

在表达功能上,高级动物一般只能用“动物语言”对现场情景做出愤怒、恐惧或亲昵的现实反应。一些高级动物可能有些记忆或预感,但即便如此,也不大能够用其“语言”对其记忆、预感进行表达。而人类的语言,不仅可以描述现时世界,而且可以追忆过去和悬想未来,可以臧否社会成员和评价成员之间的社会关系,可以虚构出各种故事,并能够将这些故事推演为群体的信仰。语言的这种功能,不仅有利于信息交流、经验积累和发展认知能力,而且还能够进行社会制度的构建,促成精神家园的形成。

凭借语言,人类成为万物的灵长和地球的主宰。当然,这时只有口语,口语的媒介物是声波,语言信息通过空气进行传播。口语受限于空间距离,即便登高而呼,声音也不能达远,需要向远方传递信息,只能派员口传或是以信物代言。口语也受限于时间,声波不能延时,话语出口即逝,前辈的信息只能口耳相授,传留后人。由于没有词典,词语只能在话语中存在,因而词义主要是“当下”的意义,过去的意义较难传承。历史经验主要由荷马这样的人物通过传唱史诗的方式进行传承。

人类是不甘受限的物种,必须寻找打破时空对口语的限制之策,结绳记事、实 物传信、图画刻符等等,都是人类为突破时空对口语限制所做的努力。当然,这种限制被有效突破,还要待文字的创制及广播、电视、互联网的发明与应用。

(二)光波与书面语

首先是文字。两河流域的丁头文字(亦称“楔形文字”)、古埃及的圣书文字和中国的汉字,是人类的三大古典文字。据周有光介绍,首创丁头文字的是苏美尔人,大约距今5500年前,他们的文字就以成熟的形态存在了。埃及文字可能稍晚于丁头文字,但在距今5100年前埃及国王美尼斯(Menes)统一上下埃及时,埃及文字已经成熟。王宁指出:“汉字经历了六千年左右的发展,最少也有四千多年的‘有典有册'时期。”其实就从成熟的甲骨文算起,汉字应当也有3300多年的历史。据黄建中、胡培俊介绍,在距今5000多年的仰韶文化遗址中,如西安半坡、临潼姜寨等地,就出土了数十种几何形符号,这些符号具有汉字萌芽的性质。

丁头文字(“楔形文字”)、圣书文字、汉字(从左至右)

人类创造最早、影响至今的语言技术是文字,文字的诞生在人类历史上可谓有重大意义。有了文字就有了书面语,书面语的媒介物是光波,语言从此具有了声波和光波两种媒介物。书面语的产生具有许多方面的重大意义:

其一,书面语冲破了空间和时间对口语的限制,语言从此可以达远留后,人类的信息可以横向传播到四极八荒,前辈的经验可以通过书面记录纵向滋育至千秋万代。人类的历史也就由传说阶段进入到有文字记载的信史阶段,从此告别“野蛮”而开始撰写人类文明史。

其二,书面语是可以修改雕琢的语言,不像口语那样瞬间即逝。文章成文前后,作者自己可以反复修改,他人可以帮助润饰。有了文章修改润饰的经验,这种经验就能够作为知识进行传授,就有了进行语文教育的基础,社会语言水平有望自觉提升。

其三,修改润饰而产生的优秀文章,更可以作为他人的模本,成为后世的典范。自此,民族文化便有了经典,民族语言便树起了规范。

其四,书面语产生之后,也就产生了“识字人”这样的文化群体,他们可以根据不同的使用场合有意去形成不同的语言风格,进而形成不同的文体,如典雅的公文、飘逸的散文、律动的诗歌等等。这是语言功能丰富发展的重要标志。

美国学者沃尔特·翁(Walter J.Ong)在1982年出版的《口语文化与书面文化:语词的技术化》一书中指出,几代学者通过对荷马史诗等书面语产生之前的口头作品的研究,发现书面语产生之前的口语时代,人类的文化记忆、表述方式乃至认知、思维方式等,都与书面语产生之后有很大不同,并提出了“原生口语文化”和“书面文化”等概念。如果接受这一观点,那么书面语产生的重大影响,还应包括人类文化记忆和表述方式的变化及认知、思维品质的改进等。卢利亚在20世纪30年代对乌兹别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等地的口语文化遗存的研究,也证明文盲与识字人在表述范式、思维方式方面有差异。

其次是印刷术。文字出现之后,人类对语言技术的兴趣并无稍减,继之探索的是一系列处理文字的技术,比如两河流域丁头文字的“泥板压刻”成字技术,中国的甲骨文的刀刻龟甲兽骨技术、钟鼎文的铸字技术及后世的笔墨纸砚等“写字”技术。在各种文字处理技术中,印刷术的出现具有特别重大的意义:

其一,打破知识的垄断。印刷术问世之前,书籍只是社会上少数文化精英的行囊之物。印刷术改变了书籍只能手抄复制的状况,大大提高了书籍复制的速度,降低了书籍复制的成本,使书籍可以快速而广泛地传播。知识不再被极少数人所垄断,“读书”不再是如此奢侈之事,识字人读书的机会大大增加。

其二,催生了报纸。报纸的诞生与发展,产生了新闻、消息、社论、现代广告等新文体,许多新文体直到今天仍然十分活跃。因报纸而产生的新文体,进一步丰富了语言,增强了语言的功能。而且,报纸能把当下发生的各种新闻及时向社会传播,引车卖浆者流也可以了解天下事体。时事的流布、知识的普及、百姓的知情、媒体的舆论,必然带来社会的巨大进步。

其三,印刷术在欧洲国家的形成中发挥过一定作用。欧洲的印刷术是从中国经阿拉伯人传去的,15世纪50年代,德国人约翰内斯・古腾堡造出了合金活字印刷机,使产自于东方的印刷术得到了进一步发展,并在欧洲传播。在使用拼音文字的欧洲世界,印刷术的出现,要求字母表必须定型,正词法必须规范。这种要求,不仅促进了语言文字的规范化,而且也更明确地区分了不同的语言。在现实生活中,语言是一个连续统,相邻村落一般都能相互交际,但印刷术则将这种语言连续统切分为段,形成不同语言的边界。

印刷术在语言认同、民族身份认同甚至民族国家的建立等方面,都有重要的促进作用,对于“一种语言、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的“传统国家意识”的形成,也起了较大作用。据苏·赖特等人的研究,在此之前,欧洲对语言、对民族、对国家的认识还是相对模糊的,而印刷术对认识的清晰化起到重要作用。当然,“一种语言=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的等式关系,无论在理论还是实践上,今天看来都有不少问题,“单语主义”已经是不合时宜的语言观、民族观和国家观,语言规划必须由单语主义走向多语主义。

(三)电波与有声媒体、网络媒体

1895年,科学家发明了无线电传送技术。此后不久就研制出了无线电发射和接收设备,并在很短时间里改进到群众性的应用水平。20世纪20年代,广播电台出现并投入应用,1923年美国商人奥斯邦(E. G. Osborn)在上海创办了中国第一座广播电台。1924年,英国的电子工程师约翰·贝尔德(John Logie Baird)发明了电视机,四年之后的1928年,美国RCA电视台播出第一套电视片。1958年,中国开始建立电视台,并生产出第一台黑白电视机。此后,用无线电处理语音和图像的技术不断获得重大突破,随着广播、电视制作技术、传输技术的发展及其终端接收设备的普及,广播、电视相继进入日常生活,人类开始步入有声媒体时代。

广播、电视的产生及应用,使语言又拥有了“传声传影”的电波媒介物。电波并不排斥声波和光波,恰恰相反,它把这两种传统的语言媒介物无线电波化。可以认为,广播、电视都是对口语、书面语功能在新媒介物条件下的放大,并且还不断有新发展。有声媒体在语言学上的意义,可以这样概括:

其一,电波使语言传播更加便利,传播速度更加快捷,传播形式更加多样,传播人群更具针对性,传播幅员也更加辽阔,并为语言信息化时代的到来做出了准备。

其二,传播标准语音。在广播、电视出现之前,标准音主要是通过教学、演艺和人员交流来传播的,注音字母是最好的教具,留声机是最先进的设备。但这种“人—人”模式的传播,其速度必然缓慢,其质量自然不高。而广播、电视一般都用标准音播音,是人人可得的标准音教师。再加上教育的普及,标准音的传播能够达到前所未有的水平和广度。

其三,大幅度提升口语的功能。播音口语不同于自然口语,它是有书面语支撑的口语,或直接将书面语有声化,或以书面语为底本进行转化,或再配置以字幕、影像,比自然口语的质量高得多。当然,播音语言必然不同于书面语,也不同于自然口语,它有一系列的语言特点和语言使用上的特点,特别是随着各种节目的表达需要而会形成不同的语体(文体),比如正式的播音语体、主持人语体、体育解说语体等等。如前所述,语体(文体)的分化,使语言更加丰富,也使语言的表达功能更为强大。

20世纪60年代,计算机网络开始出现,到90年代形成商业化的互联网。中国在1994年4月正式连入国际互联网,成为互联网国家。商业化的互联网迅猛发展,时时出人意料,由特殊用途迅速进入大众生活,将整个人类都带入计算机网络时代。

伴随着计算机语言处理技术的步步发展,以互联网为基础,从20世纪末以来陆续生长出一大批交际新媒体。书刊、报纸、广播、电视等“传统媒体”,也主动或被动地移居网上。如此网络媒体其实有两大类:伴随网络而生的各种新媒体和迁移到网络上的传统媒体。

网络媒体的媒介物虽然也是电波,但是因其生存于或依附于互联网,故与同样是以电波为媒介物的广播、电视有很大不同,甚至是划时代的不同。与以往的语言媒体比较,网络媒体呈现出许多新特点:

其一,“全媒体”性。如果说电视已经把视、听综合在一个媒体上,那么网络媒体则更具综合力,人类以往创造的所有信息负载方式,几乎都可以网进互联网里。这种综合特性,使互联网变成了“超媒体”、“全媒体”,变成了语言所有媒体的数据库和功能平台。

其二,“碎片化”倾向。互联网产生的许多新媒体,多是篇幅受限的“微媒体”,如微博、短信、微信、微视频等等。微媒体适用于传播碎片信息,或者将大片信息碎片为微。在互联网时代,特别是短信、微信的流行,人们也在逐渐形成用碎片化时间来传播信息、接收信息和处理信息的习惯。媒体形式、传递方式、所传信息及使用媒体的人的习惯,都呈现出明显的碎片化倾向。这种倾向必然也会影响到人类的其他信息传播,比如:报刊杂志减少长篇大论;更注意让标题吸引眼球,甚至不少媒体都有了专门加工标题的环节或人员;开会要短要实,提倡新会风;年轻人不喜欢摆龙门阵、聊闲天,不喜欢看情节缓慢的电视剧等等。碎片化的好处是信息来源广泛,能及时快捷交流,但对于知识建构和深度思维有无特殊影响,还需要进一步观察。

其三,“自媒体”性质。出版社、杂志社、报社、广播台、电视台等,一般都有规模不等的专职队伍,都有对出版、播出内容的审校制度,甚至还有一套严格的“守门”程序。而博客、微信等网络新媒体,多是即兴地、即时地自采自编自发,没有“新闻守门人”的自媒体,使网络语言交际似乎回到了人类交际的自然状态。


二、语言技术、交际变体与语言研究的相互促进

语言技术的每一寸进步,都能带来语言、语言交际变体及语言功能的发展变化。这些进步与变化,在研究材料、研究领域、研究手段、研究旨趣等方面也会影响到语言研究,促进语言学的进步与变化。可以说,语言技术和语言交际变体的发展,一直是推动语言、语言应用和语言学研究发展的重要力量。

(一)语言技术

语言技术,使语言由拥有单一的声波媒介物发展为拥有声波、光波、电波的媒介物,同时也使人类的语言生理器官和语言装备发生了巨大变化。口语时代,人类的语言生理器官只是口语器官,包括发音器官、听觉器官及大脑口语处理器官;之后发展出书面语器官,包括文字书写器官、文字识认器官及大脑书面语处理器官。口语时代,语言只有生理器官,几乎没有物理上的语言装备;书面语产生之后,人类除了生理上的语言器官之外,还有了书写、阅读、存运书籍的物理装备;印刷术及此后的电波媒介物的出现,发展的几乎都是各种各样的语言物理装备。处理声、光两种媒介物的语言生理器官和处理声、光、电三种媒介物的语言物理装备,构成了当代人的“语言标配”。

从语言技术发展史看,语言技术在文字创制时到达第一个高峰。接下来发展的是各种处理文字及书籍的技术,直到雕版印刷、活字印刷的出现,使语言技术发展到一个灿烂的阶段,到达第二高峰。当电波为人类所认识、所运用之后,语言技术进入到一个全新的阶段。广播、电视的出现是语言技术发展的第三高峰,互联网的出现则是第四高峰。电波媒介物出现之后,语言技术发展的主要情况可以总结为:

其一,语音处理技术获得巨大发展,处理语音的电子设备接踵而生,如留声机、录音机、麦克风、扩音机、电话机、广播、电影、电视等等。五千多年前,人类用文字技术打破了时空对口语的限制,而此时,人类又用电子技术打破了这一限制。

其二,语言的传输技术获得了突破性进展。特别是通讯卫星的发射、海底通讯光缆的铺设、互联网的广域使用,使语言信息可以瞬间传输到世界各地的终端设备上。

其三,计算机语言处理技术的步步前进,推动了语言文字信息处理的智能化。激光照排技术取代了传统的铅字印刷,印刷术的电子化、智能化,是人类处理文字的新阶段;口语与书面语可以实现相互转化,将书面语自动转化为语音,或将话语自动转化为文字;自动翻译技术可以使不同语言群体的人“自由”交谈,语言藩篱将逐步拆除,外语学习的个人压力和社会负担都将逐步减轻。

激光照排技术之父——王选

语言技术不仅改造着、发展着人类的语言生理器官,也在改变着人类的语言习惯甚至是认知、思维习惯,促进着人类的进化。比如书面语产生之后,人类需要进行写字、读书的文化教育,成为有文化的人。文化人不仅比文盲多了一套语言生理系统及书写、阅读装备,文化人的口语水平因有书面语的支撑而不同于自然口语。再如现代的信息技术和信息产品,如网页浏览、键盘输入、电子邮件等,也正在改变着现代人的语言习惯,比如:写字的机会少了,键盘打字、触屏写字及屏幕阅读逐渐成为新习惯。读报纸、听广播、看电视少了,在电脑、手机上的作业多了。信息的碎片化,导致欧阳修“焚香读《易》”式⑼的读书情况越来越少,倒是他提倡的“读书三上法”机会多了,利用零星时间随时、随处读书。公共交通工具上“玩手机”的低头一族,便表现出不同于前辈的阅读习惯。如果说,此前的语言技术对人的影响还是少数人和一些专业群体的话,互联网技术则影响全社会,改变了全社会人的语言习惯。

语言技术的发展和应用,还催生了一批语言产业,造就了一批新的语言职业,并促使传统语言产业现代化。许多语言技术还可以用于其他领域,帮助处理一般声音和图像等等。语言技术、语言产业已成为当今经济发展的重要动力之一,其所得红利在现代社会中占有较大的经济份额。相信随着社会信息化的发展,语言技术对社会的贡献度还会不断提升。

(二)语言的发展

语言自产生之后,一直都在发展变化。这种发展变化首先表现在语言的使用功能上。语言存在的价值,首先在于满足各种表达需求,由此便会产生语言的各种变体。不同社会身份、不同交际场合、不同交际目的、甚至使用不同的交际工具等,都会产生不同的语言变体。这些变体析而言之,可称为语言的社会变体、交际变体、工具变体等,也可统而言之,称为语言的交际变体。过去常谈的社会方言、文体(或语体)、体裁、语言风格等,都是为丰富语言的使用功能而产生的交际变体,其中文体(或语体)最为重要,语言功能的发展主要表现在文体(或语体)的发展上。

此外,语言还有历史变体和地域变体。历史变体指一种语言在不同时代的变体,如古代汉语、近代汉语、现代汉语等。不同的历史变体用在共时平面,也可以形成不同的语言表达效果,比如礼仪性强的庄重场合,就适宜使用古语。地域变体指的是不同地区的方言,地域方言适当地用在共同语作品中,也可以帮助塑造人物、营造环境气氛和讲述地域文化等。就此而言,语言的历史变体、地域变体同其他交际变体一样,也是语言丰富发展的一种表现,也可以视作广义的语言交际变体。

语言使用功能的丰富发展,必然带来语言自身的丰富发展。为满足不同的交际需要,为能够很好表述不断发展的社会生活,必然要不断创造新词,包括创造大量的近义词和具有不同表达色彩的同义词。上古汉语以单音节词为主,只有少量的双音节词,且双音节中还有不少是象声词、连绵词等单纯词,如“(微风)习习、(杨柳)依依、犹豫、蹉跎”等。上古这种构词模式显然不能适应词汇量激增的需要,汉语的词汇由单音节为主向着复音化的方向发展。大约到东汉魏晋南北朝的中古汉语时期,词语双音节化现象就较为繁盛,新生的双音节词数量已远超新生的单音节词数量。之后,历经唐宋元明清,由近代汉语发展到现代汉语,双音节已经居于汉语词汇的主体地位。有趣的是,词语“复音化”的趋势当今又有了新变化,从新造词的角度看,不仅单音节几乎丧失了造词能力,而且三音节新词超过双音节、四音节新词的总和,成为新词产生的主要方式。侯敏指出,其团队2006年至2014年从语料库中提取得到5264个年度新词语,其中三音节词占46.26%,双音节和四音节词分别占21.56%和22.89%。

词汇量的快速增长带动词汇的复音化,也使汉语的词法丰富起来。单音节词没有内部语法结构,双音节词除象声词、连绵词之外,大量的是派生词和合成词。双音节合成词有联合、偏正、主谓、动宾、补充等多种词法关系。三音节词的词法构造更为复杂,比如可以有层次构造,如“葱油饼、鸵鸟蛋”是一二音节先组合,然后再与第三个音节组合。有层次构造,就有可能将合成法和派生法综合利用,如“输入法”这个三音节词,“输入”是合成,“法”是派生。

语法的发展当然不仅表现在词法上,句法发展也很明显。成书于1875年乾隆中期的《红楼梦》,曾经被王力用作现代汉语语法的研究素材,而今看来,《红楼梦》的语法与今已有很大差别。不同文体的语法差别更大,如科技论文、政论文、小说、诗歌等等,这也是语法丰富发展的一个表现。此外,篇章格式也是语言适应不同交际的方式,如诗词格律、散文的各种起承转合方式等,也应是语言丰富发展的体现,可惜相关研究还不够充分。

语言发展,与语言技术的发展,与因语言技术而产生的不同交际方式的发展,关系十分密切。特别是报纸、广播、电视等大众传媒的产生与发展,人类的语言交际方式发生了巨大变化,语言交际变体异常丰富起来,不同方言、不同语言的接触更为频繁,更加深入,语言发展变化的速度加快、幅度加大。特别是互联网为语言发展提供了更大的驱动力和更优越的实现条件。它将古今中外的语言数据汇集“发酵”,将全社会的语言智慧网络集中,可以预料,语言发展变化的速度将日新月异。

(三)语言学的发展

语言技术的不断发展,语言的丰富发展,使得语言学也随之发展。语言学的发展表现在多个方面,最突出的是研究领域的扩大和研究手段的进步。

语言学的研究领域不断扩充。口语时代,尚无真正的语言学研究。书面语时代,有了文字研究和语言研究,文字经书、报刊杂志以及口语方言等,都是语言研究的素材。有声媒体的出现,给语言研究带来了新天地,例如:播音语言使用、传播的一系列特点,播音员和主持人的语言教育,普通话与方言在有声媒体中的辩证关系,有声媒体语言数据库的建设等等。而今,网络媒体又为语言研究展现了广阔视域,例如:网络新词语现象,网络语言的传播特点,新媒体语言的丰富与规范,新媒体时代的语言舆情监测,网络语言政策研究等。

语言研究的手段也在不断进步。在书面语时代,语言研究手段主要是耳听手记,问石拓片,读书摘句,做卡片索引等。电波时代的到来,处理语音、文字的录音录像技术得到应用,口头语言研究技术发生了革命性变化。特别是互联网时代,各种数据库技术、众包众筹研究模式、线上学术讨论与出版、虚拟研究与远程研究等,已是常见的或可以想见的研究手段。多学科共同讨论语言问题,协同解决语言问题,呈现出“大科学”和“大学科”的研究态势和研究旨趣。

研究领域的扩充与研究手段的进步只是对语言学的显性影响,对于语言观念、语言研究旨趣、语言学派的形成等方面的影响,也是广泛而深入的。比如随着语料库语言学的发展,人们开始讨论统计与规则的效率问题,在计算机语言处理的操作实践上,统计法一直占着上风;随着大数据的应用,人们又在讨论数据与因果关系的问题,有人甚至认为数据可以提供一切,不需要考虑因果关系,这也会影响到计算语言学的发展。

笔者曾经认识到:语言生活中的问题是推动语言学发展的主要力量。现在可以进一步说,语言学发展的原动力,来自社会前进中遇到的语言问题。语言技术、语言交际变体、语言功能的发展所带来的一系列问题,都需要语言学来研究解决,都是语言学发展的驱动力。而一切能够帮助语言学研究、帮助语言研究成果运用的技术,都应当为语言学所关注、所应用,都应成为语言学技术。毋庸讳言,当前的语言研究,仍以平面媒体的语言为主要材料,语言研究的思维方式也基本是“平面媒体式”的,语言学对于语言技术的研究与开发还不太“上心”,有声媒体时代、网络媒体时代的许多技术与产品,还有待成为语言学开发利用的技术手段。


三、网络媒体时代的若干问题

网络媒体成为当今社会的热门话题,在于其强大的信息功能,在于这些信息功能带来的生活新方式、社会新视野,也在于由此引发的有关新媒体的各种利弊之论、以及如何管理如何运用之辩。前面已经多处谈及网络媒体,下面就网络语言生活、对待新媒体语言的态度、获取新媒体的话语权等问题,再做些阐述。

(一)网络语言生活

网络媒体的发展繁盛,促使语言交际进入到一个新时代。对网络媒体的思考,也就是对一个交际新时代的思考。这一新时代不同于前的显著特点,是人类具有现实和虚拟两个空间的语言生活。

前些年,人们比较强调网络空间的“虚拟性”,虚实两空间仿佛两世界。在现实空间是“现实人”,入虚拟空间取一网名,就仿佛裂变为另一个“虚拟人”。随着网络媒体、特别是网络新媒体的快速发展,人们逐渐体认到虚拟空间与现实空间的密切关联,甚至把互联网视为现实空间的延伸。特别是“互联网+”理念的提出与实施,现实生活与虚拟生活交互在一起,现实生活都要尽量“挪移”到虚拟空间去。虚中有实、实中有虚、以虚带实、以实撑虚的局面正在逐渐形成。

2016年8月3日,中国互联网信息中心(CNNIC)发布第38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我国网民规模已达7.10亿,其中手机网民规模已达6.56亿,互联网普及率达到51.7%,超过全世界平均水平3.1个百分点。这一数据明确告诉人们,中国的半数居民成为网民,网络语言生活已经成为现代国人重要的语言生活方式。根据相应适应状况,可以将人群划分为四类:

第一类,网络原住民。他们多出生在20世纪90年代以后,主要是通过网络接触社会。网络是其生存空间,甚至被视为精神感官,键盘、鼠标和触屏是他们与外界勾连的主要工具,很多活动都乐意在网络中进行。

第二类,网络移民。这群人原本习惯的是平面媒体和有声媒体,书报、广播、影视是当年他们的主要信息来源。但是,他们有着与时俱进的意识,一直追随着网络空间的发展,逐渐养成了网络生活的习惯,“入境随俗”,移居到网络中来了。

第三类,网络观光客。这群人更习惯于平面媒体和有声媒体,但也知晓网络风光无限,有机会就去游览一番。对这些观光客来说,网络是他们生活的一种辅助,一种手段。

第四类,网络局外人。这些人不进入或很少进入网络,只使用平面媒体和有声媒体,甚至连这两种媒体也不使用。他们缺乏基本的网络技术,或是缺乏入网观光的兴趣,是被网络边缘化的人群。

对人群的这种划分,不仅有趣也很有意义。语言学研究网络语言,其实就是研究网络语言生活,研究各种人群的网络语言行为。这里要特别指出,应关心那些被信息边缘化的人群。信息平等是当今社会平等的重要内容,涉及获取信息的权利、拥有获取信息的渠道和技能等多个方面。信息时代,信息不平等犹如贫富差别一样。“信息财富”分配不公,是社会财富分配不公的新表现。应特别关注那些被信息边缘化的人群和地区,如:离退休人群、家庭妇女,少数民族地区、中国的西部地区、农村地区等。关注信息边缘化的人群与地区,消弭社会“信息鸿沟”,是公权力的应尽之责。

(二)对待新媒体语言的态度

任何一种新生事物出现,都常受追捧,也常遭歧视。而今,不少人热捧新媒体,但也有人用平面媒体的眼光来看待新媒体,用网络局外人或网络观光客的视角来看待网络原住民和网络移民。

维护祖国语言的规范与尊严,是包括网民在内的国人的共同责任。网络是集中各种媒体、各种网民语言智慧的平台,是新词语等语言新现象的重要生产地和传播源,故而网络语言现象特别炫目,并具有核裂变般的扩张能量。网络语言生活也是重要的语言生活,故而对网络语言的使用也需要管理、规范和专业引导,对网络语言中的不良现象也需要给予批评和矫治。但也需注意,不能“以旧律新”,更毋需用“语言纯洁观”苛责网络语言。千百年来,中国古人常以《大学》中所言“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自勉。生活在创新驱动成为国家发展战略的当今之世,我们更应有“惟新是举”的胸怀。如此方能正视新媒体,适应新媒体,驾驭新媒体,拥有新媒体。

语言本身就是一种制度,一种规范,语言使用不能不尊重语言制度,遵守语言规范。媒体(包括自媒体)面向公众或“小众”传递信息,其语言使用状况对社会影响大,故而更需要语言规范,以保证信息的有效传递,以便做好语言榜样。平面媒体、有声媒体和网络媒体因其性质不同,虽然都需要规范,但语言规范的标准及规范措施应有差异。

应特别指出的是,不管是媒体还是其他语言使用者,语言规范的目标都不应是“语言纯洁”,而是语言生活和谐。语言其实是不可能纯洁的。不同职业、不同文化层次的人在使用语言,人们在不同场合、凭借不同的媒体使用语言,语言在不断发展,新词语新用法可能同旧的语言规范、甚至是社会规范发生抵牾,怎能强求其纯洁?语言具有强大的自组织能力,披金淘沙,舍劣存优,焉惧其不纯洁?

“语言纯洁观”,在理论上没有依据,在实践上也难行通。当然,不同意“语言纯洁观”,并不是不关心语言不规范现象。语言教学、辞书编纂、语言规划等等,都是在帮助社会正确运用语言文字,帮助语言增强自组织能力,选优汰劣。此处强调的是“观念”,对待语言不能有“洁癖”,特别是不能用平面媒体式的思维来对待新媒体及其语言,否则难免削足适履。

(三)获取新媒体的话语权

新媒体发展到今天,正与平面媒体、有声媒体整合为“混成”媒体方阵,共同发挥传媒作用。在这混成的媒体方阵中,新媒体无疑是拥有“特种装备”的一个方阵。它有成长中的稚嫩、顽皮甚至逆反,但也充满生机活力。新媒体是网络原住民、网络移民的主要媒体,这两个群体的文化素质好,外语能力好,信息技术好,他们能够使新媒体迅速壮大发展,在中国媒体走向世界的征途中,新媒体能够走在前列。因此,获取新媒体的话语权,获取新媒体的国际话语权,已经是不容忽视、不容回避的社会课题。

获取新媒体的话语权,或者推动新媒体获得话语权,都需要认识其发展规律,掌握其发展规律。新媒体是语言科学、语言技术开拓的新地域,也是语言科学、语言技术施展身手、发展壮大的新舞台。新媒体的发展与运作,应引起语言学的足够重视,当然也应得到语言学的学术滋养。

近些年来对网络语言的诸多研究,以及各种新手段在语言研究中的运用,已经显示了新媒体推进语言研究的巨大力量,展示出新媒体助力语言研究的广阔前景。当然,语言学不仅仅是新媒体的受益者,也是新媒体的贡献者。语言学要努力探索新的语言技术,为网络语言媒体的发展提供软件和硬件的支撑,使界面设计、输入检索等更“友好”,后台功能更强大。要倾力研究新媒体的各种语言现象,掌握新媒体的语言运用规律,充分发挥其社会正能量。要树立网络时代的语言学意识,重视创造媒体的新形态和新生态,倡导合乎新媒体发展规律的各种规范与规约,让新媒体健康成长,更好地利国惠民。


四、结 语

人类语言由声波单一媒介物发展到声波、光波、电波“三波”媒介物,由原始口语发展出书面语、有声媒体和今日具有“超媒体”、“全媒体”特征的网络媒体。在语言介质发展变化、语言交际手段发展变化的过程中,适应各种语境、各种交际工具的语言交际变体也逐渐丰富,语言的词汇、语法、语篇表达也逐渐丰富,特别是文体(或语体)逐渐丰富,从而使语言的功能得到极大发展。

语言和语言生活的这些发展,特别是由文字产生时起这5000多年的语言和语言生活的发展,是在各种语言技术的推动下实现的。语言技术是推动语言发展和语言生活进步的重要力量。经过文字创制、印刷术、广播电视、互联网等四个语言技术发展高峰,人类的“语言装备”和语言生活也获取了极大进步,人类已拥有处理口语、书面语的两套生理器官和一系列物理装备,拥有了现实和虚拟两个空间的语言生活。

语言学的发展也伴随着语言、语言生活、语言技术的发展而发展。这些发展为语言学提出了新的研究课题,提供了新的研究素材,开拓了新的研究领域,获得了新的研究手段,甚至还不断更新着人类的语言观和语言研究观。当然,语言学的发展也为语言生活的良性发展、语言技术的发明与应用提供了不可或缺的帮助。

不过,当前对于语言技术、语言交际变体、语言学发展等方面的研究还不深入不全面,对于它们之间相互关系的研究还较肤浅,有些问题尚未关注到甚至尚未意识到。语言学研究,比较缺乏对人类数万年语言历史的纵向关照,比较缺乏对人类各种信息交际手段和语言生活状况的横向把握,特别是对语言技术、对语言技术之于语言应用的影响等研究不够,至今尚无一部系统的语言技术发展史。正因为语言学缺乏纵横的宏观视野,所以语言研究的成果还很少能够上升到语言与社会发展、语言与人类进步的层面,对解决人类社会发展中遇到的语言问题,没有做出应有的贡献。这也影响了语言学自身的发展。

时代已经进入网络媒体阶段。网络媒体有新媒体,也有迁移网上的传统媒体。语言学与网络媒体、特别是新媒体的关系,本质上是语言学与网络时代的关系。怎样利用网络媒体,研究网络媒体,发展新的研究手段,逐渐形成网络时代的研究范式,应引起学界足够关注。另一方面,如何发展新的语言技术来支持网络媒体,滋育网络媒体健康发展,使网络媒体更宜于国人使用,发挥更为强大的社会正功能,这是语言学解决社会语言问题的使命所在。




注释:

本研究得到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新时期语言文字规范化问题研究”(项目编号12&ZD173)和国家社科重大委托项目“语言大数据挖掘与文化价值发现”(14@ZH036)的支持。感谢《中国社会科学》匿名审稿人所提出的宝贵意见。

胡明扬:《语言与语言学》,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1985年,第21页。

参见尤瓦尔•赫拉利:《人类简史——从动物到上帝》,林俊宏译,北京:中信出版社,2014年,第22—26页。

参见姚小平:《西方语言学史》,北京: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11年,第165—190页。

参见周有光:《世界文字发展史》(第3版),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11年,第49—63页。

王宁:《汉字构形学导论》,北京:商务印书馆,2015年,第24页。王宁认为,汉字比丁头文字、圣书文字产生还早,“从酝酿到产生的时段大约距今8000—6000年,汉字也经历了由图画文字到表意文字的阶段。”(《汉字构形学导论》,第36页)

参见黄建中、胡培俊:《汉字学通论》,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1990年,第69—73页。

参见沃尔特•翁:《口语文化与书面文化:语词的技术化》,何道宽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年,第38—43页。

参见苏•赖特:《语言政策与语言规划——从民族主义到全球化》,陈新仁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2年,第26—35页。

欧阳修一生既辩《易》,又解《易》,对宋代易学发展做出了很大贡献。晚年(熙宁二年)仍有《读易》诗云:“莫嫌白发拥朱轮,恩许东州养病臣。饮酒横琴销永日,焚香读《易》过残春。

欧阳修归田录》云:“余平生所作文章,多在三上,乃马上、枕上、厕上也。

参见侯敏:《中国语言监测十年》,《语言文字应用》2015年第3期。

参见李宇明:《当代中国语言生活中的问题》,《中国社会科学》2012年第9期。

延伸阅读

一部用30年心血写就的著作 :李宇明著《人生初年——一名中国女孩的语言日志》

李宇明:语言产业研究的若干问题

李宇明:计算机正改变着我们的语言生活

语言在全球治理中的重要作用

“云”报告 | 李宇明:语言技术与语言生态



语科教师群


邀您入同学群


欢迎留言并分享至朋友圈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