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曹寇VS赵志明 | 两种小说家

2016-03-22 青年作家杂志社
编前按

1.朋友们把赵志明叫小平; 

2.曹寇一直很推崇小平,说小平的语气达到了“三言二拍”的高度; 

3.他们随便聊了聊,放在这里,曹寇是绿叶。


 

赵志明,70 后小说家,江苏溧阳人,毕业于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做过图书编辑、影 视策划。著有短篇小说集《我亲爱的精神病患者》等。曾获得第12届华语文 学传媒大奖“最具潜力新人奖”。 



曹寇,1977 年生,南京人,先锋小说家,被誉为最具才华和潜力的当代青年小说家。著有小说集《操》《喜欢死了》《越来越》《屋顶长的一棵树》,长篇小说 《十七年表》,文史作品《藏在箱底的秘密性史》,随笔集《生活片》等。  



曹寇对话赵志明



两种小说家


曹寇:在我看来小说有两种,一种像阿城和汪曾祺,他们是欣赏世界描述世界,还有一种作家是“在”其中,如郁达夫、沈从文。这两种也是苏东坡和李白的区别。小平就属于后者,他也不是自认通透的作家或知识分子。


赵志明:我没想跳出来。我不太以写东西来分人,我一直认为写作只是技能,没有高下,就像你会补马桶那水桶你就补不了,尽管马桶盛的是秽物,这是存在性。我强调自己的是不想卖脑子,我很高兴做的事是说个俏皮话之类的,工作越跟我没关系,我的精神可能就越纯粹,如果被迫谋生,我愿意选择体力劳动,陶行知说的“滴自己的汗,自己的事自己干”,如果我能做个欧美所说的蓝领、流水线工人,或者卡夫卡那样的银行职员应该很好。人们好像爱说卡夫卡的愤怒来自那份平庸的工作,我觉得恰恰相反,他应该在里面得到了快乐。


曹寇:恰恰公务员机械的生活经验,对他来说非常重要。


赵志明:一种人际感情关系可以造成痛苦, 没办法处理好你又深受困扰,但一份工作令人痛苦,我觉得有点矫情。或者西方人和他们的工作跟我们不一样。


曹寇:大学时你也这样,你没什么变化。好像是我叫你写小说的,之前你写诗。

赵志明:我自己总结了两点。老韩(韩东——编者注)说写作阶段分自发、自觉,曹寇很早进入了自觉的阶段,制造了那么多王亮张奎,用相同的人名把事件搞得迷宫一样,每个王亮都是王亮,每个王亮又都不是王亮,即使用一百个名字来替代,也一样。曹寇如果有文学野心,那也是很早就有,而不是写好了才有的,跟他的本性有关,即使他做别的也有猛的恶狠狠的劲。我现在还在自发阶段,不怎么写没准写得不错,想写时可能写得很差。还有一点是我来北京后写得很少,北京的朋友有的觉得我不可能再写了,但南京的朋友从来没这样担心过,他们会说你应该写,而不是不写就废了之类,他们说的和我的自我认可是接近的。


小说是什么——“说事”


曹寇:你喜欢《促织》,《聊斋》里讲一个小孩变成蟋蟀去宫廷里和蟋蟀战斗的故事。


赵志明:我之前写“玄幻”的,鬼啊疯女人啊,我不想写人,就杜撰个鬼。欧洲有位卡特改写了很多童话,童话教人善,但她认为善其实不存在,不能告诉孩子不应该相信的,所以她把结局都改了,比如白雪公主就是被后母搞死了——当人遭遇不幸时有人来救,事实肯定不是这样。


曹寇:你刚在《小说界》发的《石中蜈蚣》特别好,玄幻妙绝。用中文系的说法,你的小说有志异的部分。


赵志明:去年写的《石中蜈蚣》,这类包括《促织》是我的兴趣点,我还写过一篇《山阴路上》,一家人去庙里给夭折的长子做法事,带着小儿子,然后他在去的路上睡着了,一路上还有法事过程中,他梦到各种千奇百怪的事,蜂拥而来。


曹寇:我觉得小说不是事件,也不一定是故事,在我看来是“说事”。张羞的《散装麻雀》,没有一个故事,就是打牌吃喝踢球等等,全是“事”。


赵志明:很多人写东西有个目的性,偏重意义,说的时候意义还是要拿出来说。张羞的东西真的只是呈现“事,”要是事件,就有意义性了。事是客观的东西,你可以用各种眼光打量它呈现它,但事实、事件和故事都是意义性的。吃饭拉屎就是“事,”但讲一个人吃着山珍海味过着帝王般的生活,这就是事实。要变成事件呢, 就讲他吃的东西是怎么得来的,比如杀人放火得来的,那意义就更大化了。


曹寇:说事,是不作判断,不表态,不在表述中引向什么东西,只是客观存在,无论是真实的还是假的。像福楼拜,他不引导读的人向什么地方。我推荐你写《阳羡鹅笼》的故事,一个人背着鹅笼,遇到一个书生,书生吐出杯盘酒肴,又吐出一个女人共饮,后来书生醉了睡去,女人又吐出一个男人来,再后来后来书生邀女人睡,男人又吐出一个女人来。


赵志明:这个故事太牛逼了。我以前想写一个小说,也是志异,是西游记一段,那段也是最温情的,没有吃唐僧肉打斗那种。讲的是唐僧在森林里和徒弟们走散了, 月色清朗,一些山精树怪出来和唐僧喝了一顿酒,有个女花怪喝多了要和唐僧怎样怎样,另外的几个就生气了:我们本来是和唐公饮酒,结果你这样,败坏了我们的雅兴。然后他们一阵风就没了,接着就是唐僧喝醉了睡着,听到孙悟空找来喊师父,唐僧说:为师难道做了一个梦吗。


曹寇:树怪们仰慕唐僧的大功德,高僧嘛, 要一起谈谈哲理。


赵志明:增加自己的修行,修行的人需要有人点拨之类。如果拍电影,这个故事也非常好,世界名导演怎么出来的,都和古代文化传承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说是仰慕也好。像写《石中蜈蚣》,我喜欢奇怪的东西,写起来会很感兴趣,有一天跟人聊天说到鱼被空间困住的,想要跃出水面,是异世界的感觉,《石中蜈蚣》也是这样,在写四维空间。我有些想法,很想当然。

你一直很冷静,我却有个不太好的习惯,写着写着自己会high。去年还写了《I am Z》,是因为有一天聊天聊到佐罗,佐罗就是啪啪啪嘛,我就想写成小说不是很酷吗,我写了一个乡下一个小孩,热衷于在人们脸上画“Z”的故事。


曹寇:你从来不会考虑到中西之分,喜欢就是喜欢,对你来说有价值都一样。而且你从来不油滑,从来没享受过油滑的任何好处,没有利益就不会油滑。


赵志明:那是省力的聪明的写作。


曹寇:你的小说也总结不出什么套路。除了特别喜欢“月色清朗”,石中蜈蚣就把月色写成了一篇小说。


赵志明:我骨子里还是浪漫的伤感的。但如果叙述中出现自我感觉太好的伤感,我会很不喜欢,那是应该过滤掉的。杜拉斯的《情人》,有很多地方不好,但一个很好的地方就是超脱了这些。


曹寇:她没有自我感动,是不抒情的,描述的少年往事是冷静的。


赵志明:她的文学表达有技巧,但至少她没想通过这个故事达到自我感动,这方面,韩东更强大一点,如果他想写一个小说,而且故事有个源头,如何发生,他会反复拷问,把不要的东西摒弃掉再写。我喜欢明澈,小说表达应该是明澈、清晰而准确的,情感上的认同是其次的。


*刊于《青年作家》2015年第3期


·END·
 

青年作家杂志社

新青年   新文学   新阅读

点击“阅读原文”关注更多精彩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