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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界谈 | 长啸:谈谈主播有声语言的规范化

长啸 语言战略研究 2021-12-03

2020年第5期


语言跨界谈

央视主持人谈语言和语言生活


本期嘉宾

长 啸

中央电视台新闻主播、播音指导,主播《朝闻天下》《新闻三十分》栏目。播音主持论文曾获全国主持人论文金笔奖和全国播音论文一等奖。与海霞搭档直播建军90周年朱日和大阅兵,获第28届中国新闻奖一等奖。曾担任多部电视专题和纪录片解说,如《大黄山》《南宋》《天下徽商》和《金砖之国》等。


谈谈主播有声语言的规范化


十多年前,我就曾和友人联手著文呼吁,要重视广播电视的有声语言规范化问题。那时的大背景是改革开放以后,随着广播直播风的兴起,港台腔泛滥,广播电视界为强调贴近受众的生活化理论所误导,有一段时间,字正腔圆变成了罪大恶极,似乎只有南腔北调、“莎士比亚”(沙嘶劈哑)才反映真实生活,才是真正的广播电视有声语言。现在这些现象虽有所改观,但语言规范化的问题,在任何时候都是一个长期的艰巨的任务,不可稍有懈怠!


规范化,一方面是传播自身性质的要求,另一方面是它极强的示范性和引导性对广播电视有声语言工作者的倒逼。因为你的规范程度如何,直接影响节目的质量和全社会普通话水平的提高。广播电视的出镜出声者,包括主播、主持、连线记者、评论嘉宾等等,每天都在用有声语言工作。他们在对广大受众进行宣传、传递信息的同时,也在无形中成为受众的语言示范者,被视为语言的规范化的典范。人们在收听收看节目的同时,总是有意无意地在学习着语言;在使用语言发生争议时,总会习惯地以广播电视里的播音为准。毛主席要求:“不能播错一个字。”这其中当然包括字音在内。周总理曾经说:“什么是普通话?听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播音。”从齐越、夏青到铁城、方明,到今天的年轻主播主持等,几代人都在为祖国语言的规范、纯洁、优美而努力。


语言的规范其实不单是语音的规范,还包括诸多细节。可以从一个符号说起。2018年10月29日,印尼狮航一架波音737-MAX8客机坠毁;2019年3月10日,埃塞俄比亚航空又一架波音737-MAX8客机坠毁。举世震惊之余,737-8的读音也引起了国人的争议。2019年3月17日,中国民航局航空安全办公室副巡视员接受央视专访时,将“737-8”读作“737减8”。公众一时哗然。请教民航专家,他们似乎都赞成念“减”,依据是“中国航空工业沿用俄罗斯的航空技术和标准,读减更准确”。但网友认为,“-”通常不是念“杠”嘛。央视犹豫半天,在请教航空业界领导和专家之后,主管领导下令主播统一读“减”。中央台这么读,似乎就是定论了,其他台主播主持都这么念,社会公众也跟着这么念。但播音业界内部有极大争议。广西台的播音指导李力回忆说,1978年开始,全国各地的广播电台、电视台陆陆续续开始播广告。那时候的广告推广的大部分是工业产品,产品型号与品名里面经常出现字母和数字,也会出现一个横杠,播音员都把它念作“杠”。而工业行业内部把它念成“减”。为此,当年的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曾为这个问题专门派李力和另一个播音员分别走访了文字改革委员会(国家语委的前身)和当时的国家标准局,得到的正确答案是这样的:“-”这个符号,既不能念“杠”,也不能念“减”,而是不能念出声的。比如“波音737-8”,念完737后要空半拍再念8,即念成“波音737 8”。争论过程中,有热心观众给我推荐了一本中国民航总局2003年8月1日发布、同年10月1日实施的《空中无线电通话用语》手册,其第18条“航空器机型的读法”明确表述:“航空器机型通常按照航空器制造商注册的方式发音。汉语发音时,航空器名按照汉语名称读出,型号按照汉语发音习惯。”示例第一行“机型B737-300”,“汉语读法:波音七三七三百”。这份文件表明,民航系统的不同部门也有不同的念法,而根据手册的明确标注,至少当时民航空管系统和广播电视界的认知是统一的。但到了2019年,由于上文提到的原因,我们的电台电视台只能依据民航系统某些内部专业的习惯念法,被迫读“减”,且一直“减”个不停,罔顾更多观众的刺耳、别扭、疑惑。这种违背专业表达的陈述,给公众造成了误导,其传播效果也大打折扣。


这个案例说的是专业规范。回到语言规范的本体,首先规范的是语音规范。中国播音学的一代宗师张颂先生曾就这个问题明确表示,语言表达有三重境界——“对不对、准不准、美不美”。他指出,传播语言有两个层面的要求,第一是规范,第二是美感。主播和主持人的语言规范,是指语音、词汇、语法等符合普通话的规范,其中,普通话语音的规范是重要的基础。


如何判断一个读音是否规范?简言之,和最新版《新华字典》和《现代汉语词典》相一致的读音就是符合国家规范的,因为这两本工具书每次修订,都会把国家有关部门的最新审音结果吸收进去。举例来说,我是安徽人,很多人问我,安徽的“六安”不是读Lù'ān吗,你们播音员怎么现在都读Liù'ān呢?我解释说,Lù'ān是历史上的读法,过去字典里明确标注,“六”有两个读音,即liù和lù,lù只用于两个地名,即安徽“六安”和江苏“六合”。而《现代汉语词典》第5版(2005年出版)就不再收录lù这个读音,只有liù一个音。类似的例子还有很多,比如,“说服”从shuìfú变为shuōfú,“呆板”从áibǎn变成dāibǎn,“确凿”从quèzuò变成quèzáo。但有好多上点岁数的人在感情上还转不过弯儿来,他们觉得早年在学校里好不容易纠正过来的正确读音又变回去了。规范的不只有语音,还有词汇,比如英文字母开头的词语,如“NBA”,第5版《现代汉语词典》已经作为词条收入,你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在规范传播中使用,而在此之前,中央电视台还是坚持要在播报时使用NBA的中文译名“美国男子篮球职业联赛”。


广播电视有声语言的规范化是一项长期而艰巨的任务。一个国家能不能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语言文化是一个很重要的方面。德国的语言学家们曾经成立举行过保护德语协会,他们大声疾呼:“德国人要保卫德语。”呼吁要防止德语美语化倾向,采取措施,保护德语的纯洁性。他山之石,对我们的警醒是不言而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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