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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十娘|在美国亲眼见证变性

渡十娘出品 渡十娘 2022-0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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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章理

编辑|渡十娘 





作者简介:章理,女。 从北京的医院转战到美国的医院,洋插队生活多姿多彩。工作之余,手记生活,分享见闻,乐在其中。


见证变性


Warning: The following contents may not suitable for minors and/or may offend certain individuals. (警示:下面的内容可能儿童不宜,或可能对某些群体有所冒犯)



这是一台普通的在腹腔镜协助下通过阴道进行子宫全切术,手术全称为Laparoscopic Assisted  Vaginal Hysterectomy, With Bilateral Salpingo-Oophorectomy,简称LAVH With BSO。手术是通过腹壁上切开的一个直径10mm和两个5mm的口,将10mm的探镜和5mm的器械伸入腹腔,将双侧卵巢及输卵管切离后,通过阴道将子宫及卵巢取出。由于这种手术技术使病人的伤口局限到最小程度,从而使术后恢复期也随之极度缩短,病人甚至可以当天回家。在病情允许的情况下,这种技术常被列为子宫切除的首选方案。  


手术间里,我们点好器械,准备好药品,检查完设备,一切准备就绪。来到手术室的Surgical Holding Area (候术区),面见我的Client (当事人,不是“Patient”(病人),因为不是所有就诊的都是Patient),我拿起Chart(这里并不等于“病历”),受术人名叫Sam,应该就是山姆大叔的Sam。不对!怎么会是山姆大叔呢?来做子宫切除的呀!Sam应该是Samantha的 昵称。 


“我找Sam...” 我环顾四周,寻找Samantha。                                                                      “...是...我。”身后一沉闷中带着颤抖的声音,若是若非地应了我。


“对不起,嗯...我在找 Samantha女士。” 对这位满脸络腮胡子中年男子的自告奋勇,我无可奈何,又略感困惑。


转过头,迎面撞上主刀,他的目光,显示出猜中我正在寻找答案的神情。主刀站在我面前,刻意地翻阅着Chart,然后慢慢将它合上,微微向下点了点头,稍稍向上跳了跳眉,对我无声的疑问,还以肯定的暗示:判断正确!


尽管结果已在意料之中,我对答案的第一反应仍然不禁诧异,接着头皮一阵发紧:“真的让我碰上了!” 当我意识到我即将面临的这台LAVH With BSO,实际上是一台变性术时,我陷入了深度的迷惑!  “难道我即将见证传说中的事实?!”


与其说是见证,不如说是参与,更确切地说,应该是承受。我要承受的是,参与把一个女人变成男人的过程,承受违背自己意愿的做法,承受变性的结果。我所面临的,并不仅仅是一个医务人员将要履行什么职业准则的问题,而是我们要推崇何种伦理道德、遵从何种理念信仰的问题。作为女性本身,我一直推崇女性外表渗透出的内心本色,自傲女性内心实质唤起的效应。现如今,要亲身参与毁灭女性本质的医学,没有思想准备,内心很是惆怅。



一个女人,因为自己的女性而低郁,而自弃,而痛不欲生,这是她要变性的当然理由。我们且不说性变的本质可属纲常沦丧与否,但对保险公司来说,这理由合情合理,足以构成支付治疗费用的依据。长年泡在手术室里,我对无影灯光以外的医学薄识浅学,对变性医学更是得而不惑,不过听说整个变性(治疗)过程大致是个三步曲:精神状态评估(psychiatric evaluation)、心理治疗(psychological therapy) 及最后一步-变性术(transsexual surgeries)。据说,要求性变者,被诊断为bipolar manic depression(疯狂病)的百分比极高。心理治疗包括两大部分,一是抗抑郁,以用药为主;二是调节由本性到异性的心理过度的平衡,如 Psycholytic Therapy(精神理疗)。另外,为了避免在公共场合受到不公,需要一些基本常识的训练,比如,如何称呼自己和接受别人的称呼,如何使自己不曾习惯的卫生间用以为常,等等。而变性医疗也分好几期,前期是医药期,用荷尔蒙之类的药物将某些阴性体征转变成阳性,使其双乳不再隆起,而被胸毛覆盖,双颊不再红颜,而被落鬓须替代,语音不再高扬清澈,取而代之的是我所听到的深重沉降的声音;中期分两步,先是LAVH W/BSO,然后回来做 Penile Implant Placement(阴茎假肢植入);而后期则是一些Plastic Surgery(整形术),进行一些外观整形修补,必要时还需行Bilateral Gyneco-Mastectomy(男性双乳切除)。


到了手术期,她已不再具有女性的丽质,躺在我面前,她已经是胡须满腮的“他”了。站在他床边的是一位浓妆艳抹的瘦高女性,紧握着他的手,依依不舍,临别还在他老泪纵横的脸颊上来了个重重的吻外加一个紧紧的拥抱。我尊称他 “Sir”,却断言他们未必“夫妻”。进入手术室,气管插管、 正置体位、 术前备皮、导尿插管均已到位,主刀又一次首肯了我的断定。他此时虽已见怪不怪,却禁不住与我们一起话下嚼舌论道,说那瘦高女心理医生与她的当事人似乎过于暧昧,还说下次回来做penile implant (阴茎假肢植入)时,我们会对当事人另眼相待,等等,等等。我不时盯着眼前彪悍的肢体,心里不止地嘀咕,纵然是医学科学先进、医生医术高明,我这面似汉子的当事人,术前那儒弱而颤抖的回应,那恐惧的神情、抽蓄的面肌和那两行软泪,何具大丈夫气质?实质毛然怪物。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在留意手术排班表,好奇地希望能看到Sam来做变性中期的第二步,结果很是失望。倒是一台罕见的 “penectomy with radical orchiectomy” (男性生殖器官彻切术),不但引起众人非议,也让我不由地竖耳探头地前往,想打探个究竟。


这台轮到一位虔诚的天主教徒执案巡回(case coordinator/circulator),她祈求回避并得到允许,我便明白这又是一台变性术。以宗教信仰为由,拒绝参与人流和有关变性之类的手术, 推卸履行职责, 是在自由国度里感受自由所在,可谓享受人权。


这回是男变女,一定是为自己生性男儿,也让这位不变性就生不如死。他的神情虽已不再存有男人的刚毅,面部肤色也被浓厚的胭脂粉妆涂盖,但其轮廓却仍残留着男性粗旷。不知是医生的鲜明,还是当事人自己的妙算,下面当啷的还挂着,上面已先隆起, 这回要不是非做 “全切”不可,岂不成了我们所称的 “二乙子”。


现代医学在某些方面虽然还无法达到尽善尽美,但已可以超出人的想象力。将我们的某些肢体与器官,在外形与功能上,做得俨然与生来的无异, 真可叹古有妙手回春,今可妙手转性。让我们拭目以待的是,医学在道德的界域里应该跨越多深多远?且不论理论家们如何辩证,难道我们自己不应为之有所反省?


多年来,每当提及变性,有些人便似谈虎变色,手术室里的绝对保守派更认为变性纯属无稽之谈,是纲常沦丧。对变性我虽持己见,倒觉得媒体及某些人乘机在此制造新闻,哗众取宠。而转言之,融入当今美国社会,我们应对种种形形色色不足以为奇,区区变性,何足伤风败俗,又何以称得纲常沦丧?




我自命不是上帝的孩子,没读过上帝的教诲,未曾受过上帝的训导,所以不知何从主的旨意。但就性变而言,我也认为人的根性属天赋,应是自然的结果。将天赋的东西加以人为的改造,为逆天意。人流和性变,都是人权对自由的选择,二者却都违背了上帝的旨意。至于我为什么相对通融人流术,却在性变问题上与基督徒苟同,我想把这一点留给辩证家去理论。


之后的十多年里,始终没再看见Sam,不过听说他的植入装置(implant)出现过malfunction(故障),曾在另一家医院重新做过penile implant(阴茎假肢植入),而十多年后植入的新装备,足以使世人对之刮目相看。


注:上面的想法和观感,成文较早。如今时代在变化,人们的观念也在改变。特此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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