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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程】优秀通识课程论文佳作展 | 胡雅芸:朱庆馀《闺意》诗本事考

复旦通识教育 复旦通识教育 2022-07-11

为了提升复旦大学通识核心课程质量,加强复旦大学本科生写作能力的培养,提升核心课程学生修读过程中对于写作的自觉性,自2017-2018学年第二学期开始,核心课程办公室组织学期优秀通识课程论文的评选。


2020-2021学年第一学期的优秀课程论文评选中,共有72篇优秀课程论文和作业参加评审。最终评选出优秀通识课程论文一等奖3名、二等奖5名和三等奖6名。


本期文章,是获得本次课程论文评选一等奖的中国语言文学系胡雅芸同学的作品。



 朱庆馀《闺意》诗本事考


作者:胡雅芸 中国语言文学系

课程名称:古典诗词导读

任课教师:陈尚君 中国语言文学系教授

任课教师推荐语:

这篇论文对一首脍炙人口的唐代绝句的本事进行推考,选题虽小,但有深入挖掘的空间。对一首诗进行恰当的评价和高质量的鉴赏,应当以“知人论世”作为前提和基础。作者能够在读书的过程中发现问题,对学界主流的看法提出质疑,追溯诗歌及其本事记载的文献源流,把诗歌放到特定社会背景和人物关系中考察和讨论,是值得肯定的。

——陈尚君


评委代表评语:

胡雅芸同学的这篇文章对一首脍炙人口的唐诗的本事进行考证,选题虽小,但颇具巧思,显示出她于无疑处发现和解决问题的能力。每一首诗歌都有自身生成的背景和流传的历史,尽可能地还原诗歌诞生背景,展现诗歌的接受史,对于解读和鉴赏诗歌来说非常重要。作者写作前的准备工作做得很细致,对先行研究掌握全面,论述层次清晰,行文晓畅,把诗歌放到特定社会背景和人物关系中考察,详细梳理了诗歌及其本事记载的文献源流,为赏析朱庆余的《闺意》诗提供了新的思考路径,展示出较好的文本解读能力和扎实的文献学功底。

——郭永秉

获奖感言:


《朱庆余〈闺意〉诗本事考》这篇论文是我上学期修读陈尚君老师“古典诗词导读”课程时的习作,也是我第一次尝试写作文史考证类的文章。我希望通过这个机会,把老师教给我的知人论世、溯本求源的研究方法,真正实践一次。这个题目缘起于我在读张籍诗集时遇到的一个系年上的小困惑,深入挖掘下去之后发现竟然还有这么多可以论说的空间,这让我感到非常惊喜和有趣,最终完成这篇论文也带给我很大的成就感。


我特别感谢陈尚君老师。陈老师给了我很多的鼓励,同时还提醒我,要斟酌材料之信值,注意论述之分寸,读诗不宜过度解读,亦不可下过于武断和绝对的结论。老师对我谈到的几个问题,均可谓一针见血,令我受益匪浅。我还要感谢郭永秉老师给我的论文提供了宝贵的意见和建议,他引用了《三国志·蜀书·李严传》中“平所在治家,尙爲小惠,安身求名,无忧国之事”一则辞例,指出“朱君尚为谦退”之“尚”可以理解为习尚爱好的意思,解答了我一直以来的困惑,让我很受启发。郭老师还提示我直接以后来产生的语典评述唐代时俗有所不妥,我也在论文中做出了修正。这篇文章还远远不够好,但在老师们的教导和帮助下,它有了不断完善的可能,而我也在这个过程中收获了成长。公众号推送这篇文章以后,也许会有更多人看到它,各位老师同学如愿赐教,则是我的荣幸。


文献学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学问,它能带来新的发现,让人感到兴奋,同时又是那样扎实,让人感到安心。我已经充分感受到了这个学科的乐趣,未来也会努力写出更加成熟的文章。


——胡雅芸

朱庆馀《闺意》诗本事考


作者:胡雅芸 中国语言文学系


内容提要:唐代诗人朱庆馀的著名绝句《闺意》,在主流解读中被认为是应进士试前献给张籍的行卷之作。此文通过考察朱庆馀和张籍的生平交往,并梳理《闺意》诗及其本事记载的文献渊源脉络,认为《闺意》不应当是“试前行卷诗”,自唐末至宋,人们将朱庆馀创作《闺意》诗并获得张籍和诗、向张籍行卷并获得称扬、以及最终及第这三件本无直接关系的事情逐渐牵连到一起,此诗包含有“近试”二字的诗题也是在南宋后期才产生的。在厘清现存文献后,重新阅读这首设喻精妙、寄托深意的诗歌,将其理解为一首朱庆馀在及第之后向恩师与知音张籍表达自己的喜悦、感激和谨慎谦退之心的作品。


关键词:朱庆馀  《闺意》  张籍


一、问题的提出


    唐代诗人朱庆馀有一首脍炙人口的绝句,《云溪友议》称为“闺意一篇”,诗云:“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声问夫壻,画眉深浅入时无?”张籍有和诗云:“越女新妆出镜心,自知明艷更沉吟。齐纨未足人间贵,一曲菱歌敌万金。”[1]朱庆馀以新妇自喻,张籍亦借美人赞誉其才,两首诗作托喻颇深,流传于世,成为一段文坛名士奖掖后进的佳话。今人在解读朱庆馀这首诗时,大多认为此乃朱庆馀应进士试前献给张籍的行卷之作,并因此得名及第。傅璇琮先生即在《唐代科举与文学》中云:“这首诗的本意却并不是写新婚燕尔之情,而是有极其现实的功利目的——诗题为《近试上张籍水部》(《全唐诗》卷五一五),乃是作者朱庆馀为了求得应试及第,献诗给当时任水部员外郎的张籍,希望张籍能向主考官推荐。”[2]周勋初主编《唐诗大辞典》中杨军所撰“闺意献张水部”一条云:“朱庆馀时将应试,乃作此诗以献(张籍)。”[3]《唐五代文学编年史》将这首诗系于敬宗宝历元年,即朱庆馀进士及第的前一年,刘学锴先生的《唐诗选注评鉴》引从此说,且云:“这首诗就是作者在临近考试之时,将诗文呈献给当时著名诗人张籍(时任水部郎中),请他加以评论的一篇以诗代书之作。”[4 ]此外,还有专门研究朱庆馀和张籍的论著,如景凯旋《朱庆馀生平考索》[5]、焦体检《张籍研究》[6],都将这组唱和诗置于朱庆馀应科举考试之前。


    但是,翻检以上诸家所依据的材料,可知“试前行卷说”仍然值得商榷。譬如此诗诗题,就有不止一种说法,傅璇琮先生所引用的《全唐诗》中的诗题“近试上张籍水部”并非它最原始的样貌,这一诗题究竟从何而来、信值如何呢?朱庆馀与张籍这组唱和趣闻最早见于《云溪友议》,讨论此诗本事避不开这一段材料,然而《云溪友议》的原文是:“朱庆馀校书既遇水部郎中张籍知音,遍索庆馀新旧篇什数通,吟改后只留二十六章,水部置于怀抱而推赞欤。清列以张公重名,无不缮録而讽咏之,遂登科第。朱君尚为谦退,作闺意一篇,以献张公。张公明其进退,寻亦和焉……”[7]此段叙述的时间性比较模糊,但依此叙述,《闺意》似乎未必作于试前,也很有可能作于试后。


    明清时期已有个别学者对于此诗提出了异于“试前行卷说”的观点,如明代周珽《删补唐诗选脉笺释会通评林》于“闺意上张水部”诗题下注云:“庆馀受知于张,既登第,尚谦退,作此诗献之。”又训曰:“首句有夙夜匪懈意,舅姑比朝廷,夫婿比水部。后二句,审时证己,敛德避妒,可谓善藏其用。”[8]清代皮锡瑞《经学通论•论风人多托意男女不可以文害辞》亦云:“朱庆馀‘洞房昨夜停红烛’一篇乃登第后谢荐举作。”[9]但均仅是点出一二句,并无详细说明,也几乎没有得到关注。2011年,中华书局出版了徐礼节、余恕诚校注的《张籍集系年校注》,是书将张籍《酬朱庆馀》(越女新妆出镜心)这首诗系于“宝历二年(826)春朱庆馀登第后”[10],这是一个不同于当下主流观点的判断。同年,徐礼节在《阅读与写作》上发表了一篇短文《〈闺意〉是省试前行卷吗?》,解释了《张籍集系年校注》提出这一新见的原因:《云溪友议》作为朱庆馀《闺意》诗及张籍和诗本事记载之源头,是最为可信的依据,且将朱庆馀此诗理解为试前行卷诗与史实、诗意难合,故此诗应当为朱庆馀及第之后“尚为谦退”、呈给张籍的抒怀之作,诗题本应作“闺意”。[11]笔者大体同意其观点,然而该文篇幅较小,考证未详,仍有一些问题值得继续挖掘和讨论。譬如诗歌所立足的人物身份与关系:张籍和朱庆馀真正的关系是什么?张籍对朱庆馀之及第有没有、以及在多大程度上发挥了作用?又如诗本事流传所依托的文献脉络:如果后人确实对该诗本事产生了误解,这一误解又具体是在什么时代、以怎样的过程产生的呢?


    综上,笔者撰写此文,试图站在前辈的肩膀之上,重新审视朱庆馀这首《闺意》诗及其本事,对徐文观点作出进一步补充和修正。


二、朱、张二人之生平及交往考索


      朱庆馀之生平事迹记载不多,除上述《云溪友议》“闺妇歌”一条及后世同源史料之外,还有《直斋书录解题》卷十九:“《朱庆馀集》一卷,唐朱可久庆馀撰。以字行,受知于张籍,宝历二年进士。”[12]《唐才子传》卷六:“庆馀(字)〔名〕可久,以字行,闽中人。宝历二年裴球榜进士及第,授秘省校书。得张水部诗旨,气平意绝,社中哲匠也。有名当时。”[13]《唐才子传》所谓“闽中人”,误,傅璇琮先生主编《唐才子传校笺》以为盖由误读其《送罗先辈书记归后却还闽中留别》一诗诗题所致。据此诗首句“同是越人从小别”、张籍诗句“越女新妆出镜心”、张籍《送朱庆馀及第归越》及姚合《送朱庆馀及第后归越》《送朱庆馀越州归觐》等诗可知,朱庆馀实为越州人。而朱庆馀“宝历二年进士及第”以及“与张籍关系密切”这两点,尚未发现有矛盾的记载,可视为在考索《闺意》诗本事时比较确定的参考线索。


      张籍,两《唐书》中有其简略的小传。《旧唐书•张籍传》云:“张籍者,贞元中登进士第。性诡激,能为古体诗,有警策之句,传于时。调补太常寺太祝,转国子助敎、秘书郞。以诗名当代,公卿裴度、令狐楚,才名如白居易、元稹,皆与之游,而韩愈尤重之。累授国子博士、水部员外郞,转水部郞中,卒。世谓之张水部云。”[14]《新唐书•张籍传》云:“张籍者,字文昌,和州乌江人。第进士,为太常寺太祝。久次,迁祕书郞。愈荐为国子博士。历水部员外郞、主客郞中。当时有名士皆与游,而愈贤重之。籍性狷直,尝责愈喜博簺及为驳杂之说,论议好胜人,其排释老不能著书若孟轲、杨雄以垂世者。……籍为诗,长于乐府,多警句。仕终国子司业。”[15]两传记载均有脱落,且都未载每任官职的具体时间。卞孝萱、潘竟翰、纪作亮等学者都曾对张籍的生平事迹进行系统的研究和考证[16],为定位和讨论张籍的作品打下了很好的基础。但仍然存在争议不清之处,比如张籍在长庆四年(824)罢水部员外郎至大和二年(828)除国子司业这一段时间内的任官情况。本文所讨论的朱庆馀《闺意》诗很有可能创作于这一段时间内,故有必要花一点篇幅对这一时期张籍的情况作简要说明。


       张籍《同韩侍御南溪夜赏》一诗云:“喜作闲人得出城,南谿两月逐君行。忽闻新命须归去,一夜船中语到明。”[17]《祭退之》诗云:“去夏公请告,养疾城南庄。籍时官休罢,两月同游翔。……籍受新官诏,拜恩当入城。公因同归还,居处隔一坊。”[18]学界达成的共识是,张籍长庆四年夏罢水部员外郎,与告病请假的韩愈同游城南,是年秋“受新官诏”。然而分歧在于,卞孝萱认为,张籍长庆四年秋所除官是水部郎中,大和二年才替刘禹锡为主客郎中,又迁国子司业;潘竟翰则认为张籍从未任过水部郎中,长庆四年秋所受新命即主客郎中,纪作亮的看法与之相同。迟乃鹏《张籍、刘禹锡相替主客郎中前后事迹考》一文,通过排比各种史料指出《卞谱》之误,大和二年并非张籍替刘禹锡为主客郎中,而是刘禹锡替张籍为主客郎中,并据此坚定地认为张籍长庆四年所受新命就是主客郎中。[19]此外,他还撰写了《〈张籍王建交游考述〉商榷》,根据王建《洛中张籍新居》、张籍《赠王侍御》之诗意及二人其它涉及活动时间的史料,考证出张籍于宝历元年(825)秋冬至宝历二年(826)十一月曾任官洛阳,宝历二年暮春王建曾以殿中侍御史知右巡的身份与张籍在洛阳相会。[20 ]焦体检的《张籍研究》既吸取了迟乃鹏两篇文章的考证成果,又敏锐地意识到,如果张籍长庆四年即为主客郎中,到大和二年三月转官,任期将近五年,不符合唐时任官惯例,而他若于长庆四年秋任水部郎中,并不妨碍其大和二年主客郎中之任为刘禹锡所替,他完全可以在宝历元年秋时再次获得迁转,从水部郎中转为主客郎中。焦体检还根据王建《寄分司张郎中诗》等诗进一步明言,张籍于宝历元年秋赴洛阳任官,所任即主客郎中、分司东都。[21]




      至此,这一段张籍的经历,以最为细致也最能贴合各类史料要求的方式被勾勒出来:张籍于长庆四年秋除水部郎中,宝历元年秋结束,随即官主客郎中、分司东都,宝历二年秋追入朝中任主客郎中,直到大和二年转国子司业。


      依从此说,朱庆馀宝历二年在长安及第前后,张籍正在洛阳任主客郎中。这似乎与《云溪友议》“闺妇歌”条所记载的“水部郎中张籍”相矛盾,然而我们应当理解,唐人笔记记录轶事时所称呼的人物官职未必是事件发生时当事人实际的官职,《云溪友议》云“朱庆馀校书既遇水部郎中张籍知音”,时朱庆馀亦未为校书,故这一“矛盾”可不作纠结。基于以上背景,我们应当考虑的问题是,对于身在长安的朱庆馀来说,究竟是在临近考试时给远在洛阳、未必有能力插手的张籍送首内含试探之意的诗以求推荐或者自求心安的可能性更大,还是在考上之后向张籍报喜并抒怀的可能性更大?


      推考《闺意》诗的本事,还一定要了解朱、张二人的交往前情。


      朱庆馀与张籍的交往开始的时间很早。长庆二年(822),张籍除水部员外郎[22],朱庆馀即有《贺张水部员外拜命》一诗。诗云:“省中官最美,无似水曹郞。前代佳名逊,当时重姓张。白须吟丽句,红叶吐朝阳。徒有归山意,君恩未可忘。”[23]水部司在二十六司中并不受重视,水部员外郎几乎是郎官之中最不显眼的,朱庆馀云“省中官最美,无似水曹郞”显然抬高了它的地位。但这首诗大概很对张籍的胃口。读张籍之诗,可知他并非一个执着于挤进权力中心的人。张籍有许多表达闲冷无事而恬然自安的诗,如“(来)〔东〕城南陌尘,紫幰与朱轮。尽说无多事,能闲有几人?唯教推甲子,不信守庚申。谁见衡门里,终朝自在贫。”(《闲居》)[24]又曾云“公事况闲诗更好”(《送杨少尹赴满城》)[25]。张籍一生历官皆是闲官或学官,他的声名和业绩在文坛而非政坛,得到一个闲适而清雅的水曹郎是很令他满意的。白居易也有《喜张十八博士除水部员外郎》诗:“老何殁后吟声絶,虽有郎官不爱诗。无复篇章传道路,空留风月在曹司。长嗟博士官犹屈,亦恐骚人道渐衰。今日闻君除水部,喜于身得省郎时。”[26]张籍也非常欢喜地进行回应:“年过五十到南宫,章句无名荷至公。黄纸开呈相府后,朱衣引入谢班中。诸曹纵许为仙侣,群吏多嫌是老翁。幸有紫微郎见爱,独称官与古人同。”(《新除水曹郎答白舍人》)[27]朱诗与白诗在勾连水曹郎官与好诗丽句的关系方面有共通之处,都用了“何逊为水部员外郎而以诗称”的典故,也都夸到了点子上,可见这时的朱庆馀已经和白居易一样,算是知晓张籍心意的友人了。朱庆馀“徒有归山意,君恩未可忘”两句有双关之意,既可以指张籍新除郎官,又可以指自己的经历感受——暗含着他羁旅长安、一直蹉跎无成的失落和对前途的迷茫,既已萌生归隐之心,又仍然犹豫不忍,念念不忘张籍的知遇之恩。由此可见,朱庆馀与张籍在长庆二年之前就已经有比较深入的交流了,且张籍大概此前已经对朱庆馀有所提携。

      朱庆馀还有一首《上张水部》,更加体现出他与张籍之间的密切交往和深情厚谊:“出入门阑久,儿童亦有情。不忘将姓字,常说向公卿。每许连牀坐,仍容并马行。恩深转无语,怀抱甚分明。”[28]朱庆馀常常出入于张籍家中,连张家的儿童都与他相熟,张籍本人也对他非常亲厚和认可,多次将他推荐给公卿名士,这些朱庆馀也一直铭感于心。


      现存有关朱庆馀的文献记载,往往将他视作张籍的门人后学,正如《唐才子传》所云:“得张水部诗旨,气平意绝,社中哲匠也。”[29]张洎《项斯诗集序》亦云:“吴中张水部为律格诗,尤工于匠物,字淸意远,不涉旧体,天下莫能窥其奥。唯朱庆馀一人,亲授其旨。”[30]朱庆馀和张籍“闺意”诗之唱和往还并非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他们之间恐怕早就培养出了这样的创作默契。张籍曾有一首著名的《节妇吟》:“君知妾有夫,赠妾双明珠。感君缠绵意,系在红罗襦。妾家高楼连苑起,良人执戟明光里。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拟同生死。还君明珠双泪垂,何不相逢未嫁时。”[31]洪迈《容斋三笔》卷六“张籍陈无己诗”条云:“张籍在他镇幕府,郓帅李师古又以书币辟之,籍却而不纳,而作《节妇吟》一章寄之。”[32]朱庆馀自比新妇寄托心事,张籍也曾自比节妇婉辞辟币,比照看来,实有异曲同工之妙。


      根据以上材料,我们可以得出的结论是:在宝历二年朱庆馀进士及第之前,朱、张两人已经有四年以上的密切交往。张籍特别认可并多次举荐朱庆馀,而对朱庆馀来说,张籍不仅是文场“知音”,还是真心敬重的恩师。

张籍曾经多次受到韩愈的提携[33],他声名渐起之后,也乐于奖掖后进。张籍之于朱庆馀,就如同当年韩愈之于张籍,张籍《祭退之》所云“出则连辔驰,寝则对榻床”与朱庆馀感恩张籍之“每许连牀坐,仍容并马行”何其相似!但同时我们也能注意到二者之间的区别——据焦体检《张籍研究》,张籍与韩愈相交始于贞元十三年(797)冬孟郊的引荐,贞元十四年(798)秋汴州举进士,韩愈为考官,张籍即中等,是年冬自汴州取解,贞元十五年(799)登进士第。[34]在韩愈的帮助下张籍很快就得到了做官的资格,然而张籍虽然极力称扬了朱庆馀,朱却还是在长安蹉跎多年未能如愿。比起韩愈,张籍提携后进的效率可谓相差甚远。


      这与张籍自身的性格和地位是分不开的。从其性格来看,《旧唐书》评价张籍“性诡激”,《新唐书》谓之“性狷直”,“耿介正直、不阿权贵”是他性格中极为突出的方面。白居易有《酬张十八访宿见赠》诗云:“昔我为近臣,君常稀到门。今我官职冷,唯君来往频。我受狷介性,立为顽拙身。平生虽寡合,合即无缁磷。况君秉高义,富贵视如云。五侯三相家,眼冷不见君。问其所与游,独言韩舍人。其次即及我,我愧非其伦……”[35]昔日白居易为翰林学士、天子近臣时,张籍很少登门拜访,而此时做了太子左赞善大夫这样的冷官,张籍反而愿意亲近,可见其生性对于交结和攀附权贵有本能的疏离。就其身份地位而言,张籍一生困顿,为官也都在冷衙门里,他既不是高位掌权者,也从未有过知贡举的经历。因此,张籍能为朱庆馀所做的,也只有到处称赞他而已。据《登科记考》,宝历元年和宝历二年的知贡举者为礼部侍郎杨嗣复。[36]韩愈于长庆二年有诗《早春与张十八博士籍游杨尚书林亭寄第三阁老兼呈白冯二阁老》,诗题中的“第三阁老”指的就是杨嗣复,张籍是有可能通过韩白的朋友圈认识杨嗣复的,但能不能向杨嗣复进行有效力的举荐便不得而知了。笔者在张籍的诗歌中未能找到他与杨嗣复之间有密切交往的直接证据,恐怕二人并不亲近。换而言之,张籍的举荐可以对朱庆馀的名誉产生积极影响,却也仅止于此了。张籍并不能算是最有力的那种“知音”,是以有朱庆馀之多年蹉跎。


      综上,梳理张籍与朱庆馀之生平与交往情况,可以证明张籍虽然称扬朱庆馀,但绝非朱庆馀及第的直接决定因素。这样看来,如果《闺意》是行卷诗,朱庆馀在宝历二年考试前试探张籍的意思,那实在没有这个必要,张籍能做的都已经做到了,他多年来对朱庆馀的欣赏和推许,朱庆馀心知肚明;另一方面,远离权力核心的张籍也没有能力给朱庆馀一个保证。若将此诗理解为朱庆馀刚刚认识张籍时的行卷作品,将张籍比作自己的新婚丈夫,语气又明显不合适。因此,笔者不认为这是一首试前行卷诗,反而更有可能是朱庆馀在考上进士之后、向时居洛阳的恩师和知音报喜并抒怀之作。

三、《闺意》诗相关文献梳理

      徐礼节在文章中称引了蔡正孙《诗林广记•后集》卷六陈后山《送兄子孝忠落解南归》的诗注:“唐人赴省,以诗文献典贡举者。有诗云:‘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耳畔低声问夫壻,画眉深浅入时无?’后山‘晓妆他日看娟娟’,意本诸此。”[37]并认为“到宋末蔡正孙的《诗林广记》,此诗已被曲解为试前‘行卷’之作”[38]。但恐怕实际在更早的时代,人们已经将朱庆馀的《闺意》诗与行卷及朱最终之及第这几件事情绑定到一起了。


      以下所录是《闺意》诗本事记载的源头史料:


      朱庆馀校书既遇水部郎中张籍知音,遍索庆馀新旧篇什数通,吟改后只留二十六章,水部置于怀抱而推赞欤。清列以张公重名,无不缮録而讽咏之,遂登科第。朱君尚为谦退,作闺意一篇,以献张公。张公明其进退,寻亦和焉。诗曰:“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声问夫壻:画眉深浅入时无?”张籍郎中酬曰:“越女新妆出镜心,自知明艷更沉吟。齐纨未足人间贵,一曲菱歌敌万金。”朱公才学,因张公一诗,名流于海内矣。(唐范摅《云溪友议》卷下《闺妇歌》)



      《云溪友议》的作者范摅是唐末处士,一生未曾出仕,远离政治中心,此书所记多得自传闻,未必完全符合真实情况。但是正如唐雯老师在《云溪友议校笺》的前言中所说:“即使是最无稽的故事都可能有其真实的来源与依据,只不过他们经过了时空的传播,多少都有所变形。”[39]抛开细节出入,“《云溪友议》所记録的唐人轶事却在各种传世或出土文献中得到了或多或少的印证,其中所藴含的历史真实,尤其值得关注。”[40]实际上,《闺妇歌》这则材料是晚唐的传说版本,距离张籍和朱庆馀的年代也还不算太远,它代表了当时人对这组诗歌的理解,即朱庆馀因张籍的称扬而获得名声,最终登第,而《闺意》是表示谦退的献诗。


      到了五代,人们更进一步地放大张籍的影响力,强调是他向主考官推荐,直接促成了朱庆馀的及第:


      中朝盛时,名重之贤指顾即能置人羽翼。朱庆馀之赴举也,张水部一为其发卷于司文,遂登第也。(南唐刘崇远《金华子杂编》卷下)


      宋初,《太平广记》从《云溪友议》中抄录了“闺妇歌”一条。但是《广记》在编纂过程中常常有所加工,使史料从唐人立场转变为宋人立场。对于此篇《闺妇歌》而言,《广记》修纂者除了改拟篇题为“朱庆馀”、增添朝代和改换人物称呼外,还在“庆馀(朱君)尚为谦退”前增补了一个“初”字。“初”表示追叙前事,此字一加,朱庆馀“尚为谦退”在时间上的模糊性就被彻底取消了。这可能意味着,抄改此段文字的人已经完全默认了这组唱和发生在朱庆馀及第之前,正是因为《闺意》诗及张籍和诗的流传,才让朱庆馀名声大振以致及第。


    《广记》原文如下:


      唐朱庆馀遇水部郞中张籍知音,索庆馀新旧篇什数通,吟改只留二十六章,籍置于怀抱而推赞之。时人以籍重名,无不缮录讽咏,遂登科第。初,庆馀尙为谦退,作闺意一篇,以献张,曰:“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声问夫壻,画眉深浅入时无。”籍酬之曰:“越女新妆出镜心,自知明艶更沈吟。齐纨未足人间贵,一曲菱歌敌万金。”由是朱之诗名,流于四海内矣。(北宋初李昉等编《太平广记》卷一九九《文章二•朱庆馀》)


      此外,宋代典籍中,还有计有功《唐诗纪事》卷四六、廖莹中剽窃《唐诗纪事》并托名尤袤所撰的《全唐诗话》卷三记载此诗本事,内容源出于《云溪友议》。曾慥《类说》卷四一据《云溪友议》录此二诗,略去了前因后果。


      而关于此诗诗题,《全唐诗》卷五一五收录此诗时记录了两个不同的版本,一作“近试上张籍水部”,一作“闺意献张水部”,后者诞生的源头早于前者。


     《云溪友议》及后世同源材料中此诗诗题均作“闺意”。洪迈《容斋五笔》卷四“作诗旨意”条云:“予独爱朱庆馀《闺意》一绝句上张籍水部者,曰:‘洞房昨夜停红烛……画眉深浅入时无。’细味此章,元不谈量女之容貌,而其华艷韶好,体态温柔,风流酝藉,非第一人不足当也。欧阳公所谓:‘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然后为工。’斯之谓也。庆馀名可久,以字行。登宝历进士第,而官不达。著录于《艺文志》者,只一卷,予家有之,他不逮此。”[41]从这则材料我们可以得知,南宋前期朱庆馀的诗集已有不同版本的流传,洪迈家即藏有一卷,且质量较高;洪迈自己所看到的“洞房昨夜停红烛”这首诗的题目仍然叫作“闺意”。然而他所辑的《万首唐人绝句》卷八在收录此诗时题目却为“闺意上张水部”,徐礼节认为:“其所加当为题注,意在注明本事,大概后来在传抄中,题注才误并入诗题。”[42]此说证据尚未充分,但的确自此以后,这首诗的诗题中才出现了“上张水部”的内容。[43]


      那么《闺意》诗诗题的另一版本中的“近试”二字是何时出现的呢?《朱庆馀诗集》存下了一个宋本,即南宋临安府陈宅经籍铺刻本,它是现存最早的版本——但它已经不同于洪迈家藏的那个版本了,陈宅经籍铺刻本中此诗的诗题就被写作“近试上张弘水部”。检诸史料,同时代并无名叫“张弘”的水部郎官,“弘”与“张”形近,或为衍文。徐礼节的论文并未关注到《朱庆馀诗集》现存的这个宋本,他所援引的明代曹学佺《石仓历代诗选》中的《近试上张弘水部》,其实源头在南宋后期的这个本子里,而“近试”二字的源头亦可追溯至此。


      诗题的演变既反映了人们对于这首诗的理解的变化,也推动了新的理解逐渐深入人心。在陈宅经籍铺刻本诞生之后,包含“近试”内容的这一诗题被更多人所接受,“这首诗是试前行卷诗”的印象也被不断加固加深。


      综上,《闺意》诗及张籍和诗是在宋代被嫁接到朱庆馀的行卷过程中的。朱庆馀可能确实曾向张籍行卷,让张籍成为自己的知音,但根据《云溪友议》的原始记载,张籍所“置于怀抱而推赞”的是其“新旧篇什二十六章”,并未涉及《闺意》诗。张籍的称扬使得朱庆馀获得了一些声名,可能对他的及第产生了一些积极作用,但这点推动力远不及后世所传的那样强大。朱庆馀将《闺意》诗呈给张籍,张籍读懂其寓意而回诗一首,原本只是朋友之间一次普通的唱和,但是却因为诗意之精妙而被人们所熟知,成为文坛佳话,朱庆馀“名流于海内”。于是,人们便自然而然地将朱庆馀创作《闺意》诗并获得张籍和诗、向张籍行卷并获得称扬、以及最终及第这三件可能并无直接关系的事情牵连到一起了。


四、重读《闺意》:及第后的喜悦和谦退


      当我们抛开一切后来附会的信息,按照《云溪友议》所记载的诗本事和前文的推考,重新阅读和理解朱庆馀的《闺意》诗,可以体会到他及第后的心情。


      “洞房昨夜停红烛”,唐代进士考试发榜后,许多公卿会在曲江宴上择选东床快婿,因此对于进士们来说,“科举及第”和“洞房红烛”颇有关联,经常是双喜临门,故以新婚之夜比附及第之时,是很妥帖的。此诗首句便营造出朱庆馀及第时隆重、热闹而欢喜的氛围。

 

     “待晓堂前拜舅姑”,傅璇琮先生的《唐代科举与文学》云:“唐代,进士于发榜后,还须参与一系列礼节与仪式,主要是拜谢座主和参谒宰相。”[44]而知贡举者率领新及第进士谒见宰相,此事在尚书省都堂举行,又称作“过堂”。《唐摭言》卷三“过堂”条[45]记载其情况云:


      其日,团司先于光范门里东廊供帐备酒食。同年于此候宰相上堂后参见。于时主司亦召知闻三两人,会于他处,此筵罚钱不少。宰相既集,堂吏来请名纸。生徒随座主过中书,宰相横行,在都堂门里叙立。堂吏通云:“礼部某姓侍郎领新及第进士见相公。”俄有一吏抗声“屈主司”,乃登阶长揖而退,立于门侧,东向,然后状元已下叙立于阶上。状元出行致词云:“今月日,礼部发榜,某等幸忝成名,获在相公陶铸之下,不任感惧。”在左右下,卽云庆惧。言讫,退揖。乃自状元已下,一一自称姓名。称讫,堂吏云:“无客。”主司复长揖,领生徒退诣舍人院。主司襴简,舍人公服靸鞋,延接主司。然舍人礼貌谨敬有加。随事叙杯酒,列于阶前,铺席褥,请舍人登席。诸生皆拜,舍人答拜。状元出行致词,又拜,答拜如初。便出于廊下,候主司出,一揖而已。当时诣宅谢恩,便致饮席。


      韩偓有《及第过堂日作》一诗记此日盛况:“早随真侣集蓬瀛,阊阖门开尚见星。龙尾楼台迎晓日,鳌头宫殿入青冥。暗惊凡骨升仙籍,忽讶麻衣谒相庭。百辟敛容开路看,片时辉赫胜图形。”[46]新科进士参谒宰相,与新妇“堂前拜舅姑”,这两种情境颇有相似之处,当事人的心境亦可相通。当然,参谒宰相后还会有关试、宴集等等活动,“堂前拜舅姑”的所指也并不一定要坐实到具体的某个环节,正如徐礼节所说:“‘舅姑’可以指关试中的吏部官员,可以指对新进进士给予厚望的帝王宰臣,也可以指朱庆馀即将肩负的重任和使命。”[47]朱庆馀高中进士,接下来要面对的是朝堂上的天子百官,也从此将要开启人生中一段新的道路,欣喜之余,也怀揣着隐隐的紧张和不安。


      “妆罢低声问夫壻,画眉深浅入时无。”对新妇来说,丈夫比舅姑更加亲近。张籍对于朱庆馀的意义,是和其他官员不同的,因此朱庆馀将这位一直支持着自己的恩师与知音比作自己的夫壻。在朱庆馀的心目中,张籍是可以信赖、并值得倾诉和分享心事的人。于是,在拿到仕宦生涯的入场券时,他迫不及待地要将自己此刻的喜悦、对过往提携的感激、对未来的谨慎和不安通过诗歌传达给张籍。这最后两句里,包含了许多种情绪和无限的情意。



五、结语

      考察朱庆馀和张籍的身份与关系,可知朱庆馀在宝历二年的进士考试前向张籍献《闺意》这样一首行卷诗的可能性不大;梳理《闺意》诗及本事记载的渊源脉络,可知“近试”的成分可能是在宋代被逐渐附会上去的。当我们厘清现存文献之后,便发现了一种新的解读此诗的方式,它可以完全不同于我们以往认知的面貌——《闺意》诗没有那么强烈的功利色彩,它是朱庆馀及第之后向张籍表达自己的喜悦和谨慎谦退之心的作品,背后蕴藏着的是朱庆馀和张籍之间的深厚情谊。同时,此诗也展现出了一个唐代士人考中进士后百感交集的真实心情。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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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明)周珽辑. 删补唐诗选脉笺释会通评林[M]. 《四库全书存目丛书补编》第二五、二六册,据清华大学图书馆藏明崇祯八年刻本影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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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迟乃鹏. 《张籍王建交游考述》商榷[J]. 文学遗产,1998,(3):34-39.

[4]傅璇琮. 唐代科举与文学[M]. 北京:中华书局,2020:224、312.

[5]景凯旋. 朱庆馀生平考索[A]. 见:景凯旋. 唐代文学考论[M]. 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12:321-329.

[6]刘学锴. 唐诗选注评鉴.第九册[M]. 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1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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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徐礼节. 《闺意》是省试前行卷吗?[J]. 阅读与写作, 2011,(2):21-22.

[11]周勋初主编. 唐诗大辞典.第2版[M]. 南京:凤凰出版社,2003:719.

[12]朱金城. 白居易年谱[M]. 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

注释:

注[1] (唐)范摅. 云溪友议校笺[M].卷下,唐雯校笺,北京:中华书局,2017:200.

注[2] 傅璇琮. 唐代科举与文学[M]. 北京:中华书局,2020:224. 是书1986年首次出版于陕西人民出版社。

注[3] 周勋初主编. 唐诗大辞典.第2版[M]. 南京:凤凰出版社,2003:719.

注[4] 刘学锴. 唐诗选注评鉴.第九册[M]. 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19:27.

注[5] 景凯旋. 朱庆馀生平考索[A]. 见:景凯旋. 唐代文学考论[M]. 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12:325-326.

注[6] 焦体检. 张籍研究[M]. 开封:河南大学出版社,2010:175.

注[7] 同注[1]:卷下200.

注[8] (明)周珽辑. 删补唐诗选脉笺释会通评林[M]. 《四库全书存目丛书补编》第二六册,第685页。按,刘学锴《唐诗选注评鉴》在称引此书时,以为“后二句”云云乃杨慎所言,误。《删补唐诗选脉笺释会通评林》此段后文有“杨用修云”,但应当连下而非属上。此段为周珽自己的评说。

注[9] (清)皮锡瑞. 经学通论[M]. 《万有文库》本,上海:商务印书馆,1920:62.

注[10] (唐)张籍撰,徐礼节、余恕诚校注. 张籍集系年校注[M].卷九,北京:中华书局,2011:975.

注[11] 徐礼节. 《闺意》是省试前行卷吗?[J]. 阅读与写作, 2011,(2):21-22.

注[12] (宋)陈振孙. 直斋书录解题[M].下册卷十九,徐小蛮、顾美华点校,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570.

注[13] (元)辛文房. 唐才子传校笺[M].第3册卷六,傅璇琮主编,北京:中华书局,1990:189-191.

注[14] (后晋)刘昫等. 旧唐书[M].卷一六〇,北京:中华书局,1975:4204.

注[15] (宋)欧阳修,(宋)宋祁. 新唐书[M].卷一七六,北京:中华书局,1975:5266-5267.

注[16] 卞孝萱. 张笈简谱[J]. 安徽史学通讯,1959,(4&5):74-95. 潘竟翰. 张籍系年考证[J]. 安徽师大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81,(2):67-76. 纪作亮. 张籍研究[M]. 合肥:黄山书社,1986.

注[17] (唐)张籍. 张文昌文集[M].卷三,《续古逸丛书》景宋蜀本。亦见于《张司业诗集》三卷本之卷中,南宋临安府棚北大街陈氏书籍铺刻本。

注[18] (唐)张籍. 张籍集系年校注[M].卷七《拾遗•古风二十七首》,徐礼节、余恕诚校注,北京:中华书局,2011:913-915. 按此诗未见于张籍别集的两个残宋本。

注[19] 迟乃鹏. 张籍、刘禹锡相替主客郎中前后事迹考[J]. 南充师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83,(2):23-26.

注[20] 迟乃鹏. 《张籍王建交游考述》商榷[J]. 文学遗产,1998,(3):34-39.

注[21] 同注[6]:49-54.

注[22] 时任中书舍人白居易撰写了《张籍可水部员外郎制》。据朱金城《白居易年谱》,白为中书舍人在长庆元年十月十九日至二年七月,后即出为杭州刺史。白居易途经商州时遇张籍,有《逢张十八员外籍》诗云“白发江城守,青衫水部郎”。张籍则在商州有诗云“道薄初为水部郎”。综上,张籍于长庆二年除水部员外郎当无异议。

注[23] (宋)李昉等编. 文苑英华[M].卷二六〇,北京:中华书局,1956:1305.

注[24] (唐)张籍. 张文昌文集[M].卷一,《续古逸丛书》景宋蜀本。“来城”,《张司业诗集》八卷本作“东城”,《系年校注》将此诗系于长庆元年春张籍迁居靖安坊后。

注[25] (唐)张籍. 张文昌文集[M].卷四,《续古逸丛书》景宋蜀本。亦见于《张司业诗集》三卷本之卷中,南宋临安府棚北大街陈氏书籍铺刻本。

注[26] (唐)白居易. 白居易诗集校注[M].卷十九,谢思炜校注,北京:中华书局,2017:1558.

注[27] (唐)张籍. 张文昌文集[M].卷三,《续古逸丛书》景宋蜀本。亦见于《张司业诗集》三卷本之卷中,南宋临安府棚北大街陈氏书籍铺刻本。

注[28] (唐)朱庆馀. 朱庆馀诗集[M]. 《四部丛刊续编》景宋本。亦见于《文苑英华》卷二六〇,北京:中华书局,1956:1305. “常”,《英华》作“长”;“仍”,《英华》作“时”。

注[29] 同注[13]:190.

注[30] (清)董诰等编. 全唐文[M].附《唐文拾遗》卷四七,北京:中华书局,1983:10906.

注[31] (唐)张籍. 张司业诗集[M].卷下,南宋临安府棚北大街陈氏书籍铺刻本。

注[32] (宋)洪迈. 容斋随笔[M].三笔卷六,穆公校点,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269.

注[33] 张籍《祭退之》:“北游偶逢公,盛语相称明。名因天下闻,传者入歌声。公领试士司,首荐到上京。一来遂登科,不见苦贡场。……我官麟台中,公为大司成。念此委末秩,不能力自扬。特状为博士,始获升朝行。未几享其资,遂忝南宫郎。是事赖拯扶,如屋有栋梁。……”见《张籍集系年校注》卷七《拾遗•古风二十七首》,北京:中华书局,2011:913. 韩愈有《举荐张籍状》,荐其为国子博士,见《韩愈文集汇校笺注》卷二九,北京:中华书局,2010:2965.

注[34] 同注[6]:126.

注[35] 同注[26]:卷六574-575.

注[36] (清)徐松. 登科记考[M].卷二十,赵守俨点校,北京:中华书局,1984:719-736.

注[37] (宋)蔡正孙. 诗林广记[M].后集卷六,北京:中华书局,1982:329.

注[38] 同注[11]:21.

注[39] 同注[1]:前言5.

注[40] 同注[1]:前言3.

注[41] 同注[32]:五笔卷四:484.

注[42] 同注[11]:21.

注[43] 明代高棅《唐诗品汇》卷五二、明代杨慎《升庵诗话》卷一、明代周珽《删补唐诗选脉笺释会通评林》之晚唐七绝上,此诗诗题俱作“闺意上张水部”。

注[44] 同注[2]:312.

注[45] (五代)王定保. 唐摭言[M].卷三,黄寿成点校,西安:三秦出版社,2011:37.

注[46] (唐)韩偓. 韩偓集系年校注[M].卷三,吴在庆校注,北京:中华书局,2015:585.

注[47] 同注[11]:22.


排版:鲁斯齐 沈茜

审核:乔译萱 沈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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