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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稿丨褪不去的中国底色(二)

2017-11-14 八一校园记者站

褪不去的中国底色

记老挝学生在校轶事

学校和老师,为我们铺就了生命的底色。 

——题记

中国在20世纪60年代曾遇到过3年自然灾害,史料记载:整个国家缺衣少食,很多人濒临饿死,国家经济处于崩溃边缘!那么,在北京一隅的八一学校,一个从老挝来的小男孩,他吃了什么?反而成了“小胖子”?

校友们谈起这个原因,也很纳闷。那时候每个学生家里都很困难,吃不饱饭,同学们整天饥肠辘辘,总是处于饥饿之中,又都是正长身体的大姑娘小伙子,两眼发绿。校友们描述当时的感觉:“地上的石头泥巴都恨不得抓起来啃两口!”

小胖子何以越来越胖?

萨马诺道出其中缘由:“我们从老挝来的这些孩子,被学校编成一个班,老挝学生受八一学校特殊管理,周秀清老师专门照顾我们的生活。我们有自己单独的宿舍,我们每人每天有苹果,有口香糖,有巧克力。可中国同学没有。我经常用我的口香糖换她们女同学的巧克力吃,吃着吃着,就吃成小胖子啦!”

此事无从考证,但萨马诺回忆起这段生活细节时,那满脸洋溢的幸福和陶醉,让人们看见:对那群从老挝来中国避难的孩子,即便在中国最困难的时期,即便是八一学校的老师们自己都吃不饱的情况下,也从来没有亏待他们。中国人的老理儿在这片土地上流传了千年:父母宁愿自己挨饿,也要让孩子吃饱。真是比对自家孩子还要好!

正是在老师们的特殊关心呵护下,这群老挝孩子才能在八一学校里无忧无虑健康快乐地成长。

生活并不是想象的那么顺利,刚来的时候,老挝的孩子们汉语会得不多,又没有翻译,交流成了严重障碍。办法总比困难多,老师们就用图片教学,把要教的内容画成图,天地日月,山川河流……这是一幅多么温馨的情景,完全是一个母亲拿着图片在教咿呀学语的孩子。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开芸说:“没有老师教得好,就没有我们的今天。我回老挝后,想念八一学校老师的时候,我就用中文写日记,回忆在学校的生活。”

写一写中文,就算是在与老师交流!这群少男少女,无法用别的办法报答春晖师恩,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听老师的话,把中文学好。文字和语言,那是生灵用以辨别异族与同类最基本的标识。

开芸比弟弟萨马诺大4岁,这位漂亮的老挝姑娘进入八一学校后,首次震惊全校的,是一次背诵。

老师要求全班同学背颂《东方红》歌词,第二天上课老师抽查,很多同学都紧张起来了,生怕抽到自己去背。曾远珍说:“那时候我在班上学习还可以,我都紧张得手心冒汗,生怕老师抽到我。”结果,开芸主动举手,自告奋勇站起来,开始响亮而流利地背诵起来:“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毛泽东……”

全班惊讶!

关于开芸在八一学校的故事,也有很多。比如参加田径比赛,老挝的传统风俗,女性是不参加体育运动的,但在中国可以,八一学校开运动会,要求所有男女同学都得参加,缺一个同学就要扣分。开芸为了班集体荣誉,回到宿舍,脱下长裤,换上短裤,噔噔噔,如箭一般冲向操场跑道!

在这次建校70周年校友返校日活动期间,一位名叫韩庆华的1965级校友,因身患重病正在进行放化治疗。听同学们说开芸回了母校,这位被病魔折腾得连走路都摇摇晃晃的同学,执意要先停下化疗,在家人的陪同下来到学校。在她与开芸相拥的那一刻,两个老姐妹泪流满面!

泪水的背后隐藏了一个60年前的动人故事。

韩庆华说:“初二的时候,我因生病不得不离开女生宿舍,住在隔离室,因为病情原因,同学们不能去看我,更不能去陪我,再赶上是生活最困难的时期,我一个女生,孤单单住在隔离室,饥饿加病痛,让我生活在巨大的恐惧之中。有一天,我突然听到窗外有人轻轻地喊我的名字,庆华!庆华!我朝窗口看去,窗户上突然伸进来一只手,手里拿着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那个时候,每天能吃到水果的,只有老挝的同学。我问:‘开芸姐,是你吗?’窗户外果真传来开芸的声音:‘庆华,是我!给!’”

那苹果的红色,像一团火,从此温暖了韩庆华一辈子!这位老挝的开芸姐姐,她记下了,她认下了。所以,当她听说开芸回到母校,她一定要来,要来见见这位从异国他乡归来的姐姐。

这个苹果,成为那段岁月中最温暖的故事。这个苹果,或将成为八一校史上“不朽的苹果”。

接着苹果的故事,萨马诺又抖落出开芸一个鲜为人知的小秘密:“你们不知道,她还给自己改了一个中国名字,雷芸!”

“为何叫雷芸?”

“因为她想做雷锋的妹妹!”

开芸在八一上学时,不仅只是想,而且也实际做。当值日生就不用说了,不当值日生的时候,她也帮着打扫教室,清理厕所,凡是能做的事,她都做。她把学校当成了家,怎么能不是家呢?故国虽在,却已伤心难言,两个弟弟和她,吃在这里,住在这里。所以,开芸发自肺腑地说:“我觉得我不是在做好事,我是在做家务事,因为我比他们大,我是姐姐,我应该做。”

“家”,这是老挝校友相聚、交谈中出现频率最多的字。

以八一学校为家的,不仅是在这学校读过书的老挝同学,没有在八一读过书的盖巡也把八一当成家。这个从8岁到22岁在中国长大的女人,谈起她把八一当成家的感觉,甚至比其他几个哥哥姐姐还要强烈!她用标准得如播音员般的普通话说:“那会儿我最小,还在北海上幼儿园,每个周末我姐姐就到幼儿园去接我,就把我接到八一学校来,所以我跟姐姐离开幼儿园时,就是觉得要回家了。回到八一学校,就是回到家了!”

盖巡的姐姐是西莎蒙,姐妹俩相差近十岁,来中国避难的岁月,也是姐妹俩相依为命的日子,而八一学校的那些砖瓦树木,那些桌柜床头,那些老师同学,成为她们远离故乡之后的陪伴与安慰,让她们漂泊的心不再孤独。

校友们回忆,西莎蒙应该是班里年龄最大的,所以同学们都管她叫大姐。

“大姐性格内向,不爱说话。”

“大姐不是内向,应该是高雅。”

是的,西莎蒙当年在八一学校里,就是一位亭亭玉立的淑女,一言一行举手投足间无不展露出温尔文雅的风范!

开芸、西莎蒙、盖巡、西维莱,这些异国少女,不远万里,把自己青春少女的每一个细节,都留在中国,留在了八一学校,而她们带走的,注定是终生的思念和回望。

1966年6月6日,这个日子被萨马诺刻骨铭心地记着。有同学大声喊:“不上课,闹革命了!”从此之后,教室空了;像兄弟姐妹一般的同学们散了……到了8月,老挝学生被接走,他们从此离开了八一学校,也离开了中国。

学校老教师王孝芬曾在回忆文章中写道:

这些孩子在校期间,尊敬老师,刻苦学习,遵守纪律,团结同学,思想敏捷,受到了良好的教育和来自各方面的关怀,他们学习进步,身体健康,取得了优异成绩,受到老师同学的赞扬。老挝有关方面为表达对老师和工作人员的感激之情,特意举行酒会答谢,贵宁·奔舍那的夫人代表老挝学生们的家长向老师敬酒。

人虽离去,心向往之。“小胖子”和“雷芸”们的生活里永远都回响着中国声音,他们的生命底板上涂染着永远无法褪去的中国色彩,他们视野里永远都闪烁着中国的汉字!初中三年,萨马诺背会了李白的“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也读懂了曲波的《林海雪原》和茅盾的《子夜》,《金沙江畔》和《欧阳海之歌》成了他一生铭记的作品。

1972年,萨马诺和宋本要去苏联学习,开芸、西莎蒙、盖巡、西维莱等几个八一学校老挝同学专门到机场送行,上飞机前,几个姑娘对萨马诺和宋本说:“真想不到你们背叛了伟大的毛泽东思想!”

依依惜别,飞机腾空而去,姐姐们等待弟弟的回答。

萨马诺在座谈会上回忆说:“到了苏联后才知道,因为中苏边境发生珍宝岛冲突,苏联排华倾向十分严重,长相像中国人的都要挨打,他们看我长得也像中国人,差点打我,但看我的名字和姓,跟印度尼西亚的姓相似,所以才放过我,其他同学就没那么幸运了,苏联人把他们叫‘小中国’!

1981年,萨马诺被任命为老挝电力部门一个项目经理,那时候中国正实行全面改革开放,由于与老挝是世代友好邻邦,因此有很多合作项目。萨马诺多年不说中文,感到口生,他找到一本大词典,日夜苦读,仅仅三个月时间,就用一口流利的中国话与中国同行交流,话一出口,很多人把萨马诺当成港澳同胞!问他:“你是不是香港或澳门人,移居老挝?”

中国成语里有“爱屋及乌”,还有“旧情难忘”,萨马诺用三个月时间补习中文的过程,一定是他重温“乡音”的过程,他一定想起了中国,想起了八一学校,想起了他初中三年的“小胖子”岁月!想起了贺知章那句“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

不仅是萨马诺,他那位已在老挝身居国家要职的弟弟宋本,其身上保存的中国底色也依然浓重。西莎蒙一口气道出了宋本的诸多优点:“讲纪律、有责任心、诚实、爱国、艰苦奋斗、不势利,这都是在八一学校养成的习惯。”最后,西莎蒙说:“凡是被宋本帮助过的人对他说谢谢时,宋本都会说,为人民服务!

70年校庆,宋本及其他老挝校友未能成行,开芸问他们:“你们最想到中国做什么事?我们替你们去完成。”他们说:“想去毛主席纪念堂看看毛主席!”

毛主席纪念堂永远在这里,母校永远在这里,中国的同学校友们,永远在这里,欢迎你们,随时归来!

当然,来与不来,他们忘不了到中国第一天老师教的4个汉语拼音字母:b、p、m、f。

忘不了邓颖超妈妈1964年给他们送来的第一台电视机。

忘不了同仁医院那条小胡同,几个孩子站在胡同里,望着妈妈住院的那间病房上的窗户,久久不愿离去。

更忘不了八一学校那几棵柿子树。深冬的日子,柿叶落净,满树挂着红灯笼一样的柿子。周秀清老师说:“柿子不能摘光,要给喜鹊留些过冬!”

陌生人处久了成为朋友。朋友处久了成为亲人!中国与老挝,亚洲两个患难与共的国家,因为有了“小胖子”们的故事,而让未来充满阳光。

远在世界各地的八一校友,得知母校70周年校庆,纷纷通过手机传回视频,他们相拥在一起,齐声高唱《我的祖国》,令观者动容!

这些从八一学校出去的学生,不论是天涯游子,还是行业精英,他们对八一学校的眷恋,凝聚成了这所学校厚重而悠久的精神文化。

文字写至此处,应该结束了,但总是有一个画面挥之不去——

一声哨响,老师点名:开芸、西红艳、颂朋、颂本、颂目、萨马诺、颂马德、开马妮、曼娣、西纳万、波凯、维来拉、西沙蒙、宋萨林、宋萨万、文高、贡高、文巴色、西维莱……

“到!”

“到!”

“到!”

声声清脆的回答,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老师的声音如春晖般温暖:不论你们走多远,飞多高,母校的目光永远在你身后——盼你前行,望你归来!

真诚感谢王孝芬、张鸿书老师和

曾远征、杨志群、谷小峰校友的大力支持!

   感谢李明新、赵伟老师的鼎力相助!

文/ 赵伟(内容有删改)

图/ 八一校友

编/ 高心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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