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月嫂林阿姨
林阿姨是我的月嫂。
我还大着肚子的时候已经见过她一次。当时她住在另一栋楼里，照顾比我早一个月生产的贞。两栋楼离着大概几百米，我吃完饭散步有时候会走到那边，看一下那边院子里种的植物再走回来。那栋房子的院子比我住的这一栋更大一些，因为是靠边套的房子，所以有一个拐角的面积也圈进来做了院子。房东在那个角落里搭了葡萄藤，我喜欢摘两颗葡萄下来在衣角上擦一下就直接塞进嘴里，甜极了。那天我多走了两圈，去的时候天已经晚了。几位（准）妈妈们已经歇下，一个个子矮矮剪着齐耳短发的阿姨在厨房的中岛前准备食物。我看到她把蒸熟的南瓜放到料理机里打碎，又将几朵白木耳洗干净后泡在清水里。做完这一切，她手脚麻利得将用过的机器和杯子洗掉用厨房纸擦干然后摆到操作台边。6月初的洛杉矶夜晚并不热，我披了一件薄毛衣。她的额角却闪闪亮着一些汗渍。我们相互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我对她印象不错，觉得她干干净净，做事仔细又麻利。
贞提前预产期一周见红，生的时候花了比较长的时间，她的孩子出来时有些缺氧，被送入保温箱观察了一周。因为隔开了与新生儿的接触，所以哺乳并不顺利。我们晚间吃饭无非打听已经生了的产妇的情况，听那栋房子的阿姨说贞开始堵奶了，乳房像石头一样硬，发红滚烫，大咧咧的贞有点情绪崩溃。还好有林阿姨帮她“通奶”。
我彼时对通奶是什么毫无概念，只听说那是一种酷刑，厉害起来比生孩子还痛得难熬。生孩子已经是十级痛感，那想必是非常可怕之事。这里的阿姨七嘴八舌，说在洛杉矶请专业的通奶师来一次就是300美刀。“那真是一笔不得了的开销。”我在心里暗自祈祷，希望自己不要摊上这样的事。
我当时住的房子里包括我在内一共有三位待产妇。另两位都比我早一个月，我因而提前接触到了两位照顾她们的月嫂。A是来生二胎的，我们常常聊天。她说去年照顾她的月嫂非常优秀，可惜这次时间对不上。我问她优秀是什么意思？她说就是很会照顾小婴儿，做的饭菜合自己的口味。“你自己有了月嫂就会明白的。”她说。
我倒是先知道了什么是不合格。另一位产妇B的第一位月嫂是个上海人，纹着眉毛剪着短发，胖胖的穿得时髦。见我是上海来的，马上用上海话热络与我聊天起来。她说自己来美国已经很多年了，儿媳妇儿是美国人，一家人都拿到了绿卡。她自己有这里的大学文凭，有房有车，话语间颇为自豪与得意。这位月嫂到后先把自己的房间收拾妥当，没有给B做饭。B头一天跟着我们的阿姨吃了顿，第二天又是。这位月嫂早上与我聊天，抱怨B的孩子晚上醒了很多次，她睡得糟糕。我心中暗暗诧异，“月嫂不就是照顾小孩睡觉的吗？这难道不在你的预设中？”据说这位月嫂每餐前都问B要吃点什么，B一脸茫然她也就跟着不知所措。A后来与我吐槽，“她根本不懂得照顾产妇，好的月嫂都有自己的菜谱，安排得妥妥当当。”果然这位上海月嫂第三天就被辞退了，换来一位会煲汤的广西月嫂。那位大嫂长相粗苯，我很是担心她会把娇弱的婴儿弄痛。但A又给我普及，这位月嫂还是有经验的，从抱小孩的手势之类的能一眼看出来，饭菜也做得合格。果然她做完整个月子周期才离开。A倒是颇为幸运，她这次的月嫂是一位与这里的月子中心合作十多年的金牌，她说她很满意。
我后来才有体会，并非金牌就一定好，做得久的月嫂反而有时候多油滑，懂得怎么偷懒，不怎么尽心尽力。从大概率上说，我个人倒是欣赏有1~2年工作经验的阿姨，当然这是后话了。
我生孩子颇为顺利，医院里有护士和乐天照顾，就没有找月嫂跟去。生完孩子在医院住了两个晚上，做完必要的检查，一切正常，月子中心的人就把我们三个接回住处，我才第一次正式与林阿姨见了面。
在那之前，我其实还颇有点悻悻然，我看中A的那个金牌月嫂，一直想等她的档期。结果我的孩子比预产期提前了一周出来，那位月嫂还没有下工，林阿姨刚好接上了我。事实证明，缘分是多么重要。有林阿姨做我的月嫂，我非常庆幸。
我对坐月子这件事其实毫不在乎，在医院里第二天我就偷偷洗了澡，当时房间内的卫生间出热水很慢，我光脚踩在冰冷的地砖上等了几分钟才慢慢有了热气。这事情我当然不敢告诉别人，但洗完澡舒服不少，只有自己偷着乐。
林阿姨给我做的第一餐是红糖枸杞小米粥、水煮胡萝卜西蓝花、肉圆炒胡萝卜和一碗红枣南瓜汤。我从医院回来，她就将煮好的饭菜直接端上桌。“明天开始你不能下楼来，饭菜我会给你端上去。”林阿姨简单明了向我单方面宣布。后来她每次看到我站着喝水吃东西都要叫我赶紧坐下，她说刚生完孩子如果老是站着，内脏都会下垂。我被勒令不能出房间，不能出去逛，到了后期我央求她可不可以出去散步，她叫我包好头发穿厚一点，但每次我出门她都要唠叨半天“你走路要慢，啊呀没出月子不好出去吹风的呀！”
产妇每天要吃三餐加一次下午甜汤点心。前两周我的饭菜非常清淡，基本都是水煮绿色蔬菜汤，加两份蔬菜，一份荤菜（蒸鱼蒸虾为主），主食是小米粥。下午的甜汤有时候有时候是椰汁木瓜西米露有时候是牛奶木瓜红枣羹，非常偶尔是醪糟枸杞煮鸡蛋。林阿姨是温州人，平时自己家吃饭就是各种原料新鲜的海鲜清蒸后稍微加点调料，这相当符合我的口味，我平时爱吃鱼虾不爱吃红肉，不喜欢口味重的调味料，一拍即合。
后两周根据林阿姨的安排，本计划要加一些荤汤，但我的孩子不吸奶，继而引发堵奶、乳腺炎等一系列问题，林阿姨心疼我没什么营养，我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因为比起哺乳的麻烦，这些太不值一提了。
在医院的时候，我没有察觉小朋友不会吸奶，护士把她放到胸口，她只是趴着并不动嘴，我也不以为意。后来护士来了几次问有没有哺乳，答说没有她们也没说什么就离开了。我以为她总会吸的，没怎么放在心上。两天后她的黄疸指数变高，医生给了一瓶水奶。她含着奶瓶咕噜咕噜吃得开心，作为新手妈妈我没有察觉任何异样，殊不知这为后来的哺乳埋下巨大隐患。
回到月子中心住下之后，我的主要工作就变成了喂奶，而林阿姨的主要任务就是协助我喂奶。饿得哇哇哭的小娃娃一抱到胸前，就哭得更加厉害，扯着嗓子，脸憋得通红，一个劲干嚎。毫无概念的我当然不知道她要干嘛，只是一个劲搂住她的头凑到我胸前，她使劲在我怀里挣扎，肚子挺得起劲。我无助地望向林阿姨，她说“那饿她一会儿吧。”没想到小娃娃性子刚烈，说不吸就是不吸，饿极了发起脾气，哭得声嘶力竭，像要背过气去。如今我写这一切已经是轻描淡写，但当时真的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睡也睡不着，吃也吃不下。但林阿姨每天还是照例做好4餐准点端到房间里，每次都是丰富的三菜一汤还有水果，我吃得想吐，心急如焚。
小娃娃不肯吸奶，我的乳汁却开始慢慢充盈起来了。生孩子前我问身边的妈妈有什么要买的，好几个都第一就说了电动吸奶器。我在网上买了最贵的美德乐，以为吸奶器就像小娃娃的嘴，吸了就能下奶，自然而然。
事实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对小娃娃吸奶这件事我之前也过于想当然结果频频受挫）。第一次我连吸奶器怎么装都搞不清楚，晚上和乐天两个研究了半天说明书。第一次用吸奶器，整整半个小时只挤出来5毫升，乳汁看起来黄黄的，连瓶底都没有盖住。我望着那个吸奶器标配的150毫升的奶瓶非常困惑，“这样要怎么才能灌满这样一满瓶？”用多几次之后，我的乳头就充血肿胀起来，每次拔出，都变成奇怪的圆柱形，痛得我龇牙咧嘴。
我的哺乳问题成为我们这儿的焦点，月子中心的老板小新每天都来问我“顺不顺利”，几个阿姨也七嘴八舌出主意，我喂奶的时候她们围拢过来看，给我加油。我成为继贞之后更麻烦的产妇。林阿姨说，小孩子出生不能直接给奶瓶，喝奶瓶比吸乳房要轻松多了，聪明的孩子就会拒绝妈妈的乳房。“贞那时候，我用勺子喂给小娃，喂了一天，后来就吃了。”林阿姨安慰我。我请她马上试试。但我的孩子也拒绝勺子，只吃几小口灌得下巴和脖子里都是奶，熬不住给她奶瓶立即捧着吸得咕噜咕噜。我们反复试了好几天，一直都不顺利。小朋友就算愿意吸我的奶，也不超过2分钟，吸几口就停下来看着我，再坚持就直接把头扭过去，小小的嘴巴抿得紧紧的。我每天都愁眉苦脸，因为喂奶受挫在房间里大哭过好几次。
生完孩子的第9天，我发起了高烧。那天早上起来我觉得浑身发冷，身体颤抖得像树上摇摇欲坠的树叶，很快体温就窜上39.5度，我蜷缩在被子里浑身无力，用手摸了摸胸部——右乳房的下部有一块明显的肿块。我意识到，这就是传说中的堵奶了，堵奶会引起急性乳腺炎，贞之前也碰到过。
林阿姨成了我唯一可以求助的“专业人士”，她向我保证，她经验丰富，当初也是这样帮贞化解了困境，不要过于紧张和担心。她用滚烫的水蘸湿毛巾，手指头在滚水里搅得通红发烫，然后把毛巾盖在我胸部的肿块上。又去找蜂蜜涂在我的乳头上，揉搓一阵子，然后用手帮我排奶。“贞那时候比你厉害多了，她整个胸部就像啤酒瓶底一样硬，通通红，你这个还不算很严重。”林阿姨一边帮我，一边安慰我。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乳腺是这样的，通的时候奶水会呈线状喷射，飚得老高。林阿姨说，一个乳头上有十几个孔，很通畅的时候一挤就像花洒往四面八方喷，“你这个现在只有一两个孔能出来，不通。”我眼见乳汁从无到有，突然喷出一根奶线，稍稍放下心来。挤出一些浓浓的乳汁后她用捣碎的蒲公英叶子敷在我的乳房上，也敷过冰冻的卷心菜叶，她说这样可以缓解肿胀。
那些她帮我通乳的夜晚，把小娃娃放倒之后，我敞开胸怀躺在床上，林阿姨弯下腰站在床边帮我做疏通，满头大汗。有几次要弄到半夜2、3点，半夜涨起来我就要去叫醒她帮通乳，有时候通着通着我睡着了，醒过来林阿姨还弯着身子在帮我排乳，我心里非常过意不去。
在林阿姨的帮助下，月子里我的奶水越来越充沛了，吸奶器一侧能吸出50多来。她一边帮我按摩，一边夸赞小娃娃福气好，有得吃不会饿着。
但小娃娃并不这么想，她对我的乳房爱搭不理，只喜欢捧着奶瓶喝奶。我急的四处问人，过来人妈妈们都表示“饿几顿就好了”，但我的孩子好像特别执拗，坚决不从。不给奶瓶就不吃，就大哭，最长一次她连续哭了20分钟，哭到喉咙都嘶哑，口水呛到自己，缓过来又接着再哭。那段时间她一见我就哭，见到拿着奶瓶的林阿姨就眉开眼笑。我们试了各种法子，把乳汁滴到乳房上诱导她吸、趁睡着了塞进去……都没什么大用，小娃娃吸几口或者清醒过来就拒绝，林阿姨说她做了这么多年月嫂，见过各种孩子，我的娃算是脾气相当执拗。我沮丧极了，拿她毫无办法。
两周后走投无路的我联系了生产医院的哺乳指导，她请我带着孩子过去看看。于是我开一个小时的车去找哺乳指导。她说我的奶水非常充足，没什么问题，而小娃娃因为先吃了奶瓶，所以患上“乳头混淆症”，眼下要先解决这个问题。法子就是拿一个塑料乳贴套在我的乳头上。在指导的眼皮子底下，小娃头一次不停歇吸了15分钟奶。我和林阿姨都激动坏了。林阿姨特地帮我拍了哺乳时候的照片，说回去就照这个姿势练习。
这完全不是书里看到的让人舒服的姿势。一只手要拖住乳房，另一只手还要托住小娃的脖子，精准卡住角度，偏一点她就拒绝。我们喂奶的阵仗很大，我先盘腿坐下，膝盖放枕头，小娃的头部还要另一只小枕头垫高，我两只手都要用上，林阿姨要在边上扶着枕头拍着她。两人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她一言不合就罢工。
但不管怎么样，小娃娃开始慢慢吸奶了。我们经常去找哺乳指导坐在那里喂奶以让小娃娃巩固练习。林阿姨每次跟在后面拿着尿布、一堆奶瓶、毯子、背包，小碎步快走，满头大汗。
月子里的每一天我都过得非常辛苦，更辛苦的是林阿姨。我的孩子不怎么爱睡觉，月子里连十个小时都睡不到，除此都需要人全程抱着。我们大多数的时间在想办法让她吃奶，我每两三个小时就要起来用吸奶器泵奶，每次喂她要花一个多少小时，隔三差五要带她去哺乳中心纠正，经常半夜还要叫醒林阿姨帮我疏通频繁堵住的乳腺。林阿姨忙得脚不沾地，楼上楼下得小跑，经常热得满脸通红。但她对待孩子非常细心，小婴儿的衣服都手搓得干干净净，洗澡喂奶的姿势很温柔，她与小朋友讲话细声细语，小娃娃到她手里就不哭不闹，安静得像个天使。我睡觉的时候她也不能闲着，等放平小娃娃，她就抓紧时间做饭、洗衣服，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我与已经回国的A聊天，她听完我的叙述点评道，“那你的这个月嫂很不错。”
时间久了，我心里把林阿姨当作亲人一样看待，有时候见她太累，让乐天主动把小孩接过来，好让她稍微睡一会儿，但她都表示没关系，孩子在身边她比较放心。林阿姨每次给我做的饭菜都分量很足，我吃不完让她一起吃，她从来不答应。她自己的晚饭非常简单，用麦片泡点水，再吃点青菜就算一顿，她说晚上要少吃点，不然老在房子里待着也不出去，很快就胖了。
林阿姨真心喜欢我的小孩。满月的时候，月子中心很周到地给差不多月龄的小朋友摆“满月酒”，小婴儿们第一次公开亮相，大人们也都借着机会聚聚。为了“胜出一筹”，林阿姨早几天就开始准备，她反复比划要给小娃娃穿什么好看。好几次我偷看到她在房间认认真真与不好好喝奶的小娃讲道理，“你可要多吃点，长胖点，给你妈妈争口气。”我觉得她非常可爱。到了庆生会当天，她早早给小朋友洗了澡，换上新衣服，还叮嘱我打扮得漂亮一点，那口吻，就像我自己的妈妈一样。
林阿姨自己只有一个儿子，生了一个小孙女，她欢喜得不行。她来美国的时间不长，每次我们这儿有人出去买东西，林阿姨总要叫人帮她的小孙女和儿媳妇带点礼物。林阿姨给她儿媳妇买tiffany的项链，给小孙女买限量版的nike鞋。她总跟我说儿媳妇对她很好，每次下工回去都会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床单被套都洗干净换上，让她舒服得睡一觉。我和乐天说，像林阿姨这样勤快的婆婆，谁不喜欢呢？如果我是媳妇儿，也会想对她更好一些。
孩子出生后的一个多月，中国人讲要“坐月子”，国外则有42天的产褥期，是产妇的身体最虚弱的时候。生孩子带来的身体的巨大损耗、激素的失衡，导致心理和身体的双重不适应，的确会导致情绪的崩溃。我曾经有一次因为小朋友不吸奶而在房间大哭，林阿姨见到了悄悄给我端来我爱吃的甜点，故意在我身边跟小朋友说“你要好好听妈妈的话，不然妈妈要伤心了”这样暖暖的话，令我破涕为笑。
我回国后又接触了好几位育儿嫂，对婴儿的护理、养育也有了不一样的心得。林阿姨当然有一些做得不那么科学的地方，她文化程度不高，有些育儿理念也已经陈旧了。但在她为我服务的这段时间，的确每一天都是尽责认真的。见我堵奶可怜，她总是像妈妈一样操心，“你喂到6个月就断了吧，太苦了啊！”她说以后如果我生二胎，她还愿意来帮我带孩子，“二胎你就别喂奶了，奶粉娃娃也可以长得一样壮实的。”只有亲妈和乐天才说过一样的话，我很感动。
林阿姨下工那天，我给她写了封感谢信并封了个红包，感谢她对我们这些天来无微不至的关心与照顾，请她自己小心照顾自己的身体，不要过于劳累。林阿姨知道我是写东西的，拿出自己的月嫂证，让我在贴照片的那面给她签个名字，并写上日期。我看着她最后一次给小娃换了尿布，换上干净的衣服还系上搭配好颜色的口水巾，把小娃娃的一些东西都收拾整齐。想到马上就要分离，我心中惆怅，落下泪来。
瓷白的小娃娃什么都不知道，她闭着眼睛在小床上睡得安稳。她不会知道就要与这位日夜照顾她的阿姨分别了，在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月中，她信赖这位阿姨超过了我们，但长大后，她可能什么都记不起来。
人生就是这样吧，分分合合，相聚一场，又启程分离。我写下这篇文章，以后等小娃娃长大了，会告诉她曾经有一位这样的阿姨，陪着她陪着我度过人生中最重要的岁月，这一个半月中的每一分钟，都那么与众不同，令人难忘。“感谢您呀！”我轻轻在心里对林阿姨说。
（这是我需要大大感谢的哺乳指导，还有亲爱的林阿姨。怀里的娃娃只有两周不到。现在已经长大很多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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