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将爷

01. 

写这篇文章的时候，夜晚的大幕已经拉开。

我打开灯，抬眼看里面发光的钨丝，想到一个作家说过的这句话：

它只能驱散你们眼里面的黑暗，心里的黑暗，你们只有靠自己才能驱散。

之前，我一直枯坐，在看今天贵州关于安顺公交坠湖的警方通报，陷入孤愤的怅望。

果然是司机对拆迁不满，途中喝下白酒，开车蓄意冲进湖中。造成21人死亡，15人受伤，1人未受伤。

大量官方媒体用“报复社会”这4个字，做标题。

这样词汇，我不敢用。我自以为特别温和节制，但也越来越不知如何书写才能传递良善与正义。

前天我写的那篇《都在同一辆时代的公交车上》，在大号转开后失踪，发于小号迅速失踪。

昨天写的《艾芬应邀写了篇高考作文》，大护法博弈一天，不得不主动删除。

今天，贵州安顺公交坠湖事件调查结果出来，印证之前那家前冲媒体的报道基本无误，更让我对自己那篇“同在一辆公交车上”惋惜。

现在重新写这个题材，我在每个话语前提和细节判断，同样都会在专业上努力做到极致。

今天，我紧盯着官方报道的每个字眼，一直想像着那名公交司机在7月7日的黑色时光，在3小时42分里，他的心理罪变异。

官方通报称之张某钢，其实，我直接写出真名张包钢。因为这个名字，应写在极罪的花名册，让千古谴责。

这种逝者，不能为大。残害无辜，必须谴责。

蚍蜉已死，枯树如何逢春，才是思考方向。

02. 

坠湖前，张包钢经历过3小42分的心理罪。

那么，张包钢的杀心是如何升起，又如何固化的呢？

8时30许，张包钢来到他所承租的公房处，看到该公房将被拆除。

8时38分，张包钢拨打政务服务热线，对申请公租房未获得且所承租公房被拆除表示不满。

从相关表述看，张包钢对拆迁事前并不知情。此前有报道称，张包钢的老宅被拆除。闻讯赶去的张包钢，未能进入现场。

这意味着，在遭到偷拆强拆心生不满之后，他其实是在寻求过救济与安慰的。我们不知道他打政务服务热线，到底得到怎样的回应，是否有所怠慢和刺激。

但不论如何，这一步，张包钢没有获得他最后需要的救助，公共部门没有意识到这种事件的伤害性。

心理罪完全彻底升级固化，灾难也就难避免了。

8时50分，张某钢电话联系对班司机，提出要提前交接班（正常交接班为中午12时）。

9时4分，张某钢在住处附近烟酒店买了白酒和饮料。

很显然，提前交班的目的动机，就是报复无辜。

而将白酒装入饮料瓶，用黑色塑料袋带着前往交接班，都表明他是精心计算谋划。

只可惜，这一系列非正常行为，公交公司和同事，都没有觉察。特别是，公交在对自身员工心理关照和安全检查方面，明显存在短板。

11时39分，张包钢通过微信语音联系其女友，流露出厌世情绪。

12时9分，张包钢趁乘客到站上下车时，饮下白酒。

12时12分，张某钢先是降低车速，躲避来往车辆，后突然转向加速，横穿5个车道，撞毁护栏，冲入水库。

在开车途中，以微信语音联系女友，已经不是在寻求及时安慰，而是留下遗言了。

可以说，这起公交坠湖极端事件，每一个幽微的细节，都太值得关注了。

探寻张包钢的犯罪心理轨道，不难发现，拆迁行为是他走向极恶犯罪的临门一脚。

这一刻，我不由想到《长安十二时辰》里这样的对话：

蚍蜉大，还是鲲鹏大？

自然是鲲鹏大。

凭你说自然这二字，靖安司司丞便不能交与你。

而张包钢的心理罪，肯定是他之前的一系列人生遭遇的淤积。

而将这样黑色污泥堆积到张包钢心头，除了他自己没有及时救赎，到底还遇过怎样的权力力量和姿态？

03. 

一个人，既是自然人，更是社会。张包钢又是怎样的人？

我可以计算出天体运行轨道，却无法计算人性的疯狂。

此前的报道说，张包钢的同事称，张平时“待人接物可以”“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张包钢邻居还表示，张平时“看着挺开朗的，和女朋友照照相挺开心的”。

而通过拆解疑似张包钢的抖音账号，其中视频多数为自拍，主人爱笑爱搞怪，偶尔转发一些为情所困的言论，也没有什么明显异样。 

站在旁边者的视角，张包钢，就是一个普通人，过着寻常生活。

但是，太多这样的人生，往往都隐匿着我们看不见的沉重与尖锐，阳光与幽暗。

而那些隐蔽的人性危机，正是我们最为可怕的敌人。

所有人性危机的形成，都与社会性有关。也正因如此，我们讲制度正义，就是要将每个普通人引向光亮地带。

否则的话，人性的复杂和残忍，就会随时通过某个爆点事件释放出来。

从两年前的重庆万州公交坠江事件，到此次贵州安顺公交坠湖事件，官方回应结尾都有这样4个字：

生者警醒！

生者到底如何警醒，才能免于身边站在戾气的人，甚至是人性的恶魔？

制度正义和人性善良，应该成为这个时代的共识。

不得不说，一些个体在遭遇权力掠夺和欺压的情况下，在法治的轨道下寻求制度复杂和及时救济，是经常会遭遇失灵和缺位的。

最近，我一直在思考孙立平教授提出的那个概念——短链条正义。

这是因为，我觉得，让人们在一件件具体的正在进行的重要事件中，能及时看见和感受得到正义，太重要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老将长期剑指捂汗那个菜丽书记、猥亵女童的王振华、“教育杀人”的袁灯美，有制造高考顶替的邱印林，以及太多小权力的恶人，就是希望能用制度把那些作恶的小权力都关进笼子里。

7月7日早晨，张包钢遭遇的那一场拆迁，也许从宏大的视角看，从政策理念看，从规章流程看，从发展理念看，都能找到公平和正义的支撑。

但是，也许就是因为偷拆或强拆，没有完全对话协商，没有做好心理预警，没有做到心理救援，对张包钢来说，就是看不到正义。

事实上，在涉及权利和利益的拆迁中，在涉及人性尊严的教育中，在传递正义和良善的法治中，都必须保护好短链条正义。

同样，遭遇全民炮轰的捂汗那个菜丽书记没有被及时处理，激怒全民的猥亵女童的王振华却得到轻判，就是在践踏短链条正义。

是的，这种短链条正义的断裂，站在权力视角，站在制度文本，很多时候是容易忽视的。

比如，不够及时，不够全面，不重细节，缺乏人性。

这些，对个体来说，很可能就是扛不起的灾难和压力。

在这种情况下，仅仅希望弱者逆来顺受，不符合天道与人性。

正如慈诚罗珠堪布在《我们为何不幸福》所说：

过度的愤怒、欲望，会使人远离人性，完全忘掉自己是谁，应该干什么，最后走到崩溃的边缘。

7月7日，张包钢因为愤怒或欲望，崩溃了！

雪崩那一刻，没有一朵雪花是无辜的。

在短链条正义的视野下，看待这句话需要更多的制度悲悯。

毕竟，让每个雪花不要乱飘，关键在于气候！

气候的改变，需要老天不再负我。

04. 

勇者愤怒,抽刃向更强者; 怯者愤怒,却抽刃向更弱者。

挥刀砍向弱者的，就是疯子。我们不能疯子存在，就自己也成为疯子。我们的选择，只能是改变产生疯子的土壤，同时迅速拯救疯子。

也正因如此，人格志一直强调人格提升，也就是希望每个人，包括受害个体，能够人格提升，用善良正派去自我实现。

张包钢带着2路公交驶入湖中那一刻，那是他的人性至暗时刻。

生在今世，足以尝尽悲欢。

庚子年病毒、洪水、天灾、经济、民生，让每一分一毛都可能成为人心之重。

我不知道，现实中的你，是否也曾受困于权利遭遇掠夺，是否也遭受到利益侵占，是否还在经历情感的苦痛，是否遇到尊严的受辱。

但不论如何，我们的生命都必须走向光亮地带。

我们都在同一辆时代的公交车上，我们不能把命运交给像张包钢这样的疯子。

我们都在同一辆时代的公交车上，我们不能让现实中存在太多豢养疯子的粪坑。

不得不说，在现实中，有一些权力没有被关进制度的笼子里，他们怀揣“有权不用过期作废”的急功近利，正在通过霸凌和掠夺手段，来实现自身利益最大化。

如果连猥亵女童的王振华都能被轻判，贫弱者在强大的权贵势力下只能无助哭泣，人们内心的愤恨又如何得到有效疏解？

如果连写声讨捂汗菜丽滥权行为的稿件都要无数次被权力之手掠走，写作者一笔一划的民生之重谁来哀怜？

如果连小学教师袁灯美都可以扛着“传递正能量”的大旗，用一口被甩到天边的锅，把可爱缪可馨生生砸死，然后继续残害祖国的花朵，人们如何相信教师还是灵魂的工程师？

制度正义和人性善良，处处都需要治理智慧和情感悲悯。

但不论如何，都应该及时被弱者所拥有。

只有那样，人性才不会沦陷于茫然无措的焦虑冲突之中，进入黑暗地带。

就像张包钢长期寄居在姐姐家，遭遇拆迁、利益困顿、婚恋困苦的生活，就像那些普通人心理和人格遭遇变异的人生，国家慈母般的目光啊，你如何才能及时抚慰得到？

绝不能再让小权力成为压垮人们心理最后一根稻草了！

绝不能再让一些权力堂而皇之地在掠夺他人的权利，在保护万民声讨的恶人！

绝不能让太多人为七毛利益变成违背良心污陷他人的蛆虫，让正直善良的声音难以发出！

贵州安顺公交坠湖，21个鲜活的生命在瞬间消逝，有人在庆幸，那一刻自己不在公交车上。

重新发现张包钢的心理罪，你一定会明白：

其实，我们永远都在同一辆时代的公交上!

窗外，应该是一片看得见的短链条正义的风景！

那是我们必须经历的光明地带，大地上树立的路标，应该是公平、公正、温和、善良！

只有从那里经过，我们才能走出人性的至暗时刻，行稳致远地走向真正的诗和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