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橄榄木立于大地

我们杂志 洮舟 2024-01-15

橄榄木立于大地(节选)

 敏洮舟

2017年11月4日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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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回想,只有站在橄榄山上,才能一览东耶路撒冷全貌。视野之内,每一个石阶、深巷、拱门和橄榄树都沉默着,都背负着历史的宏大。把握和描述并不是易事。目光所及,更直观的冲击,反倒是色彩带来的。金与灰两座寺顶并坐对望,荣耀屈辱尽在沧桑一瞥。碧绿的橄榄树,散落在月白色的石头老城,如在支撑微弱却不灭的希望。对新生的希望,是每个巴勒斯坦人在受辱的日常中,深植于心的底色——那是一片辽阔的橄榄绿,在和平的大地上繁茂地生长。


在阿克萨广场,我品咂着简单的色彩和丰富的意味。金黄的岩石圆顶寺和银灰的远寺之间,橄榄树并不茂密,和平的绿如此单薄。我围绕着最大的一棵,注目之间,环顾之中,困惑于这个自居文明的世界,何以让压迫和驱逐成为常态,何以让和平与美成为缺憾。


抛开自身强弱、进步与否的内在拷问,让有恃无恐的侵略杀戮发生在世界的今天,难道不是人类的耻辱吗?常常看见,“文明人”举着沾满他者鲜血的手,正在指控抵抗者的“恐怖”“野蛮”。文明与野蛮的分辨,从未像今日这样荒唐可笑过。


他们是这样说的。往水井里浇灌混凝土是“文明”,保护阻止是“野蛮”;把枪口对准妇孺是“文明”,纠缠枪手是“野蛮”;屠杀医院轰炸学校是“文明”,孤勇赴死施展奇袭是“野蛮”;坦克是“文明”,石块是“野蛮”;侵略是“文明”,抗战是“野蛮”……



是非认知的混乱背后,是人性准则的崩塌。无知的蠢和媚强的坏,合成了无水的沙漠和人心的死海,如何能长出绿色的橄榄树?


合理的应对,对应普遍的常识。


比如,对待持械闯入你家门的人,可以采取无限手段对付他,不让你的家人身处危险当中。此时指责你防卫过当的人,很可能是闯入者的同谋。对那些飞机呼啸坦克轰鸣强入别国家园的侵略者,冷枪热泡、奇袭突击,给予重创才能保卫亲人,匡扶正义。此刻不谈侵略,却给抵抗者的抵抗手段找问题的人,大概率是侵略者的帮凶。


朴素的常识,却在今日的世界被屡屡颠覆。


一如大俄入侵小乌,呼啸的炮弹下去,死亡、废墟和难民便产生了。血肉模糊的恐怖场景,继美以西方在阿拉伯世界累累制造之后,又出现在了世界的另一角。要拿门口的邻居当堡垒,当做远攻近交的战略缓冲带,人家不答应,便冲进去夺地杀人,这是怎样的野蛮和霸道?简中网上那些替侵略者洗地的说辞,无非建立在政治交好的情绪基础上。可你与邻居关系好,就能为他杀人掠地的行为辩护吗?


作为被侵略者,泽连斯基带领下的抵抗让人敬佩,一度认为,他是现代社会反侵略反霸权的标杆。可未曾想,面对以色列对巴勒斯坦的占领,他摇身一变,张口为殖民者洗地站台,谴责巴勒斯坦人的抵抗是“恐怖”行为。这很吊诡,难道他忘了乌克兰人和巴勒斯坦人一样,同样在反抗闯入家门的强盗吗?如果没忘却斥责巴勒斯坦的抵抗不正义,那他对乌克兰抵抗的正当性,在逻辑上又如何自圆其说?


泽连斯基是东欧犹太人,所以他不是蠢,而是坏。粗鄙的“犹太人”情绪立场取代了侵略与被侵略的是非立场,以色列援助的那点枪炮弹药,首先消灭了他自身的人性道义。


尽管如此,乌克兰的抗战,依然值得肯定,入侵与抵抗,历史已经给出了无比清晰的界定,想必受到流血伤害的乌克兰人民,能够理解巴勒斯坦的心情。



与泽连斯基保持同频的,自然还有美以西方政客。他们制裁俄罗斯侵略的同时,给乌克兰提供全方位的援助,并打出了民主对抗霸权的旗号。然而同样,转身即变脸。在以色列占领巴勒斯坦问题上,“民主”却属于侵略者,“恐怖”属于抵抗者,这是多么无耻的双标。


早就看清了。“民主的灯塔”们照亮的只是一己之身,越过范围,但凡利益所在,他们便是胁从与后勤,甚至就是主谋。不择手段图谋获利,然后继续推行他们的“民主”发光发亮。我想,这些虚伪逐利的政客们践踏的不光是他者的生存与人类的尊严,同时也颠覆了被他们满世界炫耀的值得“普适的制度”。


环顾周围,也有与之性质不同,但情况相似的言论。


以色列对巴勒斯坦的占领,对加沙的轰炸,是历史性的。七十多年里,巴勒斯坦人遭受的nakba(灾难),被遮蔽了十之七八。以色列擅长讲故事,手握全世界最重要的媒体喉舌,悲情出境的演技和台词他们已经排演了近百年。


然而,从2023年10月7日之后,他们演砸了,穿帮了,他们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形象挫败,他们呈现在光鲜背后的污秽,被全世界同步看见。陡然兴起的自媒体,冲破了以色列给全世界制造的信息茧房。人们看见了真相,真相颠覆了以往被投喂的认知。谴责和抵制的浪潮,将他们淹没。对犹太复国主义的舆论围歼,达到了历史高潮。


加沙的废墟面积,如水漫漶。除去妇女老人,被鲜血染红的稚嫩的脸蛋和被炸得稀巴烂的小身体,让世界颤抖。随之,谴责的论调慢慢变了。网络上的声音,开始提及纳粹,重新理解希特勒对犹太人的屠杀。温和的声音分析,激烈的声音呼吁。分析者列举犹太人被纳粹屠杀的诱因,结论可怜人必有可恨处。呼吁者为纳粹招魂,说当年杀得不够,犹太人应彻底从地球上消失,还世界以和平宁静。



义愤之情,我能共鸣。但是,情绪不能取代正义。


犹太人里面,有手执屠刀的“复国主义”者,也有反对“复国主义”,谴责以色列政府,支持巴勒斯坦解放事业的拉比、知识分子、普通民众。爱因斯坦、乔姆斯基等人,更是全球范围内,被熟知的对“犹太复国主义”批判力度最大的犹太人。


11月24日,四天停火协议达成。之前的近五十天里,以色列对加沙地带的轰炸,基本无一日停歇。毫无人性的以色列国家恐怖主义,迫使西方多国出现犹太人走上街头,谴责以色列政客绑架了犹太人,违背了犹太教教义。它们的恶魔嗜杀行为,与正统犹太人没有关系。与世界的绝大多数一样,这类犹太人都是普通的、民众的,反对战争厌恶流血的。


被希特勒屠杀的据称600万的犹太人中,我想这样的人才是真实的多数。能控制金融,垄断商品,高利放贷,压垮德国社会民生的资本吸血鬼,毕竟是少数。


动荡之下,和平的呼吁者,都是思想上的亲戚。面对杀戮而情绪激愤,是善良正义的体现。然而不能以和平的名义解构和平,用正义的旗号颠覆正义。如果对待此处生命的态度是非不分,又拿什么基础去谴责彼处发生的杀戮呢?正义的呼声不能因为失控的情绪,而被削弱了正当的力道,甚至消解了它的正义性质。是非准则被抽空的时候,是与非会一起掉进深渊,陷入蒙昧。


犹太复国主义对巴勒斯坦的历史性侵略应被制止,希特勒对无辜犹太人的大规模屠杀,也需要否定。战争不迁怒于无辜,和平不局限于靠近。只有站在人的角度,遵循人道的原则,分出与魔鬼的不同,才能抵达和平的真谛与正义的本质。


有人说,就你境界高。我沉默无语,有些悲哀。其实这不是什么高境界,相反,这只是底线。


2017年11月4日 摄


那年的阿克萨广场静谧无风。我在礼赞结束的清晨,与那棵最大的橄榄树并肩站立,迎接着第一缕曙光的升起。这才是世间的常道。再深沉的黑夜,终将经受光明的洗礼。那一刻,月白色的耶路撒冷金光熠熠,疏落的橄榄树顶着茂密的橄榄枝,盛接的普照的光明。


我站在树下的阴凉里,默然抬头望着。心还停在远寺大殿的那一声哽咽中。我听得出,那苍老的一声,有着七十多年的质地。我坚信着,无数始于孩童少年时代的哽咽,终将在时光里汇集,时刻在眼眸里翻滚,当无路可退无时可待之际,决绝的热泪将凝聚成愤怒的洪水,从阿克萨的胸膛里奔涌而出,冲刷洗雪一切附着在清洁之上的不义和污秽。


如先知努哈的时代。咆哮的洪水涤荡大地,淹没所有丑陋恶行,直到洁白的鸽子衔来青绿的橄榄枝。届时,新生到来,橄榄木绿遍荒漠,和平将重新降临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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