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故事｜杨紫：灼灼其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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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杨紫是六月下旬，她刚结束一场媒体发布会，匆匆赶来拍摄现场。上海已进入梅雨季，空气里浮动着闷热潮湿之感，户外工作一天，情绪也随之黏腻；然而，杨紫到来的整个气场都是轻盈的，毫无倦意。在化妆间静静看了一会儿剧本，专注利用碎片时间已经成为雷打不动的习惯，环境再嘈杂不被影响，似乎隔开一层屏障。
而一合上剧本，交流模式便干脆利落地切换。杨紫抬头笑了笑，语气仿佛相熟的老友，“聊角色完全没问题的，聊多少都行。我就是担心你写出来会重复，因为最近我在采访里聊了很多关于角色的内容，感觉该说的都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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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上个剧组杀青之后，有两个多月的空档，杨紫利用这段时间完成了很多表演之外的工作。虽然没进组，安排却依旧紧凑，说起来她还有些不好意思，“之前我一直在组里拍戏，杂志来约也没办法拍，现在趁着有空，就赶紧和大家拍了，回头进组又没时间了。”
2021年年底，电影《猎毒》杀青，彼时的杨紫更活泼、热络，从刮痧说到近况，家常叙话似的谈天；鲜活中也不乏敏感，擅于从细微处打捞思绪，一景一物都有印记。在生日当天的微博中，她还记下关于采访的片段，“昨天有采访问我，有没有遗憾。我说没有，人生没有白走的路，每一步都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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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前的那场对话，印象最深刻是杨紫主动提起“刺痛”。作为公众人物，这份坦诚托付的直白很动人，另一方面，纷扰繁杂的奔波里，她没有失掉本性的细腻，很多转瞬即逝的感受都被妥善保存，“看起来平淡无奇的东西，或者说剧本上细微的点，演起来就会刺痛到我。”
两年过去，年龄和心境改变了，而话题抛掷来去，她再度提到“刺痛”，依旧诚恳。契机并非自身遭遇，而是社会新闻带来的触动，“有些现实问题真的挺刺痛我的，当下有什么情绪我也会多想想，让自己多一些感悟和理解。作为演员，我常年在剧组拍戏，缺乏社会阅历和经验，如果不在平时多看多想，不去对其他行业多加了解，就很难演好自己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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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摄当天，正好碰上电视剧《长相思》发布预告，这部作品一开始就备受关注，数度引发热议，平台预约人数已过百万。网友总在讨论的问题杨紫都有看到，她清楚市场的口味偏好，“大家可能会更关心小夭的情感归属，”但从演员的角度出发，她对自己的角色有更多的理解和同情，“几个男性角色争夺一个女性角色的故事的确很有戏剧性，但在《长相思》的世界里，小夭的命运不是因为得到几个人的爱而改变，关键在于她的自我救赎。看似大家都爱小夭，其实第一个被抛弃、被牺牲的也是小夭，她的底层逻辑是很悲惨的。”
故事中的小夭原本身份尊贵，幼年遭遇变故、流落大荒，历经百年颠沛流离之苦，后在乡野小镇隐姓埋名，悬壶为生。杨紫认为，小夭的性格基底在于悲悯与坚韧，洞察世故却不刻薄狭隘，并且，她的这份善良不是平白无故的，而是历经跌宕坎坷之后、有选择性的善良。
“现在有高光剧情这个说法，我觉得小夭的高光不是在容貌或身份上，她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失去了这些东西，谈不上因此被爱或者受到什么眷顾，”杨紫对小夭的遭遇充满同情，其中也有敬佩，“她的闪光点在顽强的生命力上，包括看待善恶是非的格局，承受这么多的磨炼和痛苦，被囚禁被虐待，却没有变成一个冷漠的坏人，也没有滥好心。努力生活的同时尽量去付出善意，帮助同样受伤受苦的人，这是很打动我的可贵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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剥离那些悬浮在外的因素、深入捕捉人物的基核，这是属于杨紫的敏锐。如同观察生活的切面，略过那些纷乱拂披的信息，抵达底层逻辑，她和自身的细腻敏感达成平衡，“哪怕敏感在生活中让我觉得不舒服，但也是很珍贵的一种天赋。就是因为敏感，我才能当演员。”
有了敏感度的加持，她对角色的洞察也可见一斑，“片花发布后的评价我也有在看，观众会比较在意画面好不好看，脸好不好看，但其实我在拍戏的时候，没有太在意好不好看的问题，关键还是贴着人物的状态走。”
小夭在清水镇隐居时改头换面，以男装示人，是个比较粗糙的形象。那个阶段的拍摄中，杨紫的妆面就只有打底和画眉，粉底色号调黑，衣服也破旧，她要求尽量去贴合人物的生存环境和心理状态，而不是单纯的视觉效果，“演员的外形率先服务于角色设定，我希望自己呈现的状态可以让观众有代入感，可以真正把戏看进去，去了解故事走向和情节发展，这是比好看更重要的。”
和杨紫的接触中，不止一次听她提到“平庸”。29岁生日的那次采访，她说如果当初没去演戏，自己可能是个很平庸的人；这次采访，她说在自己平庸的生活日常里，演戏带来的情感释放很奇妙，用几个月的时间体会一个人生命中最精彩的部分，是很宝贵的经历。
这也是杨紫在生活中保持观察的原因之一。自身所处环境有相对真空的地带，剧组也有一定的封闭感，固定工作之外，如果不对外部心存好奇、常看常新，很难持久延续创作的热情。
“其实我自己的生活很无聊很平庸，这个无聊平庸不是指我的工作本身，而是整个运转的状态，每天开工，休息，整条线是平的，没有什么大开大合的起伏。”这个前提下，表演带来的高浓度体验弥足珍贵，“所以我在演戏时会很过瘾，也不会有疲惫和厌倦，每一天都是新鲜的。尤其是拍《长相思》的时候，那半年真的天天都在面临新挑战，无数不可能的东西都在剧本里出现了，我还能给它演出来，彻底释放我对这个角色的感情，真的还挺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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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小夭几百年的曲折跌宕、大起大落，杨紫的人生经历确实更为平稳，这个过程中，角色的映照也带给她不同的思索和感悟，“小夭的生命力很震撼我，我自己代入她的处境，实不相瞒，真的会发疯。但她不仅存活下来，还能保持自己人性中的闪光点，心怀悲悯，治病救人，我觉得这才是真正的救赎。”
在关于角色的讨论中，逐渐有另一层隐含的逻辑浮现：结局是否圆满不再由感情线决定，人物的转变与成长也不取决于爱意的多寡。救赎故事的根本还是在于自身，并非爱情。
陪同角色休戚与共，此刻的杨紫认为，“小夭的这条路其实没有任何人帮她，她完全是靠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这也是我想通过角色去传递的一些力量。观众看剧可能会着重讨论谁好惨，谁爱谁，最后和谁在一起，但我觉得还是要透过现象看本质，她最终‘靠岸’是靠自己。”
而四月初杀青的电视剧《要久久爱》，黄瀛子的故事则是另一种形式的“靠岸”。人物的蜕变在现实生活中呈现，带来丰富多面的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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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色不一定要完美，但一定有她打动人的地方，”杨紫感动于黄瀛子对梦想的执著和能屈能伸，遭遇挫折后仍然有一颗热烈向上的心，“对30岁的人来说，平凡、脚踏实地才更真实。我希望的成长，是她基于平凡现实的环境还能继续追求梦想，寻回儿时的热爱。”
黄瀛子的人物设定，某种程度上是万千追梦人的缩影。梦想未必实现，但热情永不磨灭。杨紫还补充了几句，可能写了报道没人用，可能在月末KPI垫底。但这些现实的碰撞和摩擦没有让她丧失热情，而是循着昔日的轨迹逐渐成长，在不完美中发挥独特的魅力，这才是属于角色的“高光”。
为了更好地呈现黄瀛子的少年气和生命力，杨紫动了一些脑筋，和导演讨论后，决定“做减法”，“黄瀛子17岁的时候特别好玩儿，但我还是要给她‘做减法’。当时几乎天天和导演商量这个度，喜剧不是演满了才好玩，如果每场都很满，出来的效果会很夸张。”等到30岁，黄瀛子会木讷一点，不机灵，“这样两个阶段来回穿插，对比会更明显，效果也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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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色有平庸的一面，但在塑造的过程里实现起承转合，有清晰的成长线和闪光点，也是一段饱满多元的体验。杨紫想起自己的17岁，自己在高中阶段的生活，这些保存在记忆中的感受都是表演的借鉴，在真实代入的前提下保证戏剧性，既是她对角色的敬畏，也给角色留白、容纳观众想象和讨论的空间。
而回归表演本身，杨紫的认知很清醒，现阶段出现的讨论或者争议，归根结底还是作品不够，“我觉得这才是需要反思的本质，当一个演员拥有足够多的作品，大家也足够认可的时候，那么作品以外的讨论自然而然就会减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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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毒》杀青时，和杨紫谈过内心力量的建设，如今再提，她有了新的思考，“我觉得不要把多余的焦虑带到生活中，也不要提前预设没有发生的事情。过度的焦虑是很消耗能量的，会让人变得不自信，我现在就是避免这一点，整个人会轻松很多。”
她内心的掌控力也由此体现，只做好当下的事、专注于当下的事，认真完成后，一件件不同的事累积的成就感会带来积极正面的影响，从而进入良性循环。
这也是杨紫在忙碌工作中维持情绪轻灵的原因，不为其他的事多费思虑，该吃“欺骗餐”就吃，该运动就运动，在规定时间内完成应尽的责任，拖延和焦虑也就不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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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到最近在机场的照片，身形纤瘦不少，杨紫笑道，“说实话，我最多跟着视频跳跳舞，做拉伸，没有几个钟头的狂练。主要还是拍戏消耗大，加上吃健康清淡的沙拉，所以瘦了。但偶尔还是会放纵一下，奖励自己一顿心爱的火锅，这样情绪会更稳定，工作也有动力。”
正视自身的需求，有的放矢地满足，而非一味克制，这也是一种生活智慧。和“欺骗餐”相对应，杨紫也会给情绪适当的“放纵”，“你说我有没有负面情绪，我也有，只是不怎么表现出来而已。但也不能老是憋着，肯定要合理排解，我在家可能会哭一下，或者和我家小狗Piupiu玩会儿转移注意力。情绪只要发泄出来，让自己的身体和心理都舒服一点，就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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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如流水，冲刷代谢一部分情绪，负面也只是其中的小小切口。更多的时候，杨紫从中汲取的都是善意和温暖。那些来自各处的心火如此明亮，汇聚于此，只为她一人。每每提及，都感动得几近哽咽。她提到之前去长沙录制综艺，“我知道有个70多岁的奶奶，带着家人来看我。我出来的时候很想和奶奶说说话，让她赶紧回家。但那时候人太多，怕有安全隐患，只能走了。其实心里很遗憾，明知道奶奶在，却没和她说上话。”
还有之前在长春的一个线下活动，“那个阿姨说很喜欢我，全家人都支持我，希望我和她孩子说几句鼓励的话。当时她激动得都快哭了，我也很难受，”稍作停顿，“这个难受是因为情感太热烈了，我何德何能受到这么多人的喜爱，越发让我觉得必须要做出个样来，才对得起这些爱我的人。”
敏感赋予的品质，让她深刻记得自己经历的点滴美好，这些来自细枝末节的感动和温存充实着情绪，也令作为演员的杨紫拥有更丰实的积淀。平凡生活中的叩动也是热忱的，有着扎实的安全感，鼓励她做回真正的自己。而这个真实松弛的自己，拥有充沛的爱与支持，在追求梦想的道路上光华灼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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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WRITER 顾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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