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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我心丨「大师缪斯」故事

MadameFigaro MadameFigaro 2023-03-16

梁曼琪 “隐形的环 | No.2” 

2021 布面油画 200 x 160 cm

今年1月14日,梁曼琪最新个展“想象的凝视”在阿拉里奥画廊的上海空间开幕。这次展览展出了她在2020-2022这几年间陆续创作的绘画与装置作品。展览取名“想象的凝视”,探索了错综复杂的精神世界,揭示了思想、情感和意识在无形表达之中所流露出的内在之谜。梁曼琪认为,人们在意识到自己看到了什么之前,就已经在脑中“登陆”了眼前的图像或事物,抽象思维往往是先于我们对现实事物的认知。在作品中,她力求捕捉这些零散、抽象、看似毫无意义但却意犹未尽的瞬间。“我的作品不是在创造一种新的图像,而是在解构和重塑我们每个人大脑里边缘系统中容易被我们忽略的真实图像,它涵盖了无穷大的空间层次,待我琢磨很久。”虽然每张画作完成的时间跨度不一样,但多数作品她会斟酌很久,不断做加法或减法,最后停在自己内心感受和画面视觉的平衡。“色彩、几何结构像是一道万能公式,在画面上自由地穿插、重叠,不同的颜色时而互相干扰形成冲突,时而互相抑制达到平衡,再没有比他们两者之间的关系更贴合我想表达的了。”


梁曼琪个展《想象的凝视》展览现场,阿拉里奥画廊上海空间,2023 ©艺术家与阿拉里奥画廊ARARIO GALLERY


除了绘画以外,展览中还包含一件装置作品《旋转门》。“《旋转门》这组装置作品很多结构是我从绘画里的结构、线条、色彩延伸出来的,简单来说,我就是把空间当成一张三维画布,如何在里面安放我的点、线、面。”从二维到三维,再从三维回到二维这种观察方式帮助梁曼琪推进了她的绘画创作。这并不是梁曼琪第一次将平面绘画创作延伸到展览的物理空间,对空间装置的构建一直是她感兴趣的方向,她也在之前的展览中多次尝试。“这次有意思的是,我结合了日常的观察,希望让这些在三维空间里的图形运动起来,人们在观看时,可以自由的穿梭和推动它,与其互动,我们的运动轨迹变成作品中的组成部分。我希望大家在观看作品时,就像我们每天回家推开自己的家门,打开窗户一样地自然和轻松。”


梁曼琪个展《想象的凝视》展览现场,阿拉里奥画廊上海空间,2023 ©艺术家与阿拉里奥画廊ARARIO GALLERY


梁曼琪喜欢大自然,喜欢户外运动,喜欢发呆;她同时具备艺术家天生的敏感,喜欢观察,也喜欢思考现象背后人们的复杂内心活动。“好像是天性使然,我一直是这样。观察和思考很难展开具体讲,好像我不是很确信已被定义和认知的事物,我总会从另外一个路径去发现问题,这样的思考解决不了具体问题,但是对未知探索的过程会让我感到喜悦。”在梁曼琪看来,“想象的凝视”更多表达的便是提供一种从个体出发感知世界的视角。“作品创作时,有些是经验,有些是观察的视角,灵感来源于日常生活中的方方面面,随机的、碎片式的感受和回忆也会成为我灵感的一部分。”一次她回到老家,看到奶奶家当地手工编织的篮子,一下子就被上面的编织结构的穿插关系吸引了,这样的瞬间感受和视觉经验被她记在了脑海中,带回了工作室,后来便有了《编织,流动》这幅作品。另一件作品《游戏,循环》,来源于身为80后的她对小时候玩的一种转盘弹珠的小游戏机的回忆,后加以联想最终完成。关注自身的情绪并感知周遭事物是她的创作中最基本的特质,尊重自己的感受,平衡内心的秩序,把这些不确定的感受转换成抽象几何色彩,在画面上呈现出来。


梁曼琪 “游戏,循环” 2022 布面油画 100 x 80 cm


梁曼琪的微信头像是她12年前还在读研一时创作的一张画,俯视视角的小小房间,一个女孩身在其中,当时想表达的是像她一样的许多年轻人蜗居在十几平米房子里真实的生活处境。去年的封控让她突然想起了这幅旧作,像极了彼时的生活状态,于是找出设置成了头像。过去几年的特殊状况,所有人的生活和工作都面临了或大或小的影响。2021年梁曼琪在香港举办个展,沟通和布展工作只能在线上进行;今年在上海的展览,也经历了延期才最终开幕。过去三年她几乎没离开过上海,热衷旅行和户外体验的她不得不回到一个绝对安静的环境,回到两点一线的生活状态里。“在现实生活中物理空间范围变小的状态下,我的关注点不得不落在更多的日常‘物’中。很多瞬间的感受,不确定的因素,通过借助同样充满不确定的几何元素和色彩,用绘画的方式去构建我内心无限大的想象世界。我把对外部世界的探索和自由感受的体验,通过想象的方式寄托在作品里,作品才呈现了现在的模样。”我们发现,梁曼琪近几年的创作多使用明亮鲜艳的色彩,也好奇她创作中选择色彩时的心境,于是向她求证,是否因为生活中经历了太多的无奈反而让她更想将明亮的颜色放入作品中。“也许你说得对,明亮活泼的色彩是我这几年最想呈现的一种状态,传递给这个世界一些温暖轻松。”对于梁曼琪来说,色彩是情绪的,自由的,是她创作中最主观感性的部分,“我试图用理性的几何结构作为基底,去保护我‘毫无道理’的色彩。”


梁曼琪 “重叠,情绪” 2022 布面油画 150 x 120 cm


梁曼琪每天到工作室第一件事是弄弄花草,调调颜料,然后坐下来看看画面。面对一张新的画布,她会坐下来凝视很长一段时间,好像盯着的时间足够长,大脑里会出现一些点、线、面,一些形象,一些强烈的颜色关系。有时候脑子里的图形比较具体,她就会直接用铅笔、胶带、颜料大色块直接上画布,一层一层叠加推进画面;有时候脑子的关系比较模糊,她会冷静地在画本上勾勒大概的几何图形,斟酌有趣的结构关系,再上画布。“绘画让人着迷的地方,就是我可以完全真实地面对我自己,也可以完全信任地把自己的感受交出来给画面本身。反过来,画面也会带动我继续下去。”


从左至右:

梁曼琪 “拼图,影子” 2022 布面油画 80 x 60 cm

“想象的凝视”展览现场 阿拉里奥画廊上海 2023

梁曼琪 “摆放,日常” 2022 布面油画 80 x 60 cm


早在中国美术学院求学期间,梁曼琪就发现,在接受传统美术教育学习绘画技巧、进行描绘具象人或事物的训练之外,她更容易对花纹图式等结构上的东西感兴趣。研究生进入中德艺术研究生院,给她打开了新的世界,让她更加没有负担的去表达自己。从她的第一个正式作品《能的过程》开始,成为职业艺术家至今的十年间,她的抽象画作作品经历了不同时期的变化,《Colometry》《想象练习 》《情绪符号》《平行事件的构想系列》等一系列作品,线条从直线到曲线,色彩用深邃到活泼,也是她自身的成长和对世界理解的投射。“这些年我一直在试图尝试,变化,建立又打破,打破又建立。创作中的困难多数都是来源于自身认识的边界和束缚,见步行步。”回顾过去的经历,梁曼琪最庆幸的是自己还在画画。“无它地面对艺术创作本身和我自身的关系,面对真实的自己。”


梁曼琪 “重叠, 时空,指针” 2022 布面油画 160 x 200 cm


最近给你带来灵感、启发你的女性?

我的妈妈,一位这么平凡坚韧乐观的女性。

你觉得最厉害的“大师缪斯”是谁?

瑞典女性艺术家Hilma af Klint。也许是西方艺术史上第一位真正抽象绘画的案例,在那个时代不被理解,坚持自己精神体系,把自己对世界的感受和思考以绘画的方式记录并流传下来。

你认为当代哪些现象很好地体现了“平权”?

不偏不倚地独立思考,让各种观点发声,各种艺术形式的表达得到尊重和理解。希望会越来越好。

翻开左章的履历,会惊讶于这位年轻钢琴家过往丰富的经历与成就:5岁在德国开始学琴,7岁回国师从著名钢琴教育家但昭义老师,10岁举办个人演奏会,揽获得一众国际大赛一等奖,后进入伊斯曼音乐学院及茱莉亚音乐学院深造;入选“BBC新一代艺术家”项目,与多个世界顶级乐团合作,演出足迹遍及全球最负盛名的音乐殿堂,受邀参加多个国际音乐节演出……左章没有想过自己如果不弹琴会做什么,似乎一路以来,就这么顺其自然地一直做着喜欢且擅长的事,“十分幸运地一直有音乐相伴。”


和左章聊天,对话不超过三个来回,便对她开朗热情的性格印象深刻,被她爽朗的笑声所感染。媒体形容左章的演奏风格“充满激情和魅力”“明亮、富有表现力、走向极限”,这与她日常生活中的个性十分一致。“演奏家的性格一定会影响对于音乐的选择和判断,如果说平时生活中有时候可能还能‘凹凹人设’,那在舞台上、在音乐中真是一点都藏不住。”左章讲话简单直接,“我觉得演奏家的性格和演奏出的音乐一定是丝丝相扣的,在音乐里我无处可藏。”谈及对于音乐的喜好,她说自己喜欢的并不是大家印象中“壮阔宽广、热烈奔放”的俄罗斯音乐,“可能我的热情是更偏向贝多芬或是勃拉姆斯那种热情,不是柴可夫斯基或是拉赫玛尼诺夫那种。不过喜好总会随着演奏家的成长经历变化,下一个阶段可能就不一样了。”


钢琴独奏专辑《旅行岁月》


去年5月,左章推出了最新个人专辑《旅行岁月》,这张专辑以李斯特和他的《旅行岁月》为核心构建:旅行是音乐家们几个世纪以来一直在做的事情,李斯特是最热爱的旅行的音乐家之一,左章亦是如此。新冠疫情后,她的生活方式发生了变化,许多旅行计划不得不暂停,她开始有时间思考自己的“人生音乐旅行”,也希望这张专辑给暂时不能旅行的大家带来浪漫的温暖和慰藉。这张专辑中的曲目也是2021年李斯特诞辰210周年之际左章在演出中经常选择的。而在最近一年的国内巡演,左章新的曲目单是一个关于爱情的主题,上下半场的曲目分别来自卡拉拉·舒曼、罗伯特·舒曼和勃拉姆斯,她感受到了国内观众对于经典曲目的喜爱和渴望,于是选择了19世纪浪漫派作曲家的作品。接下来,她想要在个人独奏音乐会中尝试更具挑战性的曲目——德彪西全套练习曲,搭配来自肖邦的三首比较小众的练习曲。左章说,这些曲目是她从前一直缺乏勇气去挑战的,而德彪西的练习曲是一套太伟大的作品,她很想去尝试。“也有可能挑战失败,可能你会看到我弹不一样的东西。但钢琴家就是这样,你需要在一辈子的时间里不停地寻找新的主题和新的作曲家,选择自己感兴趣的去学习、尝试和挑战。这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好在古典音乐的曲目是如此浩瀚庞大,足够我们去不断地挖掘。”


去年8月,左章和她的三重奏组合Z.E.N.在澳大利亚共同完成了最近一次组合巡演,这是澳大利亚解封后邀请的第一个国外音乐团体。15天时间,八城十场,旅行舟车劳顿带来的疲惫感对音乐家们是个不小的考验。“很多时候是早上飞,晚上就演,钢琴家不会携带自己的乐器,每到一个新的地方都需要去适应一台新的琴,有时候可能只有45分钟的时间,这需要非常及时的调整自己的状态,才能以最好的面貌去面对观众。”左章调侃,音乐家其实是“蓝领”,体力非常重要,她也认为钢琴是最孤独的乐器,如果是自己一个人的巡演,会有更多枯燥和烦闷。这也是为什么她十分热衷室内乐,也喜欢和不同的音乐家进行各种各样的合作。“弹独奏会就像一个人在台上讲故事,和其他人一起演奏就好像有人在和你搭戏,会是不同气场的相交,不同的灵魂在音乐中对话,对方的性格和当天的状态会给我更多的灵感,大家一起配合进行音乐表达,互相聆听,有进有退,张弛有度,是一个很好玩的过程。”


左章在法国Biarritz Piano Festival演奏现场


三重奏组合Z.E.N.由左章和美籍韩裔小提琴家柳爱莎、亚美尼亚大提琴家纳瑞克·哈克纳扎里安组成,三位杰出的青年演奏家在2015年因为共同入选了“BBC新一代艺术家”项目而相识,进行了许多室内乐的合作,十分投缘。两年的项目结束后,三人决定将这样的方式继续下去,以固定的周期聚在一起巡演。“这样的组合其实并不多见,很早之前也有过这样的大牌的组合,我们算是向老一辈学习,是一种传承,组合很受欢迎,我们都很开心。”和熟悉的人合作的好处是彼此之间有默契,“和他们两个一起,我基本都不用看,只是感受他们的呼吸,就知道下一句会从哪里开始,少了很多繁琐的沟通步骤。”


三重奏组合Z.E.N.演出现场


左章说,专辑录音时通常会对作品的呈现有设计和预期,通过一遍遍地重复演奏最终达到精准的效果。现场演奏时,则会有各种各样的灵感爆发和即兴的发挥和创作。古典音乐经历了漫长的发展,同一首曲子被演绎了几百年,在科技如此发达的今天,我们还有必要走进音乐厅,就是因为现场是不可取代的。“有的时候我状态特别好,现场逐渐进入到一种氛围,我能感受到观众和我一起,他们在很仔细的听,我能拉住他们的呼吸,出现一种‘special moment magic’,我会非常珍惜这样的时刻。”疫情之后,左章有更多的时间在国内演出,《旅行岁月》也是她第一次在国内录制专辑,她惊讶于现在国内有如此多崭新漂亮的音乐厅,高质量的设备,以及专业的管理团队,而给她留下最深刻印象的,则是饱含极大热情的观众,并且他们之中的很大一部分都很专业、很年轻。“我在观众中间看到一些非常成熟的音乐爱好者,他们虽然不是专业出身,但知道自己在听什么,带着非常挑剔的眼光,这中间有很多年轻人,有时候和观众交流,他们会说‘你这个版本是如何如何处理的’,我觉得非常厉害,这也让我非常欣喜。”正因为如此,左章对古典音乐的未来依然保有乐观态度。“虽然经常有人说古典音乐不再是主流,但它一直都会在,古典乐迷也一直都会在,虽然这个群体很小,但不会消失。我们这一辈的年轻人中,很多人有条件从小学习乐器,虽然后来没有机会从事专业,但他们长大后,就会走进音乐厅真正享受古典音乐,会有一代又一代的年轻人去接力传承,会有人一直爱它。”

虽然履历漂亮,作品丰富,但任何取得成就的人所走的道路一定不会一马平川,左章也经历过大大小小的低谷时刻。最早一次是在十六、七岁准备考大学时,她真正开始问自己是不是要走这条路,把音乐当成自己一生的事业。研究生毕业时,面临钢琴家极低的就业率,她又开始怀疑自己,身边有这么多优秀的同行,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那时的她特别焦虑,却觉得还没到放弃的时候,只能一边拼命地练习,一边到处参加比赛、给经纪公司写信。“好在我很幸运,只过了小半年的时间,我就拿了一个小奖,签了经纪公司,后来入选了BBC的项目,那段时间就熬过来了。”成为职业钢琴家后,左章的自我怀疑时刻变得更多了。“我经常会疑惑,我是谁,我为什么要演奏?古典音乐的曲目,在许多年前就被别人以最好的方式诠释过了,那大家为什么要来听我再弹一遍?”有段时间她进入了一个刻意追求和别人不一样的时期,觉得要彰显一些自己的个性,标新立异,大家才会记住她。“我特别特别纠结,想找到大家来听我弹琴的理由。”


《爱之缱绻》左章钢琴独奏音乐会


左章说,成为母亲带给她很大的改变。如果说之前有时还会想如何“刻意讨好观众”,现在则完全抛下了包袱,只专注自己的表达。“我不知道为什么,但变化就这样发生了,我变得更加诚实,更加忠于自己,想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有意义的事情上,不会特别在乎别人的评价。只要我还有演出,就说明大家还想听我弹,如果哪天大家再也不愿意听我了,我也会自己继续弹下去,因为我爱音乐,因为这些音乐值得被演奏千千万万遍,音乐给了我答案。”左章的女儿刚刚度过了三岁生日,现在会特别乖得跟她说:“妈妈你去练琴吧,去好好享受音乐吧!”她回忆起自己怀孕八个半月的时候依然在倒时差巡演、录专辑,“可能音乐对女儿来说早已是自然的事情,她会习惯家里一直有琴声在。”



虽然自小学习古典音乐,但左章对不同的音乐类型也十分感兴趣。大学时她开始迷恋爵士乐,甚至修了一门爵士乐的课程,她回忆起自嘲“因为没有天赋差点挂科”。现在的她喜欢电子乐,喜欢嘻哈,虽然这些被她开玩笑称为“guilty pleasure”,但她一直想在音乐方面尝试古典乐和不同音乐类型的跨界合作。“我完全没有任何限制。”她说,音乐最大的意义是可以带给她快乐,而这种快乐是任何人都拿不走的。“即使一个人独处,只要有一架钢琴,有好喝的咖啡,就完全不会无聊,怎么会无聊呢?


最近给你带来灵感、启发你的女性是谁?

王羽佳。不久前她刚刚在纽约卡内基大厅完成了演奏拉赫玛尼诺夫创作的四部钢琴协奏曲与《帕格尼尼主题狂想曲》,这是一项之前从来没有人完成过的“壮举”。之前在纽约的时候我们住在一栋楼,是很好的朋友,我很了解她,她是一个很纯粹的人,看到她取得这么大的成就,我特别开心。拉赫玛尼诺夫的曲子在技术上是非常有挑战性的,她能完成,给了我很多力量。最近打开手机总能在到处看到她,她终于成了“热点”,我觉得这是特别好的事情。但其实她在过去的很多年一直都这么优秀,在国际上也是一个“超级大牌”的存在,只是很少被国内关注到。我也希望之后能有越来越多的国际上优秀的演奏家能够再回到中国来,把好的演出带给大家。

你觉得最厉害的“大师缪斯”是谁?

我想到的是我喜欢的女性钢琴家们,从克拉拉·舒曼开始,到克拉拉·哈丝姬尔到玛塔·阿格里奇,再到王羽佳。其实我一直像一个小粉丝一样,崇拜的对象一直在变,但我也一直在追随着这些我喜欢的音乐家的脚步。

你认为当代哪些现象很好地体现了“平权”?

古典音乐领域现在有越来越多的女指挥家和女演奏家被关注到,人们现在提及女性话题,越来越多的女性音乐家被选择,这虽然是一个必要的过程,但我觉得更应该是无关标签,只要优秀的、有实力的演奏都值得被听到。前段时间杨紫琼获得金球奖,我觉得就是很好的一件事情,打破固有印象,不被标签所束缚。

还在北京舞蹈学院读大学时,王亚彬在文学选修课上读到了戏剧大师易卜生的两部作品《玩偶之家》和《海上夫人》。作为现代戏剧之父,易卜生对世界戏剧思潮有着深远的影响力,这两部作品中的女性角色也给王亚彬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比起《玩偶之家》中娜拉的觉醒出走,她更喜欢《海上夫人》中的主角艾梨达,在经历了痛苦挣扎后她最终选择留下。“它讲述了女性可以在保持自己独立性的前提下来做选择和判断,虽然是几百年前的作品,今天来看依然有现实意义。”很多年过去了,王亚彬心里一直记着《海上夫人》的故事。2019年,她参演了与挪威希尔登歌剧院联合制作的舞台剧版本《海上夫人》,登上了易卜生家乡的舞台。2022年,“亚彬和她的朋友们”系列第十三季作品——舞剧《海上夫人》终于问世。


舞剧《海上夫人》剧照 摄影:冯跃红


《海上夫人》中,易卜生首次将关注点由社会问题转向了人类个体孤独、丰富而挣扎的内心世界。女主角艾梨达挣扎在责任、婚姻、欲望与自由之间,“海洋”是她对过去的怀念,也是对未来的渴望。王亚彬喜欢《海上夫人》中对女主角心理空间的描绘,以及贯穿其中的诸多意向性的描写,在她看来,这些都特别适合用舞蹈的形式来展现。2019年参演中挪合作版本的舞台剧,她近距离接触了剧本,更加深刻地理解了故事的表达,舞剧创作时,她也邀请了当时的导演来做戏剧顾问。“对于艾梨达来说非常重要的一点,是她要如何与周身的环境共处,如何站在当下的时间点面对回忆与未来,这是舞剧中特别想着重表述的。”《海上夫人》的整体视觉风格极具现代性,对“大海”的呈现同样没有选择具象的方式,而是以舞蹈演员饰演“海水”的方式,将大海的意向拟人化。“大海是一种象征,有时平静,有时起伏跌宕。未来是未知的,有一定的不确定性,甚至有些危险,海上夫人如何去安放过去温存美好的回忆,和当下的环境相处?一定程度上,舞者勾连起了大海和海上夫人的内心世界。”艾梨达吸引着王亚彬的地方,是她丰沛和深邃的情感,这样的情感让同样身为女性的她备受感动,“一部作品要先打动自己,你才能够有创作的欲望。”


舞剧《海上夫人》剧照 摄影:冯跃红


从去年2月开始着手构思、进行前期结构整理,到6、7月份开始排练,8月份加入新的音乐……11月初,《海上夫人》终于在上海国际舞蹈中心开启了全球首演,一部全新舞剧作品正式踏上了成长之路。《海上夫人》也是王亚彬“女性主题”系列创作中的第六部作品,过去的十几年间,她创作和演绎的多个女性角色虽然风格不尽相同,却各有精彩,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创作于2015年的舞剧《青衣》,是她最广为大众熟知的舞剧作品。《青衣》改编自作家毕飞宇的同名小说,讲述了上世纪80年代当红京剧演员筱燕秋的戏梦人生,毕飞宇曾经给予王亚彬的演绎以高度认可:“青衣从来就不是女性、角色或是某个具体的人,她是东方大地上瑰丽的魂。王亚彬抓住了她,并让她成了王亚彬自己。”走过7年多的时光,《青衣》已经演出超过130场,至今仍然在巡演。在王亚彬看来,这是一件特别美好的事情。“一部舞剧开始演出,便开始了一段成长的路程。演出是动态的,是流动的,不断演出的过程就是剧目更加成熟的过程。它伴随着演员们的不断成长,演员们也会对这部剧有新的认识,将生活当中新的启发融入创作之中,演员与人物越走越近,走进人物,高度融合,才能真正的把想说的话借助人物表达出来。”


舞剧《海上夫人》剧照 摄影:冯跃红


2009年,王亚彬成立了亚彬舞影工作室,开始了“亚彬和她的朋友们”系列第一季作品《与你共舞》的创作。在她看来,过去无论是舞者还是编舞,职业发展道路十分局限,在进入国有院团或是做老师的选择之外,很难找到更广阔的施展空间。“我们尝试着以工作室的方式来创意和制作演出,也为青年演员和青年编导探索一种可以行走的路径,让创作和演出都变得可持续。”今年,“亚彬和她的朋友们”即将开启第十四季的创作,挑战一部以“西游”为题材的作品。而在过去的这些年,“亚彬和她的朋友们”已经合作了许多非常有实力的编舞和舞者,他们的才能为剧目注入了新鲜能量,而随着自身的成长,他们也在尝试承担更加丰富多样的工作。


舞剧《青衣》剧照


最近几年,一些大热的舞剧不断出圈,作为扎根在剧场中的舞蹈行业从业者,王亚彬也切实感受到了“舞剧热”。“一方面是因为在舞剧这个创作形态中出现了很多好的作品,另一方面,舞蹈类综艺节目和社交媒体的推广,让喜欢舞蹈的人群扩大了,培养了许多观众走进剧场。”去年年末,王亚彬在乌镇戏剧节演出《青衣》,末场谢幕时面对台下坐得满满当当的观众,她没忍住哭了。“就像做梦一样,很感恩,很感动,也很感慨。过去的几年对于从事现场表演艺术的人来说都不容易,作为舞者,我们特别渴望在演出现场这样与观众的交流。舞剧的现场演出,随着时间成长,每一场都是独一无二的,演员们依靠血肉之躯,将情感传递给观众,它是鲜活的,这种面对面的遇见弥足珍贵。”

除了自主创作和委约创作的舞剧作品,王亚彬也参与了许多其他形式舞台作品的舞蹈部分创作,比如去年担任编舞的舞台剧《弗兰肯斯坦》《火锅江湖》、音乐剧《我在时间尽头等你》,以及很快要复排的话剧《暴风雨》。“话剧类的作品更偏重戏剧文本、台词和人物角色,要根据剧情发展来做编舞和形体设计,音乐剧除了了解剧本和人物,还要根据曲目来做编排……编舞的主题和核心一直在不断变换。能接触到跨艺术品类的编舞机会,对我来说是特别幸运的事情。”很多人早年间通过电视剧角色知道王亚彬,如今聊起那段经历,她说虽然那是完全计划外的机会降临,但她从来不排斥接触不同方式的创作和表演。“对我来说,舞蹈依然是我的主线,但艺术都是相通的,站在舞蹈的角度去接触其他艺术门类,就需要在比例上做调整。”在她看来,现代舞剧的创作应该有更加丰富的表达方式和处理方式,而在她不断地角色转换中,吸收到的有趣的方式都可以加入进来。


舞台剧《弗兰肯斯坦》剧照及排练现场


王亚彬的创作习惯中,案头工作是非常重要的一步。“我会花很多时间来做前期的案头工作,就像文学创作一样,不是下笔就可以直接写,我需要很长的时间打腹稿。一部舞剧,可能排练的时间只有几个月,但之前准备的时间可能有几年或是更长。”这个“打腹稿”的过程,可以发生在日常的生活中,走路、吃饭,无时无刻都可以在思考,遇到灵感就随手记下来。创作者总会碰到钻牛角尖的时刻,有时候排舞也会觉得怎么都排不下去了,但她会用很平常心的态度来看待这些艰难时刻,“总会有途径,找到出口就好。”王亚彬生活中的爱好大多与艺术有关,看书、看展、画画、写字,都可以一个人安安静静去做。“另一个对创作帮助很大的方式是独处,我会花很长的时间在独处上。当物理世界处于非常空旷、非常宁静的状态,我就能感受到我的大脑在不断运转,好像有好几个自己坐在一起思考、讨论。”


舞剧《青衣》剧照


王亚彬享受站上舞台表演的过程。“只要演出,只要开始跳舞,就好像进入到了一个无人打扰的纯粹之地,进入其中,周围嘈杂的声音都没有了,那种感觉特别美好。”她理解的舞蹈,一定不只停留在单纯的“美”或是视觉上的整齐划一,舞蹈作品传递的也不会是一种简单的情绪。“舞蹈是人精神世界中特别重要的一项活动,艺术工作者可以通过作品去表达,去触发,通过创意带来启发。”作为舞者,她从来没有担忧过自己的年龄,对未来也一直乐观。“每个年龄段都有擅长的内容和表达,年轻的时候可能技术更突出,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情感表现力会更细腻,层次也会更丰富,这是人生阅历带来的。我现在做编舞的工作,很多剧我也可以自己去跳,我希望可以一直跳下去。”


最近给你带来灵感、启发你的女性是谁?

我觉得在舞蹈行业,大家都在做着各自的工作,只不过可能社会认知度不一样,个体受到关注的程度也就不一样。但如果让我说真正给舞蹈专业带来革新性变化的人,我会说皮娜·鲍什。她创造了“舞蹈剧场”,它是一种全新的舞蹈发展新形态,它在舞台上的表达方式以及传递的内核,到现在都还在持续影响着后代。

你觉得最厉害的“大师缪斯”是谁?

我很喜欢绘画,平时也会看一些绘画类作品,我一直很喜欢弗里达·卡罗和乔治娅·奥·吉弗这两位女性画家。弗里达在现实的生命体验中去创作,离现实生活特别近,她的作品非常锋利,一下子就可以切到情感的最深处;奥·吉弗的创作抽离于世俗的社会形态,从日常生活中脱离,却可以非常直观的感受周围环境带给她的灵感。虽然她们和我本身的创作没有特别直接的联系,不会直接的体现在我的作品里,但我认为其实平时看过的书、电影、绘画,各种艺术作品都有可能带来潜移默化的影响,这更多的是一种感受上的共通。

你认为当代哪些现象很好地体现了“平权”?

我看到的一些优秀的女性创作的作品,比如前不久我刚刚看了一部“新现场”放映的舞台剧,朱迪·科莫主演的《初步举证》,我特别喜欢。无论是独角戏的呈现方式,还是剧情起伏转折,还是朱迪本身的表演,我都觉得特别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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