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首富家族，开启了福州电气时代！

那是清末的一天傍晚，落日余晖渐退，福建福州三坊七巷内的一座宽阔宅院门口亮起灯笼。院内，刘家“崇”字辈兄弟几个正热切地讨论着在福州城内引入电力。

一来，他们从日本留学回国，摩拳擦掌地想大展身手；二来，家族在送他们出国学习前早有规定：毕业后必须回国，要将外面先进技术、设备带回来建设自己的家乡；此外，当时福州的其他大户大多投资布业、钱庄、当铺等传统产业，福州在近代工业方面几乎是空白，这意味着机会。

1910年，刘家5兄弟联合福州名流、林徽因父亲林长民等人，集资成立福州电气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电气公司”）。

1911年，公司开始向市民供电，随着一盏盏电灯长明在夜色中，福州的电气时代开始了。

电气公司办公楼及发电厂，摄于1930年代。刘岳供图（遇见福州、台江史志等使用）

关于这家“时髦”的公司，福州城里流传这样的说法：“解放前，福州有三座最高的建筑，一座是乌塔，一座是白塔，另一座便是刘家发电厂的烟囱”。

电气公司办公楼现为福建电力博物馆。图片来源：台江史志

“电光刘”的世家渊源

刘崇佑、刘崇伟、刘崇杰、刘崇伦、刘崇侃——这5个被合称为“电光刘”（老福州人称“电灯”为“电光”）的亲兄弟背后有着来自家族世代积累的资金、人脉与智慧。

“崇”字辈是所属刘家支脉的第17世。早在明宣德三年（1428年），官吏刘彬被朝廷派往福州任高级军事长官，举家从河北迁来福州定居，在鼓楼光禄坊居住繁衍。

在1841年刘彬的第十五世孙刘齐衢、刘齐衔兄弟同榜高中进士前，光禄坊刘氏十五代人除第十代、第十一代因明朝灭亡、局势混乱从商以外，代代为官。

清代大员林则徐和刘家长辈是好友，从刘齐衔少时就看好他，后来又将心爱的长女许配给他为妻。后来，刘齐衔果然不负岳父期望，官至河南布政使（相当于今天的省长）。

作为“电光刘”的祖父，刘齐衔生活俭朴又极具理财头脑，为后代攒下可观家业。光禄坊刘家大院就是刘齐衢、刘齐衔两兄弟购置的，是三坊七巷最大的单姓宅第，因占了光禄坊半条街而得名“刘半街”。

刘家大院航拍图。图片来源：台江史志

刘齐衔的次子刘学恂是“电光刘”的父亲。刘学恂善于接受新鲜事物，具有冒险精神，曾亲自经营糖厂和纸业，对孩子们将家产转化为工业资本并不反对。这就注定了刘家的工业传奇从刘学恂一脉开始。

“电光刘”的工业传奇

成立电气公司后，刘家兄弟以此为核心展开商业蓝图。新兴的电话行业成为“电光刘”的下一个目标。

“楼上楼下，电灯电话！”民国初立，1912年，刘家兄弟接手前清官办电话，将其改组为福建电话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电话公司”）并扩大经营。

福建电话股份有限公司旧址位于三坊七巷宫巷内。图片来源：台江史志

1914年，电气公司附属修理厂设立，为维修电气公司及其用户的设备提供配件支持。1918年，刘家兄弟创办梨山煤矿公司，意图在于降低电气公司发电所需的燃料成本。为给电力制造更多用武之地，刘家兄弟从1917年起陆续成立了锯木厂、玻璃厂、精米厂、炼糖厂等企业。

到1920年时，刘家兄弟已建立起一条相对完整的电力工业产业链。这一蓝图的实现也给“电光刘”带来了丰厚的回报：1912年3月结算时，电气公司全年纯利为9977.91元；1917年3月结算时，全年纯利已增至152787.21元，约是5年前的15倍。

1919年，民国交通部为电气公司颁发《电气事业执照》，这是近代福建电力民族工业的第一份营业执照，是福建电力发展起航的见证。

民国交通部为福州电气公司颁发的《电气事业执照》。图片来源：台江史志

鼎盛时期的刘家集团拥有包括电气公司、电话公司在内的20多家企业，掌控着福州民族工商业的命脉，称得上是福州最大工商家族。

“电光刘”商业集团的落幕

“电光刘”商业集团的快速发展离不开政治因素的影响。民国初年，刘齐衔一辈的故交仍在福建官场占据重要位置，加之刘崇佑、刘崇杰在外从政，刘家的政治势力足以为企业发展护航。

好景不长，随着国民党统治势力的加强和政治派系的换血，刘家工业集团的政治靠山逐渐失灵。随着刘家政治地位的下降，1927年以后，电气公司面临越来越严重的欠费问题。当时电气公司营业状况图解显示，1930年4月到1931年3月，公司被窃电度数占总发电数的42%，其中国民政府的军警机关就占了欠费户的71%，“电光刘”经营的艰难可见一斑。

1931年的福州电气公司营业状况图解。图片来源：台江史志

此后，刘家集团经营的外部政治经济环境持续恶化：1929年资本主义世界经济危机爆发、1931年“九一八”事变爆发、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抗日战争期间，1939年日本飞机滥炸福州，“电光刘”公司多次惨遭轰炸）。“电光刘”无奈地关停数家外围企业，苦苦支撑电气公司的运转。

民国28年（1939年）电话公司材料库被炸情形。刘岳供图（台江史志使用）

解放战争期间，受官僚资本排挤、恶性通货膨胀等因素的打击，走投无路的刘家将电气公司管理权交给国民党为垄断工业而设立的资源委员会，电气公司更名为“福州电厂”。1953年，福州电厂实行公私合营。1954年，电话公司实行公私合营。

“电光刘”的传奇迎来了尾声。

虽然“电光刘”商业帝国不再，但刘氏兄弟的后人依然在发光发热。“电光刘”刘崇杰的女儿刘广宁是著名配音演员，曾为《生死恋》《大篷车》《苔丝》等近300部译制片和《天云山传奇》《沙鸥》《胭脂》等国产片配音。她的嗓音优美甜润，被誉为“银幕后的公主”，参与塑造了改革开放初期译制片的黄金时代，受到几代观众的喜爱。

刘崇佑的孙女刘广徽是北京语言大学名师，专职从事对外汉语教学近40年，1986年评为副教授，1995年被评为北京市优秀教师，1996年被北京市授予“首都劳动奖章”。

这段福州大家族史能濯尘而出，离不开刘家19代传人刘岳。这位已75岁的老人，将业余时间几乎全部奉献给了三坊七巷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电光刘”家族历史的保护及弘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