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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追思:散文《父亲的力量》,并老树画画(父子篇)

2017-04-01 老树画画等 中国文艺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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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瘦小体弱,耿直倔强,处事粗率,身无长技。在我童年的心灵中,他似乎在任何一个方面都没有表现出一点值得自豪的本领。与村里那些勤劳能干、善于养家糊口的人相比,我甚至认为他连一个合格的农民都算不上。


但是,有一件事却使他成了我心目中真正的力量的象征。一想到这件事,这股力量便从三十多年前的时空中涌了出来,流遍周身。


那是在我六岁那年的夏天,大队买了一辆十二马力手扶拖拉机。这对那个偏僻的山村可是难得一见的新鲜东西,一时间,全村男女老少都围拢过来看热闹,七嘴八舌,赞叹不已。村里有头有脸的人家的孩子都已早早地坐在上面,等着驾驶员开出去美一圈。


以我家在村里所处的地位来判断,我意识到自己可能不享有这种资格和权利,但是一种发自童心的强烈冲动促使我也想试着爬上去。我的心动了一下,身体似乎也向着目标动了一下,就立刻被一种早就守候在身边的力量阻止了。扭过头,仰面向高处看去,我发现那是民兵连长伸出来的一只果断而有力的手按住了我的向往和冲动。这时拖拉机已经开动了,我屈辱、失望而又留恋地站在旁边不想离开。突然,一双并不是很有力却很坚定的手把我抱了起来,挤开人群朝拖拉机冲去。


是父亲,是身材瘦小的父亲!


是一直被我和别人认为缺少家庭责任感的父亲!


是我怎么也想不到会有这种举动的父亲!


实际上,我那时根本没有发现父亲在身边,更不敢奢望借助于父亲或者别的什么力量来帮助我。


因为在我的经验里,没有什么人和什么力量能够帮助我实现一点超出意料的愿望。我和家里人更多地是与父亲一起品尝因为他的倔强和冲撞所得到的“回报”。这使我的童年生活充满了太多的屈辱、忍让和自卑。


我不知道父亲是什么时候来的,我猜想:


也许他也是来当一个普通的看客,一直就在人群里看热闹的吧!


也许是他发现了民兵连长对我的欺压激起了愤怒,从远处赶过来的吧!


也许他原本就在我身边,却因为我忽略了他的价值视而不见的吧!


他抱着我冲到了拖拉机跟前,用力往车上放。车厢里挤满了孩子,没有人让出空地。慌乱中,父亲试了几次,推了几下,都未能把我放上去。拖拉机已经“突突突突”地开走了,越开越快了。


围观的人们仍旧在围观,还发出了阵阵低低沉沉的笑声,但没人阻拦,当然更没有人伸出援助之手。


我想,那种强大的力量再没有出来阻拦,一不是出于仁慈,二不是出于无奈,三不是反应不及,多半是想看戏,是想使这场戏更有看头些。


在那个封闭的年代和闭塞的小山村,人们对一切进入他们视野的新鲜东西都给予了超乎寻常的兴趣和关注。在他们看来,这是一出意外的好戏,看这场戏,远比单纯地看拖拉机这玩意儿有趣多了。


他们静静地看着戏往下演,不想打扰戏的进程,免得使戏变得没意思,不精彩。


但是,父亲没有放弃,那双瘦硬的手抱着六岁的我继续往前奔,拼命地追赶拖拉机,十分吃力,却毫不犹豫。


我在父亲的怀中也努力配合着,意识和身体都凝聚成一种趋向拖拉机的力量,并最大限度地伸长了双手和整个身体,尽量缩短我们和拖拉机之间的距离。


耳边响着拖拉机的突突声,男人们的吆喝声,女人们的喧哗声,小孩子们的笑骂声。各种声音夹杂着飞扬的尘土,还有飞溅的唾沫——大人小孩吼叫呼喊的副产品亦或是直接喷射物,将我和父亲包围淹没其中。


我、父亲和拖拉机三点一线,一会儿断开了,一会儿又联上了。


就这样,这场戏在尘土飞扬的乡村路上表演了很长时间,在我的记忆中的确是很长时间。


父亲那弱小的身躯随着不断加速的车轮奔跑着,推送着,终于,他抓住了一个机会,尽全力一推,竟然把我推进了车厢里。


周围的人们没有想到,戏竟然会是这样一个结局,大人和小孩居然也都接受了这样一个出人意料的结局。


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坐机动车,也是父亲以一种可依靠、可爱戴的形象印在我心田中的第一次。


在我渡过的漫长山村岁月里,面对以那个大队书记为核心的权势的欺压,我敢于表达愤怒,敢于反抗,这种勇气和底气很大程度上就来自父亲那有力的一推。


在我走出山村后的生命历程中,每当遇到巨大困难一筹莫展时,每当面对严峻挑战想要退缩时,每当遭到恶势力的打压心存畏惧时,我的脑海中立刻就会浮现出父亲抱着我追赶拖拉机的那一幕,刀刻一般地清晰,就像刚刚发生一样,一种深远而强大的力量也蓦然从心底涌起。


这些年,每当与别人谈起有关父亲的话题时,我总要讲这个故事,而且从内到外,都洋溢着一种不可比拟、无法言说的自豪与骄傲。


续记

父亲沉默寡言,生前从未提及此事。


2009年1月父亲去世,雪霁月出之时,我曾爬到西山顶上,山杏林中,将此稿烧于坟前。


忽忽八年已逝矣,往事成梦不可追。


清明将至,忽翻旧稿,情思如澜,遥想家山,漫山遍野的杏花即将开放,不胜感慨之至。


2016年3月9日改定,发表于2016年3月30日《文艺报》,《语文教学与研究》2016年第21期、中国作家网等转载


老树画画

在老树新出的清明节时的一系列作品中,有一对父子的形象。


老树配诗:

每年清明时节,父亲教我种菜。

他说将来没钱,可以挑菜去卖……



江湖四处闯荡,很少想到父亲。

有他或者没他,似乎不必关心。

一日忽然惊觉,父亲已是老人。

看他蹒跚背影,默然泪流沾巾。


公园去了一趟,玩法各种各样。

我是特别高兴,父亲十分紧张。


记得有年酷夏,我跟父亲垂钓。

他说有鱼无鱼,耐心非常重要。


我从学校归来,面对父亲演唱。

父亲耐心看完,总是夸我很棒。


我跟父亲洗澡,他说特别美好。

等你慢慢长大,我就已经衰老。



父亲知道很多,力气总是很大。

跟在他的身边,什么都不害怕。


每年清明时节,父亲教我种菜。

他说将来没钱,可以挑菜去卖。


父亲带我打柴,打完一起闲话:

将来你要出山,才知天大地大。


父亲教我写字,说要心地端正。

此事不能小瞧,可以直见性命。


父亲跟我吃饭,此时不许说话,

喝汤不能出声,否则就得挨骂。


父亲哄我睡觉,总讲鬼的故事。

至今还做恶梦,情节总难忘记。


父亲闲的时候,跟我一起游戏。

看他忘情时刻,真像我的兄弟。


父亲曾对我说,将来你去远方。

学会照顾自己,父母不在身旁。



母亲坟前独坐,想想半世生涯。

此处虽然寂寞,对岸却有桃花。


网编絮语:清明追思,让爱永随。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父亲”,

不仅是立体的人,更是一种想象。

清明节,追思逝去的背影,

一起重温往昔的温馨感动!

一起重拾那份深远而强大的底气勇气!


▲罗中立《父亲》



微信号总编辑:周由强

责编:何美

美编: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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