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20前瞻｜新国大商学院院长杨贤：傲慢、重构与劣政——当今全球化的三大挑战

Original 杨贤新加坡国立大学商学院 2020-10-16

9月4日至5日，G20峰会即将在杭州启幕。G20成员国总人口占全球二分之三，国内生产总值占全球85%。国际金融危机爆发前，G20只举行财长和央行行长会议，2008年，G20首次升格为领导人峰会。在经历了短暂的经济复苏后，世界经济似乎又进入了发展低迷的周期。当前经济发展低迷的原因是什么，复苏全球经济面临的挑战又有哪些？对此，新加坡国立大学商学院院长杨贤教授撰文提出了他的看法。

杨贤 | Bernard Yeung

新加坡国立大学商学院院长金融与策略管理学教授李棕杰出讲座教授芝加哥大学工商管理学博士研究领域：发展经济学、战略管理、政策与金融、国际商务等

我们所处的这个时代，科技发展势头迅猛，商业模式更迭飞快，而国际政治和公共政策又充满着不确定性，这些因素的叠加造成了当今世界低迷的经济形势。商业世界的急速变化和政府政策的不确定性，导致了两方面的结果。

其一，当前的政治生态、监管流程和市场环境的不确定性和不稳定性，阻碍了投资的扩大。 其二，市场消费也受到了抑制。这是因为在现有的环境下，人们的资本回报不及预期，因此，他们不得不未雨绸缪，为未来的教育、医疗以及养老削减当下的开支。

除此之外，机械设备和机器人可能在不久的将来替代流水线上的劳动者，这对于中低收入阶层而言，是一个不小的威胁。因而，那些原本有高消费倾向的群体会相应地增加预防性储蓄。可见高科技的广泛应用对消费的抑制作用相当显著。

由此，我们可能会陷入诸多恶性循环。其一，社会总需求的急剧减少使得贸易保护主义兴起，这将遏制社会总投资，进而使得社会总需求进一步减少; 其二，经济形势的低迷将推高储蓄率，这将使得市场资金过剩。长话短说，那些前景明朗、需要资金支持的投资项目反而受到了负面的影响，因为市场被那些创造价值很低的投资项目所挤占了。

不过，世界经济的低迷不能完全怪罪于科技进步和人口老龄化的趋势，我们也需要反思自身的原因。那些拥有既得利益的政客为了个人的升迁，对社情民意不管不顾，引起了广泛的不满情绪。除此之外，民粹主义、排外主义和保护主义的兴起，使得民众的敏感情绪持续升温，导致社会的不稳定性和不确定性增加，反全球化的呼声四起。这将使得全球经济遭受巨大的伤害。实际上，全球可持续发展的潜力受到了极大的压制。要促使全球经济的可持续发展，我们首先要准备应对以下三个挑战。

第一个挑战要平衡好精英与普通民众之间的利益

为什么我们认为全球化有益于世界发展？因为我们精心的成本收益分析告诉我们，全球化的得远大于失。从道理上说，经济发展应由所有人共建共享。但是现在，全球化所带来的发展成果，愈发聚集到了小部分精英人士的手中，而实现全球化的代价却是由底层民众共同承担的。

不幸的是，知识分子和政客们都不能清晰地阐明全球化的益处。 更为糟糕的是，他们既不知道如何利用全球化促进经济的包容性增长，更不知道经济发展的成果该如何与全民共享。“帮助经济弱势群体”只不过是精英们嘴上的说辞而已。

单纯地强调“经济合作提高经济效率”，现今已没有足够的说服力。事实上，这种说法完全体现了所谓精英的傲慢而已。除非他们能够提出切实可行的再分配改革方案，或者做出明确的保证，不然那些全球化的受害者都不会认可这一说法。就像近期英国“脱欧”公投所反映的那样，统治精英们的傲慢与全民共赢的方向很可能背道而驰。

我们必须要让社会精英们放下傲慢的情绪，同时，政治家和领袖们要广泛地征询民意，在与社会民众沟通的过程中，应当力争做到清晰、完整、明确，能够为普通民众设身处地思考，并为促进经济的包容性增长提出方案。

第二个挑战要小心翼翼地完成角色的转换

不同国家在国际社会上扮演着不同的角色，这是由它们的经济实力和综合国力所决定的。过去，西方国家制定规则，东方国家接受规则。但是在过去的20年间，随着经济的腾飞，中国正在从一个被动接受国际规则的国家 (rule-taker) ，成为参与全球规则制定的国家 (rule-co-maker) 。 一直以来，日本倒是没有改变被动接受国际规则的现状，但美国却是从国际规则的“独裁者”变成了与其他国家共同制定国际规则的国家。这一转型对美国来说，或许会十分困难，感情上也许难以接受。 然而，要实现全球范围的合作，游戏规则就应该由多国共同参与制定。那些习惯于制定国际规则的国家，将不得不承认并接受这一现实。共同制定游戏规则需要各国互相尊重、互相理解，否则冲突将难以避免。可以认为，各国围绕南海的冲突，就是未能适应各自国家新角色的结果。

第三个挑战国际社会急需治国理政的正确方法

政界领袖需要思考平衡各方的利益诉求，谨慎而充分地权衡各种选择。不过，似乎很少有政界领袖能够做到这一点。 “不良政客”（bad statesmanship）的一个极端例子就是政客过于追求权力，只考虑自己的个人利益，将个人的政治偏见强加于人，而对社会的长远利益置之不理。这些自私的政客们充满了偏见，他们会隐藏事实，甚至在历史、经济和文化上编织谎言，欲盖弥彰。相比之下，“杰出领袖”(good statesmanship)则要求政治家们在经济政治决策时勤勉尽责，并与全国民众开诚布公地沟通。

精英们的傲慢，国家对全球经济政治权力重新分布的不适应，以及不良政客使得全球经济秩序变成一滩浑水，国际贸易和投资合作也受到了极大的抑制。显然，我们需要国际对话和合作来共同应对这些挑战。G20峰会马上就将在杭州开幕，中国为世界各国对话提供了绝佳的机会。中国可以发起对话，关注促进国际贸易、国际投资和跨境资本流动等议题，推动国家间的对话和妥协，推动全球经济包容性增长，寻找当前经济政治问题的解决之道。与此同时，中国也可以以此为契机，在G20这一超国家国际组织中，树立东方大国的良好形象，搁置难以解决的主权领土争端，争取国际社会对世界经济的现实分布与平衡的认同。

编辑：王彤张俪泽编译：张成本文英文版，首发于2016年8月26日China Daily Asia Weekly，文章原题为 Facing down threats to globalization.作者：杨贤 (Bernard Yeung)，新加坡国立大学商学院院长文内插图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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