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皇宠物：大象汉诺的伤感轶事
利维坦按：法国人类学家马歇尔·莫斯写过一本书《礼物》，他认为在“总体呈现”的“礼物”交换体系中，人们具有三种义务：送礼的义务、接受的义务和回赠的义务。中国人也有投桃送李一说，说到底，送礼人得能投其所好，得会送礼才行啊。
说到拿动物当作政治献礼，这在古代东西方屡见不鲜。按照基本逻辑，你得送给对方那个国家里没有的稀罕动物：北极熊、孔雀、狮子、长颈鹿、犀牛、鹦鹉……这在中世纪尤为明显，中世纪文化被誉为是“礼物的文化”。阿布·阿巴斯也曾送给查理大帝一头亚洲象。但正如文中所言，每隔几百年或上千年，才有大象出现在欧洲宫廷，所以对于欧洲人来说，大象完全是他们对东方想象的化身，充满了好奇和惊讶：
确定这是象和龙吗：Elephant vs dragon. British Library, Harley MS 4751, Folio 58v
Matthew Paris' elephant（Chronica majora version）with his handler, Henry of Florence. Corpus Christi College, Parker LIbrary, MS 16, f. 4r
Bodleian Library, MS. Bodley 764, Folio 12r
文/Sarah Laskow
译/私游回记忆（已授权）
校对/葫芦僧
原文/www.slate.com/blogs/atlas_obscura/2015/11/23/pope_leo_x_buried_his_pet_elephant_hanno_under_the_vatican.html
大象汉诺的素描
1962年2月，为了建造一个现代化的冷暖系统，一队意大利工人挖开了梵蒂冈的宫廷庭院，地下显露出来的却是一具骸骨。这副骸骨有着巨大的牙齿，四片巨大的骨颚，这让人们以为他们挖到的是恐龙化石。
但是那些骨头并没非化石，经过梵蒂冈图书馆管理员查证，他发现这是一具哺乳类动物的骸骨——大象。
几十年间，一直没有人去深究大象骸骨埋在梵蒂冈的前因后果。直到20世纪八九十年代，史密森尼学会史学名誉教授西尔维奥·贝迪尼发掘出了这个关于大象的故事。1997年，他发表了研究的结果《教皇的大象》，详尽介绍了这头生活在梵蒂冈宫廷的大象。
教皇利奥十世（1475年12月11日－1521年12月1日），是洛伦佐·德·美第奇的第二个儿子，佛罗伦萨共和国统治者。在他任内的1517年，马丁·路德贴出《九十五条论纲》，引发宗教改革。
它的名字叫做汉诺（Hanno），为教皇利奥十世所有，他在1513年当选为教皇。汉诺不单单是一只宠物：它在葡萄牙扩张以及宗教改革中也占有一席之地。总之，汉诺是一个传奇。自从罗马帝国消亡之后，再也没有大象出现在意大利，所以整个国家都吵闹着要见一见这种动物。
大象汉诺的木刻版画
大象汉诺在1514年的冬天到了意大利，在它去往罗马的缓慢旅途中，汉诺留下了一条破坏之路。它不是一头体型庞大的大象（它肩高大约1.2米），行动也并不敏捷，特别是意大利糟糕的道路致使它脚部受伤。但是无论它走到哪儿，人们都想见见它，人们践踏农田，爬上屋顶，翻过墙头，就为看它一眼。
汉诺来自印度，途经葡萄牙来到罗马。在16世纪初，葡萄牙独裁君主向全世界伸出他的触角，与印度以及东印度群岛进行贸易往来，并且通过香料贸易加强控制。作为商业的一部分，里斯本动物园充斥着来自世界各地的奇异生物，并且在汉诺来到意大利的10年前，葡萄牙就向当时的教皇进贡了鹦鹉，狒狒，美洲豹，以及许多的猴子。
曼努尔一世（1469－1521），葡萄牙和阿尔加尔维国王（1495年－1521年）。曼努尔一世幸运地继承了若昂二世为葡萄牙建立的航海事业，坐享其努力的成果，所以被称为“幸运儿”。在位期间，他将葡萄牙变成在东方的海上贸易帝国。
当时，乔凡尼·德·美第奇（出自佛罗伦萨著名的美第奇家族）成为教皇即利奥十世，葡萄牙国王曼努尔一世竭尽全力维持香料贸易。葡萄牙在海上的扩张威胁到了陆上贸易的垄断地位，受益于这种贸易垄断的埃及向教皇施压，以此打压葡萄牙。埃及领导人们有很大的影响力：他们控制了耶路撒冷，如果教皇反对他们，他们就会摧毁这座基督教的圣城。
按照惯例，基督教国家的统治者会在新教皇当选时送上一份礼物，曼努尔一世意识到这是一个绝佳的政治机会。通过送礼，他本可以向教皇索取一些钱财来扩张他的船队与军队，或是要求教皇祝福葡萄牙的扩张。他仔细思考了他该送的礼物——绸缎，金制圣杯，用于圣坛的织锦缎，以及其他的金银珠宝。他送了印度猎豹，美洲豹，鹦鹉，特殊的犬类，一匹波斯马，以及大象汉诺。
意大利人知道大象的存在：著名的汉尼拔曾率领战象军队翻越阿尔卑斯山，在国力鼎盛时期，古罗马执政官也饲养大象作为宠物。每隔几百年或上千年，就有大象出现在欧洲宫廷。但是汉诺却是几百年来第一头出现在意大利的大象，因此举国上下都想见识一下这种生物。
从海格力斯港到罗马的112公里中，贝迪尼写道：“每天队伍后面跟随的人群都在不断扩张，他们中有城镇工人，乡间农民，以及养尊处优的绅士。所有的人都非常好奇，急切地想见识一下这种巨大的动物以及照料它的异国人。”汉诺每天晚上都要睡在广场上，这样好奇的人们才不会挤垮它的象舍。整个行程中，都不断有富有的贵族来劝说大象管理者绕道进入他们的城堡。
汉诺正好在教皇要见它之前到达了罗马。在第一次正式亮相的时候，它就给大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它身披精美的祭服，背上背着银塔，走在罗马长街上，它弯曲膝盖，低下头颅向教皇致敬，接着又站起长鸣三声。它又用长鼻吸水，喷洒在周围的人们身上——包括教皇，教皇觉得这场大象表演十分精彩。
尽管如此，汉诺也只在罗马呆了一小段时间。它到达罗马时是4岁，并且在罗马生活到了7岁。但是它却成为教皇最喜爱的动物，他向曼努尔一世写信道：
大象曾经震惊了整个世界，这头野兽的到来，唤起了罗马人流传自古代的记忆……它使得虔诚的信徒相信大象与人类之间存在着神秘的联系。这种四足动物为我们提供了极大的娱乐，并且成为人们传颂的传奇。
教皇为汉诺建造了一栋特别的象舍，就在教皇宫廷中，每逢周末，教皇都允许罗马市民前来观赏大象。偶尔也会让大象上街游行。
但是有时候也会出问题。有一次，教皇邀请了一位著名的诗人，穿上罗马服饰，骑上大象在城市中游行。但是游行过程中的噪音——喇叭声，鼓声，使得大象非常烦躁，最终它把诗人甩了下来。另外一次，一位教士吓到了它，汉诺四处奔逃，弄伤了不少粉丝。在一次展示中，人群非常拥挤，引发了踩踏事件，骑马的贵族踩死了不少平民。
在16世纪的罗马，汉诺也要和其他珍奇异兽进行竞争。1515年冬天，在曼努尔一世把汉诺送给教皇的两年后，他又送了一头犀牛给教皇。
丢勒的犀牛木刻版画
来自印度的又一件礼物——犀牛，曾作为葡萄牙皇家动物园的一员生活在里斯本。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它甚至比大象更让人惊奇。当葡萄牙船队从海外带回许多大象时，葡萄牙还仅只有一头犀牛。之后，人们将大象与犀牛送入竞技场进行战斗，犀牛放低它的角，做出战斗姿态，这就吓得大象冲出围栏，逃回象舍。
12月，葡萄牙人把犀牛送上了船运到罗马。犀牛在路上露过几次面，但是在它到达罗马之前，船就沉了。犀牛会游泳，但是这头犀牛被锁在甲板上，于是便被淹死了。最终，犀牛的尸体被冲上了法国维勒弗朗什的海岸，但这也没能阻止葡萄牙国王把它的尸体送到罗马。
究竟之后在犀牛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大家都不是很清楚。在贝尼迪的书中，他调查了传言，据说教皇把犀牛尸体送回了佛罗伦萨，放在博物馆保存一直到近代。但是博物馆的文件上却没有接收犀牛残骸的记录。在犀牛沉海的年代，还有另一种流言，据说犀牛根本没有被送往罗马，有些人说曾在葡萄牙见过那头犀牛，那时离它应该被送往罗马已经过了好几年。
比起它可怕的死状，汉诺的死并没有什么传奇色彩。
1516年，它有了呼吸困难的症状，很明显十分痛苦。教皇叫来医生进行诊断，医生说它是便秘。几位医生共同制定了治疗计划——一剂黄金含量很高的栓剂，这种治疗方法在当时很常见，但却杀死了汉诺。
关于汉诺的死亡，其实还有一点神秘元素。在它死亡前不久，一位有着两万名追随者的方济各会僧侣，预言了许多教会领导的死亡，其中就包括教皇。他也预言了汉诺以及饲养员的死亡。汉诺和它的饲养员在预言的时间内死了，不过饲养员之死却没人注意。
汉诺的死亡让教皇十分伤心，他写了一首赞歌来纪念汉诺。当他要在教堂的壁画上画上汉诺来纪念时，教皇坚持要拉斐尔亲自来画，而不是让他的工作室代劳。
朱利奥·罗马诺（1499 – 1546）所绘的大象习作
教皇对汉诺的喜爱也吸引了罗马讽刺作家的注意。贝尼迪写道：“这件事情被马丁·路德的德国支持者发表来批判教皇。”（此时路德的九十五条论纲还未发表）彼得罗·阿尔蒂诺也写了一篇名为《大象汉诺的遗嘱》的文章，揭露出罗马统治阶级中一些贵族的穷奢极欲。其中还写道，就在圣徒们的遗骸被欧洲教堂瓜分的时候，汉诺的遗骸也被红衣主教分瓜分，包括它的皮肤，象牙，膝盖，舌头以及它的阴茎。
但在现实中，汉诺遗骸的绝大部分都保留在梵蒂冈。它的象牙被移除了，保存在别的地方，但它躯体的其他部分都被埋在其象舍的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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