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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能感受到痛苦吗?

斩光 利维坦 2019-04-06


利维坦按:值得注意的是,“鱼并不会以我们的方式感受到痛苦”和“鱼是否会感受到痛苦”是两个问题。我们或许不会将人类的“伤害性感受”(nociception)——也就是感觉神经系统对于体表受到的潜在损伤性刺激的反应,信号传送到脊髓,以疼痛的感觉对大脑进行刺激——完全地对应到鱼的身上。但这并不意味着鱼就一定没有感受痛苦的能力或机制。换句话说,“鱼类的感受机制是否和人类相似”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人类是否可以从动物福利的角度来重新审视一下鱼类?(更何况,早在2012年,著名的《剑桥宣言:关于意识》中,神经学家们已经宣布非人类的动物也具备意识)

(fcmconference.org/img/CambridgeDeclarationOnConsciousness.pdf)


这让我想起动物园设计师张恩权有关大象与痛苦话题的演讲(《它可能会成为忍受痛苦最长的一种动物 | 张恩权 一席第541位讲者》),从一个我们看似微不足道的给大象剪指甲出发,来重新认识动物福利的问题。


我一位朋友由于信仰问题,所以不吃鲜杀的动物(三净肉),我不禁在想,如果不是宗教的约束,我们还可以从什么角度来审视这一问题呢?这篇文章恰好给我们提供了一个新的视角:不吃鱼是不可能的,但如果意识到鱼类有痛苦的感受,我们人类是否应该更人道地了结它们的生命?



文/Ferris Jabr

译/斩光

校对/乔琦

原文/smithsonianmag.com/science-nature/fish-feel-pain-180967764/

本文基于创作共同协议(BY-NC),由斩光在利维坦发布


有关鱼是否能够感受到痛苦的争论已经持续了多年。但胜利的天平已经倒向了肯定的答案。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能对此做些什么?图源:redbrickstock.com/Alamy


克伦·布朗(Culum Brown)还是个小男孩的时候,奶奶经常带他去家附近的一个公园玩。这座位于澳大利亚墨尔本的公园里有一个大大的观赏池塘,金鱼、食蚊鱼、泥鳅在里面蜿蜒游动。布朗对它们很着迷。他经常沿着池塘边走动,仔细观察着澄澈浅水里的鱼。一天,他和奶奶又来到了公园,却发现池塘里的水都被抽干了——每隔几年,公园管理处就会这么干上一次。一大群鱼无力地拍打着干涸的池塘底,在阳光的暴晒下渐渐窒息。


布朗飞快地冲向一个又一个垃圾箱,在里面翻找任何可用作容器的垃圾——绝大多数都是塑料汽水瓶。他又跑到公共饮水器那边把瓶子都装上水,再往每个瓶子里塞进去几条鱼。还有许多塞不下的鱼,他就把它们转移到池塘尚未干涸的区域。布朗回忆道,“我真是疯了,跑来跑去,就像个精神病,努力去救那些动物。”现在,他已经成了一名悉尼麦考瑞大学的海洋生物学家。那一天,他救下了数百条鱼,自己养了60多条。有一些鱼甚至在他家的水族箱里生活了10多年。


我小时候也养过鱼。起初,我养了两条金鱼,亮闪闪的,就像刚铸好的硬币,养在一个哈密瓜那么大的质朴的玻璃碗里。不过几周,它们就死掉了。后来我把容器升级成了40升的鱼缸,缸底排布着五颜六色的小石子,还有几束塑料植物。我在里面养了各种小鱼:身上带有荧光蓝和荧光红条带的霓虹脂鲤,大尾巴如太阳耀斑一样翻腾不息的古比鱼,还有近乎透明的玻璃猫鱼,它们游动时,仿佛只是一段脊柱顶着一小块银子倏忽而过。大多数鱼都比那两条金鱼活得久多了,但有些鱼养成了一个致命的习惯——欣喜若狂地跃出水面,跳出一道完美的弧线,恰好穿过水缸盖子的缝隙,然后落在客厅的地上。我和家人会发现它们一头栽到电视后边,身上裹满了灰尘。


杰里米·边沁(1748-1832)。图源:Critical-Theory.com


我们应当关心鱼的感受吗?曾提出功利主义(即追求最大数人的最大利益)的英国哲学家杰里米·边沁(Jeremy Bentham),在他1789年的著作《道德与立法原理导论》(An Introduction to the Principles of Morals and Legislation)中明确提出了一个观念:当考虑我们对其他动物的伦理义务时,最重要的问题不是“它们有理性吗?”,不是“它们能说话吗?”,而是“它们能感到痛苦吗?”这个观念自提出以来,一直处于动物福利论题的中心。长期以来,传统观点认为鱼不可能、也不能感受到痛苦。


1977年的某期《田野与河流》(Field & Stream)杂志里有一段辩论,展示了传统观点的论据。有一位13岁的女孩写信询问当鱼被抓的时候是否会感受到痛苦,作家、垂钓爱好者埃德·塞恩(Ed Zern)回复了她。回信中,塞恩首先指控这封信一定是小女孩的老师或家长代写的,因为文笔实在是太好了。然后,他解释道,“鱼并不会以你磕到了膝盖、踢肿了脚趾、害上了牙痛这样的方式感受到痛苦,因为它们的神经系统比我们的简单太多了。我并不能确定它们真的什么痛苦都感受不到,但既然我们能感受到痛苦,或许它们也能感受到一种‘鱼痛’。”最后,他继续论证,任何它们遭受的原始痛苦都离题万里,因为这都属于伟大的食物链的一部分,相反,“如果有谁阻止我们钓鱼,那我们遭的罪可就大了。”


这种逻辑至今仍大行于世。2014年,BBC的晚间新闻栏目邀请了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生物学家维多利亚·布雷思韦特(Victoria Braithwaite)和苏格兰渔民联盟主席伯迪·阿姆斯特朗(Bertie Armstrong),请他们辩论鱼的痛苦和福利问题。阿姆斯特朗非常鄙视鱼应当有福利法律保护的观点,称之为“脑子有病”,并且坚持“就各方面的科学证据来看,鱼并不会以我们的方式感受到痛苦”。


尽管有证据表明鱼会痛,但动物福利法规和其他法律保护措施经常拒绝接受这些证据。图源:wonderlandstock/Alamy 


布雷思韦特回应,事实并非完全如此。我们不可能确切地知道,其他物种的主观体验是否与我们自身相似。但其实无需考虑这个问题。我们不知道小猫小狗、实验室动物、肉鸡菜牛是否像我们那样感受到痛苦,但我们仍然给予它们越来越多的人道主义关爱和法律保护,这只是因为它们的表现证明自己有能力感受痛苦。在过去的15年间,布雷思韦特和全世界其他鱼类学家一起发现了鱼类能够感受到痛苦——就像哺乳动物和鸟一样——的实质性证据。“越来越多的人们倾向于接受这些事实,”布雷思韦特说,“鱼的确能感受到痛苦。这或许不同于人类感受到的痛苦,但它的的确确是一种痛苦。”

(www.ncbi.nlm.nih.gov/pmc/articles/PMC2929749/)


在解剖学层面,鱼体内有一种叫做伤害感受器(nociceptors)的神经细胞,这种细胞可以探测潜在的伤害,比如高温、强压和腐蚀性化学物质。和哺乳动物一样,鱼也会分泌出阿片样物质(动物体内的先天止痛剂)以止痛。而且鱼类在遭受伤害时的脑部活动和陆生脊椎动物相似:把一根大头钉扎入金鱼或者虹鳟鱼腮部的后边,这会刺激到它们的伤害感受器并产生一阵神经电脉冲,这股脉冲径直涌向脑部负责意识感知的脑区(比如小脑、顶盖和端脑),而非仅仅刺激到后脑和脑干——这部分只负责神经反射和冲动。

(www.sciencedirect.com/science/article/pii/S0304394006008706?via%3Dihub)


从鱼的行为来看,它们也能在意识层面上体会到痛苦。在一项研究中,研究者往装着虹鳟鱼的鱼缸里扔进去一大把色彩鲜丽的乐高积木。通常情况下,虹鳟鱼会避开突然出现的陌生物体,以防万一。但科学家给虹鳟鱼注射了一剂醋酸后,它们的防卫行为就大大减少了,这可能是因为醋酸带来的疼痛使它们无暇他顾。而在对比试验中,同时注射了醋酸和吗啡的鱼却会充满警惕地躲避。像其他止痛剂一样,吗啡会将对疼痛的体验变得迟钝,但不能移除痛源本身。这就说明,鱼的行为反映了它们的心智状态,而非仅仅生理反应。如果鱼对醋酸的响应只是反射性质的,而非意识层面感受到了疼痛,那么吗啡将不起任何作用。

(www.appliedanimalbehaviour.com/article/S0168-1591(03)00113-8/fulltext)


在另一项研究中,唇部被注射了醋酸的虹鳟鱼开始快速地呼吸,在水底前后摇晃,用石子和缸壁摩擦嘴唇,比起注射了无害的生理盐水的虹鳟鱼,它们花费了两倍多的时间恢复进食。同时注射了醋酸和吗啡的鱼也表现出部分上述反常行为,但程度要弱得多,而注射了生理盐水的鱼则没有任何反常行为。


检验鱼是否感到疼痛很有挑战性,所以研究者经常寻找它们反常的行为与生理反应作为指标。在一项研究中,唇部被注射了醋酸的虹鳟鱼在缸壁上摩擦嘴唇并延缓进食。图源:arc F. Henning/Alamy 


琳妮·斯内登(Lynne Sneddon)是利物浦大学的一名生物学家,是全球最重要的鱼类疼痛研究专家之一。几年前,她开始进行一系列非常有意思的实验,目前只有部分实验结果已经发表。在一次实验中,她给了斑马鱼两个可供选择的水族箱:一个一片荒凉,什么都没有;另一个里面有石子、植物,还能看到别的鱼。所有斑马鱼都更喜欢待在生机勃勃、精心布置过的水族箱里。这时,往一些鱼身上注射醋酸,再往荒凉的水族箱里灌注可止痛的利多卡因,此时它们就改变了偏好,转身离开生机勃勃的水族箱。斯内登将实验条件稍加改变,结果就大不相同:这次不往荒凉的水族箱里灌注止痛剂,而是直接注射进鱼体内,那么它们无论游到哪儿都可以止痛了。于是,鱼就留在了白石绿藻之间。

(animalstudiesrepository.org/cgi/viewcontent.cgi?article=1068&context=acwp_arte)


各种足够有力的证据的出现让越来越多的生物学家和兽医也开始接受“鱼之痛”这个事实。“变化真大呀,”斯内登回忆起她对科学家和公众的演讲经历,“2003年,我在演讲时问‘谁相信鱼会感受到疼痛?’,只有一两个人的手举了起来。现在则几乎人人都举起了手。”2013年,美国兽医协会发布了新的动物安乐死指南,里面有如下表述:“有鳍鱼对疼痛的响应只是条件反射的说法已经被彻底驳倒了……大多数已知证据支持有鳍鱼的福利,即在免于遭受痛苦方面,有鳍鱼应该与陆生脊椎动物享受同等待遇。”


然而科学界的一致意见尚未在公众间普及。Google一下“鱼能感受痛苦吗”,你会发现自己陷入了一片互相冲突的信息沼泽之中。一个标题说,它们不能。另一个说,它们能。还有的信息源则声称,科学家之间仍在为此展开难解难分的辩论。事实上,科学共同体内部已经达成了比较统一的意见,这种所谓的“难解难分”早已不存在了。2016年,昆士兰大学教授布莱恩·基(Brian Key)在《动物感知力》(Animal Sentience: An Interdisciplinary Journal on Animal Feeling)杂志上发表了一篇题为《鱼为什么感受不到痛苦》的论文。迄今为止,这篇文章已经激起了全世界40多个科学家的回应,几乎所有人都反对他的结论。

(animalstudiesrepository.org/animsent/vol1/iss3/1/)


基教授是反对“鱼能够有意识地感受到痛”这一观点的最激烈批评者之一;另一位是詹姆斯·罗斯(James D. Rose),怀俄明大学动物学荣休教授,他也是一位非常狂热的钓鱼爱好者,一直为《钓鱼很重要》(Angling Matters)这本鼓励钓鱼的杂志写作。他们的主要论据是,那些看似证明了鱼能够感到疼痛的实验设计很糟糕,而且从更基本的层面来说,鱼的脑子太简单了,以至于不能在主观上体验到疼痛。他们特别指出,鱼根本就不像人类、灵长类和另外某些哺乳动物那样拥有一种大号的、密实的、带有褶皱的大脑皮层。而将大脑其他部分紧紧包裹、树皮一般的大脑皮层,被认为对感官知觉和意识的存在至关重要。

(animalstudiesrepository.org/animsent/vol1/iss3/25/)


基和罗斯发表的某些批评的确是实锤,某些研究的方法确实被他们挑出了一些毛病。在关于鱼类痛苦的不断增长的文献中,有一些研究没能恰当区分鱼对伤害的反射性响应和(可能的)主观体验,还有一些研究者则夸大了这些有问题的研究的重要性。然而,截至目前,这种有问题的研究只是少数。许多实验都已经确认了布雷思韦特和斯内登的早期工作。


此外,鱼脑过于简单而不能感受痛苦的观点明显过时了。科学家们已经达成一致:大多数脊椎动物(或许是所有),以及部分无脊椎动物都具有意识,而且具有一个像我们这样肿胀的大脑皮层并非是能够对世界产生主观体验的先决条件。这个星球孕育出了多种多样的脑,有的密实、有的疏松,有的长、有的圆,有的小如罂粟籽、有的大如西瓜;不同世系的动物从各不相同的神经结构中趋同进化出了相似的心智功能。不是只有人脑才能感受痛苦。


图源:Britannica Kids


尽管种种证据已经表明,鱼能主观体验到痛苦,但在许多国家里,它们仍不像家畜、实验室动物、宠物等受到同等法律保护。英国有一些最为激进的动物福利法律,几乎涵盖了除人类之外的所有脊椎动物。在加拿大和澳大利亚,动物福利法律是地区性的,每个州或省都可能不同,有的保护鱼类,有的则不。日本的相关法律基本上忽略了鱼类。在中国则很难到任何实质性的动物福利法律。在美国,动物福利法案保护大多数用于实验研究和售作宠物的温血动物,但不包括鱼类、两栖类和爬行类。但是,人类宰杀和圈养的哺乳动物、鸟类和爬行动物的数量,比之相应的鱼类的数量,真可谓小巫见大巫。全世界每年约有700亿只陆地动物被人类杀死以充当食物。这个数量里包含了鸡、其他家禽和所有家畜。与之相比,全球每年有100亿到1000亿条饲养鱼被杀掉,有10000亿到30000亿只野生鱼类被捕获。每年被杀死的鱼类数目都远远超过了自古以来在地球上生存过的所有人口。


 “我们基本上都认为鱼跟我们大不相同,头脑简单,所以我们根本不关心如何屠宰它们,”布雷思韦特说,“但假如我们仔细审视一下拖网捕捞,就会发现这种死法可怖至极:从深海被拽到空气中造成的压力创伤,然后是缓慢地窒息而死。我们能否更加人道一点呢?是的。我们应该吗?或许是的。此时此刻,我们之所以还没有行动起来,是因为以人道主义方式杀鱼太昂贵了,对于野生鱼类更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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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Shutterstock


在某些国家,如英国和挪威,养鱼场已经将人道屠宰法作为主要的杀鱼方式。他们不再让鱼在空气中慢慢窒息——虽然这种方法最为简便,且是自古以来的惯用做法——也不让鱼在冰水中慢慢冻结或是在二氧化碳的空气环境下中毒而死,取而代之的是无意识死亡:先在鱼头部猛击一下,或是用强电流打一下,让鱼陷入昏迷,然后再刺穿它们的脑部,或是放血而死(编者注:所谓人道屠宰法,并非完全不会给鱼类带来可能性的痛苦,只是在“鱼类能感觉到痛苦”的预设前提下给了一个痛快。如果鱼类真能感觉到痛苦,则一记猛击也是痛苦来源。从这个角度来说,人道屠宰法似乎也不太人道)挪威科技工业研究所的汉内·迪杰尔(Hanne Digre)和她的同事们已经开展了在挪威商业捕鱼船上试行人道屠宰法的实验,以调查该方法在海上是否方便易行。


在一系列实验中,迪杰尔和她的同事们在不同的鱼类身上实验了不同的海上屠宰方法。他们发现,大西洋鳕和黑线鳕在被捕捞上船后,会在无水的箱子里挣扎至少两个小时。如果刚捕捞上来就用电击,则可以让它们陷入昏迷,但假如电流较弱,鱼只会丧失行动能力而意识尚存。有的鱼类,比如绿青鳕,在受到电击时容易折断脊骨并内出血;而其他鱼类,比如大西洋鳕就不怎么挣扎。有的鱼在昏迷大约10分钟后会醒来,所以研究者建议在电击30秒内切断它们的喉咙。


美国有一对兄弟正在率先使用一种新型人道捕鱼法。2016年的秋天,迈克尔·伯恩斯和帕特里克·伯恩斯(Michael and Patrick Burns)——多年来,他俩既是渔夫,又是牧民——开始使用一艘名为“Blue North”的特别渔船。这艘新船长58米,载重量750吨,可乘26名船员,专门在白令海捕捞太平洋鳕。船中央有一个温度可控的房间供船员工作,房间里有一口井(月池)直通大海,通过这口井船员可以每次捕捞上一条鱼。比起普通渔船,这个房间可以保护船员免受甲板上工作的风吹雨打,还可以让他们更从容地处理捕捞上来的鱼。在一条鱼出水后几秒钟内,船员就会把它转移到处理台上,用直流的10伏电压把鱼击昏,然后立即放血。


两位渔夫,迈克尔·伯恩斯和帕特里克·伯恩斯在他们的渔船“Blue North”上实践了人道主义钓鱼技术。图源:Kevin J. Suver/Blue North 


伯恩斯兄弟俩最初是受到了家畜人道屠宰设施的启发。这个突破性的进展是由科罗拉多州立大学动物科学教授坦普尔·葛兰汀(Temple Grandin)做出的,她是全球知名的自闭症患者代言人。从动物自身的角度出发,葛兰汀的新发明极大地减少了牛在被赶进屠宰场的过程中感受到的压力、恐慌和伤害,同时也使农场主在这个过程中省心不少。“有一天我突然想到,为什么我们不能将这些原理应用到捕鱼业呢?”迈克尔回忆道。挪威捕鱼船上的月池,以及各种畜牧业中采用的电击法带给他们兄弟俩很多灵感,促使他们设计了“Blue North”号。迈克尔认为,他的新船或许是全世界仅有的两艘持续使用电击法处理野生捕捞鱼类的渔船之一。“我们相信鱼也是有情众生,它们也能体验痛苦和压力,”他说,“我们发明了一种方法让它们不再受苦。”


目前,伯恩斯兄弟把他们捕捞到的鳕鱼出口到日本、中国、法国、西班牙、丹麦、挪威等国。迈克尔说,他们的鱼是人道屠宰的这一事实对他们的主要买家没什么吸引力,但他希望这一状态将来会改变。他和他的团队一直在与各种动物福利组织打交道,以促成人道捕捞野生鱼类的新标准和新资质。“这将会变得普遍起来,”迈克尔说,“许多人都关心他们的食物从哪里来,又是怎么处理的。”


与此同时,每年数以万亿计被屠宰的鱼中大部分都死得非常痛苦。事实的真相是,即便比较进步的那些国家采用人道屠宰法,也不全是、甚至并不主要是由伦理动机驱动的,而是由利益驱动的。研究表明,通过快速有效地屠宰鱼类(无论是畜养还是野生的),最大程度地减少死亡的挣扎,可以减轻它们的压力,从而使最终推向市场的鱼肉品质更高。这种人道屠宰得到的鱼肉更加光滑细腻、完美无瑕。我们对鱼好点儿,其实不是真的为了它们的利益,而是为了我们的口腹之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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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对动物有一种天生的同情,没理由把鱼类排除在外,”布朗说道,“在墨尔本的那个公园里,管理者在把水抽干时从来没想到池塘里的鱼,没想到鱼需要水。他们没采取任何行动挽救或者暂时转移这些鱼。在那个年纪,我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深深的震动,直到如今,我也在各种情境下看到人类对于鱼类的麻木不仁。自从我们发现了鱼能感到痛苦的第一例证据之后,我没看出来公众的麻木不仁有任何改变。”


近来,我在自家当地的宠物商店里久久徘徊,细细观鱼。它们一刻不停地游动着,无声无息,迈着没有腿的小碎步在鱼缸两端来来回回。有些鱼悬在水中,头部斜斜朝上,就像挂在了一根看不见的线上。一片鱼鳞的闪光吸引了我的眼球,是一只颜色非同寻常的鱼。我尽力想直视它的眼睛——仿佛一小薄片的圆形黑曜石。它的嘴机械地一开一合,就像是陷入无限循环的滑动门。


我看着这些鱼,心中漾起喜悦,我不想它们遭受任何伤害;但我几乎从没想到过它们能否思考或是感受。鱼是我们的直系进化祖先。在这类原始脊椎动物的谱系中,其中的一支长出了半残的四肢,带着鳞片和大海的湿润征服了陆地。如今,我们之间的鸿沟已深不可测:地理鸿沟、生理鸿沟、心理鸿沟,等等。若调动理性,我们有能力认识到鱼类具有感觉的压倒性证据。但事实只不过是冷冰冰的事实。想要真诚地同情鱼类,看来需要奥运会选手级别的同情心。


图源:youtube


或许是我们通常与鱼互动的方式——玻璃缸里的温顺宠物、菜碟里的美味佳肴——局限性太大,而不能给我们展示鱼类感受痛苦的能力。我最近了解到一种至今仍在流传的烹饪方法,名为“活造”(ikizukuri):生吃活鱼的肉。你能在网上看到相关视频。在某个视频里,厨师用一块布紧紧握住鱼头,用一个类似干酪刨丝器的工具刮掉鱼鳞。然后手执长刀,沿鱼身片下长条鱼肉。这个生灵在他的手里激烈挣扎,一个筋斗翻进了旁边的水槽里。厨师将鱼捉回,继续片下它身体两侧的肉。深色的血液宛如石榴汁一般喷溅而出。他把鱼浸在一碗冰水里,好抽空处理生鱼片。最后,整条鱼摆在了点缀着萝卜片和紫苏叶的盘中,长条形的鱼肉整齐地码在它空有鱼骨的两侧,鱼嘴、鱼鳃仍在微微开合,时不时地,一阵颤栗还从头部抖动到尾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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