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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 Angela Glajcar: 借被大多数人否定的“撕纸”行为,打开新的空间表达

Arden IDEAT理想家 2022-10-12






专注于使用纸张材质创作的Angela Glajcar在雕塑领域是独树一帜的,对于造纸商来说极具破坏性的“撕”纸行为,成为了Angela最独特的创作形式。其表达推翻了人们对于纸张材质脆弱柔软的观点,颠覆了传统雕塑表达。被撕开、重组的纸张叠加成了一个可以穿透的雕塑装置,纸张在环境与光的变化中自由地表达着。每件作品中的每一片纸张都被连接组合,而其层叠间是空间的裂缝,构成了感官意识的对极性,如同阴与阳的合成般在物体和空间之间、在声响和致静之间、工业和自然之间,抵达到观者直觉的共鸣处。



Angela Glajcar, Terforation, 47x32.5x22cm, 2021



当艺术表达放大了观者的存在性,我们如何面对其中所告解着的两面对立 :动态与静态、纯澈与残缺、光亮与阴影、律动与沉静,这一切的思索都隐匿于Angela 的艺术创作中。撕裂的、层叠的纸张形成了漩涡状的虚空,如同一个无止尽延伸着的冰川洞穴,当凝视着将二维施以三维化的创作时,很难想象作为雕塑专业出身的 Angela 会从钢材、木头这些巨大且坚实的材料投身到纸材料中。


其中蔓延出的空洞扭转了物质性与非物质性的连接,两者以一种绝对共存的作用力撕裂着原有的空间,在这一个无尽的凝白光影中,不仅探索着关于永恒和即逝,也打开了感官主导的个体。作为具有物质属性的纸张在 Angela 的撕裂中逐渐模糊了二维与三维的关系,如同Lucio Fontana割裂开的画布。



Angela Glajcar, Paperwall,56x54x10cm, 2015





IDEAT理想家,以下简称IDEAT

Angela Glajcar,以下简称Angela



IDEAT:由于材料的不稳定性特质,你实际的创作流程是怎样的?如何把控细节?创作及布展中有哪些记忆深刻的突发状况?


Angela:纸张的“脆弱性”也正是我沉迷于这一材料创作的原因,所以我也需要接受这一特质。当然,这也使得创作过程变得更为困难,因为我无法“强迫”纸张以你的期待去表达,而是需要与这种材料以“合作”的方式去建构并拓展其可能性,我“跟随”着纸张的表现节奏,并在其中融入我的想法。随着创作时间的推移,我积累了更多使用纸张的经验,并了解如何使用最为恰当的方式进行创作表达。而最终的创作基于材料本身的结构模式,表达也将回归到材料的本质特性。


在过去的几十年中的确发生过一些状况,尤其是需要将雕塑作品悬挂起来,悬挂意味着你需要找到最适当的方式去权衡庞大作品的重量,以及作品在空间的表现力。我基本上解决了大多数的状况,但有时仍需要接受重力问题,但总的来说创作至今没有出现过任何危险的紧急意外。



“孔洞系列” Terforation, 该词源自拉丁文“土地”(Terra)和“孔”(Foramen)的组合,透过纸张的裂孔表现光影与空间。



IDEAT:你提到了无法去“强迫”纸张的表达,听起来纸张是具有“个性”般的存在,你认为自己是在与纸张合作而非将其视为工具吗?你又如何思考自己与纸张的关系?


Angela:的确如此,尤其是我在使用不同品类的纸张进行创作时,不同纸张都有着其独有的特性,甚至同一品类的不同重量的纸张都是不同的,所以为特殊性质纸张去寻找合适表达的过程是极其有趣的。比如,产自西方的纸张和来自东方的韩纸是完全不同的,创作方式也不尽相同,但你会逐渐发现针对不同纸张最为恰当的表现方式,这也成为了我创作最享受的部分之一。


“强迫”听起来过于压迫,对于我来说撕纸更多意味着毁坏,但这种毁坏是极其纯粹的,在这个过程中你可以聆听、感知并看到材料真实的结构,你可以观察到撕纸过程中出现的边缘纤维,以及材料结构的变更,所以我创作的感受不是压迫性的,而是超越“强迫”更真实纯粹的去与材料共情,或者说共处。


相比撕纸,我反而觉得剪纸更为强迫化。当你产生了一个创作念头,你需要材料以你的思考进行表达,过程中总是会需要某种方式去与这些材料进行创作的折中化考量,材料将会给予你一些出口去使用,你们会进行一种类似于对话的模式,或者有时候是一种角力。总的来说,我的模式是随着纸张的特性去创作,而不是去“强迫”它进行一些不属于它的表达。

 


Angela Glajcar 为 Bluerider ART 上海·外滩七米的挑高空间创作的大型悬浮作品。



IDEAT:由于光影的变化,以纯白色为基底的表达具有着一种特别的张力,你为何选择摒弃过多的颜色表达?


Angela:我们的世界已经足够五彩斑斓,日常生活被大量图片所充斥,颜色随处可见,在我看来人们已不需要更多的颜色。我的创作是借由纯白的材料将环境中已存在的颜色表现出来,这是一件极其完美的事 :当阳光穿透窗户,光线进入到作品中时,你会看到暖黄色的浮现,阴影的叠加,或者更多颜色展现出的渐进,而某一刻一切不再只是纯白。颜色成为了架构雕塑与周遭空间的桥梁,我常在色彩丰富的空间中创作,也会将创作的背景墙涂上不同的颜色,从而看到不同颜色在白色纸张上的表现力,这也是我与颜色的合作模式。



“山火系列” Montcanus, 该词源自法语“山峦”(Montage)与拉丁语“火山”(Vulcanus)的结合,作品像山火喷发的瞬间,将本因重力下坠的纸张,逆向创造出向上的延伸感。



IDEAT:在你的创作中,我感受到了一种如同编舞师般的创作逻辑,纸张在空间有着细微的舞动 ;同时随着环境的变化,每张纸会在空间中起伏移动,而人眼如同照相机一般,捕捉到的每张纸的变化都如同快照一般,如同Eadweard J.Muybridge 的 Animal Locomotion, Plate 626。你如何看待最终作品所展现出无法预设的巧合,或者说偶然的部分?


Angela:正如你所说的,我的作品是关于舞动与韵律,这是一种空间化的编舞思考,从一个部分发展到下一个部分,其中的连接是韵律性的。编舞师思考身体与空间的关系,我则与材料和空间进行合作,我们都在运用一种相似的逻辑通过新的表达去占据空间。关于偶然性,当我使用纸张表达时,材料本身实际上无法摆脱其工业属性,例如卷轴纸会留下蜷曲弧度,这种人工特性是无法彻底消除掉的,你需要与其合作。同样的,当你谈到一个陈列在空间中的装置时,纸需要一些时间去适应环境并产生对于不同环境的特性反应。人们对于纸张有着很深的情愫,这源于纸能够回应人类及其环境变化的材料,而并非一种固化的材料。这种如同随时呼吸着的材料,夹带着其独特的表现张力,让我极为着迷。



《空间撕裂》中以纸为百变精灵,为观者打开一道通往探索多维空间之门。



IDEAT:相较于更为实体化、焦点化的雕塑作品,你的创作与空间变化有着很深的关联,你如何定义自己的创作?雕塑还是装置?


Angela:这很难定义,因为这些学科化的词听起来很无力。作为一个创作者,我是一名雕塑家,这基于我的雕塑专业背景,同时我的创作逻辑也围绕着雕塑的专业训练。我会思考材料及其三维关系下的表达,我虽然从不绘画,却完全身处于一个雕塑世界。庞大的装置创作对于我来说更近似于雕塑,但他们同时也是装置,这取决于你的提问对象是谁。这些装置如同拼图一般,他们由很多部分组合而成,如果从学科定义去出发,可能他们的表达形式更接近“装置艺术”,但我个人认为其核心是雕塑性的。



Angela Glajcar, Corum, 2011-009, 5 x 1.56 x 10 m,2011, 美国圣约瑟夫纪念礼堂。



IDEAT:与非物质之间边界的模糊化,纸作为一种物质接受了光,而白色则拒绝了光将其反射,从而形成了空洞,而当这种空洞或者说新空间触及了感官,表达从物质延伸出了非物质化的存在,作为创作者会如何解读这一空间的存在?这是一个可以“进入”的空间,还是一个如同雕塑般实体化的物质?


Angela:在最开始的创作中,当我想到纸张的时候我认为这不是一个有趣的材料,作为一个倾向于三维化思考模式的艺术家,常常会摒弃过于二维化的材质。随后我意识到可以通过改变纸张的形态使其表现出三维感,这个想法吸引了我。当我开始创作这种类型的作品时,意味着打开了新的空间体验,一切都与雕塑内的空间产生连接,那是一个空洞与虚无。对于我来说,雕塑的内部是很重要的部分,当你通过视觉去感知时,继而触发了思考的延展,而这种空洞与虚无是一种可挖掘的空间,是情绪的触发点,当观者接收到的是空白,那么这个空白就有了更多空间“允许”接纳一切可能性。



Angela Glajcar, Terforation, 500 x 250 x 1200 cm,2019, 上海宝龙美术馆。



IDEAT:你的创作交融着机械与手工,例如纸张保留着作为产品的外部形状,包括其中的直线及直角,而手工的撕裂则代表着人为的痕迹,一种是工业化的疏离,一种是原始化的行为,你如何看待两者交融下所产生的作品?


Angela:当你进行雕塑创作时,你需要了解很多技术,并学习大量关于材料的知识来支持你的艺术表达。同时,身为雕塑家也意味着需要摒弃材料学科化中的局限性,从而寻找革新的方式来使用已知的材料。我对于手工并不感兴趣,只是试着去更多了解技术这件事,而当我的创作尝试从撕纸打开了新的一章时,我意识到“撕纸”是很多人在反对的行为,但人们常常探讨关于手工与艺术的关系,思考雕塑表达的准确性。我认为尝试这一被否定的行为可以打开新的空间表达,所以这种尝试基于对于新雕塑技术的探索。当我收到新的纸张时,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撕纸,纸张制造者常认为我是材料的破坏者,我认为这不是一种手工,而是一种与材料最纯粹且原始化的接触与熟悉。



Angela Glajcar, Mountcanus, 250x140x50cm,2022。



IDEAT:在你的创作中,纸张的重量在空间中被忽略,纸与纸间的缝隙让人想起了日本文化中的“间”(Ma),在光与阴影之间存在着一种对极性,你是否认为在纸张(物体)和空间之间、在运动和静止之间有着一种柔软的对峙存在?


Angela:确实如此,我喜欢探索虚空与材料之间的关系,当我了解到“间”(Ma) 时,我意识到那正是我致力于表达的思考,我意识到这种虚空具有着广义的填充性,正如你所说的,纸张很轻盈,人们把这种材料定义为“脆弱性”的多层面表达,这就好比当观者面对纸张这一司空见惯的材料时,其预期反应越少,空白的意义反而越大,人们可以在其中加入自己的情感或者其他的事物,因为在这里客观存在着一个空间,这个体验和过程是极为重要的。同时,我喜欢探索对比关系,例如光与影、虚与实,就如同在既定领域的边缘开辟新的可能性,并找到最为恰当的方法来实现表达。







安格拉·格莱扎(Angela Glajcar)

《空间撕裂》(Torn Space)

展期:2022年7月16日–2022年10月16日

(10月1日–10月5日 闭馆,10月6日–10月7日 开放)

地点:Bluerider ART上海·外滩(上海黄浦区四川中路133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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