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建筑师武重义（Vo Trong Nghia）

一直到2018年的威尼斯双年展上，武重义（Vo Trong Nghia）的作品才得到了认可。在泻湖边，他展示了一种令人印象深刻的竹制建筑结构。这位44岁的越南建筑师以倡导绿色建筑而闻名，注重与自然、文化和当地技术知识重新建立联系，远离那些只关心能源效率，而忘记建筑本质的产品。

▲ Vedana restaurant, Photography ©Hiroyuki Oki

凭借获得的一份奖学金，他完成了在日本的学业，并在工作十年后回到自己的国度。如今他的建筑事务所位于越南南部的胡志明市，另外在最北边的河内也有办事处。武重义建筑事务所出品的项目追求道德规范和社会责任，可是这并不影响它们在美学方面的表现。他的每一个作品都促使你去了解今天的越南。借由这次采访的契机，我们将回顾他的职业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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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icland 酒店位于越南的旅游城市岘港，由武重义建筑事务所于2019年建造。这座拥有153间客房的建筑群是一个“绿色天堂”，其建筑特色在于每个混凝土立面都融入了一整套热带植物种植系统。内部空间的家具和装饰全部采用了当地的材料：木头、石材、竹子、藤条……©OKI HIROYUKI/HA TIEN ANH

《IDEAT理想家》× Vo Trong Nghia 

你在越南出生和长大，现在也在这里生活与工作，你是如何成为建筑师的？

我成长在小村庄（越南广平省的Phú Thùy，距离顺化有20公里。——编者注）中一个非常贫穷的家庭里，我直到20岁才知道电是什么。所以在那里上学也是很不稳定的，举个例子，有一天学校的房子塌了，我就不再去上学了，在当时也只能这样做。在我的家里，我们没有书，没有电，所以也就没有电视。收音机总是没有电池……所以获取信息对于我来说非常困难。有一天，村里来了一位建筑师，我感觉他很有钱。因为我家里很穷，我这个在当时单纯又天真的孩子立刻就想到：“要是我也成为一个建筑师，我就会有钱了！”事实证明我还是错了。（笑）

你有关建筑最初的记忆是什么？

在我小时候，有一次我们必须自己盖一个牛棚。我的父亲和我的哥哥打算做一个比较小的屋顶，而我的家乡是一个多雨的地区。我告诉他们牛棚的屋顶应该盖得大一些，尽量向外延伸，这样牛才不会被雨淋湿。最后他们也没听我的。牛棚按照他们原先构想的那样盖起来了，牛的身上也总是湿漉漉的。为我的家庭去思考怎样盖这样一个棚子，是我的第一个有关建筑的记忆。1996年，我获得了日本政府的奖学金前往日本留学，并且于2002年从名古屋工业大学毕业，然后又于2004年在东京大学土木工程系的一个研究所获得了硕士学位。

在你完成日本的学业之后，你作为建筑师的第一次从业经历是什么？

当我还是学生的时候就开始工作了。我还清楚地记得为日本建筑师打工时的工作环境。我们通常会在凌晨两三点钟开会。有一次，在开这种拖到很晚的会时，我开始流鼻血，一位同事看到以后说：“啊，要是你只是鼻子流血，说明你没什么大事，可以继续工作的。”而对于我来说，我更喜欢早睡，一般在晚上9点左右休息，早上5点半开始一天的工作。这段记忆至今仍然让我很不舒服。在日本度过了十年之后，我回到了越南，成立了我自己的建筑事务所。

▲ 树屋，一个2014年住宅项目，位于胡志明市。©HIROYUKI OKI

你在越南出生和长大，现在也在这里生活与工作，你是如何成为建筑师的？

应该是我在2008年交付的第一个竹子项目——风与水酒吧。这是一个用竹子建成的巨大穹顶，屋顶用茅草铺成，建在胡志明市北边平阳省的一个小人工湖上。在风与水酒吧的建造过程中，我们从一个模块开始，随着工作的推进，最后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竹制结构。在我从业的头几年，条件并不是很宽裕，所以我必须在现场亲自动手，帮助另外12位工匠一起完成。这个项目外观虽然简单，却提供了很好的空间品质。它已经成为当地一个非常受欢迎的地方。

▲ Wind and Water Café, ©Hiroyuki Oki, Dinh Thu Thuy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又是怎样对竹子产生兴趣的？

2004 年在我日本的研究工作室里，接触到了哥伦比亚建筑师西蒙·贝莱斯（Simon Velez）的作品和著作。我即刻感觉到，我也想在越南做同样的事情。后来，当我回到越南后，我发现竹子非常便宜，也很容易买到。我就决定开始去做。从那以后就再没有离开过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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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位于距河内30公里外的Viettel 学院教育中心，建于2019年。这个大学校区旨在为学生创造一个安静的读书空间，让他们可以专注于学习，远离城市的喧嚣。©HIROYUKI OKI

你的文化背景是如何影响你的建筑的？

越南是一个东南亚国家，西边是老挝和柬埔寨，北面是中国，东边和南边是太平洋。得益于温润的热带气候，这里的海洋和自然风光非常美丽。我们国家有大约 9500 万名居民，人口结构非常年轻化，并且我们的经济正在蓬勃发展。气候和越南人的生活方式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我创造空间的方式，即如何与自然和谐共存，如何应对当地的高温天气。因为在以前，我们的居住环境里既没有电，也没有空调。我们睡着后，又会在夜里醒来扇扇子。有时候，因为实在太热了，我们会在午夜的时候冲凉。我的事务所非常擅长设计热带气候地区的建筑。我也觉得少使用机器对我们的健康是有好处的，感觉现在机器的使用太普遍了。

▲ 都市农庄，一个位于胡志明市中心的“垂直农场”，项目正在进行中。©MUTSU

你所维护的愿景是什么？

对我来说，就是与气候、文化和当地居民和谐共生。另外，它还包含了能源方面的问题，即节约电力，其中也包括灰色能源，也就是建设过程中和建筑使用过程中用到的能源。这是一种出于尽量减少人类对自然产生负面影响的主观愿望而产生出的一种全面的想法。在我们的项目里，我们尝试通过选择环保的制造材料和建筑工艺来保护空气、水和土地。我们的每一个项目还力求在人口日趋密集的城市区域重新引入绿色空间，解决因为人口增长带来的气温升高、空气污染以及洪水等问题。在我看来，对于一幢建筑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这种与气候、地理环境、地域文化以及人们与大自然相处方式之间的和谐共生。因为人类本身就是大自然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不可能什么问题都靠空调来解决，新冠疫情就已经证明了这一点。这不是什么哲学命题，而是具体的问题。

▲ 2013年建设的农耕幼儿园。这座可以容纳500名孩子的建筑在屋顶上设置了大型的菜园和绿地，让孩子们在植物的世界里得到启蒙。© QUANG TRAN

你的灵感主要来源于哪里？

我的灵感来自冥想，它源于佛教行为标准的五戒，即：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最后是不使用影响人心智的东西（毒品或酒精）。练习冥想可以帮助我们净化心灵、减轻压力，使我们的思想更加集中，从而提高工作效率。对我启发最大的建筑师是内藤广（Naito Hiroshi），他是我在东京大学的老师，另外安藤忠雄（Tadao Ando）和诺曼·福斯特（Norman Foster）对我的影响也很大。

当今的建筑设计行业面临的最大的挑战是什么？

首先，客户和建筑师之间出现的分歧就是一个巨大的挑战。一边是客户希望能够快速建造出价格低廉的建筑，一边是我们建筑师想打造出能够几百年屹立不倒的项目。其次，为了保护我们的地球，建筑不应该造成环境的破坏和气候的变化，如何与自然和谐共处，这也是一大挑战。

▲ 胡志明市的“树屋”项目，旨在将大自然重新引入城市中心。五个混凝土建筑，就像一个个巨大的“花盆”，顶上种满了热带树木。© HIROYUKI OKI

这次疫情期间，你是如何度过的？

我在缅甸待过好几年，所以很习惯隔离这种事情，这对我来说这完全不是问题。我们的办公室一直是以自然通风和采光为原则进行设计的，我们也不使用空调，这正好契合了新冠疫情的应对措施。很多客户都被我们的想法所吸引，与我们取得了联系，并纷纷来到我们的事务所参观。我们那里被大自然包围，是各种绿植、鸟类和蔬菜的家园。我们收到了很多好评，并且疫情期间的订单量也有了大幅增长。

在我们所处的现代社会中，建筑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建筑师就是将人与自然联系起来的纽带，但建筑师在社会中起的作用还很微弱。当他们真正能够设计出那种可以减少人类对环境的影响的建筑物时，他们才会有更大的影响力，但如今，建筑师的影响力依然相当有限。

你如果没有成为建筑师，你可能会从事什么行业？

我刚入行的开头几年非常不容易，几乎在破产的边缘，于是改行做了房地产。那时候我做了几笔不错的交易，但是这个行业真的没什么趣味。如果说我的日常生活中有什么可以取代建筑设计，那就是冥想了。顺便提一下，我还是很擅长冥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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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Maryse Quinton

编辑：Crystal

新媒体编辑：甜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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